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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有落花至-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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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执念。执念了三千多年。
  三千多年的岁月太过漫长,漫长的我连那人的相貌都差不多忘了个干净。也记不清楚初遇他时是哪年哪月哪日,只有那年花下一瞥惊鸿,空灵笛音一曲,经年难忘。
  其实在这几千年独自回味的时光里我也蹭斟酌过,为一个只见过两面的人独守空无尽头的岁月是不是不值。斟酌着斟酌着便不知是在斟酌什么,于是几千年就这么着的空守了下来,为那只见过两面的人。
  的确也是只见过两面。
  第一面便是初见,道观桃花,青衣玉笛。那人道他叫廖落,是一名商贾,经商路过此地。我傻愣愣,道我叫子归,子归的子,子归的归。他微笑,我便半晌再憋不出一句话。而后子衿不合时宜的出现,道一句师傅有命便把我匆匆拎走,再没来得及再搭讪一句。
  然后再见面,他被师傅从恶虎口中救下,血浸青纱,已然回天乏术。只来得及弯起眼对我笑一笑,潋滟的眸子合上,就再也没睁开过。
  举世无双的风姿也就化成了明月观后的一座茔茔孤坟,一块石碑立上,自此天人两隔。
  当夜我抱着酒坛子坐在坟边看星星,第二日便飘然飞升。
  一观一人一玉笛一桃花一句话,两面相逢,使得本仙使不知为何的就这么着三千余年念念不忘。
  时光转瞬过。而现今我容颜未改,那个叫廖落的风雅绝色的男子,却早不知轮回几世,又身在何方。
  记着又有一次天庭桃花盛开,夜晚我与缭斓在蕊珠宫后院廊下乘着月色喝酒下棋。竹仙在自家别宫里竹笛一首《厥词》,遥遥的传入我的耳朵。竹笛也是笛,于是明月桃花下多愁善感的本仙使又开始触景伤情,念起那淡雅清远的浅青衣袂,人面桃花。于是缭斓见状悠悠道:“何不去凡间寻他?总能赶上一次转世,我又拦你不住。”
  我翘着腿道:“天上人间本不该有许多牵扯,一切自是早有定数的。爷想得开,缘分摆在那里,该是我的总归是我的,不该是我的强留也留他不住。就这么着的顺其自然也好,和命数做对,除非我诚心要找南墙撞。”
  说出这句话,我都觉得自己蓦然意境了。缭斓挑起半边眉毛,执着酒杯浅饮一口,面对本仙使的深奥致辞不发表意见。
  我眯眼看他,挟了不知几分的醉意掂着白子道:“今宵有酒今宵醉,念想就让它是个念想,又何苦强求。”
  那时我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连自己都尚未及回味便醉成一团烂泥。之后也没再细想,毕竟时日尚长。
  直到这次人间一行,缭斓随着一同下来,我从管家口中听到他胡乱扯来个“廖落”当名字时,才恍惚有些明白,这三千多年的时光中,我不知何时衍生的,那一览盛景如画,空自欢喜的心。
  黑暗中依然有人在抱着我,花香浓郁却不刺鼻,华丽而绵长馨远,久闻不腻。
  今宵有酒今宵醉。但凡看得眼下盛景繁华,何苦去强求过往的转瞬烟花。

  第九章

  今宵有酒今宵醉。想法是个豁达的想法,而那懵懂的初次心动,山腰桃花绝代清远风华,几千年来我一直没能放下。
