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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镯之宜其室家-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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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自余自然将手背到身后:“二哥,夏姑娘迟早会知道,以又何必瞒着?”

安广怔着神,眼光似有些闪避。倒是我思绪一转,怔怔看他开口:“天山文绝?”

我的唇角不由得勾了勾,轻轻笑开,戏剧化的身份转变呢。天山四绝,一个比一个让人意想不到。

“广叔,”我低低叹了口气,转而微笑,“宜家想,还是叫您广叔吧。”

“姑娘……”安广也有些无奈起来,稍退了一步,躬身行礼,“老身不是特意隐瞒。”

我怔了怔才向前一步扶起他,两手缠握:“广叔……安羿知道吗?”

安羿,知不知道天山四绝,知不知道他的身边,齐聚了两个天山的高手?安凤嫣,秦自余,安广,安羿,你有猜过吗?聪明如你,你可曾有猜到他们的身份?

“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安广有些愣然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凝思几许,我知道,他已经回想起当年旧事,“当年老身出现在他面前时,是一介布衣,两手空空。公子对老身的来历也从未多问。”

从未多问吗?偏了偏头,迎着烛光的眼睛里有些干涩,安羿,你从来便是这样吗?对你看中并信任的人,从不多心来历。十三年前有安广,七年前——有我。

“广叔,”我郑重福身,对着安广行了大礼。我早该猜到,一个十二岁少年,如何能一手把凤萧声发展为如今的声势,原来,背后除了有楚家,竟然还有天山,天山文绝。胸中仿佛畅流着一泓山溪,我迎着月光,淡定出声:“广叔,秦先生,我代安羿道一声多谢。”

对面突然安静,耳畔只隐隐有人轻轻的叹息,“二哥,我越来越相信,安羿的选择是对的。”秦自余悠然抬步,踏过长风落叶,枯木落花,“夏姑娘,您如今已经不是当年一身轻的姑娘家了,太子妃的身份放在那里。在下知道您不能离开太久,所以有什么话便问吧。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先生……”题外话说完,正题也该现身。月色朗照,临近三更,在安府中呆得越久,形踪越是容易泄露,若是被人知道……姑且不想祈阳会如何,只是在皇宫之中……谢伯说的是对的,我最猜不透的,其实是宫中那位天子的心思。

我轻轻转头,视线落到里间躺在榻上的蓦然身上,瞳孔在撞到她唇边的血丝时猛地一缩,目色中无意识地泛起一抹狠绝:“秦先生,宜家只想问一句,安凤嫣……在哪里?”

(某佐再次致歉,因为极度痛苦的军训活动,艳阳之下,某佐无奈选择屈服——更新再次变慢了。出来打个招呼,大家免打——

今天刮台风,这一章是在风雨交加中急赶出来的,语句不通顺处,请大家多多谅解。)

第一百零六章 夜潜(下)

我深吸了一口气,散去弥散在鼻腔间的血腥之气:“秦先生,安凤嫣在哪里?”

秦自余定眸看我,轻轻摇着头:“不知道。”他微转身面向里间,那里燎原正大步走了出来,站定出声——

“姑娘,”他的声音里带了轻轻的鼻音,男性的棱角却坚毅未变,“蓦然是倒在城郊的,被一家农户救起,救回来时便已经是这样。而安夫人……”他微一敛眉,眼神有些许不定,“不见踪迹。”

“楚将军已经去了天山,天山那边的消息不久便会确定,”秦自余淡淡开口,“不过姑娘,请不要抱太大希望,不瞒姑娘说,在下怀疑,此事与天山无关。”

我的身子微微一晃:“先生为何如此确定?”

“猜的,”秦自余淡笑一下,“凭着在下对天山的了解。”

“燎原,”我突然转身,“往天山追向楚将军,既然人不在那里,便不要让天山再掺入这些事——不,等等——”脑中突然闪过楚桐坚决的脸庞,幽深的瞳色,和他看祈阳时的隐怨……继而,想起了楚湛离开时说的话——

“算了,”我自己推翻了刚刚的命令,“不要去追了。”

这次离开,不是还有一个原因是想让楚桐将我和他的关系好好理清吗?既是如此,便错下去吧。或许,我也应该趁这一个时间,也好好把我与祈阳的关系理清一下。

九天的太子妃经历,我已经有些无聊了。

“夏姑娘,”秦自余走前几步轻声道,“关于安夫人的事,可否请您让在下去做?”

