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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成] 青山遮不住-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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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才还没来得及看清护士的长相,病房的门呯地被撞开了,一个声音激动而大声地在小小病房里响开,“成才哥,成才哥醒了吗?”
护士毫不含糊地扔给他一个分贝更高的回应:“什么人啊!?这么大嗓门干吗?以为别人全是聋子吗?没见这屋两个重伤员吗?”边说边探出头到屏风外面看来人是谁。
成才轻轻笑了一下,接下来他毫无悬念地听到了他的发小哆哆嗦嗦的声音,“我们是市民义勇军的,我们来看,看我们从战场上抬过来的伤员。”
“是屏风里面这个少校吗?噢,是你们抬过来的。进里面来吧,注意声音小点,这儿还有别的伤员呢!”高个护士说完转身面向成才,成才这才有机会看清她的面目,一张清丽脱俗不施粉黛的脸,眼神却带着些慧黠,“医生说你伤口有些感染,昨天到今天一直在发烧,现在烧刚退,有事喊一声,我姓高,是87师师医院的护士。”
高护士刚走,成才眼前就被白光晃了一下,许三多的经典大牙快扑到他的脸上了,“成才哥,你醒了,太好了,你不知道,我和吴哲在战场上找到你的时候,你跟一个死了的日本兵紧紧地抱在一起,身上好多血,怎么叫都不醒,我以为再也见着你了···”说着说着,三多止不住地的眼泪又哗哗地往外流。
成才伸手轻轻打了一下三多,“哭死鬼,又来了,我最烦看你淌眼泪了!”听到成才的话,三多连忙止住眼泪,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吴哲,“成才哥,我跟吴哲就是抽空过来看你的,我们市民义勇军等会儿还要去帮着运弹药到前线呢!”吴哲在三多身后礼貌地冲成才笑着,还是像过去那样文雅中带着热情。
成才连忙说:“我这儿没事了,你们赶紧走吧,前方正缺弹药呢!”三多和吴哲走到门口,却又听到成才在床上叫了一声,“三多,你和吴哲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
一·二八事变以来,粤军十九路军以地方军的身份打出了气节打出了威名,上海乃至全国的民众众口称赞,表面上不说,但是老百姓的心里对于南京政府和所谓的中央军都是有微词甚至看轻的,挂着“莫谈国事”的茶馆酒楼里,大家议论都是“中央军只会打内战打自己人,日本人一来就躲起来了“云云。不过,87师在葛隆镇的惨烈一仗,倒是终于打出了德式师的威风,中外媒体不惜溢美之辞,尤其是南京的《中央日报》,更是把87师夸到天上去了。倒是第五军军长兼87师师长张治中将军看着报纸吹捧的话,冷笑了几下,对着亲信的副官感慨道:“如果把放到江西剿共的兵力早一点投放到上海,哪里还会牺牲这么多官兵,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沉吟了一会儿,张治中想起了什么,问副官:“刚才在报上看到,说是261旅一名军官一人狙杀了三十名日军,你问一下高国,是真事吗?记者们总是爱夸大其词。”
副官领命去打电话,稍顷回复张治中,“报告军座,确有此事,是德国顾问团的翻译成才参谋。”
“噢?我听说成参谋在德国学的军事工程专业,此前一直在上海兵工厂做设计,怎么枪法如此了得?”
“报告军座,高旅长说,顾问团那名叫费因茨的德国顾问听说是德国数一数二的狙击手,成参谋是他的学生。”
“早就听说德国狙击手厉害,日军里也有专业的狙击手,有不少还是在德国受训的!唉,堂堂国军,连一把正规的狙击枪都没有,更别提专业狙击手了,看来,仗打完了,我应该向军事委员会请示:请德国教官培训国军的专业狙击手啊!”战前刚刚从黄埔军校教务长职上卸任的张治中,为了避免和昔日黄埔的共产党朋友打内战,总是更愿意把精力投放在军队的建设与培训上来。事实上,一·二八之后,他真的放弃了蒋介石新的任命,不愿去福建参与讨伐十九路军,低就自己当了军队的教育长之类的职务。
“陈副官,你安排一下,好好宣传一下成参谋的事迹,尤其要提到国军也有自己的狙击手这件事,给日本人好好震慑一下!”
“是!”
“卖报,卖报,看国军神枪手一日毙敌三十!”街头的报童起劲地吆喝着新出的报纸,日本人打到眼皮底下了,抗日新闻比明星八卦好卖,报纸和报童都知道这个道理!