  在天庭,每逢桃花开时我都会拎着酒坛子蹲树梢,竹仙也恰恰好习惯在每度桃花盛开的夜晚于自家小院鸣笛一曲应景儿。我对着月亮赏花听笛喝酒,意境颇深沉悠远。时日长了遍天庭的人都晓得了我爱桃花,对于我偏爱桃花的根源却只缭斓一人晓得。旁人不问,我自然也懒得去说。岁岁桃花夜无眠,惦念一日一景一人一语一笛一风华绝代。时日一长,记忆中的那人眉目也被冲淡,渐渐的记不清了。年年逢花开必醉,到如今,连我自己都不晓得是否已经成了习惯,又还有几分惆怅在里头。
  后来我自嘲对缭斓道:“人间有一说法叫麻木。就是不晓得我这麻木,起因算情伤不算。”
  缭斓当时把玩着梅仙含羞塞给他的钰珏,习惯性地笑意盈然挖苦本仙使:“算不上是情伤,至多是单相思无果,空余遗恨。”
  每次我喝酒伤情,缭斓一定会在我刚开窖泥的那会儿溜达到属下邀我下棋,而后一脸忧伤半真半假叹一句红颜薄命可惜了某人的玻璃心。害我刚憋出的几滴伤感的英雄泪又咽回了犊子,硬生生的破坏了好一派触景伤情的景象。
  记得那次大抵是一千多年前,又一度花开,又恰逢月老八千岁大寿。我跟着缭斓赴了寿宴。宴散了带了半分的醉意回府,拎着酒坛子往后院桃花林中晃。对着月光酒没喝半口,月门处一阵闹闹嚷嚷。广源老儿打头,领了一众的仙友,大摇大摆逛进后院,停步指挥几个搬着东西的仙童:“嗳嗳~放那儿放那儿~左边点儿左边点儿,右边右边……”
  我晃着腿坐在树杈上往下看。广源老儿抬起头,掂着须子笑道:“月老的宴散了,想左护法一人喝酒也无聊,如此良辰美景,不如诸位一同乐一乐。”
  缭斓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边,笑道:“广源真人指使本座宫中仙童倒是顺手的紧。”
  广源老儿又捋了捋胡须:“帝座大度,况且又是为了诸位仙友,该是不会介意小仙挪用一下帝座宫中的仙童。”
  缭斓笑吟吟抚掌:“不介意不介意,广源真人也是为了诸位仙友的方便。”又击了一下掌,望着遥遥抬着什么东西飞来的几个太清宫的鹤使,弯着眼道:“本座实是深受广源真人的感化。为了将这种舍己为人的精神发扬到底,让诸位仙友乐的痛快,所以也就顺便从广源真人府中挪出了一些广源真人欠本座已久的陈年佳酿……广源真人大度,该是不会介意罢。”
  广源老儿眼睁睁看着那六名鹤使飞至近前,把一个个酒坛子搁到他吩咐仙童摆好的八角台桌上,紧着面皮皱起脸:“不介意……帝座……心怀众生~小仙佩服的紧呐~”瞥我一眼:“你个猢狲,笑甚么!速速下来!”
  我不给面子地揉着笑的发疼的肚子,刚要往下潇洒地一跃,蓦然腰侧一紧,缭斓揽着我跳下了树,脚尖沾地的刹那扭头对我绽了个笑。我拉下脸,毫不犹豫地一脚踏上他黑绸缎描金梅的鞋面。
  记得当夜相翎在,梅兰竹菊四仙也俱到齐。一众仙者齐聚,桃花繁盛,月色如水。微风轻漾,美酒飘香。记得那次是饮酒作乐,一夜未眠。依稀的还记着我乘着酒兴题了块匾,自封了个与“桃”有关的名号。具体是什么也记不清楚,那块匾随手丢去了哪儿,也不记得。只晓得是一夜尽兴,笙歌到天明。
  而后第二日酒醒,玉帝传旨唤我去凌霄殿。我在凌霄殿上站着。玉帝看了看我,抖了抖胡子,半晌揉揉额角,胡须再抖一抖,手指一划拉,一块黑色木匾横空丢到我面前。
  我不明所以低头去看,一看之下眼前一片金星闪耀。
  玉帝吹着胡子道:“哼。'分桃居士'?子归左护法给自己起的名号实是甚妙甚响亮。今日西天普法佛来天庭与本帝论法,路边拾得此匾,拜读琢磨后实是大赞了一番天庭各路人才之齐全乃西天远不及矣。使得本帝好一番展扬。”
  我干笑两声,道:“玉帝……您听小仙解释……”
  玉帝一拍玉案:“还解释甚么!刚好蕊珠宫左护法子归仙号未定,本帝看子归喜欢'分桃'二字喜欢的紧,那么本帝成全你,往后你便是分桃仙!”
