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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玷玉龙续-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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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凤楼目光一凝:“你认为她也愿意?”

傅侯双眉微扬,道:“傅家的子弟,小翎的条件,让她打着灯笼,再去找第二个试试。”

胡凤楼想了一下:“那么这样,我去问问她,她要是愿意,我听你的,拼着落尽天下人的闲话,成全他们,要不然,你给我告诉小翎,让他趁早死心。”

傅侯为这一喜,忙道:“我记纪刚召她来。”

他要动。

胡凤楼抬手一拦:“你好像很高兴。”

傅侯道:“老实说,小翎说你不许,我没敢存希望,绝没有想到,你这回这么好说话。”

胡凤楼看了他一眼:“就像你说的,儿子总是自己的,自己的儿子,谁不疼不爱!”

傅侯笑了,笑得很高兴、很爽朗:“这就对了,可千万别让小翎知道,要不然以后他就不怕你了,总得有一个降得了他的。”

胡凤楼道:“这叫什么话,难道他不怕你,就因为只有你一个人疼他家他?我比你还疼他爱他,可是我绝不惯他宠他。”

傅侯似乎朋点忘形,微一欠身:“是夫,我失言,你爱怎么罚怎么罚,我这就去……”

胡凤楼道:“你哪儿也不许去,你既然这么看重人家,就不应该这么对人家呼之来,挥之去。”

傅侯微一怔:“对,我又错了。”

胡凤楼道:“我自己去问,这就去,先不许告诉小翎。”

傅侯又欠了身:“是,夫人!”

胡凤楼没再理傅侯,转身出去了。

直起了身,看得出来,因为很明显、很清晰,傅侯的脸上,浮起了兴奋。

胡凤楼就是不徐不疾地走,也永远那么轻盈轻妙,飘逸若仙,不管到哪儿,她也永远不沾人间一丝烟火气。

她离开了后院,经过大殿,到了前院,一路寂静空荡,没看见一个人。

刚出庙门,她看见一个,一个佩剑黑衣人,是个“血滴子”。

“血滴子”个个修为不俗,可是胡凤楼到了他身后,他居然仍茫然无党。

胡凤楼轻轻咳了一声。

佩剑黑衣人身躯一震,霍然旋身,当他看清眼前人时,立即神色一肃,单膝落地,打下扦去:“夫人!”

胡凤楼道:“起来回话。”

“谢夫人!”

那名黑衣佩剑人站了起来,垂手恭立。

胡凤楼道:“我要找无垢,哪儿能找到她?”

佩剑黑衣人立即又躬身道:“容为夫人带路!”

他又一个扦,站起来,斜肩弯腰往前行去。

胡凤楼跟了去。

就在庙旁那座小山下,有一片占地不大的林木,穿过这片林木,一个山洞呈现眼前。

佩剑黑衣人停在了洞口,躬身道:“无垢就住在这个洞里。”

胡凤楼道:“你去吧!”

佩剑黑衣人恭应一声退去。

胡凤楼迈步进了山洞。

这个山洞应该很深,不然无垢应该听得见洞口的话声,早已迎了出来。

事实上却不然,洞很浅,只有丈余,拐一个弯就到了洞底,却没见人,原来无垢不在。

不算宽敞,但很干净,一个人住也绰绰有余。

摆设也很简单,不过床跟桌椅而已,但是都很不错,而且纱帐、棉被、褥子,居然还都是新的,甚至透着一阵阵的幽香。

不像个三清弟子出家人住的地方,这位无垢受到的待遇,也颇为特别。

胡凤楼正在看,她听见身后来了人,转过身,正好无垢拐弯过来,一见到她,无垢立即施下礼去:“无垢见过夫人广

胡凤楼含笑抬手:“不要多礼。”

“谢夫人!”

无垢站了起来,微低着头。

她已经换回了衣掌,但是不管穿什么,都好看。

胡凤楼打量了她一眼:“知道我在这儿?”