我微一眯眼:“秦先生是何意?”

“非原堂在江湖上也算有些地位,只要姑娘开口,在下是愿意助姑娘的。”他轻叹了一口气,“安夫人虽已经不是天山的人,但却是安羿名副其实的母亲,在下也想,多为安羿做一些事情。”

我怔了怔,细想一下:“秦先生……这会不会……”

“姑娘不必担心,在下说得到便做得到,”秦自余抬手一揖,“夏姑娘,您如今已经不是过去的身份了,万事皆得小心,实在是不宜再为此事分忧。”

“秦先生,”我转过身抬头看进他坚定的神色里,“你知道的,对宜家来说,没有什么事情会比安家的事情重要。”

“夏姑娘,安羿在世时,也从不希望你为安家牺牲如此之多,”他打断我的话头,“夏姑娘,你为了安心,已经牺牲过一次了。”他笑笑补充,“上一次,在下已经劝过姑娘——忘了安羿,姑娘是当作耳旁风了吧?”

“秦先生——”我张了张嘴,有些黯然地看他。原来,他是知道都城这些事情的。转而想到安广与他的关系,也就默然了。安家与秦自余,联系怎会有断?

见我有些默许有些退让,秦自余微一挥袖,摊平衣角轻皱,从衣下缓缓伸出手指:“姑娘,可否让在下为您把一把脉?”

“呃?”我好似还没从怔神中恢复过来,刚抬头便撞进他一脸莫测的笑里,心里虽是疑惑,却还是乖乖地拉袖,伸手,翻腕。

我没忘,安凤嫣与蓦然失踪那一晚,我的视觉……我的身体,难道真是的劳累过度了吗?

秦自余扣上我的脉博,定身不动,半响之后才悠然放手,移目,定视向我。

“夏姑娘,”他拱手一礼,静静看我,“你也是懂脉的,你能感觉出自已的病症所在吗?”

“脉动频率不定,时快时慢,”我细想之后淡定回声,“但像那日的情况也只是偶尔罢了,这几日也从未有过异样。秦先生……”眼角突然瞄到他额角的轻凝,心里突然有些坎坷,“我的身体有事吗?”

秦自余微微一笑:“姑娘请好好照顾自己,二哥说得对,你的确是劳累过度,心理负担重了。”他笑容和悦,“姑娘,请万事先为自已想。”

心下一定,自已的身体还有谁会比自己更清楚,这两年,我的体质的确是变差了许多,却常常没有时间去想去打理。我有些怅然地低头想着,却恰巧错过了身前人眼中忽闪而过的一抹暗忧深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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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余声残,半剪清风凄。

秦自余与安广并排而立,耳中聆听着细碎的脚步声,目送着不远处三人在月色中渐行渐远。

秦自余眉头轻锁,视线突然定在一处一动不动:“二哥,可有看到跟在姑娘身边的那位陌生女子?”

安广的视线随着秦自余的目光落下,脊背上窜起微寒,“二哥是说……那位叫冷暖的姑娘?”他顿了顿,再凝声开问,“怎么了吗?”

“……”秦自余表情依旧,不远处的三人步履匆匆,他悠悠将视线跟过街角,随行至尽处,“那感觉……实在是有些熟悉,明明没有见过,却好似似曾相识。”

“冷——暖——”他低低喃了喃,淡笑突然停止,表情有些僵凝,晃了晃神,突然又缓缓一弯眉,“冷暖……姓冷吗?”