  我惨叫着伸出颤抖的手,妄图苟延残喘:“不不不玉帝您听小仙解释……这是个意外……”玉帝不耐烦挥了挥手,上来两个天兵,在我身边低声道:“左护法,得罪了。”一人架住我一边胳膊,把我拖了出去。
  缭斓侯在我卧房等我回来,见我跨进门,折扇于手心一合,笑吟吟道:“本座有了一个右护法凤翔,现今又有了一个左护法分桃。左右护法凤翔分桃,实在是甚好甚好……”
  从那之后,子归护法不是子归护法,是分桃左护法。人人见到都恭敬地道一声分桃仙好。我喜爱桃花这一说也愣生生折成了我喜爱分桃,但凡这些年新飞升的清秀小男仙一见我准得撒丫子就跑。
  我很悲愤。多次去求玉帝改掉这个仙号无果,只得一直挂着这个名头。玉帝老儿记仇,几千年过去了见到我仍旧板着一张臭脸。我一求不成再求,再求不成愈发的锲而不舍,磨了颇多年月。
  又一次被玉帝打回来,我消沉悲伤的逛回蕊珠宫。路上遇见几个颇年轻的清秀小仙,方准备发扬长者精神关怀一番,谁知慈祥拍肩的手还没伸出去,小仙忙一声见过分桃仙小仙有事儿先行告辞了匆匆遁去。我更加的伤心。回了蕊珠宫,缭斓被我拉着抒发遭后生误解巍峨形象被毁的愤懑,听过后风轻云淡扬起眉,杏花影中眉目狷丽俊美,妖娆端丽,眉眼弯弯,不怎么有诚意地道:“酒后方显真性情~反正你本来就喜好男风,把名头响当当挂出来,倒更让人容易接受。”
  ……
  回忆之中缭斓身上的馥香与昏沉中包裹我的香气交汇融合,天庭繁华渐淡,眼前只剩下一片白。
  黑暗中有人开口,嗓音清冷,带了几分迟疑:“帝座,就这样当真可以?会不会……”
  头顶上方一个声音柔若春风,听了让我无端的舒服:“且先这样罢。缓一缓再说。”
  微凉滑软的指尖触上我的面颊,失神般轻轻摩擦。我无意识握上了那只手。那只手骨节匀称修长,微僵了僵,紧紧回握住我的。
  我想,距飞升到如今,大地有三千两百多年了罢。原来本仙使断袖分桃竟断了三千多年分了三千多年。着实不易。

  第十章

  我就这么着在缭斓怀里待着,醒不来也睡不着,瞪着一片黑十分的难受。清冷嗓音的是相翎,问完话后静默无声,呼吸倒也没离开过这里。只是偶尔拎起茶壶给缭斓和自己添茶。活生生一个闷葫芦。
  相翎是何时来的?也难得他老爹凤君舍得放他回来。相翎来了,梅仙该是回天庭了罢。
  我一直看相翎颇顺眼,不止是因为他清秀淡雅的相貌,更因为他与我如出一辙的经历。
  相翎是仙界凤君的幺子,天生长有七翎,乃凤族千年难遇的灵体天成,天生能口吐人言,且修行极易。凤族好不容易出了个天资绝顶的娃自然是十分重视,相翎也被惯出一身倨傲的公子哥儿性子。
  人间有句俗话说越重视越坏事。就在相翎二百岁那一年,好不容易摆脱了七大姑八大姨的看护,长期闷在宅子里的相翎自个儿溜达着溜达着溜达到了南天门。尚不到化成人形段数的乳臭未干的花毛小鸡样的凤凰好奇扒着南天门向人界看,一不留神没抓紧,爪子在和田玉门边儿挠了几个印儿,嗖的就这么着的掉人界去了。
  相翎小幺儿平时被关在院子里足不出户呵护有加,失踪了也没人察觉。等到凤君忙完了手头的事儿去凤翔苑看心肝儿儿子寻不到影儿时,天上隔了四五天,人间过去了四五年。相翎被接回来第二日便早脱凤身化为了人形,此后更似打了鸡血,法力外形噌噌噌节节攀升,倨傲的性子也收敛了不少,变的十分的沉默寡言。已有了现今这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雏形。