“无垢听说了。”

胡凤楼道:“咱们坐下说话。”

她坐了下去。

无垢站着没支,等胡凤楼又让了她一次,她才在下首坐了下去。

容得她落了座,胡凤楼不经意地转睑看了看:“这儿能有这些东西,还真不容易,不像是附近渔村的。”

无垢迟疑了一下:“回夫人的话,是从县城运来的。”

胡凤楼轻“呢!”一声,转眼凝目。

无垢微低下了头,似有意还无意地避开了胡凤楼的目光:“‘崂山派’只有无垢一个女弟子,贝勒爷怕不方便,特别把无垢安置在这儿,着人从县里运这么几件家具来。”

似乎,这也是人之常情。

胡凤楼微一笑:“没想到纪刚还挺能体恤人的。”

这一笑,这句话,使得夫垢头垂得更低。

胡凤楼设在意,她根本也没多想,道:“你多大了?”

无垢道:“回夫人的话……”

胡凤楼道:“你不要太拘谨,我想像朋友一样跟你说说话,我出身江湖,也不太习惯这些借礼。”

无垢道:“无垢不敢。”

胡凤楼道:“无论从哪方面看,你都不该是一般世俗女儿家。”

无垢沉默了一下:“无垢廿了。”

胡凤楼道:“你怎么会皈依三清的?”

无垢道:“家母许下的宏愿,也因为家师是‘崂山派’三清弟子。”

胡凤楼“呃!”了一声道:“令师是‘崂山派’的哪一位?”

无垢道:“她老人家上一字天,下一字尘。”

胡凤楼神情微微震动了一下:“原来是她,据我所知,她从不收徒,你恐怕是她唯一的弟子。”

无垢道:“是的!”

胡凤楼道:“你既接她衣钵,一身所学必然得她真传,一定很不错。”

无垢道:“夫人夸奖,夫人是当代大家,崂山末技,不在夫人法眼之内。”

胡凤楼道:“你言重了,我不敢当这四字当代大家。所谓大家,指的不应该是一个人的修为,品德、胸禁、气度,至少应该占一半。

…………………………………………………………………………………………

第十一章

无垢道:“夫人夸奖,夫人是当代大家,崂山末技,不在夫人法眼之内。”胡凤楼道:

“你言重了,我不敢当这四字当代大家。所谓大家,指的不应该是一个人的修为,品德、胸禁、气度,至少应该占一半,真说起来,当代大家四个字当之无愧的,放眼当今,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南海”的“无玷玉龙”郭!

无垢道:“无垢生得晚,但是夫人的当年,普天之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垢认为,能跟‘南海王’并称的,只有夫人。”胡凤楼笑了,笑得很高兴,但似乎也带点伤感:“你这是捧我了……”

无垢道:“无垢句句由衷,字字发自肺腑。”

胡凤楼笑笑道:“不管怎么说,我谢谢你对我的推崇,咱们不要把话扯远了……”顿了顿,接问道:“令堂许的宏愿,是有年限的,还是你得把一辈子奉献三清?”

无垢道:“无垢今生今世,皈依三清。”

胡凤楼道:“你自己的意思怎么样?”

无垢道:“无垢之皈衣三清,是为母病不愿,身为人女,理应如此。再说,几年下来,无垢也已经习惯了这种清静无为的日子了。”胡凤楼沉默了一下,道:“既是这样,小翎就只有死心了。”

无垢道:“万请夫人谅宥!”

胡凤楼目光一凝,道:“似乎你知道我要跟你谈什么?”

无垢道:“是的,无垢想到了。”

胡凤楼道:“那么,让我最后问一句,你自己对小翎的看法怎么样?”

无垢道:“翎贝子无论家世、人品、所学,在女儿家心目中,都不作第二人想,也是每一个女儿家的天大福份!”

胡凤楼道:“这么说你.”

无垢道:“如果夫人一定要让无垢说,无垢感激夫人跟翎贝了的垂爱,无垢愿意视翎贝子为须眉知己。“胡凤楼呆了一呆,道:“这么说,小翎在你心目中,并不是……”

无垢道:“夫人,情之一事,不要看两字缘份。”

胡风楼道:“你也不必这么说了,小翎虽然是我的儿子,连我也不认为他是最好的,而且差人很多。”无垢没说话。

胡凤楼道:“或许我不该问,你是不是已经遇见了心目中不作第二人想的?”

