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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万里长空-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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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看你。”乌苏拉干脆地说。
伊勒曼皱起眉,注视着她。
“他和朋友放假回家,他的朋友,卡尔·库格保尔先生的家在这边。他来玩,想起你已经调到空军第二战斗机飞行员预备学校,就去训练场找你。”乌苏拉解释道,“门卫告诉他你今天排了晚间飞行,肯定走不开,还提到之前有一个女孩也去找你,他就猜到是你的女朋友,所以问了我留的姓名地址,来找我,带我去城里转,怕我一个人无趣。”
伊勒曼依旧紧皱眉头,目光游离着,似乎在费力地理解她的话。
“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是那个你以前总是提到,还给我看宣传册上照片的王牌飞行员哈约·弗科。他又自我介绍说是你的朋友,所以我就放心地跟他走了。”乌苏拉说,“你从柏林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你偶然遇见了他,不是很高兴吗?”
“是啊。”伊勒曼干涩地说,“和你在符腾堡读书的时候,我从来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在那种情况下遇到自己的偶像,更不要说和他成为朋友。”
“可是你却那样对他。”乌苏拉说。
伊勒曼低下头,久久没有讲话。乌苏拉也不声不响地耐心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说:“我没有什么关系。我认识你这么久,知道你脾气急躁,讲话也不经过大脑,但是你从来都没有恶意。我不会生你的气。”她笑一笑,又收敛起笑容,低声说,“可是你这样,对哈约是多么不公平!他是个喜欢热闹,喜欢交朋友的人,同时又内心敏感,这我不用和他相处太久就能看得出来。他同我讲,带我出去,让他想起了他的妹妹。他说很怀念曾经带妹妹逛街,聚会的日子,但是现在战况繁忙,他得假回家的时候越来越少,她也已经长成美丽的少女,往往都在与人约会,很少有时间和他共度。”
伊勒曼不安地深吸了一口气,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觉得,哈约和你虽然相识不久,但是他是真心把你当作朋友的。”乌苏拉缓缓说,“他告诉我,看见现在的你,让他想起两年前的他自己。”
“是我错了。”伊勒曼终于忍不住道。
乌苏拉挪了挪椅子,直到两人的膝头几乎贴上,才探过身拉起伊勒曼的手:“答应我,一旦有机会,一定要去向他道歉。我不知道他拈花惹草的故事都是真是假,但是他绝对不是会对朋友的女友动手动脚的人。他很看重友情,我从他和库格保尔先生的默契上就发现了。你这样不信任他,错怪他,一定会让他相当不好受。”
伊勒曼点点头,“我答应你。”
八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
弗科清了清嗓子,拿起听筒,拨通了号码。
“喂?中尉先生!”他熟练地用奥地利口音讲道,“这里是飞行员费施霍夫少尉,我刚刚调到甘扎拉来。你是来接我,还是派辆车?”
电话线那边静了几秒,施坦史密特的声音才阴沉地传过来:“老兄,费施霍夫,你疯了?!好,我会安排的……”
“那就好。”弗科声音轻快地说,“多谢你了,我行李不少。”
听筒中传来一声咆哮:“费施霍夫,你现在在哪里?我包你找得到回家的路!”
“不必了,”弗科恢复了平日的柏林口音,淡淡地说,“我在非洲啊,中尉。”
一声听筒被摔下的声音。
施罗尔大笑起来。他眉眼间天生带着一股促狭之意,总是一副仿佛暗自嘲讽的表情;现在更是边笑边用力拍着桌面,最后直接弓身趴到了桌子上。本来还在昏暗的灯光下瞄着手中的小说的库格保尔见他这幅样子,也忍不住低低笑起来。
帐篷里涌入一阵凉意,施坦史密特裹紧了大衣缩着脖子快步走了进来。不论白天再怎么风和日丽,在十二月份的沙漠夜晚外面站久了还是很冷。他正怒气冲冲,俊朗的脸涨得通红;扫视了一番四周,见弗科静静地朝他咧开一个笑容,施罗尔伏在桌上肩头抖个不停,库格保尔咳嗽了两声继续低头看手中的书。施坦史密特只得无奈地说:“费施霍夫少尉,干得不错!解散!”