  彼时我已飞升成仙,成了蕊珠宫的左护法。一日听人闲话,说是相翎落下凡间经历磨难重重,被人当了鹌鹑来养还险些命丧汤锅。我跟着颇唏嘘了一阵。也对,养尊处优的凤君幺子,凤族千年世出的天才,一到人间冷不丁地成了只花鹌鹑还险些被炖,心理落差铁定不小,受到的刺激铁定颇深。
  相翎回天庭后着实安生了几年。魔界又起兵攻打天庭。相翎彼时法力已远超他老爹凤君。天佑星君忙于战事,将人间银狼族嗜杀人类的事儿托给相翎调查。相翎去了人间,回来后精神恍惚,死人脸老树逢春般又绽开了笑,银狼族的事儿也一拖再拖,放手不查。玉帝于战事白忙之中瞧出端倪,叫来相翎讯问。相翎只道愿替银狼族承担所有罪责,原因再问不出来。相翎是凤君的心肝儿凤族的天才,将来也势必接手凤君之位,成为又一任凤君。玉帝也拿他无法,降了个小闪劈了他一劈,银狼族伤人一事就此作罢。
  天庭众仙都道,定是那银狼族有一只修为颇深倾国倾城的母狼妖,迷了凤翔相翎仙的心去。当时我在一边儿,也跟着叹了一声情为何物。后来我发现其实谣言有时也是可信的,银狼族里头的确有那么一个让相翎念念不忘,相貌也的确顺眼的狼妖,不过不是母狼,而是公狼;不是普通狼崽子,而是银狼族神明一般的世出天才,出声即为半神之体的银狼族族长。
  那是一次缭斓下界办事儿,顺带捎上了我。在一座山的半山腰向下一瞥,就那么着的恰恰好看见了相翎。相翎刚挨过玉帝的雷劈,本就元气大伤,匆匆下界又遇到了伺机而动的魔族的偷袭,身负重伤。恰好被因为他而免于天罚的银狼族族长碰上拖回洞中调养,魔族却像狗皮膏药般又黏了上来,不依不饶誓要捉相翎凤翔仙。银狼一族处于被围攻之势,危急万分。
  那一役是载入仙界典籍的战役,名曰浮生。典籍中讲凤翔少君重伤被银狼族所救,魔族围攻银狼山殿,誓要拿下少君。银狼族为保护凤族少君倾巢而出,却终是不敌。就是那一役使得银狼族初次面临灭族的危机。银狼族长也在那一役中浴血厮杀,据典籍记载,银狼族那一代族长天资灵力非凡纵使武德南明二仙界大将亲至也未必能擒得其完璧而归。可终归也是敌不过魔界兵力众多,银狼族长在那一役中拼死一搏,元神尽碎。凤翔仙时逢千岁,涅槃当口,目睹这一幕终于火凤奥义大成,独自一人对战上万魔兵,浮生一战,一己之力使魔族死伤过半,狼狈而退。
  这些,我和缭斓都没能亲眼见到。我们到的时候魔族已然退兵,但见满目狼藉,血染繁枫。场面壮烈,死伤无数,残肢死尸硝烟战场,血腥扑鼻。场面之恶心壮烈,饶是我多活了几千年都忍不住掩鼻欲呕。
  彼时相翎散了发,被风吹着遮住了侧向我的半边脸。看不见表情,白衣尽被血染透,一动不动站在一堆尸首间,面前隐有几星蓝光,微弱渐灭。
  缭斓抬手,一团红光笼住了那飘飘欲灭的蓝星。蓝色渐渐凝实,包裹在红光内,光芒又渐变的强盛。缭斓弯起眼,道:“真惨呐……为了保护你,元神都碎了。凤翔小仙,你只晓得用修为灌它,不懂修补元神之法,若是本座晚来一步,怕是再养上个几千几万年它也再难入轮回呐……”
  相翎猛地抬头,对着缭斓毫不犹豫地就跪下了:“求仙帝助小仙一助。”
  缭斓弯起眼悠悠道:“帮你不难,不过修补涵养起来可着实是要费一番功夫……先不说这个。凤翔小仙,你千年涅槃大限已到,本座纵使帮了你,今日过后这一千年的事儿你也不会记得。那么本座帮你让他转生又有何用?”
