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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祸(原名宝钞)-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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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即使找到拔除‘虬’的办法,恐怕也不会想去动它。”
  白蟾宫脸色微变,片刻,明白了阖桑话里的意思,深深看了他几眼,没有说话。
  阖桑见白蟾宫神色古怪,知他心底想的什么,便说:“不过,我此次下凡的目的,确实有一个是为了‘虬’。”
  他抬手作势晃了晃:“你还记得我挂在扇尾上的玉牌吧?当时为了向钱孝儿打听你的来历,被钱孝儿那个奸商诈了去,”他收回手,嘴角上扬的弧度不减,轻声接着说,“那是我娘亲留给我的。”
  白蟾宫一怔,猛地看向阖桑:“你……”神界公子一向称自己的母亲为大家,就像叫他们的父亲为父帝一样,是神族公子对于长辈的一种尊称,此刻眼前的黑帝五子却如同平常人将自己的大家成为娘亲,由此可见,仅从一个称呼来看,如果这个神族公子没有在做戏,那么他对大家的感情要比对父帝深厚太多。
  没有在意白蟾宫露|骨的怀疑,他继续说:“我的娘亲,她很爱父帝,也很疼爱我,她不愿看着父帝受‘虬’折磨,她很聪明,便与我高阳氏的家臣,管理星辰祭祀的天演一族,寻找着拔除‘虬’的办法,但她……耗尽心血,也没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结果,被‘虬’吞噬,或许,堕入轮回重修神骨,或许什么也没有。天演一族现在的家主与我差不多年纪,也是许久未入定,不过断断续续的,每五百年会有一个小轮回,因此并未被‘虬’所缠,他一直在帮助我,恐怕近日便会苏醒。”
  白蟾宫沉默,他已经明白为何阖桑会染上‘虬’,为何想要找到拔除‘虬’的办法,但他说不出口,因此只能选择沉默。
  他忽而想到什么,转头看着阖桑说:“这么说,你这么风流又有些乖戾的脾性,爱做戏,百花丛中过,又片叶不沾身,都是做给他们看的?”
  没料到白蟾宫如此直接,阖桑被他噎得一时无语,他有些无奈地说:“蟾宫,你用不着全都说出来。”
  白蟾宫收回目光:“我只是觉得,聊了这么多,是时候找出路了。”
  阖桑看着他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莫名觉得这样的白蛇竟有些可爱,笑道:“当然。”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八回

  “快走!”
  褚宁生背着白衣和尚,满头大汗地往前走:“木鱼……你走慢点,我快走不动了……”
  和尚像是睡着了似的,确切的说,更像是一个死人,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血池上的画像结束之后,那些蜉蝣般的小红点,闪闪烁烁的,全部围绕在了白衣和尚周围,血池很快浸入地下,不见踪影,只剩下那枚看似生着锈迹的铜钱。
  “不能慢!主子有危险!白蟾宫那个贱人跟他在一起,肯定没好事!”木鱼掐着指尖的幽光,在那些漂浮的红色蜉蝣的带领下,神色紧张地不停往前走,几乎小跑着,气息都有些紊乱了。
  苏小慈抱着那具婴儿的尸骸,在褚宁生的旁边,看着书生走得那么辛苦,偶尔举袖替他擦了擦额上的汗,转头见木鱼心急如焚几乎跟着蜉蝣在跑,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说道:“小官人,神君毕竟是神君,白官人并不是喜欢节外生枝的人,宁生大病初愈,又遇到这些事,真的很辛苦,你再催他,也是急不来的。”
  木鱼闻言,猛地顿住脚步,他转头,铁青的脸色吓得苏小慈瞬时噤声,和褚宁生一块儿停了下来:“你说什么呢?方才那些画面,你眼睛瞎了全都没看见?白蟾宫是个什么东西你还不清楚?连那只被他赶出伽蓝寺的地精都被耍得团团转,你还好意思替他说话,你跟他是一伙儿的吧?”
  苏小慈张嘴想说什么,木鱼不依不饶继续说:“你看这个书生有什么用?让他背个活死人,还没走几步就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喜欢他什么,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再说,你已经死了,不是人,是个丑得吓死人的女鬼而已!学什么人谈情说爱?!”他冷笑了几声,指着褚宁生又说,“当初我就该让他病死算了,干嘛那么好心找主子救他,结果害主子被牵扯进这些乌七八糟的事里,我干嘛这么好心?现在让他背个人,还委屈他了?这是他欠主子的!他欠主子一条命!”
