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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双龙]问鼎作者:思乡明月-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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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徐子陵此时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纵使他早已蓄势待发、严密戒备,但仍想不到师妃暄竟能使出这样杀人于无形的可怕的剑法:只见于清清濛濛的剑光之中,师妃暄就仿佛是被淡云轻盖的天上明月,在万千道剑影之中若隐若现,使人无法摸透她的招数,犹若天仙般轻灵无踪……
以幻对幻,徐子陵的身体也化作了一道影子,在剑光中不断闪避、摇摆进退,他的双掌贯满真劲,以普通人肉眼看不清楚的高速,左劈右挡,每一掌都准确无误地寻上师妃暄色空剑的剑身薄弱处。
然而才不过接了二十来招,徐子陵的出招就完全被师妃暄的剑法所牵制,身不由己地为对方天马行空般的剑招所控制和摆布,能移动的方位愈趋窄小,到他避无可避的那一刻,也就是他彻底落败的时候了。
跋锋寒被四大护法金刚缠住,更是斗得天昏地暗,根本无法分神相助徐子陵。
“轰”地一声,宋师道的第八刀与金钟相撞,好似惊雷在耳边炸响——了空退后了半步,嘴角蓦地溢出了一丝鲜血来;而宋师道则是连手中的刀都节节断裂,他本人更是倒飞了出去:就在同一时刻,寇仲已暴喝着扑了上去……
井中月的轨迹比之前对战婠婠时更为诡异莫测,忽东忽西、忽上忽下,寇仲的身法似鱼又似鸟,滑不溜手、翩而无踪,趁着了空被宋师道击中破绽而吐血的这一刻,他终于加入了战局!
了空眉心皱起,手一扬便射出一串佛珠,迎向寇仲的刀和人,每一颗珠子上都带了足足的后劲,只要寇仲的身体触到一颗,几乎就会不死也残。然而便在此时,一道恍若灵蛇般的链刃绕了上来,将针对寇仲的佛珠一一荡开,本该受了重伤的宋师道竟似没事人一般地飞回寇仲身后,以链刃护住两人,只专心于防守之道,不再冒然进攻了。
如此一来,寇仲反倒是再无顾忌,他酣畅淋漓地一味猛攻,井中月好似傲然出海的矫矫金龙,与了空的金钟不断对碰,“铛铛”的声音响彻天地!
面对着配合得默契十足的寇仲和宋师道,了空的眉头越皱越紧:纵使了空他身俱大宗师的实力,却是偏重禅功,攻击力不强;再加上宋师道和寇仲双修多时,他们的内力浑若一体,每当寇仲被了空震得气血激荡,宋师道就以掌心轻触其身体的任一部分,渡气相助,以两个人的内力共抗强敌……他们俩更兼眉来眼去,招式越发随性而为,时而互换攻防,时而刚柔并济:三人打作一团,一时间难分高下。
另一边厢,原本处在劣势之中的徐子陵,更是奇招迭出——师妃暄强似无敌的剑招反而激起了他争雄不屈的决心,于困境中不断变招,徐子陵将他的聪明才智发挥得淋漓尽致,以对抗这前所未有的大敌。
师妃暄错估了徐子陵,以致久战不下,心里也有些波动,剑势骤然加急,千万道剑气有若泻地的水银般寻隙而入:徐子陵深吸了一口气,把一切杂念全数排出脑海之外,双目精光电闪,双掌合拢如莲,再像鲜花盛放般,十只指头在剑锋前虚晃出无数指影——
“咚!”徐子陵的拇指撞上剑锋,令师妃暄娇躯一颤,而他自己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斜飞了出去,当空吐出一口血来。
师妃暄那几无波动的心湖不禁大生震骇:徐子陵的武功修为实在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他不但韧力过人,更奇招迭出,教她久攻难下……而刚才的那一剑,徐子陵分明是以妙至毫巅的手法破解了她自以为无法可破的剑招!