“先生——”小小的脚步声轻扣在青石板街道上,胖头胖脑的小男孩带着一脸憨笑从另一端的街角出现,摸了摸光亮的头顶,“先生,师父爷爷已经在禅院摆好了茶席与棋台,请二位先生同去。”

秦自余微僵的唇角缓缓抹平,淡然表情浮上,转头面向安广微笑:“既然大哥如此有有闲情逸志,你我也不好推辞,走吧……”

“你刚刚说的关于那位叫冷暖的姑娘……”安广静然一想,眼前浮现出那位自刚刚夏宜家进门后便一直等在前厅的丫环。

“眼下不必担心,”秦自余悠然举步,踏上夜风朗月,唇边的笑意渐增,“宜家姑娘聪明绝顶,必定是有想法有分寸的。”

若是没想法没分寸,这样的女子,如何能让安羿为她至此?

秦自余悠悠叹了口气,转目对上自己共事多年,却因旧事于二十五年前分离的兄弟,不由有些怅然。若不是为了那个当年让他们兄弟四人共同敬仰甚至爱慕的女子,他们今日,恐怕还是天山上安然领命受命的天山四绝,何曾用隐性埋名,相忘江湖?

只是,有一个答案有一个词,叫做无怨无悔。

安广沧然的目色,随着秦自余缓缓移了开去,忧色露上,浅色清晰:“看来,我还是得想个办法,把星火送到她身边。”

秦自余轻轻点头,星火,不问过去,就心性而言,那是他见过最忠心的人,对之安羿,对之夏宜家,均是如此。有这样一个人守在她身边,安羿,应该也会放心一些吧?安羿,当年乾海一战,你偏偏找星火来接走那位姑娘,故此,星火,也是你留来保她的一道屏障吧。

安广的视线略略拔高,再度无奈开口:“就算多年未见,我们兄弟的心依旧是齐的,”他顿声抬头,望向秦自余,“我们又瞒了她一次。”

“二哥是说关于皇宫的事?”秦自余表情未变,接声开口,“安羿从不希望她掺入这么多事情的,皇宫对她来说更是禁区,宫中的事,还是交给我来办吧。只是……”他的眼神有些摇晃,转头看着夏宜家离去的方向,“或许,她不久也会自己猜到。”

那个姑娘,聪明如此,只要静心细想,必会往皇宫中查,到时候,再多不想让她涉及的都难以幸免。到了现在,安羿,我这个做你半个师父的,眼下能做到的,也不过如此了。替你多护她一天,是一天。

############

迎着夜风,视线越墙而入,偌大的府院,零星散着灯光,漆漆的只见花木的暗影。

“你——”冷暖稍稍偏头,望向一旁静然立着的高大男人,淡淡启唇,“你可以回去了。”

星火瞳色深黑,悠悠转了过来,接受到我默然的示意,暂定一瞬,冷眉似是无意又似是有意地督过冷暖,凌厉一转,直面向我:“姑娘,还请小心。”

我与他互望一眼,轻轻点头,在他的目送下攀墙而入。后院,后院,随着冷暖沿着墙借着花木的暗影疾行。远远便望见清冷的临沐阁里点着几盏灯笼,大门轻掩。冷暖小心地过去,推门而入,往内探了几眼,再转目向我,郑重点头两下。

提起的心悄然放下,迈步进阁,身后是一声细不可闻的关门声音。

冷暖轻轻转身,脚步稍抬,身子却及时在距我两寸处顿住,只差一步,便会与我正面撞上。

她眼里闪过一道惊愕,但只是一秒却迅速地消失不见。然后缓低了头下去,恭敬开口:“太子妃,您有话问奴婢?”

我微微扬眉,静然看她:“你的一身武功是哪来的?”

冷暖淡静微笑,礼仪谦虚作足:“奴婢原有一同胞姐姐,原本也是豪门大户的女儿,小时身体不好,家人自幼便将冷暖送到武馆习武。但后来双亲离世,家族败落,冷暖没有办法,便与姐姐为了还债卖身为婢。”

我微微一怔:“你还有一个姐姐?”

她的表情如一潭死水般平静无波,视线柔和没有一丝遮掩:“是,只是奴婢身无自由,与姐姐已是许久不联系了。”

我走开一步,再回头看她:“祈阳知道你会武功吗?”