弗科在走到他旁边坐下的施坦史密特背上拍了拍。见对方还是闷声不说话,弗科问道:“生气了?”
“我真应该举报你。”施坦史密特说,“跟组长讲你妨碍岗哨。”
“你不会去举报我的。”弗科用肯定的语气说。
施罗尔忽然抬起了头,像离水的鱼似的猛吸了一口气。施坦史密特看他这副笑到缺氧的样子,没好气地说:“慢点,沃纳,小心憋死。”
“暂时还死不了。”施罗尔不无得意地笑着说。
施坦史密特白了他一眼:“你少幸灾乐祸,我就不信你在第四空军学院没被他折腾过。”
“怎么没有?”施罗尔叫道,“就算我长他一年,也拿他根本没办法!哈约这家伙有一次趁着我在屋里,从外面把我们宿舍的门把和对面房间的用绳子系在一起,然后再敲门!”
“然后呢?” 施坦史密特好奇地问。
“后来,”施罗尔耸肩,“对面宿舍的一直在玩命拉门;哈约敲了半天我才从床上爬起来,试着开门没打开,就回去睡了。”
施坦史密特叹气。
“反正他早晚还得回自己房间的。”施罗尔满不在乎地说。
“我算明白你怎么能跟哈约这种人做过室友还活到现在了。”施坦史密特挖苦道,“你根本不懂得发愁。”
施罗尔好像全然听不出施坦史密特的意思,很高兴地回道:“那当然,我这个人乐观的很。”
一直没说话的库格保尔捂着嘴悄声笑起来。
“笑什么笑。”施坦史密特瞪着库格保尔,“你给哈约开僚机,注意性命。”
库格保尔终于开口道:“这我一点都不担心。他技术好得很。”说着和弗科交换了一下眼色,弯起嘴角,又低下头看书。
“技术好也架不住他胡来。”施坦史密特斜瞥了一眼弗科。
“可是他技术真的特别好。”施罗尔插嘴道,“我亲眼见过的。有一次汇报演出的时候他从上面俯冲下来,用机翼把旗杆上的军旗摘了下来,一个殷麦曼弯又飞上去了。”
施坦史密特皱眉:“之后呢?”
“所有在场的上级军官被吓出一身冷汗。他因为擅自行动、违反基本离地安全距离准则,取消飞行特权一个月,周末罚值岗,晋升推迟。”
施坦史密特看了看身旁的弗科。后者朝他挑眉耸了耸肩。
“否则他能今年三月份还是个少尉?我们同一届的人全部都去年年初就是中尉了。”施罗尔说,“不过他被罚的岗都让我值了。”
“你就真替他周末值岗?”施坦史密特问。
“换做你早上起来就发现室友消失得无影无踪,桌上扔了张便条,写着‘出去玩了。岗替我值了吧,拜托了。回来带糖给你吃。哈约’你有什么办法。”
本就昏暗的电灯晃了晃,光线变得更加浑浊。桌上的木纹被施罗尔的影子挡得模糊不清。库格保尔不安地在椅子上动了动,晃动的灯光照射在他俊秀的脸上,在眼窝投下深深的阴影。他合上书起身:“我先回去了。你们都早点睡。”
弗科挥手:“卡尔晚安!”