师妃暄眸光一凝,持剑而飞、就要乘胜追击;孰料就在她飞上半空之时,一声尖细的娇呼凭空响起,场中所有人的耳膜都像针刺般剧痛……此中尤其以无处化力的师妃暄受创最重,因为其他人皆可或多或少地借助大地之力将此魔音化出体外。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的耳内又同时响起了仿佛狂风怒号般的可怕声音!
师妃暄轻哼一声,立时使出千斤坠的功夫落回桥面,驻剑而立,凝神抵抗这可怕的灌脑魔音。
感应到师妃暄受到了魔音的伤害,了空的心神顿时露出了破绽——便在这一极为难得的刹那之间,宋师道蓦地握上了寇仲的右手,两人的身躯紧紧相贴,长生诀真气在他们的经脉中奔流不息,将魔音的危害降到最低:借此良机,两人内力交融、齐心协力地挥出了今夜的最强一刀!
井中月光芒大盛,耀目如日,了空硬接此刀、顿时喷出了一大蓬鲜血!
然而了空却无心还击宋师道和寇仲,他转身扑向了桥边的一座房舍顶上——只见明月斜照下,一位衣饰素淡雅丽、脸庞深藏在重纱之内的女子,正迎着洛水的暖风俏立在那屋顶之上,静静地面对着他们。
她的身形婀娜修长,头结高髻,纵使看不到她的花容月貌,也不由得心神震颤、为她迫人而来的高雅风姿而倾倒……
一把柔美悦耳的声音悠悠传来:“我的弟子婠婠已受了伤,所以妃暄你也受伤好吗?”这么一句毫无道理的话,竟给她说得似水般柔情蜜意,仿佛是顽皮的情人在耳边调笑呢喃。
“阴后祝玉妍!休伤妃暄——”暴喝声从连绵的屋舍中传出,随即是异芒骤闪,一个儒生打扮、英俊风流的年轻男子如闪电般地飞身而出,射向立于屋顶上的祝玉妍。
祝玉妍的玉手藏在袖里,行云流水般迎上袭至屋顶的了空和那个年轻男子,左右衣袖各拂一招,就轻描淡写地将两人抽飞开去。
了空伤势加重,面色蜡黄地落至师妃暄身边,神情凝重万分。
在所有人的警惕注视下,祝玉妍的妙曼美目柔和地看向那个以折扇为武器的年轻男子,只听她仿若叹息地说:“侯希白……你一心要当妃暄的护花使者,和你师父当年何其相似……唉,你既是他的弟子,我就饶你这次。”
随即祝玉妍又凝目扫过徐子陵、宋师道以及寇仲,冷然说道:“你们的命,我且给婠婠留着,可不要轻易弄丢了……”话音渺渺,芳踪已去。
由于这诡异而来、又匆匆而去的祝玉妍横插了一手,今夜此战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了。
了空、师妃暄及四大护法金刚汇聚到一处,此时的情况对他们颇为不利,因为武功最高的了空和师妃暄都受了伤,而对方……看起来,那四个各具风采、武功惊艳的男人,好像都没什么大碍。
强弱之局立时转变,不过因为还有一个“多情公子”侯希白存在,要是真的搏起命来,宋师道他们这边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双方对峙片刻,师妃暄表露出一派止水不波的神情,目光扫过四人,淡淡道:“和氏璧一事暂且搁下,我们来日方长。”她又瞧往侯希白,表情倒是添了几分柔和,说:“妃暄要回禅寺潜修,异日有缘,再与侯兄相见。”言罢转身便去。
了空等五僧同时合什,齐道了一声佛号,便护持着师妃暄离开了。
虽然双方都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但师妃暄显然算是败了这场——即便她的受伤是由于祝玉妍的横空出手而致,也不得不说一句“天意如刀”:天道大势似乎并不站在“代天择主”的师妃暄那边嘛。
侯希白则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口中喃喃道:“妃暄受伤了,妃暄受伤了。”看得宋师道他们四人俱是表情古怪、颇有些忍俊不禁。
这家伙,还多情公子呢,怕是早就被师妃暄的绝世姿容给迷得丢了三魂五魄罢。
寇仲一时没忍住,失笑出声,惹得侯希白猛然回首,往他们瞧来,眼神转寒,冷然道:“你们得罪了妃暄,也就是得罪了我侯希白,暂且好自为之吧。”说罢他斜飞而起,隐没在了远方的楼房处。
“呿!小白脸很了不起的样子……”寇仲不屑笑道:“大宗师都被我们打到吐血哩,真想追上去教训他一通!”