  相翎身周已有凤火气色波纹涌动。他面如止水,淡淡道:“小仙尚有心愿未了,求帝座帮小仙,小仙日后必将倾我凤族之力以报底座之恩。”
  缭斓笑了,看似轻描淡写一抬手,相翎身周凤火瞬灭。他道:“这元神,本座且先替你修补着。可能要多费些时日。”
  相翎道:“帝座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相翎必将全力以赴。”
  蓦然变得高洁的缭斓笑道:“关怀小辈罢了,哪敢要报酬。”揣着银狼族长的元神扯上我,在相翎复杂的目光中飘然驾云而去。
  缭斓回宫后气色一直不好,用了好几年才堪堪恢复。我也是后来才从侍从的谈论中才晓得原来缭斓那看似不经意阻了相翎涅槃的一抬手竟是逆天行法,自毁了近半的灵元。我得知真相气势汹汹地杀到他卧房问他原因,为何竟因为一个素昧平生的仙者毁了上位者修来都极为不易的灵元。缭斓笑吟吟开口,似是在谈论天气,茶香中眉眼似真还假:“不过略有同病相怜之感,不想再看到某些事儿重演罢了。”
  他这句话,当时我始终琢磨不透。直到很多年很多年后我懂了的时候,才觉前尘恍然若梦。
  那颗元神碎的不成样子,就连整日与颐养魂魄打交道的广源老儿来看,都叹一声捋须而去。缭斓却不晓得用什么法子把它补好了。凝汇修补养神集魄统共用了四百多年。相翎将它送入轮回道,回到天庭立时向玉帝请旨,自愿放弃凤族少君之位,来蕊珠宫五华仙帝座下任右护法,此后一心侍奉五华仙帝。
  此言一出满天庭皆惊。凤君闻之自然百般阻挠,却终是拗不过相翎的执念。
  缭斓自始至终秉持旁观者的立场,兴致盎然不发表意见。只在相翎来蕊珠宫任右护法,大殿上洗尘宴当晚执了酒杯,眸子弯弯对相翎道:“若要报恩,本座其实倒更乐意你以身相许。”
  相翎淡漠道:“若帝座想,相翎自当奉陪。”
  我坐在缭斓身边,闻言桌子下的手动了动,狠狠掐向缭斓的腰。缭斓抓住我的手,意味深长捏了捏,复又道貌岸然对相翎悠然笑道:“当然,凤翔既已入了蕊珠宫协助本座,本座当更加欢喜。”
  相翎在天庭呆了十几天,又匆匆下界,在人间的帝位江山风波中掺了一爪子,大展神威。
  缭斓用观尘镜看到人间,的确的江山如画。相翎和一人并肩站在烽火台,衣袂翻飞。相翎身旁那人眉目依稀,大抵就是银狼族族长的转世,褪了为妖时的意气风发与他前世一般无二的面皮上挂了十二分的稳重从容,自由一番君临天下的气场。
  缭斓用指尖挑掉茶叶上的浮沫,道:“如斯的少年老成。”
  我懒洋洋翘着腿,戳了缭斓一戳:“你不是神通广大的厉害么?那你倒是说说,等了这么多年,他俩这辈子能有好结果不能?”
  缭斓高深莫测弯起眼,道:“不可说~不可说。”
  人间江山转眼又易新主,风水替换。银狼族长转世打了胜仗,一统江山。登基当夜相翎大限已至,逆天而行迟了五百年的涅槃凤火终于灼灼燃起。这次缭斓没有帮他,也再帮他不了。相翎涅槃之后前尘尽忘,一燃空了三世的眷恋。
  我替相翎不值,拎着缭斓的领子,道:“你既然答应帮他,又何苦不多帮他一帮?他等了这么久,就这么着的,全没了?!”