“知道,”冷暖依旧静静站着,面上荡着淡静和悦的笑,“殿下心念太子妃安危,才将冷暖配至您身边。”

“哦?担心?安危?”我冷笑一声,脑海中浮现那双寂然又冷漠的瞳仁,“该说是看紧我才对吧。”

冷暖垂头,默然不语。

“那星火呢?”我淡然笑开,目光却有些锐利,“你与星火又是如何相识?”

“太子妃误会了,”冷暖静然提声,“奴婢与那位公子从未见过。”

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我只能听到她声音中的淡定大方,太过真实的坚定,让我不由以为自己料错了方向。

“太子妃!”四下悄然,半晌无声中,内室的灯突然点亮,银铃声兀自响起,绿色绸衣的丫头急急而出,“太子妃,出事了。”

她俯身到我耳边,急急将事情叙了个大概。

我眉一皱,眼一眯,脸上的表情有些重了。“去看看,”我转头欲走,手腕却被冷暖轻轻拉住。

“太子妃,您应该先换衣服。”

我拧了拧眉,脚步一转向内室,眼神却有些迷惑地看向身边悄然跟着的女子,咬了咬牙,抑制住低喃的声音。

安羿,我的眼光远不及你。你告诉我,这个叫冷暖的女子,我究竟该不该相信?

(更新又迟了……某佐抱歉)

第一百零七章 浣楼

刚走到回廊拐角的地方,便看到浣楼前已经站了三五个人影,安安静静地没有一点声音。我顿住脚步,示意身后的冷暖和凉苏慢点,悄悄隐在一棵树后,伸手拨开一丛枝丫,迎着夜风深深地吸了口气,树叶的清新气味让鼻腔内依旧泛着的淡淡腥味显得有些突兀。

那是蓦然残留着的味道,一直漫在鼻腔里,久久不散。

“太子妃……”凉苏伸出纤小手指,打断我的一晃神,指向树后一个人影轻道,“那便是岑姑姑。”

我随着她的手指转眼,看到那一个冷脸站在人前,麻布衣裙,却满身显出干练的中年女人。

岑姑姑面前,已经有两个女子近乎俯趴在地,哭得梨花带雨。

墨舒花容惨淡,满声泣诉:“姑姑,的确是太子妃承诺过让我们留下的……”

岑姑姑脸色微涨,苛斥声起:“既是如此,为何太子妃会在临沐阁里避而不见?”

“岑姑姑……”月落半爬着扯住她的衣角,“真是不是我们撒谎啊……”

“还敢多说?”岑姑姑伸手推开脚边的女子,怒气叉腰回声,“来人啊——拉出去。”

两个身高体胖壮的妇人应声上前,一人一个拉起跪趴在地上的娇软女子,一时之间,啜泣声更大。

我摇了摇头,不愿再看也不能再看。“住手——”随我一道眼神示意,凉苏已经高喊出声。尖细的女子声音将楼前一堆人吓得停了动作。

“太子妃?!”几个壮妇转头过来看见我领着人过去,均是一脸惊诧,倒是花容失色的月落猛地睁大了眼,如同抓着了救命稻草一样朝我攀爬过来,“太子妃……”

我皱了皱眉,斜眼一挑,指向一旁立着的几人,语声中夹了些许怒意,“三更半夜的,你们这是干什么?”

“太子妃,”就算是未见过我的人,但到此时若是再看不出身份的便不能算是中年干练的姑姑了吧。岑姑姑微垂了面颊,双眼内的精亮之色随之隐了下去,恭敬跪地:“奴婢办事不利,还望太子妃怨罪。只是奴婢刚刚已经派过人去找太子妃,您却避而不见……”她突然顿住不说,眼角却稍稍上瞄一瞬,在我身上停了一秒,语声诚恳而低屈,连带着满院的奴仆跪了一地。

我定了定神,面容冷冷,拨了拨颊边的碎发,干净出声:“岑姑姑,本宫如今已经来了。您要问什么便问吧。”