施罗尔看着库格保尔的背影出神,直到他钻出了帐篷,才转头对弗科说:“当你的僚机驾驶员有什么不好?我觉得挺好的。”
弗科收起了笑容,望了望地面,说:“别那么自责。八月份的那件事不怪你。对方是英国皇家空军二百五十联队的克利夫·考德威尔。你能全身而退已经不容易了。”
“可他带的是澳大利亚皇家空军的人,不是有经验的英国飞行员;开的也不是英国人的飓风战斗机。”施罗尔低着头说。
“你不是也重创他的美式战鹰战斗机了吗?”弗科安慰道,“他也被你击伤了的。”
“可是我还是没能保护我的僚机。”施罗尔说。
弗科没说话。他站起来走到施罗尔面前,拉了拉后者扶在桌沿的手臂,示意他起身。施罗尔困惑地站起身,随即被弗科拽进了怀里。
“他不会怪你的。”弗科紧紧拥抱着施罗尔,在他耳边说。
施罗尔把头靠在弗科肩上。没人说话。静了片刻,弗科才放开他。施罗尔眨眨眼睛,仰起头看帐篷的顶棚。弗科正要说话,一个人猛地一掀门帘,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都干什么呢!半夜三更不睡觉……谁站岗?施坦史密特之后是谁?!”
“是我。轮到我了。”施罗尔赶忙应道。
“还不快去!”
施罗尔揉揉眼眶,跑了出去。
“哈约·弗科!又是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哪怕一天也行?”埃杜华特·纽别格上尉怒视着弗科。
弗科撇了撇嘴:“对不起啊,长官。”
“再让我看见你参与这类玩忽职守的事,哪怕有隆美尔将军拦着,我也要跟你没完!”纽别格上尉吼道。
弗科垂头丧气地说:“长官您也快去休息吧。再被您抓到违反纪律,我就不姓弗科。”
纽别格又瞪了他一眼,才转身离去。上尉一出了帐篷,刚刚在他现身时迅速站起来的施坦史密特就飞快地坐了回去。弗科回身见他一脸落井下石的笑意,不屑道:“谅他也再抓不到我。”
“你说,”施坦史密特忽然道,“是不是刚刚卡尔去把他叫来的?”
“怎么可能。”弗科皱眉想了想,说,“我看你还是赶快也去睡觉,别在这里胡思乱想,汉斯…阿诺德。”
九
十二月的北非已经降温,明媚的阳光照射着二十七联队的驻扎地。空旷的沙漠不起一丝微风,正是过午最为暖和的时候。
库格保尔拨开面前恰好挡路的机械师,径直走到施罗尔身旁,朝着他肩上一拍,本来专心致志举着毛刷在浅棕飞机的尾翼涂描的施罗尔立刻跳了起来。
“干什么!”施罗尔叫道,“没看见我在画战绩杠?你一捣乱差点让我都画歪了!”
库格保尔没有接话,只是伸手敲了敲紧紧贴在尾翼上已经挖去战绩标线的模板,朝施罗尔扬起眉毛摇了摇头。
施罗尔一副恨不得把手中笔刷戳在库格保尔硬挺制服上的样子,却只是翻了个白眼,回身将沾满金色油漆的刷子丢回地上的油漆桶,才抱起双臂面向库格保尔:“什么事?”
“看见哈约了吗?”库格保尔问。
施罗尔耸耸肩,“今天都没见到过。是不是在哪打牌呢?”
库格保尔轻哼一声:“你见过哈约有那个耐心老老实实坐着打完一场牌局?”
“那是的确没听说过。”施罗尔将双手□□了裤袋中,“但要是在打牌的人背后贴字条,在有牌局房间的门上架水桶,在趁着别人都在打牌的时候把鞋油挤进牙膏……这些无论几个牌局的时间他都在所不辞的。”
库格保尔瞪了施罗尔一眼:“你去在帐篷门口架个水桶来我看看?”
“我说说罢了,在飞行学院的时候这些他都没少干。”施罗尔说着已经转身回去拿他的笔刷,“反正没看见就是了,自己的长机自己去找啦,卡尔。”
库格保尔无可奈何地绕过弓身在尾翼上描模板的施罗尔,刚走到机头旁,就看到了快步过来的纽别格。
“上尉。”
“库格保尔,弗科呢?”纽别格劈头就问,“你和他不是十四点钟有一场?他人呢?”