  缭斓笑的散漫妖娆:“答应帮他的本座已经尽力。逆天一次,本座再掺不上手。只能说命里无缘总是无,也算命中注定,天数哪能颠覆。”
  相翎此槃一涅,当真把先前一千五百年的记忆忘的一干二净。在凤君的血线中记起了自己是凤族少君蕊珠宫右护法,记忆世界像张白纸一般干净无垢,什么都不知道于是就什么都不说,相翎从此闷的像只葫芦,空有一张绝世风姿清雅出尘的脸,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
  也所谓命里无缘总是无。天定的命数,兜兜转转了一圈,照旧该回到原点,谁也改不了既定的轨迹。
  他的往事谁都不明了便也没谁对他提起。由着他面无表情。每逢梨花开时便挂出一脸不知为何的怅然若失。
  话到这里止了。三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相翎从前究竟想的什么,谁也不知道,谁也不该知道。
  我算是他故事中的局外人。模糊旁观着,只能说红尘许多情,到头来也终是逃不过一场空。比如我。比如他。我的情空在了明月桃花,道观孤坟;他的情空在了迟了五百年的凤火华光,盛景繁华。
  相翎从不曾与他人说过的往事就这样随着涅槃的七色凤火与人间皇城落瓣化尘的梨花一同散在风里。他不记得,待到那个凡人阳寿已尽,饮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那段过往也终将烟消云散,天上天下便也再无人知晓那刻骨过铭心过的三生执念。
  同是根源在人间的经年过往,我钟于桃花的灼雅芳华,他情在梨花的似雪霜白。比起他来我该说要幸运的多,我看了逾千年还能看到桃花遍野,他守了整三生却只能守来万念皆空。
  很突兀的,相翎的声音在一旁淡淡响起:“帝座,茶凉了。属下去换一盅罢。”
  缭斓“嗯”了一声。相翎起身,书房门吱嘎一声,从外头漏进来一丝光亮,又很快消失了。
  我回忆了一下相翎当初二百岁诞辰上初见他时活泼可爱一团天真的样子,又想了想现下那张棺材般整日板的梆硬的脸。登时感觉物是人非。在心里沧桑的颤巍巍的叹了口气。
  本仙使老了……

  番外——已梦千年

  第一世,柳堤春风,少年白马。
  第二世,紫陌丰田,华光如羡。
  第三世,玉座珠帘,万里河山。
  三世牵连,三生眷恋。
  当年梨花漫天,如絮如雪。凤火华光璀璨,经年执念。
  而今盛世繁华。已梦千年后,万里河山。
  ……
  得君者可得天下。
  那么相翎。彼年天下七分,豪杰顿起。请你出山之人多不胜数,朕却从未念你一份一毫。而有此名号的你,又为何单单选择了朕?
  天下初定的当晚,我辞了酒宴,一壶清酒与相翎在回廊下对酌。借着两分的醉意与月光,我眯着眼,如是问。
  相翎在我对面执着酒杯,笑道:“凡事各有定数,陛下注定为此江山而生。相翎不过尽了能尽之力,亲眼见证了那么一次罢了。”
  我半晌道:“相翎。我不要天下了。你随我走罢。”
  相翎缓缓扬起嘴角:“陛下醉了。”
  我笑:“醉是不醉,我比你更清楚。”指间摩挲着白玉的酒杯,道:“把陛下这个称呼省了。我不喜欢。”
  相翎掂着酒盏笑:“陛下,君臣之礼不可逾越。”
  我看他,仰头灌下一口酒,笑容苦涩:“卿该明白,若没了你,朕要这天下,又有何用?”
  相翎只是笑:“陛下是这么一说,臣,也只是这么一说。”
  我握着酒杯:“你不信我是认真的?”
  相翎不咸不淡地弯着眼:“不敢。君无戏言。”
  我沉默半晌,笑了一笑:“好个君无戏言。”
  相翎在我对面,淡然徐徐道:“陛下,是天下人的陛下。此一别后,万事当以苍生,以大局为重。相翎一去,可能此生再见难了,陛下定要多保重龙体,切记用人不可轻信。”
  我望着他,淡声道:“我终究留不住你。”
  相翎扬着嘴角,眉目清雅,依稀仍是当年初见他的模样。
  当年,距现今,有五年了罢。
  五年前天下大乱,渊朝幼帝懦弱无能,诸侯纷纷起兵叛乱,天下七分,局势僵持。
  我乃渊朝幼帝的兄长,彼年二十有三,平素做惯了没实权的闲散王爷,对天下的局势一直乐见其成。天下要乱,由它乱去,诸侯要叛,由它叛去。这天下姓甚名谁,日子总归还一样得过。
  也就在那是,相翎找到了我。
  彼时节气春深,满城梨花。我见他的时候他站在瑞王府梨树下,白衣胜雪,身后恰恰好拂了梨花满地,眸光淡然,遥遥向我道:
  “在下相翎,王爷可有意让在下在王爷氂下略尽微薄之力,助王爷一扫乱党,平复重氏江山?”