“寇爷才是最了不起的,今天还没打够吗?”宋师道半笑不笑地回了一句,抬手拭去唇角渗出的血迹,径自走回方才激战处,将断裂的刀全数踢到了洛水里消痕灭迹。
寇仲忙追了过去,关切道:“你的伤势严重吗?看来我们还是应该赶紧回去疗伤……”
“我也受伤了好吧,仲少爷!”徐子陵走上前来搭着寇仲的肩膀,哼笑道:“你的眼里还能装下其他人吗?”
跋锋寒也跟了上来,奇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们说的话大有深意的样子……”
“跋兄你呼吸起伏,也受了伤吗?”宋师道立时引开话题,关心地问了一句。
跋锋寒点了点头,说:“挨了秃驴一法杖,不过打得真是爽!只可惜师妃暄选了子陵没选我……”
“不要说得好像她在选夫婿一样吧,跋兄!”徐子陵苦笑道。
时已夜半,他们四人勾肩搭背地往郑国公府走去,寇仲嬉笑道:“我们陵少爷长得这么俊,说不定尼姑真的看上你哩。”
徐子陵反击道:“我们三个人都受了伤,只有仲少爷你完好无损,我真怀疑那和尚是不是看上了你?”
“鬼扯淡!”寇仲一脚踹了过去。
跋锋寒忽然看向宋师道,说:“方才你的身份似乎暴露了,无碍吗?”
“他们知道了我是谁,还不是照样拿我没办法。”宋师道傲然笑道:“想要光明正大定我的罪?他们根本没证据,只能自己憋屈,想想都爽快,哈!”
“我素来都对世家公子没有半分好感,不过你是一个特例。”跋锋寒笑道:“至情至性,还够义气,我交定你这个朋友了。”
“真是荣幸之至……”宋师道话还没说完,寇仲忽然插到两人中间,一脸警惕地看着跋锋寒,说:“老跋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居然被你看出来了,”跋锋寒摸了摸下巴,在寇仲如临大敌的目光中,微笑道:“终有一日我要去挑战天刀,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总要找个人给我收尸?”
宋师道摇头失笑道:“放心,到时我一定会尽地主之谊的,保管给跋兄安排一处风水宝地。”
“哈哈!”跋锋寒爽朗一笑,忽然止步,说:“对了,你们住在郑国公府……前面就到了,我先走一步了。”
徐子陵挽留道:“我们所住的客院有好多空房,跋兄你留宿一晚不成问题。”事实上宋师道和寇仲住在一起,都已经空出了一间房来了。
跋锋寒却是连连摇头道:“不好不好,里面有位董大小姐……总之是一言难尽。”
“原来董淑妮那多情的妞儿也看上了老跋你!”寇仲笑得肚子疼,说:“行了你还是走吧,我们都懂的。”
跋锋寒笑应道:“你们之中就属仲少你生了一副风流样,小心被那辣妞儿榨干!”话音刚落,他就飞身而去了,完全不给寇仲反击的机会。
“去他娘的,死老跋自己被人榨干了还来说我风流?!”寇仲对着跋锋寒的背影啐了一口,就忿忿地拉着宋师道回房疗伤去了。
徐子陵不禁倍感萧瑟:“又把我忘记了,重色轻友的混蛋仲少!”