一个穿着米色的风衣,戴着礼帽和墨镜的男人听到叫卖声,停下急促的脚步,在报童手心放下一个铜板,拿走了一份《申报》,一边翻着报纸一边走路,没走几步,进了附近的锦春酒楼。
锦春酒楼是四川到上海创业的一个女老板开的,这个女老板是上海滩的传奇人物,天生丽质又兼长袖善舞,上海滩三教九流黑道白道租界华界都吃得开,锦春酒楼,中西兼顾品位不俗,各色人物都喜欢到此附庸风雅。
侍者带风衣男子进了二楼的一个雅间,男子摘下墨镜和礼帽,雅间里已经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坐在方桌前喝茶,男子一边脱风衣,一边在对面坐下。
“路上没尾巴吧?”
“瞧您问的,我什么时候带过尾巴!”
“就你能!看今天报纸了吗,你那个徒弟出名了!”
“成才吧;我还没来得及看呢,刚在路边听报童叫唤什么国军神枪手一日毙敌三十,我就猜是他。国民党军队里我可没听说有什么像样的狙击手!成才这小子,去年在特科,我可是见识过他的枪法!”
“他送过来一个笔记本,是两个德式师的装备和配置情况。德国顾问给蒋介石搞了一个《陆军改革建议书》,他录了副本,不过过于机密,这次没法送出来。”
“你什么时候见他?”
“这一仗打完了吧!小伙子干得不错,看起来张治中对他很欣赏,接受记者采访专门提到德国学习过狙击的成才参谋,还特别提到国军这样的狙击手还有不少,很会跟日军本打心理战吗!”
“成才,不容易啊,咱们党最艰难的时候他加入进来,一入党就跟着我在特科三天两头出生入死。上次分手的时候,我跟他说,革命胜利了一定会再见面的,其实,我自己都不信,不知道哪一天就牺牲了,也就是给他打打气,因为大多数时候,他都要一个人孤独地战斗。”
“想不到特科最能干的红狐也会伤感!”
“伤感一下你也要管啊!对了,老铁,徐恩峰昨天再次邀请我加盟调查统计处,我说回去想想,过两天给他答复。”
“你替他做掉了叶秀曾,他才坐上了中央党部调查统计处处长的位置,可是叶秀曾死党不少,加上复兴社总来插一腿抢功,他想坐稳不容易,你的能力他不能不借重。咱们索性主动一点,以退为进。你去找他,跟他说明为难的理由,就说你过去参加过兵工厂的一些工会活动,如果进了中统,怕上面追究起来对他影响不好,一来可以激一下他,二来捅开了,对你今后反而是个保护!”
江南的春天总是悄悄地在身边出现,大家的心思都关注在淞沪前线的战事上,没有人看到树上的柳叶抽芽了,没有看到窗外的玉兰开花了,除了闷在床上的成才。躺了半个月,伤好得差不多了,战事却也平静了一些,关于谈判的传闻不断在院子里晒太阳的伤兵闲谈中听到,伤员们说到这些总是有些忿忿,“奶奶的,我们流血牺牲,当官的却和日本人谈和!”
“国军神枪手”的新闻见报之后,成才在伤兵医院成了知名人物,伤员们看他的眼神总有些敬佩,有人便就这个问题请教成才,成才听完,却只是一笑,“政府有政府的考虑,身为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并不多说,心里却忧心忡忡:南京政府坚持“攘外必先安内”,就等着和谈完了,停战协定一签,赶紧把部队调到江西剿共前线。如果这次真的对日本让步,日本人今后势必步步紧逼。虽然身为共产党员,政见不同,目前和国民党是势同水火的敌人,但是外敌入侵的情况下,大家都是中国人,放下成见,共同抗日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情,如果放任日本人在东北坐大势力,染指中原是迟早的事情!
心里着急,脸上却还是一片平和,成才岔开这个话题,倒和旁边的人议论起前两天到伤兵医院视察的孙夫人和蒋夫人来,“我觉得还是孙夫人气质更高贵些,我喜欢孙夫人。”被他一带,周围的伤员都开始七嘴八舌地评价起孙、蒋、孔几位夫人,最后就说到了上海滩的明星们身上了。
“唉,唉,你们几个,伤好了上前线去,在这儿闲聊,还像爷们吗!”高护士的声音是伤兵们最愿意听又最不愿意听的。旅长妹妹的身份来做护士,个性张扬却不失风趣,高梅馥在伤员中拥有极好的人缘。她一出现,有人赶紧回病房,有人却凑上去表示伤口发炎,下午再打一针。高梅馥翻着白眼把人哄走,看见成才,却眉开眼笑地说,“成参谋,有人要见你!”拉着成才就病房跑。
半个月来,高梅馥常到成才病房来,话里话外,总是转着弯说到伍六一身上,成才其实早从高国上次聊天中猜到些许故事,于是对伍六一连长一通狂吹,尤其是这次战役更是神勇英雄,听得高梅馥神采飞扬,对成才自然爱屋及乌地好得不行!