无垢很平静,话也答得毫无犹豫:“是的。”

胡凤楼目光一凝:“能让我知道—下,是当今的哪—个么?”

无垢道:“无垢深知夫人,不怕让夫人知道,无垢跟他在‘崂山’‘南天门’一度邂逅,如今他也来了‘独山湖’,他姓燕,单名一个侠字。”

胡凤楼猛一怔,倏然而笑,笑得很高兴,真很高兴:“你好眼光,真好眼光,小翎是不能跟他比,而且差了很多……”

无垢娇靥上有点异色:“夫人也知道他?”

胡凤楼道:“你也应该知道他,我奇怪你为什么不知道,难道说,纪刚对你们还没作交待?”

无垢道:“夫人是指……”

胡凤楼道:“我这以说吧,他不姓燕,他姓郭,他叫郭燕侠……”

无垢猛一怔,忙道:“夫人是说……”

胡凤楼道:“南海郭玉龙收了六个义子,人称‘郭家六龙,他居长。”

无垢目闪异采,忍不住一阵激动:“原来他竟是……怪不得,怪不得……贝勒爷怎么没往下交待?”

胡凤楼道:“许是因为傅侯已经到了,用不着他再往下交待什么了。”

无垢目光一凝:“侯爷!”

胡凤楼道:“纪刚得知燕侠就是郭家的郭燕侠之后,密奏进宫,皇上了一道密旨给傅侯,着他来对付这个郭家人。”

无垢脸色一变,失声道:“那么夫人岂不是……”

“岂不是”什么,她到此打住,没往下说。胡凤楼淡然一笑,道:“我是很为难,不过我相信还能应付。无垢目光一凝道:

“郭家的那个燕侠,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胡凤楼道:“他已经知道了。”

“那他……”

“我求爱他开‘独山湖’,他说郭家不愿意再退让,这一次,不是埋骨‘独山湖’,就是宁愿让人家抬着出去。”

无垢脸色一变:“他怎么能也让夫人为难?”

胡凤楼道:“他没有错,我不能让郭家再退让了,事实上郭家也不能再退让了,否则就得永无休止的退让下去。”

无垢道:“可是,夫人,两虎争斗必有一伤,无论伤着哪—方,相信都不是夫人乐于见到的。”

胡凤楼道:“不错,不过事到如今,我已经无能为力了。—方面是我的夫婿,夫婿身后背着个朝廷,不能不效忠于皇上。一方面是我的朋友,尤其当年我欠过他家一笔不小的债,眼前若要化解,恐怕只有等奇迹出现了。”

无垢道:“这么说来,都怪纪贝勒……”

胡凤楼道:“不,不能怪他,谁都不能怪,各人的立场不同,要怪只能怪造化弄人。”

无垢香唇启动,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说话。

胡凤楼缓缓站了起来,道:“咱们的谈话该结束了,我也该走了。”

无垢跟着站起,低头道:“关于翎贝子的事,不请夫人见谅。”

胡凤楼道:“你要是这么说,那就是不了解我,我要真是那种人,也就不会来问你意思。

我唯一感到遗憾的,是你是个三清弟子出家人,你不该是,绝不该,就象我刚才说的,谁都不怪,是造化弄人。”

无垢低着头道:“是谢谢夫人。”

胡凤楼道:“要有事,你忙你的去,要是没事,你就歇着吧。”话落,她转身行了出去。

无垢施下礼去:“无垢恭送夫人。”只听胡凤楼轻柔话声传了过来:“不要多礼了。”