  苏小慈被说得哑口无言,木鱼为人刻薄,牙尖嘴利,她早已不是第一次领教。
  “木鱼,你不要太过分!”谁知一向软弱的褚宁生这回突然强硬了起来,他走到木鱼跟前,面对面大声道,“你不要以为只有恩公一个人的性命是宝贵的,这世上没有谁比谁更重要,恩公于你是最重要的,但是小慈于我才是最重要的,我们没有必要为了你的喜怒哀乐为难自己,轻贱自己。”
  木鱼脸色难看,有那么一瞬间愣了一下,他反应过来书生是在说教自己,便一副吃了大便的模样,咬牙切齿地说:“长本事了,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褚宁生却并没有说完,平复了一下略有些激动的心情,继续道:“我也很担心恩公,也怕白兄做出什么事来,但是,请你尊重一下我们。”
  木鱼缓慢地冷笑着,揪住褚宁生的领子,一字一句道:“你信不信我一手捏死你,反正只要有你在,我们就没遇到过好事。”
  褚宁生咬紧牙关,不肯松口。
  苏小慈见两人火药味浓重,忙上前按住褚宁生,对木鱼道:“你们别这样,先找到神君和白官人再说。”
  木鱼看了她一眼,其实也就吓吓书生,毕竟这个书生弱不禁风,平时畏畏缩缩,呆头呆脑的,难得说这么有骨气的话,木鱼虽被顶撞得不舒坦,心底一股火气,但也觉得有些新鲜,何况眼下揍褚宁生并非正事,苏小慈给了台阶,他也懒得真的揍到书生满地找牙。
  “我不会再说第二次,走!”放开褚宁生,木鱼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继续跟着红色蜉蝣往黑暗的深处走去。
  松了一口气,褚宁生往上提了提背后的和尚,背结实了之后,转头看向苏小慈:“我们走吧。”
  苏小慈温柔地笑了笑,点点头,与褚宁生继续往前走。
  途中,她突然对褚宁生说:“宁生,小官人说的没错,我现在这个样子确实不该奢求男女情爱。”
  褚宁生心底一慌,忙道:“你别听他瞎说,小慈,就算不能与你长相厮守,我也会帮你找到骸骨,转世投胎的。”
  苏小慈垂下眼帘,看着怀中的婴儿,轻轻抚了抚骸骨的头,细声道:“我有种感觉,这个孩子跟我的来历有关。”
  褚宁生怔了一下,顺着苏小慈的目光落到那副婴孩的骸骨上,问:“你……觉得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苏小慈抬首,摇了摇头,额前的发丝飘动,那抹骇人的胎记若隐若现:“先找到白官人和神君再说吧。”她轻声道,柔柔的,好似池水拂过的绿藻,摆动飘摇。
  褚宁生抿嘴,点了点头,收手背紧身上的和尚,牟足劲,加快步伐跟在木鱼身后。
  三人没走多久,被红色的蜉蝣引到了一个洞口,木鱼最先走进去,发现原来是一佛窟,周围开阔,头顶尖尖,四处都雕凿着浮屠壁画,有着佛陀的故事,也有飞天腾云起舞,脚下的地板全部是云卷云舒的浮雕,走上去,稍不注意,可能会被结实地绊个跟头。
  佛窟正中放着一口缸,不大不小,与那些酒铺里最大的酒坛子差不多大小,有几个长着犄角的丑陋小鬼围在周围,看到木鱼三人时,显然是被吓到了,唧唧喳喳地叫着朝周围跑开了,那些蜉蝣飞到大缸周围,盘旋不肯离开。
  木鱼走近,朝缸里看去,惊奇地发现,缸中别有洞天,而他四处寻找的人,正在缸底。
  “主子!主子!”他欣喜若狂地朝里呼喊,后面的褚宁生和苏小慈闻声,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缸边,朝里望去,果然见阖桑就在缸底,他的旁边坐着另一个人,披着阖桑的外衣,听到木鱼的喊声时,抬头看了过来,那一脸的烫伤和水泡虽毁了那张初时惊艳了褚宁生的脸,但三人都很快认出来,这个人,就是木鱼口中的危险人物——
  白蟾宫。
  “主子,快上来!你快上来!”木鱼急切地催促阖桑,忽而看到阖桑的现状有些诡异,他的左眼里像是生出了许多树根,铺满了整个缸底,“主子你怎么了?你的眼睛怎么了?”木鱼心急如焚,心疼就像是那些树根长在自己眼里。
  阖桑不知道木鱼为何那么激动,只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吓着他了,他抓紧身旁的白蟾宫,对头顶的木鱼说:“把这口缸打破,我们就能出来了。”
  木鱼忙点头:“好,我这就打破它!”也没顾着说其他,退后一步,抬手施法准备将这口怪缸打破,哪知木鱼试了好几下,法术一接触到大缸,居然没有任何影响,大缸完好无损,就像浮羽而过,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木鱼心下大急,连忙伏在缸口,冲里面喊道:“主子,我打不破这口怪缸!”