我轻轻打了个哈欠,毫不遮掩自己的困倦之意,已经不打算将心中不耐收起。

岑姑姑微微一怔,跪在地上的身子因为没得到我的允许也未曾起身,精明眼色却不禁往跪趴在地上的月落与墨舒瞄去。

半响无语,本只是假装的哈欠,却恰巧引发了心中的倦意。我揉了揉额头,舒了舒太阳穴的轻紧,再微低了头,静静看向地上的岑姑姑:“两位小主的事情,的确是本宫亲口承诺,岑姑姑,如今本宫当面承认了,你也可以放过她俩了吧。”

“太子妃……”岑姑姑的低着头犹豫着要答话,看不清脸上表情,但从声音里我却听出了隐隐的拒绝之意。

我微弯了腰,倾身向前:“岑姑姑,听说之前府中的女眷一直是您在管吧?”

“是,”跪着的人低应一声。

“哦……”我下意识地轻摸下额,想了想再开口,“那如今本宫来了,是不是也有权利插一手呢?”

“太子妃说哪里话?”岑姑姑微愣出声,恭敬有礼,“如今您才是这府中的女主人……”

“既然如此,那姑姑你也就不必说了。”我轻拍了拍手,转首向一旁的凉苏和冷暖,“扶两位小主进去。”

“……谢太子妃……”月落与凉苏眼角颊边均还挂着泪,便被两个丫头一前一后地扶起身。

“岑姑姑,”我微低了头,目色凌厉,面上的笑容却未改,“本宫并不是想跟你抢这权利,只是本宫,一向不喜欢自己的名义被人借着使。你赶走她们二人,传出去可就无非就是让天下人给本宫冠上一个妒妇的骂名,你可真是有心啊……”

岑姑姑的面上露出几丝仓惶,疾弯下身叩首:“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不敢吗?”我冷笑一声,“姑姑这句不敢本宫恐怕还难担得起……”

不敢?皇家女人最不应该有的品性便是嫉妒。东宫太子妃,嫁入府中仅几日便往外赶人……这妒妇的骂名,差点我被莫名其妙被冠上了呢……

岑姑姑不敢看我,虽是凉夜,可额头上却悄悄滴下几滴冷汗。

我斜睥她一眼,淡淡开口:“起来吧。”

“……多谢太子妃……”跪了许久的人终于拿到起身的命令,战战兢兢地起身,身子却还是有些摇摆。

我微微仰头看天,月色朗朗直下,映出院落中一片静然。太子府果然是豪华奢美的,就算是侍妾住的院落,也是美得独有昧道,也难怪那时我提出要搬到临洒阁,谢伯会拒绝。临沐阁,若比奢美,的确是连这浣楼都比不上。

但若是要比清净,临沐阁无疑是最好的去处。

微凉的风声从脸颊边划过,身前的岑姑姑得了示意终于站直了身子,不定神地抬视间,她的视线又突然在后方一顿,眼神闪过僵愣,继而垂首更低,近乎水平:“殿下。”

楼外的几人,包括冷暖凉苏,均是有些怔愣地转首回身,同时屈膝。月落和墨舒身子一僵,跟着曲首,擦去眼角泪痕,不敢再多抬眼一视。

我驻眸转视,一片黑云正自头顶飘移而过,落下的影微遮住我的形。身后的人在我转身的同时,逼带出一道标志性的冷声:“终于肯出临沐阁了?”

我在心里摇了摇头,怅然一叹——今夜,真是注定不得好眠。

“臣妾见过陛下。”我微微偏头,随着满院子的人一齐曲身,恭敬有礼,做到滴水不漏。

头顶斜向上四十五度角,阴冷的声音正正打开:“半夜三更闹事,这便是你的礼数吗?”

“主子,你误会——”凉苏着急起身,咬着唇正要辩解之时,却被我一道凌厉的眼神打断。

我整了整自己的衣角,将该做的礼均做到最好。然后,淡笑抬头,看进祈阳那双深不可测的眼里,微笑回声:“是陛下您的府里太过无聊了,总要有点事情来闹闹不是?”