刚才面对面的谈话,这位博夫人表现得—直很平静、很镇定,可是现在抬起头,却发现傅夫人那无限美好的背影,透着无限的凄凉,还有一种说不出是什么的东西,尽管说这出那虽什么,望之却能令人心酸。无垢的心弦,泛起了震颤,傅夫人的心情,她能体会,或许她不是唯一能体会傅夫人心情的人,但她绝对是体会最深该,最强烈的一个。她所知道的傅夫人胡凤楼,不会被世上的任何事难倒,而唯独介乎郭、傅两家几十年来的这件事,使她深深的为难,而感到一筹莫展,不然,像傅夫人这么个绝代奇女子,不会求渚于奇迹的出现。突然之间,无垢这么想,假如她是傅夫人,处在此时此地,她应该怎么办?她感到跟傅夫人一样的为难,但是她绝对没有办法表现得跟傅夫人一样的平静、镇定。

这就关系着各人的气度、修为与历练了。或许因为傅夫人是上一代绝代奇女子。或许是因为她是这一代红粉蛾眉中称最的一个。对傅夫人,她不只有相惜之感,甚至有一份强烈的仰慕与敬佩。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傅夫人的心情,体会得最深刻最强烈的原因之一。

她把傅夫人的事,当成了自己的事,甚至于几乎把自己当成了傅夫人。她坐了一会儿,想了半晌,旋即站起来走了出去。

口口口

傅夫人回到了禅房,傅侯正自踱步等候,一见俩夫人进来,忙迎向前去:“怎么样?”

傅夫人淡然道:“你倒比你儿子还急呀。”

傅侯倏然一笑:“谁叫我是个做爹的,谁叫小翎是我的儿子。”

傅夫人没说话,走过去坐下。

傅侯跟了进来:“到底怎么样了?”

傅夫人抬眼瞟了傅侯一下:“还用问么?”

傅侯微一怔:“我不信。”

傅夫人道:“你凭什么不信?”

傅侯道:“我的儿子,咱们小翎,不会辱没他们任何一个。”

想说的,傅夫人没敢说,否则那只有加深傅家对郭家的那份没有理由的急恨,她道:

“人家这辈子是三清弟子出家了。”

傅侯道:“那不要紧,原就不要紧,只要她愿意,我想法子让她还俗。”

傅夫人道:“问题是人家不愿意这么做。”

傅侯道:“这就是我所不能相信的。”

傅夫人霍地站了起来:“这么说你是不相信了,那好办,你自己问去。”

傅侯呆了一呆,忙道:“别动气,我怎么会不相信你,我只是替咱们的儿子不甘心,也心疼咱们的儿子。”

傅夫人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小翎这么大了,他应该懂这个道理。”

傅侯目光一凝:“凤楼,这种事,世上有几个能想得开,看得破的?”的确,这是实情实话。世上唯独情关难过。

傅夫人怔了一怔:“我也知道,可是人家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说该怎么办?”

傅侯双眉扬起:“总有办法可想,总有办法可想。”

傅夫人道:“你总不能强让人家还俗,强让人家嫁给你的儿子吧?”

傅侯道:“只要是为了我的儿子,我真不能不惜……”傅夫人脸色微沉,冷言道:“你能不惜怎么样?我不准!”

傅侯道:“凤楼……”

傅夫人道:“你不要再说了,我不准就是不准。”

傅侯道:“凤楼,毕竟,小翎是咱们的儿子。”

傅夫人道:“这用不着你来告诉我,谁的谁疼谁爱,这道理我也不是不懂,可是疼也好,爱也好,都不能超越了情理法。”

傅侯皱眉道:“这种事你怎么硬往情理法上扯。”

傅夫人正色道:“玉翎,你不该有这么一说,绝不该。你不会不知道,世间的任何事,都脱不了情理法,为什么一旦牵扯上你的儿子,你就不承认,难道‘神力侯’傅家就能不讲情理不讲法?看在这么惯你的儿子,难道希望他成为一个不讲情理不讲法的傅家子孙?老侯爷比你还疼小翎,恐怕他老人这也不会赞成你的想法。”

傅侯的眉锋,刹时又皱深了三分,道:“这是咱们夫妻的事,别扯上老人家好不好?”

傅夫人道:“这不是我夫妻的事,而是整个傅家的事,我这个傅家媳妇,负有相夫教子的责任,不能也不敢愧对老侯爷。”?