高梅馥拉着成才往病房走,成才心里嘀咕着:谁这会儿来看我,许三多和吴哲在市民义勇军忙得起劲,来过两次见他伤势好转就没影了;部队战事未完还在前方坚守;费因茨和德国顾问团回南京了;还有谁?难道会是他,会是师傅吗?
想到袁朗的心便忐忑起来,脚下的步伐便加快了许多,这点异常却让高梅馥看了出来,她含义丰富地对成才笑了一下,“你急什么,让她等等才好,从来没见她那么着急地要见一个人的!”说完又笑了一下。笑得成才糊涂起来,难道不是他?
高梅馥轻轻推开房门,成才跟在她后面,病房里有两个人站在窗户前面,背对门在说话,看背影,一个是身材高大的军人,一个是身材苗条的少女。
“二哥,梅生,你们要见的人来了!”高梅馥的这句话一下子让成才想起来了,高国说过,他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弟弟高城在炮兵服役,小妹高梅生还在上学。
窗前的两个人转过身来,成才的眼睛哗地亮了一下,窗外的阳光并不刺眼,但是那个炮兵军官的帅气和英武却散发着阳光的气息,成才心里叹了一句:这才是军人!可惜是如此健康阳光的军人太少了!
炮兵少校热情地伸出手一把握住成才,“你好,我是高城,独立炮兵团山炮营营长,以后你叫我二哥就行!”
高城手大而有力,成才感受到那双手上的力量和温度,笑笑说,“那好,不穿军装的时候,我就管你叫二哥吧!”
高城松开手,“大哥说,成叔家的孩子是条汉子,让我一定要来看看你,我们团刚从前线下来休整,我就带我小妹过来了。梅生,你不是嚷嚷一路了吗,说是你们同学都很佩服那个神枪手吗,快过来!”
那个一直站在哥哥身边沉默不语的清丽少女微笑着,还是不肯说话,似乎有些腼腆,眼神刚才却一直不露痕迹地追着成才,成才的眼睛一下子和她的眼睛对上,她迅速地垂下眼帘,抿着嘴只是微笑。
高城在一旁打破片刻的尴尬,“我小妹梅生,在金陵女中念书,今年十五岁,从小被我大哥大嫂惯坏了。”
高梅馥也在一边说:“没错,她人小鬼大,蔫坏。”
哥哥姐姐说着自己的坏话,高梅生却毫不在意,只是靠在窗前,听他们三人说话,有意无意地眼睛却总往成才那儿瞟一下。
成才觉得这个女孩子有点个性,挺可爱,他更多的注意力是在高城身上,他觉得自己有些被高国和高城兄弟俩吸引住了,准确地说是他们身上纯粹的军人气质吸引了他。他只是本能地感觉到他们一定是正直爱国的军人,隐隐地觉得自己应当多接近他们,了解他们的思想,至于今后要做些什么,那时的他并没有多想,更想不到若干年后的人生岁月,会和高家兄妹紧密相连。
《青山遮不住》第十一章(上)
1932年的上海春天在淞沪战场上枪炮硝烟中悄悄地来了,大家忙着抗日救亡,连上海滩时尚的男男女女们都跟着卷进了这股热潮,这个春天竟然真的少了风花雪月的布尔乔亚气息,多了铁马金戈的昂扬精神。
然而,就像上海人天井里常种的白玉兰开得早谢得也快,救亡的风潮来去匆匆,五月的街头,转眼就又充斥着有些甜腻的栀子花味道了。随着南京政府和日本人签订了一纸停战协定,上海人心中的英雄十九路军撤出上海,派驻福建;87师、88师也分别奔赴新的驻地。
上海滩又恢复了昔日的歌舞升平,仿佛那场惨烈的抗战没有发生过。也是,对于上海人来说,大事件总归是过眼烟云,大时代都是当做小日子来过的,再大的政治事件他们都会从里面找出生活的乐趣。其实,这是好事,以今人的眼光来看,是这样,和平的年代,无事的日子,这样生活最好,只是那毕竟是风起云涌的三十年代啊!