“刚刚本王听到太子妃有说要插手府中的事,”祈阳冷一转眼,视线从我头顶掉转开去,转投向岑姑姑,“可是真的?”

岑姑姑被冷寂点了名,有些惊慌地抬起头,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以点头作答。

祈阳淡哼一声,转目过来:“这才到府中不过几天,你就急着要这太子府的权利了?”

要权?我头微偏向他,勾了勾唇角,要权?我要权?不由低笑一声:“陛下要如此想,妾身也不敢多言。”

“谢伯,”祈阳微微转首,冷寂声起,“你身体不太好,既然太子妃都说这日子无聊了,就将这府中事务一概交给她吧。”他顿一顿声,冷冷瞄我一眼,“也省得她没事找事干。”

没事找事干?说我吗?一转头,又看到俯了一地的仆人,还有那身躯微颤抖的月落与墨舒,心里不由有些讽笑起来,我还真是多管闲事。怎么现在倒管起他府中的事情来了?

我无奈摊了摊手,抬眼淡淡敛了眉视他,语声平和:“殿下。”我摇着头,“您大不必如此,我从没想过要。”

“呃?”谢伯僵愣着脸,身子向前也不是向后也不是,只能在原地踯躅着,“殿下,那这……”

祈阳冷眼一转,负手向后身子未移:“本王不喜欢重复。”他停了停,视线凝在我脸上,“你是觉得自己不能做好?”

“殿下,”我展颜笑开,“您的激将法,对我来说没有作用。”

祈阳冷哼一声:“那便是身为太子妃的你太忙了?”他向前一步,硬是逼近过来,压低声音,小到只有我一人听得清晰,“忙到要半夜也不安份。”

我的表情微紧,怔在他那一记冷眼里半响不语。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深夜站在这里的事吗?还是……还是我深夜出府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祈阳,这算是不算是一语双关,顺带威逼?

祈阳见我不语,也不再多话,斜睨周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岑姑姑,既然太子妃有令,这浣楼就不要再动了。”他斜斜看我,“本王本是打算照着大婚之前给她的承诺去办,既然她不领情,那便算了。”

“是,”岑姑姑低声开口,沉声应着。

“我说过……”我向前一步,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瞳仁,“我说过,那个要求不算数了的。祈阳,我答应嫁过来,并不是因为你答应我的那个要求。”

“女子都是如此善变。”祈阳淡哼一下,不屑地督我一眼,“堂堂夏姑娘也不例外。”

夏姑娘?我微皱了眉,夏姑娘?我冷笑一下:“殿下,拜你所赐,夏姑娘这个称呼可没有几人再再用了。”

他冷冷看我一眼,突然转身过去,自顾自往出楼的方向走去。

“等等!”我猛地开口叫住他,脑海中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的身子微微一滞,却未转身,脚步更是未停。

那人竟然置若罔闻!我大踏步疾追过去,跑着追上他,把手一摊:“我要出府的令牌。”

他微一眯眼,眼中闪过一抹不耐。

“皇上答应过我,会给我自由。”

“你不是已经够自由了吗?”他冷声开口,“你想搬去临沐阁,本王不是也随了你吗?”

“我要的是出入自由,”我静静看他,“可您太子府门边的侍卫却不可能轻易相信我。”

“那是父皇答应的,”他淡应一声,“本王从未说过。”

“祈阳!”我有些咬牙切齿,这父子俩在跟我唱的是哪一出。“祈阳,堂堂太子,连一块令牌都拿不出来吗?”

“就算拿不到,你不是也一样可以出去吗?”他龙睛突然冷厉不悦,直插而来。

我微一怔身,心里有些虚,他果然是知道的!

心里闪过一道惧意,果然呢,果然呢,就算是再深静的地方,但只要在这府中,依旧是逃不开他的眼线。

“明日进宫,”他目色里抹过一道寂色,沉厚的男声应然而起,“你可以自己去跟父皇要那个承诺。”

第一百零八章 接风宴(上)

三月二十,天蓝,阳煦,云白,日晴,微风。

格外肃穆的金瓦朱墙下,宝公公腰屈近九十度,面容恭敬,伸手拦下正欲与太元宫擦肩而去的小小华轿。

“太子妃,”他的声音有着和宫里公公一样的尖细,却比别人多了三分的恭敬,“太元宫便在前面,您在这里下轿便可。”

我抬起一直置在膝上的右手,掀开帘子一角,透过细缝望进轿外的宫墙绿瓦:“太子殿下进宫了吗?”