傅侯忙摇了手:“好,好,好!我说不过你,不说了行,不行?”

傅夫人道:“不是谁说得过谁,说不过谁,这就是情理法,你在这三个字上,一个也站不稳,你可以不说了,我不能不说,我去告诉小翎去,让他趁早死了这条心。”

傅侯道:“你去吧;我张不开这个口。”

傅夫人道:“我没有让你去。”

话落他要走。

傅侯突一抬手道:“等等,还是我去吧。”

傅夫人目光一凝道:“为什么你又要去了。”

傅侯道:“是他让我代他求你,我应该给他有个交待再说,你这种说法,我怕他受不了。”

傅夫人脸一整,道:“玉翎,你可别小看这件事,为了听们的儿子,我可别让他再存一点希望,我不能答应,而且,将来要是出点什么事:我可唯你是问。”

傅侯道:“放心,对小翎来说,你也不是别的事,只要告诉他不行,多说什么,或者少说什么都是—样了。”

傅侯转身行了出去。

傅夫人一个留在这间禅房里,她并不是上上人,也不能完全处之泰然。在这间禅房里,她也听不见那间禅房里,父子俩都说了些什么?

不过,转眼工夫不到,她听见了小翎一声怪叫,这一声怪叫,发自小翎的心灵深处,也能撕袭每一个听见人的心。随即,她又听见傅侯叫了一声:“小翎!”这一声声音不小,也充满了惊急。傅夫人她心神震颤,一步跨出了禅房。与她一步跨出发禅房几乎同时,她看见一条矫捷人影冲出那间禅房,破空掠去。她看得出,那是她唯一的儿了,翎贝子,傅小翎。

紧跟着傅小翎,另一条人影也冲出那间禅房,远比傅小翎娇捷,远比傅小翎快。她也看得出,那是她的夫婿,“神力威侯”傅玉翎,他急忙扬声沉喝:“站住,不许追他!”

傅侯的修为列宦海第一人,自是没有说话,掠势一身躯飞旋,带着一阵劲风到了傅夫人之前。

“凤楼……”

傅夫人道:“现在你跟他说什么都没有用,让他一个人冷静冷静反倒好。”

傅侯的脸色有点白,有几分惊急,也有几分痛惜,可是他并没有说话。傅夫人听听,看看,院子里空荡寂静,没一点动静,但是她道:“恐怕自纪刚以下,马上就会知道了,连咱们自己都算上,我不希望任何人再提这件事。”

博侯双眉微扬:“这又不丢人。”

傅夫人冷冷道:“不丢人,可也没什么光采。”

傅侯还等再说。

傅夫人道:“你怎么还这么糊涂,我的事就是菱妹妹的事,要能管,她早出面了,可是这件事,你见她吭过一声,到现在露面了没有?”

傅侯脸色一变,默言未语。

傅夫人转身进了禅房。

傅侯跟进了禅方,冷然道:“想不到曾几何时,也轮到红菱对傅家这样了。”

傅夫人霍然旋过了身,黛眉高扬,凤目圆睁,威态逼人。“红菱怎么了,红菱可又比谁矮多少。不错,在名义上,她跟紫娟、蓝玲都是我的丫头,可是你不是不知道,在我还没嫁进你傅家门之前,我跟她们三个就情同姐妹。不要以为傅家世代簪缨,贵为王侯,做的不对还不让人说,别说是红菱,就算是个不相干的市井小民,贩夫走卒,就算是当今皇上做错了事,人家不敢说出口,放在心里也总可以。”

毕竟,这位“神力威侯”傅玉翎,对自己这位夫人,除了敬爱之外,还多了几分“畏”,也加以他行事一向不如这位夫人在理字上站得住。夫人这一发威,他的脸色立即缓和了不少:

“你别误会,我是说……”

傅夫人冷然截口道:“没什么误会不误会的,我是不是误会,你自己也应该明白,你最好别误会红菱才是真的,这样朋友,这种交情,当世之中,恐怕再也难以找到。别看她已经嫁了人,别看她多少年未通音讯,要是今天我胡凤楼有了急难,她照样能为我舍命,为我死,人家的这种表现,能让咱们羞煞愧煞,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再说她也没有轻视谁的意思,她只是认为这件事不对而不吭声,不露面,人家错了么?没有吧!”