经天津桥一战之后,扬州双龙在江湖道上的名声真可谓是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他们居然搞定了师妃暄、了空、侯希白以及净念禅院的四大护法金刚……总而言之,谣言总是越传越夸张的。
在王世充的帮忙散播下,寇仲和徐子陵就这样成为了年轻一辈的绝顶高手,宋师道继续低调,至于跋锋寒嘛:他又不帮王世充办事,人家当然没那闲工夫去帮他大肆宣扬了。
丢失了和氏璧还受了伤的师妃暄一时间沉寂了下去,半点消息也不外传,仿佛真的潜心念经去了。
而趁着了空和师妃暄都要疗伤、还要防备祝玉妍师徒的这段时间,寇仲也终于要在战场上大展身手了。
王世充依旧不怎么相信寇仲他们,但他也不敢轻易得罪这些高手了,便拨了那么几千人给寇仲,着他“一力迎战瓦岗来犯之敌”——而李密这次,却是亲自率领了五万大军来攻洛阳。
所幸王世充虽把兵权抓得紧,但在其它方面还算配合,比如假作遇刺受伤、动摇军心,还有转移粮仓摆空城计之类的,所以寇仲他们还能和李密玩得下去,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敲掉了李密不少兵力。王世充对此乐见其成,他一方面权当是在陪寇仲玩个游戏,而另一方面,王世充已经在和李阀商量结盟条款了。
然而王世充这老狐狸绝对不会想到,在寇仲带着兵马转战洛阳周边的时候,就已经以其近乎逆天的个人魅力和将领们称兄道弟了——本来王世充派给寇仲“玩”的人,也是他不怎么信任、不愿意重用的一些将领和谋士,偏偏寇仲他们就以此为突破,挖起了王世充的墙角,真可谓“没有最阴险,只有更阴险”。
后来王世充在他的首席谋臣杨公卿的提醒下也觉得这样有些不妥,便派杨公卿去监军督战,实际上就是收回了寇仲的掌军权力,反将他放在了军师的位置上。
事实上这样一来,寇仲非但没有损失,反而得到了更大的好处——他自掌军以来,虽有宋师道在背后帮他,但也察觉到己身的许多不足,这就是“纸上谈兵”的道理了,寇仲毕竟是出身市井,从前也没打过仗,只读几本兵书当然是完全不够的……杨公卿此人乃是跟随王世充多年的旧臣,有着极其丰富的行军作战的经验,寇仲和宋师道他们跟在杨公卿的身边,不断偷师也不断进步,更借此机会了解了许多带兵细节,简直就是赚大了。
至于杨公卿呢,他也时常被寇仲的奇思妙想所折服:这些点子大多都是寇仲、宋师道和徐子陵一起商量出来的,只是全安在了寇仲的头上。不过正所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更兼双龙本就心思灵活、天赋异禀,所以杨公卿本是抱着怀疑和防备而来的,却也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寇仲这个充满活力和勇气的小子……不知不觉中,他们挖到了一块最有价值的大墙角!
就在同一时间,宋阀那边却是出了大事:宋鲁和宋玉致在返回岭南的途中遭到了“影子刺客”杨虚彦的刺杀,宋玉致的护卫们几乎死光,宋鲁也在大意之下受了重伤——当他们一行人颇为狼狈地回到了岭南之后,终于是令宋缺勃然大怒!
毫无疑问,杨虚彦本来是在李阀的暗令下冲着宋师道来的,却没想到宋师道留在了洛阳,杨虚彦这是“误中副车”了。
“好个李阀,真当我宋阀是好欺负的?!”宋缺立于房内,扫视床上重伤的宋鲁,怒道。
“恐怕不只是李阀在作祟吧,”宋玉致语气幽幽地说道:“慈航静斋的人肯定也恨不能要了我哥的命,”她蓦然抬头,直视宋缺,说:“哥他已经当众和慈航静斋撕破了脸,所以爹你也必须做出一个抉择——”
“我只有一句话,如果你要责罚我哥的话,你就不再是我宋玉致的爹了!”