“……”帘外的宝公公一阵沉默,半响才答,“还没听到前头的人说到了。”

“那便是还没来了,”我放下帘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头上有些沉重的发髻,和悦开口,“太子殿下都没来,我这个太子妃哪有先去的道理?”

“这——”

我轻轻打断他的话,微笑接声:“等太子殿下进宫了,再麻烦公公到天琳宫来找本宫吧。起轿吧。”

轿子应声而起,匀速向前走着。我软着腰塌在席上,唇中轻吐出一口气,以轿换车,本不是我的主意,只是一进宫门便有华丽【奇】软轿等在车下,就算是【书】怔愣中,也不得不微笑【网】接受这宫中皇上或是哪位娘娘的好心吧……

摸摸身下细软的垫子,雍容而高贵的紫红色,唇角微微勾起,雍容一词,我便只能想到颜妃。那一位跟我几乎没有任何交集的得宠妃子。

恍恍想起上一次在皇帝面前,她提到了锁儿的婚事……锁儿的婚事?我眉头有些紧了,心思一沉,这次去见锁儿,我要如何开口?安凤嫣已经失踪十天了,她知不知道,我又究竟,要不要告诉她?

我隔帘一喊:“冷暖,慢点。”

轿子微滞,速度却没有慢下。清冷淡静的女声从帘外透入:“太子妃这是生气吗?”

生气?生祈阳的气吗?我一时沉默下来,垂头想了想,生气倒不至于。不过是有些不舒服罢了。

皇家媳妇进宫,并非是宫中娘娘传奂,却没有夫君陪同。我这个太子妃,创的先例可真是多呢……

祈阳,你这是太看得起我?还是压根看不起我?

“太子妃,”冷暖见我沉默下来,淡声开了口,“恒王回城有些迟了,殿下是不放心才去了恒王府,您知道的,殿下与恒王一向交好。”

“恒王府?”我心头暗笑一下,冷暖这是在为祈阳说话吗?去恒王府?一个人去吗?那一早便等在太子府拐角处的那顶粉色轿中坐着的人又是谁?随行丫环?

我轻轻扯了扯衣角,放下略翻起的衣袖。唐纤,你早知我今日会进宫,一早摆轿在太子府面前,还让我看到你随他而去的背影,又是想向我示威吗?

动了动指角,抚了抚微突的指甲面。唐纤——还是挺会抓紧机会的女子嘛。或许我就不该小看她。

我摇了摇头,将唐纤的影子推开,掀帘看向随轿缓向的冷暖,“恒王与殿下的关系真的很好吗?”我顿了顿,再把知道的信息说出了口,“我记得,恒王与殿下不是亲兄弟。”

祈恒,亲生父亲为先帝第八子。而先帝第八子,才是当年先帝想要扶为皇帝的儿子。当今皇帝,并非当年的东宫储君。我不由得想起了在落冥寨与皇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一句“小偷”,骂出了他当年从八王爷手下夺来帝位的不争事实。

冷暖的面色略僵,转首来看我,“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恒王自幼多病,当年八亲王过世之后,皇上怜他年幼,便留在身边抚养,当之于亲生儿子,赐位恒王,殿下与言王宣王包括五皇子,都称他一声大哥。”

脑海中飘起皇帝在落冥寨里说起这段往事时的话语。或许皇帝,对自己的八皇兄还是有些愧意的。只是祈恒,听说是生来双腿俱废,不能行走,一直以来都长居在恒王府的。坊间关于他的传闻也是少之又少。

而最近的消息,便是他亲上南山求医的事情,一去几月有余,错过年庆也错过我和祈阳的大婚之期。

“冷暖,在这边等我。”悠然下了轿去,直往天琳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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