国军自然有一个盛大的论功行赏的仪式,当然,论的功和行的赏是给第五军这几个中央军嫡系部队的。作为神枪手,成才从他的老乡张治中军长手中接过了勋章,然而,对于他来说,这个勋章接在手里,有些烫手。坐在礼堂里一群礼服笔挺的国军军官之中,他心里有一种怪异的滋味。就在此刻,他的同志们正在江西前线为粉碎身边这群人所在军队的残酷围剿而浴血奋战,他时刻思念着的上级和领路人此刻和他一样正在不知名的地方默默工作。然而,身边国军军官们欢腾喧嚣的快乐却是真实的,发自身边这群人心灵的,因为他们第一次不把枪口面对自己人,而是对着入侵的外敌作战,这样的战斗胜利当然应该高兴,当然应当受勋;或许作为军人,保家卫国的战斗才是戎马生涯的顶峰,才是军人最原始的本分,才会感受到军人的职业自豪感。
在这个仪式上,87师的高国旅长被擢升为36师副师长,当然,36师的正师长则是此战中同样出色的88师宋希濂旅长,之所以,此正彼副,则是因为宋师长是黄埔嫡系,而高副师长则是保定军校出身。不过,由旅长到一个整编德式师的师长,跃马横戈调兵遣将的感觉自然更上一个层次,高国并不介意给宋希濂作副手,反倒是高城替哥哥抱屈。
停战之后的数日,正是端午节,长江中下游的人好像更看重过这个节,高国特意把成才叫到南京的家中,成才带上了三多,和高国夫妇、高城、梅馥、梅生一家人共同过了一个端午。
南京郊外固城湖的苇叶特别的新鲜清香,句容茅山脚下的糯米包出来的感觉又结实又绵软,高国夫人亲自下厨做的久违的家乡菜勾起思乡的情愫,高家兄妹情深带给人的回家感觉,这一切让成才飘零着的游子心情不知不觉之间得到慰藉。
席间年轻气盛的高城不免对大哥血战数月却只是给宋希濂作副手心有不平,“大哥,这回最难守的阵地是261旅守住的,最难攻的阵地也是261旅攻下的,可是凭什么他宋希濂倒比您高上一级,要论资历,他比您还要晚上几年呢!”
高国却笑着说:“军人征战沙场,杀敌卫国是本分,论资排辈那是国民党党部那些人喜欢做的事情,宋希濂是个将才,人也不错,给他当副手,也没什么,36师马上也要接受德国顾问的整训,我倒想好好大干一场。成才贤弟,你到时一定得多多帮忙!”
成才笑笑,“大哥怎么知道我会去36师,我可是听命于军事委员会的安排!”
高国的回答却高深莫测起来,“宋师长在我面前不止一次问起你的事情,他是总裁爱将,把你和费因茨弄过来怕是他上任要做的第一要事,他明白,有了德国人和你的帮忙,36师的整编才有谱。”
成才听着高国的话,心里暗自惊叹高国并不象表面上看的那样只是纠纠武夫,实际上心思机敏洞察世事人情练达,古人云:“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假以时日,一定是卫国良将。
成才在这边低着头抿着嘴笑着乱想的时候,不曾留意到高国其实也在看着他,他心里想的那句古语,高国也正在想着同样的表达:这个孩子脸上总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感觉,其实胸中一定有万壑千山;看着文静清秀,战场上却不经意地显露出骨子里的铁血;最难得的是,扬了名受了奖,他却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藏到德国顾问团一众德国将军的背后,低调得让人好奇。如果宋希濂真能把他要到36师,真想好好跟他聊聊,这个孩子一定有比别人丰富的内心世界。
席间的三个军人各怀着一份心思,对前程,对未来,杯酒之间,越说越投机;席间的高夫人却是和许三多聊得开心,高国夫人是安庆人,有一副黄梅戏的好嗓子,三多从小就爱听戏,那一出出戏词记得牢着呢,高夫人在上海南京难得找到同好,拉着三多,聊着聊着,高夫人竟唱了出来和三多对起歌词来;
梅馥却想着六一在城外驻防没法来过端午,闷闷不乐地托着腮帮子想心思;梅生则一言不发,坐在圆桌的角落里,一边拿着筷子乱捅粽子,一边却竖着耳朵听那三个军人的聊天――
“这次淞沪之战,国军炮兵作战能力之差实在是让人汗颜,身为炮兵一员,看着自己的火力不能给突击的步兵提供掩护,我痛心啊!不知道这次德国顾问的《陆军改革建议书》在炮兵上有没有一些建议?”这是二哥,山炮营长高城,他总是这样意气飞扬。
“我看过初稿,德国人的建议是每个整编师设两旅四团,另外设有师直属骑兵1个连、炮兵1个团、工兵、通信、辎重各1个营、卫生队1个、特务连1个。这个建议还是考虑到中国军队的作战实际和目前的装备情况的。”这是梅生心里暗自喜欢着成才哥哥的声音,平和低沉,略微带着点金属的磁性,是梅生最爱听的声音。
“成才贤弟,我看你这个兄弟许三多憨厚老实,不知道现在做些什么?”这是大哥,他总是爱操心别人的事情。
“三多到上海半年多了,晚上去光华大学上夜校。我父亲原本是想让他来照顾我,不过我出门在外这么多年了,一个人惯了,也用不着什么照顾,所以,白天一直闲着。”
“我看他记性不错,那么多曲词,记得挺全,不如跟着我当个传令兵吧?”