58、【第五十六章 称帝】
趁着宋缺被她的“豪迈宣言”震住的一刹那;宋玉致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房间,那颗“砰砰砰”急速跳动的心都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了;她不禁手捂胸口,低声喃喃道:“哥啊;这回我可是为你豁出去了;不知道阿娘能不能撑住场子啊……”宋玉致可不笨,在当前的这种“随时可能挨刀”的情况下,她还是飞奔到她娘的院子里寻求庇护比较靠谱 。
“玉致啊,女儿家家的;总是这么飞来飞去的可不好。”宋夫人温柔的语调仿佛能平息一切燥火,她快步迎了出来,目露柔光地看着小女儿;说:“我刚刚听说你们回来了,正要准备午膳呢,你就来了……师道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阿娘你的消息也太不灵通啦!”宋玉致扑到母亲身边、揽住对方的脖子,撒娇道:“哥他这次开罪了慈航静斋,所以就不敢回家了,我刚刚也顶撞了阿爹……唉,总之待会儿阿娘可要保护我才行,阿爹发起火来,我可接不了他一刀半刀的!”
宋夫人神情肃然,说:“师道究竟做了什么?玉致你必须半点不漏地告诉我,至于你爹那边……他如果敢对自己的儿女动刀,我就和他拼了!”
见她娘如此疾言厉色,宋玉致不禁讪笑道:“也没到拼命那么严重啦,阿娘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
这边厢,宋玉致将宋师道当众打师妃暄脸的壮举细细地说给了宋夫人听;而另一边厢,面对着脸色黑如锅底的宋缺……重伤在床的宋鲁表示压力很大。
“大哥……”
宋鲁才开了腔,就被宋缺开口打断,说:“师道在洛阳的所作所为,我一早就收到消息了,”宋缺的一双虎目之中透出极为复杂的情感,续道:“他之所以会那样锋芒毕露,和师妃暄及李阀交恶,无非是想迫我表态……我的这个儿子自小就奸谋百出,难道我还能不了解他?玉致也只不过是在为他添上最后一把火而已。”
“大哥!”宋鲁急道:“师道他一心都是为了我们宋阀的大业,我……我也对他承诺过,会和他站在一边!”
宋缺目光一寒,冷冷地扫过宋鲁,蓦地大笑道:“连你都被那小子给收服了,似乎我只要对他的决定说一个‘不’字,就是众叛亲离的结局?!”
宋鲁的心里“咯噔”一响,暗呼不妙,磕磕巴巴地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大哥你也知道我不会说话,这、这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呢?我们都是一家人嘛……”
“但那小子似乎天生就是来向我讨债的,”宋缺摇了摇头,说:“三弟,我比师道所以为的更加了解他,有时候我都会怀疑,他是不是生而记事的奇才,否则他又怎会从小到大,每走一步都是有所筹谋的呢?”
宋鲁听得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说:“大哥你想太多了吧,或许、或许那只是巧合……不、也不是,师道他只不过是至情至性罢了,哪有什么奸谋呢?”
“至情至性?那只是他的掩饰罢了,”宋缺表情凝重,说:“自从收到他在洛阳的消息,这段时日里我想了很多,越想越是确定,其实早从他坚持练刀开始,就已成为与我对弈人生的棋手!”