库格保尔避开纽别格的目光,老实回答:“不知道。”
纽别格听了死死地盯着库格保尔,眼看就要发作,却听到一阵车轮压过沙粒的声响,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向声源方向望去。远处的一个黑点在迅速扩大,片刻就近在咫尺。黄褐色的车飙到两人面前猛地打了个半个弯刹住,副驾驶上立刻跳下来一个裹在阿拉伯长袍中的人。
库格保尔紧皱着眉头,目光一路追随身着白袍,三下两下蹦到纽别格面前,正举起右臂高喊“希特勒万岁”的弗科。车的司机此时也开门下车,对纽别格行了个军礼:“意大利第二十摩托化军,上尉下午好。”
纽别格朝他点了点头,司机就开门上车,猛地发动之后绕了半个弯到弗科身后,用带口音的德语向弗科道再见。后者转身娴熟地用意大利语道别,一直招手到车驶出几百米去。
纽别格从绝尘而去的小车上收回目光,上下打量过眼前的弗科,才说:“你倒是入乡随俗。”
“早上冷啊。”弗科答。
“又去找将军了?”纽别格问。
“嗯。上尉回见!”弗科应着,已经抓着后领把整个长袍拽到了头上,露出里面的棕色制服,之后将白袍脱了下来,揉成一团塞到站在一旁的库格保尔手中,就自顾自地朝着机坪的另一头走去。
“你把它给我干吗?”库格保尔莫名其妙地捧着手里的袍子,冲着弗科叫道。
“你是僚机啊。”弗科答非所问,头也不回地喊道。
库格保尔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长袍,又抬头看了看已经走远的弗科,最后转头看向旁边的纽别格。
纽别格叹了口气,伸手一把将库格保尔手里的白色长袍夺了过来,说:“你再不跟上他,任务出晚了,我整个下午都要不好了。”
库格保尔这才如梦方醒,一路小跑朝着弗科的背影追去。
金色无边的沙漠,上方笼罩着无穷无尽的碧穹。两架尾部带着黑色万字饰的战斗机悠闲地划过天际。弗科右手向后扶着操纵杆,机头抬起,带着机身缓缓向上攀爬,左手搭在驾驶舱窗边。留有四厘米开口的机窗下方灌进来的气流吹得他颈间系在衣领下的方巾两角剧烈摆动着。
“哈约!”库格保尔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把窗户关上!到高度了!”
“等等嘛。”弗科按下操纵杆上的通话钮,通过无线电回答道。
弗科在前面不紧不慢地攀升着,库格保尔紧紧地跟在右后方,却忽然见弗科猛然提起机头,向上冲去,紧接着机身倒转向后垂直翻转,再快速降低高度,片刻便形同鬼魅地出现在库格保尔的机尾后上方不远处,已经是标准可以开火的局势。
“哈约。”
“热个身嘛。”弗科轻笑着,身旁的机窗早已阖紧,他伸手理了理被吹乱的方巾。
这时本就在他前窗视野下方边缘的库格保尔忽然消失了。库格保尔机头压低,一面横向旋转机身一面向下俯冲,随即抬起机头的同时提起襟翼,急急地高速向左旋转半圈,再拉平机头的时候已经稳稳地又跟在了弗科右后方,前后也不过几秒时间。
“热个身。”库格保尔在无线电中轻描淡写地说。
“哎呦,”弗科不无惊奇地叫道,“你也开始提襟翼原地转弯啦?”
“自从纽别格上尉放了你在实战中用关小风门转弯那么有反常理的高危动作,他就没立场拦着我在训练中这么干了。”库格保尔说。
不等弗科接话,无线电中就传出了纽别格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们俩在干什么!谁让你们这时候上去练习翻跟头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赶紧的,不要等施坦史密特下一场上去了你们两个还在上面转圈挡路!”
“老头子又在底下举着望远镜管东管西啦。”弗科说。
“谁是老头子!”纽别格在无线电里喊道,“我比你大八岁,弗科,八岁!”