“那太好了,大哥,三多跟着你,我父亲也一定高兴,三多从小就跟我一起长大,人是最好不过了,做事有时候爱较真儿,不过,他是个顶靠得住的人。”
对于成才、三多和高家兄妹来说,这个晚风沉醉的端午家宴让人难忘,温暖的亲情在日后艰难的抗战岁月被幸存者不断想起,成为继续前行的力量。
果真如高国所料,36师师长宋希濂要到了德国顾问费因茨、塞克特,当然还有翻译成才参谋。正当36师的德国式整编有序地进行时,福建事变发生,一纸命令,36师被派往福建,南京的命令是剿灭通电全国联共反蒋的十九路军,昔日曾经并肩抗击日本入侵的两支中国军队将不得不兵戈相见。
接到命令的当天晚上,成才又去了亨利钟表店,福建事变发生突然,面对昔日共同抗日的十九路军,36师从师长到士兵都没有做好反戈相向的准备,成才当然也是如此,更何况,福建靠近苏区,36师很有可能会留在前线参与围剿红军,他更想从上级那里想知道:面对十九路军,面对红军,他这个潜伏的共产党员应该做些什么?
此前,他在伤兵医院的时候,收到过一束市民献花,送花的人没有见着,护士拿进来鲜花,成才在花里找到一个小纸条,上面写着“亨利钟表店老板铁路携店员向抗日英雄致敬!抗日英雄凭此条可到本店免费修表一次!”云云。
拿着纸条,成才伤愈后去了一次亨利钟表店,当柜的店员接过字条,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问,就把他请进了里屋,他第一次见到了他现在的上级――亨利钟表店的老板铁路。铁路是个风趣的中年人,上海话说得地道得很,从外表上看,就是上海滩精明店主的典型形象。
铁路对他的事情似乎清楚得很,“你上报纸那天,你师傅正好跟我在一起,那个得意劲儿,好像你的枪法是他教出来的一样。”
“我师傅现在好吗?他在上海吗?”明知道组织纪律不应该问,可是成才还是很想知道袁朗到底在哪里战斗。
铁路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你师傅替你担心,说你一个新党员,一个人在敌军中孤独地战斗,不容易,希望你记住他说过的话,革命胜利了,他要管你要孩子!”
铁路的转述没有夹带任何感情Se彩,平淡的复述而已,却让成才的眼里泛起了泪光。成才动了动嘴角,不想在新上级面前流露些许脆弱的情感,“我想知道,组织上对我今后的工作有什么指示?”
铁路看着眼前掩饰情感故作坚强的年青人,心里有一丝过来人的心疼,“你打入南京政府的军事委员会非常不容易,中央的意思是,长期潜伏,待机而动。你会下围棋吗?”
成才点点头,却没太明白铁路的意思。
铁路迎着成才的目光,眼睛里写着坚定和自信,“真正会下棋的人都知道怎么用闲子,有时候,看上去的一颗闲子,却在最关键的时候迷惑敌人,发挥最致命的作用。你的任务,就是做好这样一颗闲子,甚至是冷子。”
铁路的比喻让成才的思路一下子有了拨云见雾的感觉,“我师傅原来跟我说过,不让我发展党员,不让我暴露自己,不让我主动出击,我心里一直拧着劲,不理解,难受。您这一比喻,我明白了,不过,我这颗闲子要闲到什么时候,能告诉我吗?”