“他借练刀一事显出了我的无情和他的坚韧,使得夫人和玉华玉致更心疼他、那就不必说了,二弟也是从那时起就偏向了他……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用水磨的工夫不断瓦解我在宋阀内说一不二的威望,培养亲信安插于军中,亲自拓宽宋阀的财路,更借二弟的手来把控宋阀的重大决策;时至如今,他终于借慈航静斋一事得到你们所有人的支持,明明白白地向我宣战了——”
宋鲁已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宋缺的嘴角却弯起了一个小小弧度,只听他继续剖析道:“他自从知道慈航静斋是我心里的结之后,就已决定要从此下手、借机击破我的心防了……他真的只是为了夫人吗,他分明也是为了他自己,因为他的野心离不开宋阀的支持,所以他必须击败我,从而成为宋阀真正的主人!”
“我早该明白的,他这是利用夫人将了我的军,我该感激他支撑了夫人的信念,令她鼓足气力与我周旋到底,而非终日自伤自哀、郁郁不乐。然而也正因如此,一旦到了我向夫人服软的那天,也就代表我宋缺输给了我自己的儿子……”
宋缺背手而立,仰头看天,轻轻地说:“他明明知道,梵清惠在我心里并没多重,我迟早都会将她完全舍弃……但她毕竟曾经占据了我心里的一块特殊且柔软的位置,成为了一种名为‘求而不得’的遗憾,因而一旦我舍弃了她,我也会同时舍弃掉凡人的种种情感与追求,真正成为‘舍刀之外,心无他物’的天刀!所以他要亲手从我心里剜去那份感情,留下一个只能由他们母子来弥补的空洞,以更大的遗憾,彻底压灭我对梵清惠的那一丝爱恋的悸动,赢下这盘棋,赢下我!”
宋缺转向宋鲁,目光深邃,问:“我说了这么多,你明白了吗?”
宋鲁大力摇头,仿佛想把脑袋给摇下来:他不明白,统统不明白,对于这对不可以常理推断的父子,他根本就什么都不想明白啊!
宋缺终于由心而发地笑了,说:“这有什么难懂的呢,结论不过是一句话——有了这样的一个好儿子,我宋缺今生还有什么缺憾呢?”
眼见着宋鲁连下巴都快掉在了地上,既迷糊又不解,宋缺笑叹道:“你的脑子不好使,多年前我就和你说过,听大哥的总不会错……”
“我一直都听大哥的话……”宋鲁急忙表忠心。
“我知道,不过以后你还是听师道的吧,”宋缺微笑道:“你的榆木脑袋,肯定曾令他十分烦恼。”
“怎会呢,我向来也很喜欢师道的,”宋鲁摸了摸头,笑道:“不过我都听大哥的嘛,你曾说过梵清惠是个很好的女人、慈航静斋代表正义,我就记在心里了……”说到这里,他也叹了一口气,续道:“但那一夜在洛阳,我亲耳听完师道和师妃暄的对辩,就觉得慈航静斋不过如此了,她们也就是一群口才好一点的尼姑罢了,凭什么能代表天下人的福祉呢?”
“啊,”宋缺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说:“现在我也是这样想的,只可惜未能亲眼所见我儿‘辩惊四座’的风采……”
迎着宋鲁不可置信的目光,宋缺“啧”了一声,说:“很难理解吗?我儿的口才和当年的梵清惠不相上下,她当年能说服我退守岭南放弃逐鹿大计,如今我儿自然也可以说服我重新出山了。”
“一报还一报,天道何其公平!”宋缺长笑而去。
是日,在宋玉致的忐忑等待中,宋缺竟然没有立即就到宋夫人的院子里教训她这个不孝女,亏得她还专门把鲁妙子也请来压阵了……
宋家山城内却是风云骤变,宋缺在与宋鲁谈完话之后,当即召集了仍在岭南的宋阀各路嫡系,颁下了两条命令:第一就是筹备称帝;第二则是整军待发,宋缺决定于称帝之后亲自领兵急袭巴陵、除掉萧铣一统岭南!