无线电里传来库格保尔低低的笑声,马上又被生生掐断。库格保尔松开了操纵杆上的按钮,关了无线电麦克风在兀自笑着,边笑边摇了摇头。他的笑声淹没在机舱内轰隆作响的引擎声中。
弗科还在低头从几千米高空饶有兴趣地俯视加查拉的地势,库格保尔已经催道:“两点钟方向,四架。”
弗科偏过头,只见不远处四架喷火战斗机正摆出英国空军标志性的防御阵型,在机顶朝内竖直右转,头尾相接地遥遥组成一个松散的环。
“看来已经发现咱们了。”库格保尔说。
“放一架吧,”弗科说,“没把握。”
“你今天怎么这么懒?”库格保尔问。
“困。”
“叫你早睡的。”库格保尔说,“最后一架我来。”
弗科没有再回答,而是全速冲了出去。他机头下压,快速地俯冲向英军的方向,远远地将库格保尔甩在了后面。弗科从左边逼近敌方战斗机群,他的距离与顺时针绕圈的四架喷火战斗机不断缩短,同时他猛地高抬机头,轻盈的梅赛施密特战斗机迅速在空中前行的同时攀爬着高度,顷刻间就与一架竖直起来机腹朝外的喷火战斗机近在咫尺。两架飞机擦肩而过,弗科在从敌机上方急速掠过时开火,对方正好在他机身前下方的视野盲区中,却被击穿驾驶窗,舱内的飞行员一击毙命。
弗科却顾不得停歇半分,立刻高抬左侧机翼,机头保持上抬,机身在垂直向上的同时又水平反转,自然而然便向右飞行且机头后仰,机腹朝天地翻了过来;弗科此时借势在空中水平翻滚半周,机身复又反转成正位的同时高度降低,他再俯冲,眨眼间就到了环状阵型中下一架喷火战斗机的上方。敌方战斗机从他驾驶舱前窗视野消失进入盲区的瞬间,弗科射击,抬平机头,压下右翼冲向右前方尾翼对着自己的第三架敌机,一气呵成。飞行员被击毙的敌机失去控制,高速朝地面扎了下去。
“漂亮!”库格保尔的声音自无线电中传来。
从弗科俯冲靠近敌机到此刻仅仅过了几秒钟,第三架喷火战斗机却仿佛已经反应了过来,在弗科的梅赛施密特战斗机朝他冲去时忽地机头下潜,与此同时借着原本就竖直起来的机位,顺时针水平翻转一周,大幅度地降低了高度,硬是从弗科的机身下脱了身。弗科从敌机的上方擦过,此时猛然压低机头与右侧机翼,也向下俯冲且同时右偏,紧咬着敌机不放。喷火战斗机比弗科的战斗机倾斜幅度大,此刻在弗科飞行弯道中的内侧更加快速大幅度地右转,眼看就要将左后方的弗科再次甩开。然而不等他拉开与弗科的距离,之前已俯冲到他和弗科后下方的库格保尔忽地抬起机头上冲,瞬间便出现在了喷火战斗机右侧上空,紧紧咬着他的尾翼开火,一举击穿机身前部的引擎。被击中的喷火战斗机立刻冒出了滚滚灰烟,一阵猛烈的震动后便朝着地面坠落。
弗科提平机头,降速,在空中划出一个缓缓向右偏移的弧线。他左后方的库格保尔却从他上方插过,提速直奔右前方的最后一架喷火战斗机。方才刚刚调整到正常机位的敌机见状急急抬高机头,机身□□,一面竖直向上一面向右翻转,立刻就机头后仰,机背朝下地向后开去。库格保尔不等敌机做完翻转就已抢先紧贴着对方机身做了相同的动作,此时更是借力完成了剩余半周的翻转,在敌机下方以正常机位抢出一段距离。待到敌方战斗机完成后半周的旋转以正回机位时,库格保尔高速追上,一个娴熟的殷麦曼弯向上,从继续攀升的喷火战斗机旁擦过,再在攀升的同时一百八十度水平向后急转,躲过了对方的射击,正飞到刚转过头来的敌机上空,两架飞机机头相对,库格保尔毫不犹豫地猛烈开火,却不似弗科般透过机窗直接击杀英军飞行员,而仅仅击中了对方的尾翼。尾翼被毁的喷火战斗机拖着一条黑色的烟尾,翻滚着从空中掉了下去。
“技艺不精啊,卡尔。”弗科通过无线电悠悠地说,“开火太晚。”
“闭嘴。”库格保尔回道,“我跟得这么近,不断变换两机间的距离和角度,他才无法击中我,但是这样我也不好开火。”
“好啦好啦,逗你玩的。”弗科连忙说道。
库格保尔静了片刻,接着说:“喷火战斗机的转弯性能果真比梅赛施密特强上许多,你刚才差点就被甩开了。”
“那又如何?”弗科欢快的声音从隔音耳机中传来,“有你在嘛!我们见一个击落一个,见两个击落一双,下次碰见成群的,信不信我将他们整个阵型都能一次击落给你看!”