铁路看着成才期待的目光,轻轻地摇着头,“我也说不好,或许两三年,或许四五年,也有可能要十年多,这都要看革命事业的发展进程,不过,你要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你记着,你永远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从今天起,你只和我单线联系,我如果想找你,会在《中央日报》上刊登一个寻人启事:急寻走失小弟吴江,见报速与报社联系。你看见这样的寻人启事,就跟报社要联系方式;如果有紧急情况,你可以直接到亨利钟表店找我。”
《青山遮不住》第十一章(下)
1933年11月李济深、蔡廷锴在福建组织“人民政府”,发表反蒋宣言,并派人与红军接洽,谈判停战和合作,史称福建事变。
蒋介石分析形势后,决定立即从抽调嫡系部队第87师和88师和36师入闽,讨伐福建“人民政府”和其武装力量第十九路军。
在军事和政治双重压力之下,激战后幸存的十九路军余部接受了南京政府提出的改编条件,这几个师逐渐中央化。在一二八淞沪抗战中英勇奋战的十九路军就此消亡。而曾与之并肩战斗在抗日第一线的德式师,竟然成为平定福建事变的急先锋,双方从昔日生死与共的袍泽变成干戈相向的对手,令人唏嘘不已。
长汀的春天来得格外的早,平定福建事变的这几个月里,成才陪着两个德国顾问远远地冷眼注视着由战到劝降到议和的进程。
这个福建江西交界处的古城,山水的确秀美,遥想唐末某年,为避战祸的中原人行进到这里,被这里遍野娇艳杜鹃花所吸引,留住此地,修筑土楼,繁衍生息,在这个僻静的大山里保留了一份最正统的中原之根的奇特的客家文化,也保留了一份独有的中原古老风骨,勤奋、耐劳、守志、要强,于是,才会有赤色之火在此地的燎原。
36师换防到此的时候,正是苏区反围剿最残酷的时候,内忧外患之中的红军主力已经受到重创,在长汀一带双方其实已经没有上规模的战斗,36师实际上,36师除了最初入闽的时候跟十九路军干过一仗之外,并没有跟随红军动过什么激烈的刀枪。宋希濂是黄埔一期出身,红军将领中的许多人都是他昔日同窗,某日小战斗,心不在焉的宋师长竟然中了冷枪,于是住院治疗;副师长高国一到长汀,就声称水土不服,上吐下泻,称病回宁休养调理去也;36师剩下一个参谋长撑着,德国顾问们本来就对调德式师打内战一事很反感,于是借着主官不在,塞克特和费因茨带着成才也回了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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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年夏天的南京城外,中央军某射击训练场,正午时分,骄阳当空,烈日灼身,万里无云,一群穿着黄绿色布军装的士兵排成长长的一列趴在飘荡着浓烈黄土气味的训练场上进行据枪练习,南京的太阳炉火一样烤着,可是长官的命令是一动都不能动,每一个兵的手上都端着拿着大价钱进口的德国狙击步枪,听说枪上的瞄准镜值老钱了。
后背的军衣颜色被汗水浸得变成更深的绿,趴在地上的兵们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了,只知道那个长得像戏子一样格外英俊的少校参谋和他那个德国老师还没有喊停的意思。
那两人此刻正双双舒服地躺在一处树荫下的凉椅上,军装脱了,白色的衬衣袖子挽得高高的,勤务兵在身后摇着蒲扇,喝着加冰糖的黄山贡菊,用听不懂的德语聊着闲天,时不时看一眼训练场上倒霉的士兵们。
离他们最近的那个山东兵,分明看见那个少校瞟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看他们的时候,竟然嘴角会带出一对好看的酒窝,山东兵心里暗暗骂了一句:“真TMD的好看,比夫子庙小摊上卖的那个梅兰芳画像还好看,怎么不让他去演杨贵妃,上面怎么想的,让他跑这儿来祸害我们!”
山东兵心里骂着成才,可是又忍不住地多看了树荫下那个少校几眼。这位据说在德国接受过狙击训练的翻译官,几个月前从福建前线回来,被张治中将军委任为狙击训练教官,在德国顾问的协同下,负责训练中央军各部推选出来的所谓神枪手。
南京政府雄心勃勃地要请德国顾问按照87师、88师和36师的样板,把全部60多个师都进行整编,当然,德国顾问提出的提高单兵作战能力尤其是狙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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