傅侯陪上一脸的强笑:“反正我总是说不过你,不说了,行吧?”

傅夫人脸色一整,道:“玉翎,我不是个强词夺理,咄咄逼人的女人,我为人做事来也永远讲一个理字。要说我真能不护短,我疼自己的儿子,那是自欺欺人,只是我不会做得太过份,做得让人看不过去,做得有朝一日害了自已的儿子。就拿眼前这件事来说,只要人家愿意,我并不反对,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还要我怎么样?可是现在人家有难处,咱们就不能强人所难,谁也不能……”

“天!”傅侯叫道:“打当初认识你到如今,多少年了,我还能不知道你是引么样的人么?”

傅夫人目光一凝:“玉翎,你真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傅侯毅然点头:“当然知道,要不然我对你怎么除了敬爱之外,还多了分怕呢?”他说来一脸正经。

但是,这不是个较严肃话题?

足证,这位傅侯,虽然位列王侯,权势显赫,威震当朝,儿子都爵封贝子也这么大了,有时候,他却跟个小孩似的,不有着一份天真。赤子心不能失。这也正是傅侯的另一面,或许,如今的傅夫人,当年的胡凤之所以毅然答应嫁进傅家豪门,这也就是原因之一。傅夫人想笑,但她没笑,尽量没笑,脸色却已经好看多了。说好看,纯是指脸色,不是指容颜,若说容颜,即便傅夫人大发雷霆,怒不可遏时都是好看的。

口口口

夫妻间就这件事的谈话,争论,算是止于此了。但是不是就这么算了呢?恐怕,那就要看天意了。而,天意又如何呢?无垢出来了不知是一出来就站在这儿,还是经过了半天之后才到了这儿。如今,她站的这个地方,也算没离开“独山湖”,但是不在独山湖畔。这个志方靠近那个渔村,三面是树,另—面,可以望见渔村。其实自从纪内勒带着。“血滴子”到了这—带之后,整个“独山湖”一带,乍看,都算得上很安静。可是这个地方的安静除了林木外,再也听不到什么了。这个地方不但是真的安静,再看看地上的嫩绿小草,任何人都会觉得,它还相当的美。

这是个适合一个人独坐静思,或者是两个人相对谈心的地方。如今无垢站在这儿,她是一个人独坐静思呢?还是想两个人相对谈心?如果是为独自静思,她该坐卜去,不该站着,坐在嫩绿的小草上,不但不会累,那也是一种享受。

如果是为相对谈心,为什么偏又只她一个人?不会的,无垢不会是一个人,永远不会,她所到之处,即便不引得别人出现,也会朋解事的风、花、草,或者是飞禽走兽,甚至于急于挣脱树枝的落叶来作伴。

真的,无垢不会是一个人,永远不会。一声轻咳,随风轻轻飘送过来。划破了这儿的一份安静,但是并没有惊动无垢,她站着没动,一动没动,动的只是她的秀发,她的衣袂。

她没动,但是她说了话:“你来了?”

那声轻喝传来处,站着个人,身材欣长,俊逸不凡,是郭燕侠。

他斜飞的长眉微扬,清澈深邃的目光,凝望着无垢那无限美好的身影,他道:“你找我?”

无垢道:“是的。”

郭燕侠道:“我知道你到处走动了很久,却不知道你在找我。”

无垢道:“现在你知道了?”

郭燕侠道:“你找我,又有什么见教?”

无垢缓缓转过了身,她面对着郭燕侠,也看见了郭燕侠,她没马上说话,她凝望着郭燕侠,想多看看郭燕侠,一直到她的一双眸子里闪漾起异样的光采,他才开口说了话:“你真能瞒人,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是郭家人。”

郭燕侠微微一怔,旋即淡然而笑:“我无意瞒谁,也不怕人知道,可是身为郭家人也没有必要到外宣扬,是不是?”