十
缓慢的音乐骤停。“夜色/降临,”戴着头铠的男人唱道,音乐又起,“于你所栖;你必与我,同裘共衾。”他向白衣女子的方向步去,提琴的演奏蓦地加快。女子披散金发,一脸惊恐,抬手怒指着不断逼近的男人。施坦史密特正紧盯着台上高歌的女子,冷不丁左肩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不由得转过脸,却看到身旁的弗科已经昏沉沉靠在了自己身上。施坦史密特眉头一皱,毫不犹豫地伸手狠狠戳在弗科肋骨上。
“啊!”弗科惊醒,引得周围的观众都看了过来。
“给我闭嘴。”施坦史密特压低声音道,一掌拍在弗科腿上。
弗科揉揉眼睛,悄声说:“你干嘛总对我拍拍打打的。”
“你欠打。”施坦史密特咬牙道,“瓦格纳你都能睡着!”
弗科困惑地看看施坦史密特,又转头看看台上撕扯的男女,仿佛早就忘了自己身置何处。
身披黑色斗篷的男人在耸立的巨石前拉扯着一袭白衣的女人。女人从他怀中不顾一切地逃脱,他却再次欺身向前,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手上的指环夺了下来。女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便瘫软下来。唱段过后,男人不耐烦地指向山洞之中,女人则颤抖着身躯一步步挪了进去。男人拔剑,随在她身后。舞台上的灯光暗了下去。
坐在施坦史密特右边的申克最先起身,加入了向外涌动的人群。施坦史密特与好不容易等到中场的弗科跟在后面。出了演奏厅,弗科立刻靠在墙边的扶手上,长出一口气,饶有兴致地看着四周的人。施坦史密特双手抱臂在他身旁,不依不饶地说:“以后再不跟你出来了,丢人。”
弗科听了,急急伸手就去拉施坦史密特的袖管:“你旁边站的可是柏林的骄傲,怎么就丢人了?”
“就是因为在柏林,才不敢和你这个柏林的现眼货站在一起。”施坦史密特说着,竟还真的向后退了退。
弗科不服输地也赶紧向前,施坦史密特见状急忙躲开,一头撞在申克身上。但他顾不得道歉,马上就开始伸手往后推不停要凑过来的弗科。
申克看着面前的两人推推搡搡,云淡风轻地一句“我去趟洗手间。”便躲了开来,混进人群中消失了。
“你说啊你说啊,我怎么给你丢人了?”弗科再次抓住施坦史密特的袖管,死死不松手。
“你现在就很给我丢人啊!”施坦史密特大力甩着被弗科擒住衣袖的手臂,“再这样我以后出门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二十七联队的!给我放手!”
“不放!”弗科毫不示弱,“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站到高台大喊‘我们是空军二十七联队第一中队的’?”
“你可别!”施坦史密特立刻放弃了挣脱弗科,反而换做了抓住弗科的袖口不放,好像生怕一不注意,弗科转眼就会去爬背后用于放装饰雕像的大理石台。
“哈约?”弗科背后有个声音犹豫着问道。施坦史密特闻声偏过头去看,只见到一个穿着便服的少年,手中拿着一张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唱片,一脸诧异地瞧着眼前的闹剧。
弗科回过头,马上放了手中施坦史密特的袖子,转身迎了上去:“迪特!”