宋智仍在巴蜀未归,宋鲁伤卧在床,就连宋师道都归期未定,宋缺却独自做下了称帝及北伐的决定——宋阀诸将几乎都被这两道命令给惊呆了。
但宋缺不需要和他们解释,他的命令即刻就被传达了下去,称帝一事紧锣密鼓地开办了,而宋家军也开始集结了。
夕阳斜落,这不平凡的一天就快过去了。
“爹!”宋玉致呆呆地望着满脸带笑、跨入院门的宋缺,说:“我刚刚听说你要称帝了?该不会是被我气糊涂了吧……”宋夫人紧随其后,欲言又止;鲁妙子就站在不远处,也是满脸复杂。
宋缺揉了揉宋玉致的脑袋,笑道:“我的小公主何德何能可以气到我呢?真是和你哥哥一样自大……”
话音未落,宋缺已和宋玉致错身而过,大步走向了宋夫人,他握起她的双手,郑重说道:“我已经完全放下梵清惠了,原谅我,做我的皇后好吗?”
宋夫人也被震住了,不禁担忧道:“为何要如此仓促……”
“哈,因为我要反将一军,吓倒那个臭小子!”宋缺哼笑道:“他连和氏璧都偷到手了,我再不称帝的话,难道要等他称帝、我做太上皇养老去嘛?真是想得美!”
随即宋缺目光柔和地看着宋夫人,温然笑道:“再说了,我的夫人尚且如此年轻貌美,怎可着急升作太上皇后呢?”
“完蛋了,”鲁妙子做了个鬼脸,说:“天刀宋缺被他的不孝儿女们给气疯了!”
“你才疯了,无儿无女的鲁老头!”宋缺眸光一厉,傲然笑道:“既然我宋阀要争天下,我宋缺自然应该第一个称帝,什么关中李阀、瓦岗李密,都要与我俯首称臣!”
“那梵清惠呢,你刚刚说的是真心话吗?”宋夫人紧紧盯着宋缺,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她当年劝我不要再争帝位,我应了。”宋缺微笑道:“而我现在称帝,不正是在打她的脸么……然我儿既已打了她徒弟的脸,我又怎能输给自己的儿子呢?”
“那你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儿子?!”宋夫人蓦地又有些郁闷了:怎么好像有些不对劲的样子……
宋缺在宋夫人的额头上吻了一记,轻笑道:“夫人何必去吃儿子的醋呢,你再给我生十个八个好儿子,保管教那混小子倒吃一个大鳖!”
“……”宋夫人无言以对。
宋玉致眼冒桃心:阿爹和哥哥对阵,究竟谁会笑到最后呢……
鲁妙子暗自咬牙:宋师道那混小子的厚脸皮果然是和他爹这老不修一脉相承的!
远在洛阳之北,邙山的金山路前,一行人远眺着云雾缭绕的群山,神情都很凝重。
寇仲苦恼道:“好狡猾的李密!他将奇兵藏于此山中,若我们贸然迎击单雄信的军队,他就可以从任何一个方向杀入战场,抑或令单雄信佯败引我们追击,再于某处伏兵夹击我军,到那时候我们不全军覆没才怪。”
徐子陵摇头道:“不迎击的话我们只能被动防守,迎击的话即使打了胜仗我们也不敢追敌,他这一手‘山中藏兵’弄得我们进退失据,除非我们能摸清他藏兵何处,否则当真难解。”
杨公卿轻叹道:“若非我们兵力不足,又要紧守偃师无法分兵,也不致如此……”他的目光扫过苦思冥想的寇仲他们,摇头道:“我们先回城吧,我会再次奏请王公增兵支援的。”
他们一行人颇有些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寇仲苦笑道:“使我们令杨公你为难了,唉……如今我们已有近万兵马,全靠你数次奏请增兵,这一次只怕再难遂愿了。”
杨公卿不虞道:“我有什么可为难的,你们只凭几千兵马就把李密的五万大军打掉了近两成,增兵根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说着他闭了闭眼,皱眉道:“王公竟将希望完全寄托于李阀身上,简直就是共狼驱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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