无垢道:“其实,也怪我自己,我早该想到?”就这么一句,没多说,也没说为什么。

偏郭燕侠接了这么一句:“谢谢你!”无垢国色天香,风华绝代的娇靥上,飞快掠过一丝红意,很轻微,过去的也很快,旋即,她道:“郭家人我听说了不少,也仰慕已久,终于让我邂后了一个,没有让我失望。”这种仰慕,很含蓄,而且既不亢,也不卑。

郭燕侠道:“再次谢谢你,其实,你这是碰上了我,照排往下数,郭家弟兄,一个比一个更不会让人失望。”

无垢道:“你很谦虚,也很友爱弟兄。”

郭燕侠道:“谢谢你特别看重我,将来我是说如果有机会,要是你能见着我那个五个兄弟,你就会知道;我既不是谦虚,也不是友爱。”

无垢淡淡道:“我衷心希望,将来能有这个机会;不地现在咱们把话扯远了。”

郭燕侠微一怔,凝目:“那么请你把它扯近来。”

无垢道道:“我希望你能离开‘独山湖’。”

郭燕侠脸色一变:“告诉我,是谁让你来的,傅侯?还是傅夫人?”

无垢道:“希望你信得过,是我自己。”

郭燕侠脸色稍为缓和:“为什么,能不能让我知道理由?”

无垢道:“不瞒你,我是为傅夫人。”

郭燕侠道:“先到‘独山湖’的是我,你真要是为傅夫人,你应该去见傅侯。”

无垢道:“你不应该说这种话,你认为我能么?”

郭燕侠沉默了一下:“为什么你能为傅夫人。

无垢道:“她一直是我仰慕的一个对象,也一直是我自励的一个榜样。”

郭燕侠道:“以我看来,上一代是傅夫人,这一代里有个你。”

无垢道:“谢谢你。”

郭燕侠道:“既然傅夫人是你一直仰慕的对象,一直自励的榜样,对她的当年事,你应该知道得很清楚。”

无垢道:“当然。”

郭燕侠道:“那么你认为郭家人还应再退让么?谁又能忍心让郭家人再退让?”

无垢低头沉默,但旋又抬起凝目:“如果说是为了你呢?”

郭燕侠微一怔:“我不懂。”

无垢道:“有些话,似乎不必明说。”

郭燕侠凝了目:“有这个可能么?”

无垢道:“这种事,似乎不必怕用世俗的肯眼光来看它也不必非要有个世俗的结果,是不是?”

郭燕侠猛然为之一激动,身躯颤抖,衣袂为之簌簌作无垢的衣衫也无风自动,而且一双美目这中涌现起晶莹明亮的东西。片刻之后,郭燕侠趋于平静,平静得像一泓池水,他道:

“够了,很够了,我感激,但是我的答复,恐怕让你很失望。”

无垢道:“你的答复是什么?”

郭燕侠道:“你对的,是郭燕侠个人,但是郭燕侠双肩之上担的是郭家的声名与荣誉,我不能,也不敢因为我个人而置整个郭家的声名与荣誉不顾。”

无垢美目中异采飞闪:“我是免不了失望,不过我对你又多认识了一层,也明白‘南海’郭家,为什么不但廿年来盛名不衰,甚至已凌驾于傅、胡两家之上,更明白大内为什么一直如芒刺在背,惴惴不安地道理所在了。”

郭燕侠没说话。

无垢又道:“你有没有想到,以郭、胡、傅三家当年的表形,以及廿年来的微妙关系,大内下密旨派傅侯对‘独山湖’来,这一招相当高明。”郭燕侠道:“你不便说狠毒,我没有顾忌!”无垢道:“你既然知道,还能宁愿闭着眼往里跟么?”

郭燕侠道:“相信你应该想得到,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只要三家的这种关系存在一天,便永远是一个致命的弱点。傅家不能也不敢抗旨,郭家不能也不愿永远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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