  我道:“本王若告诉你,你找错人了呢。”
  相翎抬手一指,笑道:“四年前先帝驾崩,此后掌管三十万禁卫的虎符消失无踪。在下猜的没错的话,可是王爷书房里那对黑玉纸镇?”
  他道:“王爷注定为这万里河山而生。养精蓄锐许多年,也该大放异彩了。”
  五年前,他助我一平天下,提出的唯一条件就是功成之后削名还乡,再不过问朝事。
  我满口应允,却不想五年时光转瞬即逝。五年的时间,也终是留不住他。
  也罢,天下哪有不散的宴。留不住,也罢。
  一夜酒图一晌欢。月下对饮,似是与他说了什么又似是没说什么。酒意最浓时,我似乎抓住了一角衣料,而后依稀有人在我耳边淡声轻叹。
  “今夜一过,此前往事种种,皆当一场梦罢。”
  “重峦,我已误你两世繁华。这一世,尽数还你。”
  水缎的衣角从我手中风轻云淡地滑出。
  “梦了执拗了千年,看到头也依旧是这么个结果。你也罢,我也罢,是时候该放下了。”
  三昧真火灼灼。凤火璀璨的华光里,我迷茫一眼,望穿三世牵连。
  第一世,柳堤春风,少年白马。
  “喂,你是鸡吗?怎么蹲在栏杆上,还这么花?喂喂,你公的母的啊?”
  “我看你,风吹日晒凄凉的紧,不如,跟少爷我回家?”
  “你是鹌鹑罢?那次出去围猎,好像就看到一花毛鹌鹑,和你长的挺像。哈哈,得亏少爷我见多识广,别人都认不出你是个什么东西来。”
  “嗳嗳你别不理我啊!一只鹌鹑你高傲个啥,少爷我好心收留你唉,怎么着感激下罢。来,会叫不,叫声儿给少爷听听。”
  “以后你叫相翎怎样?相翎。名儿不错罢?早就说少爷我是个奇才。”
  “相翎,我家老头请来的那神神叨叨的道士说你是凤凰。你是凤凰?娘嗳,哪有长的那么像鹌鹑的凤凰?啧啧,不过少爷我赚发了。”
  “……我快无聊死了,你就不能别瞪我?生动些嘛。你那天不是说过一次人话?来,陪少爷聊天来。”
  “娘的,谁丫说炖凤凰吃能长生不老了?皇帝又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凤凰的?!你快跑啊,能跑多远跑多远,这里我帮你挡着……我说你愣个什么劲儿啊,赶快走啊!!”
  “……你怎么又回来了……真是的,好不容易跑了还又回来找炖……哭个屁啊,一只雄的居然还哭鼻子,你就是脓包,丢死人了……咳咳,都说没事了,少爷我……风流潇洒……正当年少……地府里头人见人爱……轮回转世几十几百年后……哈哈,重头又一……英俊少年……你个脓包,快走……要不……少爷我就……白牺牲了……”
  第二世,紫陌丰田,华光如羡。
  “哎哟我说大仙,您是凤族的上上仙,您功德无量万寿无疆,法力高强仪表堂堂,就高抬贵翅,给我们小妖怪留个活路成不?”
  “……相翎大仙,您要抓抓要罚罚罢,但是别老盯着小的一声不吭成不?我晓得您老一双美目不怒而威精美绝伦,但是这样子小的很心虚啊。”
  “大仙,伟大的大仙,您老跟着我干啥?我这次没杀人罢?再说了我不杀他们他们就来杀我狼族的兄弟。身为狼族首领我也不能坐视不管不是?”
  “嗳大仙,您不抓小的了?哈哈,大仙看样子就通情达理善解妖意,果然不假!”
  “……小的多句嘴。天庭的旨意,大仙您就这么把它给违背了,当真不要紧么?我记得天庭有一特血腥的刑叫那什么……五雷轰顶,据说还有个诛仙台。您这样当真可以?”
  “大仙,乍一看你我就觉得你特亲切,真的,不掺半句假。我说咱以前没见过罢?”
  “哟呵?大仙好久不见啊……嗳嗳你怎么了?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喂你没事罢?大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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