伊勒曼面对一如既往热情的弗科,有些窘迫地挤出一个笑容,说:“哈约……上次的事,真的对不起。”
弗科睁大了眼,像是这话极其出乎意料,又咧开嘴:“没关系的。”说着,他伸手搭上了伊勒曼的脖子,转身对施坦史密特叫道:“汉斯…阿诺德,这是我的朋友迪特·伊勒曼。迪特,这是二十七联队二组的王牌,汉斯…阿诺德·施坦史密特。”
伊勒曼不无尴尬地对施坦史密特点了点头,好似难以将眼前刚刚还在同弗科拉拉扯扯的人与心目中王牌战斗机飞行员的形象连系起来。
“你好。”施坦史密特却应对自如,“顺带一提,迪特,你旁边的是二十七联队三组的祸害。”
伊勒曼不由得一下子笑了出来,弗科却抬脚佯作要踢施坦史密特。不等弗科去追躲闪开的施坦史密特,伊勒曼连忙道:“哈约,这是给你的。”说着,将手里的唱片递了过去。
弗科这才将手臂从迪特肩上放了下来,双手借过以棕色包装纸裹起来的唱片。
“是摇摆乐。”迪特轻声说。
弗科立刻精神一振,伸手就要去撕包装纸,被靠过来的施坦史密特一下打在手上:“别在这拆。”
伊勒曼见弗科一脸不满地看着施坦史密特,插嘴道:“是伊恩哈特鲍什克的《亚马逊》。”
“上个月的新唱片!”弗科叫道。
不等伊勒曼接话,快步走来的申克从背后在弗科和施坦史密特肩头各自拍了拍:“开场了。”
“申克先生。”伊勒曼隔着弗科朝申克露出一个笑容。
弗科转向申克,惊奇地问:“你们认识?”
“世交。”申克敷衍着耸耸肩,见一旁的施坦史密特对着伊勒曼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朝他使了个眼色,就抬手将他推往演奏厅入口的方向。
弗科已经转过头去看伊勒曼,一脸依旧摸不着头脑的表情。眼看申克就要催着施坦史密特先行回到座位,弗科小跑几步绕到两人面前,将手中的唱片塞到了施坦史密特怀里:“帮我带回去。我不接着看了,出去和迪特聊聊。”
“喂,怎么违禁品随随便便就让我帮你带啊!”施坦史密特还想争辩,却被申克拽住,弗科趁机拖着伊勒曼溜出了剧院。
十二月末的柏林早已入冬,道路两旁的树上顶着细碎的冰,路旁铺着一层薄雪。圣诞节的喧嚣已过,午后卡洛特堡区街上的行人寥寥,伊勒曼走下石阶时就不由得缩起脖子裹紧了大衣,弗科却兴高采烈地任由长风衣敞开着前襟。伊勒曼跟着他沿俾斯麦大街往东,很快就将门前石柱耸立的德国歌剧院甩在了身后。
“去哪?”伊勒曼回头望望歌剧院顶上的万字旗,像是对白色的建筑恋恋不舍般,又转过头不死心地问弗科。
“当然是提尔公园。”弗科一面回答一面目光追随着身旁经过的轿车,又问道,“等下有事?”
“没有。”
“那就陪我走走嘛。”弗科说,“晚上去我家玩?不远,就在卡洛特堡区以内。”
伊勒曼犹豫了一下,答:“好啊。”
“怎么想到来柏林的?”
“来……找你啊。”伊勒曼有些局促地说。
伊勒曼许久没有听到回音,不由得偏过脸去看弗科。两人信步走在冬日的街道,弗科的长靴踏在平滑的路面发出一声声轻微的闷响。本来眼中带着不安神色的伊勒曼,此时看到弗科正在自顾自地无声发笑,忍不住手肘轻推了他一下:“我有那么好笑?”
“没有。”弗科忍着笑说,“想不到你会专程来看我而已。哎,你不觉得这话,十月的那个夜晚我还在阳台对你说过?”
伊勒曼目光四处转了转,点头道:“没错,你当时问我你哪里好笑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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