  没等缸底的阖桑回答,身旁的苏小慈忽而对木鱼说:“不如让宁生试试吧?”
  木鱼和褚宁生俱是一怔:“你什么意思?”木鱼皱着眉头问她。
  苏小慈道:“是这些红色蜉蝣引我们找到神君他们,而这些蜉蝣是因为宁生的那枚铜钱才出现的,我想,这些都跟这位大师有关,冥冥中自有注定,恐怕也只有宁生,能破这幻境法术 。”
  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缸底的阖桑冲褚宁生道:“书呆子,你就试一试吧。”
  褚宁生没想到这么艰巨的任务会落到自己身上,他左右看了看苏小慈和木鱼,木鱼推了他一把,恶声恶气地说:“看什么看,还不快点!”
  褚宁生连忙放下背上的和尚,苏小慈上前接住,将和尚扶住,又像是鼓励褚宁生似地对他点了点头。
  摸出那枚铜钱,褚宁生定了定心神,随着红色的蜉蝣点点跳脱在铜钱上,他站在缸前,想了想,下一刻,将铜钱贴在了缸身上,顷刻,那铜钱像是黏在了缸身上,褚宁生松手,一直漂浮在大缸周围的蜉蝣突然如同火星熄灭,全部烟消云散,与此同时,大缸如同烧化了的蜡,开始缓缓融化,不一会儿,只听到一声巨响,大缸裂开,一阵白雾里,出现两个人的身形,木鱼立刻大叫着迎了上去。
  阖桑眼中的树根消失,此刻正捂着左眼,另一只手扶着身边的白蟾宫,木鱼突然上前一把将白蟾宫推开,整个人护在阖桑身前,如临大敌地看着白蟾宫。
  “主子!这个人是个祸害,蛇蝎心肠,你不要再被他迷惑了!”
  阖桑没想到木鱼来这么一出,皱了皱眉:“你在说什么?”白蟾宫蛇蝎心肠他早已不是第一日就知道了,现在木鱼才说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木鱼转头看向阖桑,呼吸粗重地说:“主子,这个人是个祸害!他害死了太多人,这寺里的人都是被他害死的,倌兴哥,求那罗什,还有寺庙里的和尚,全部都是被他害死的!我们会被那些冤死鬼报复,都是因为他!”
  阖桑有些意外,猛地抬头,越过木鱼看向白蟾宫。
  白蟾宫的表情却很淡漠,他看着他们,很轻地微笑了一下:“你在说什么?”他的脸上血淋淋的,还有着大大小小的水泡,没有表情的时候已经很可怖了,此刻扯动嘴角笑起来,更显狰狞,他淡淡地扫了一眼一旁的褚宁生和苏小慈,见他们中间的白衣和尚,和苏小慈怀中的婴儿骸骨,神色淡淡的,没有任何变化,“我怎么就害死了这么多人?”转头,又对着木鱼说,“你倒是说说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九回

  白蟾宫心中有事,阖桑一直知道,当初钱孝儿不肯多说关于白蟾宫的来历,他就知道其中必有隐瞒。
  木鱼说白蟾宫蛇蝎心肠,他也清楚,若没有一点手段,又怎么能得到钱孝儿那个怪人的赏识?
  更何况,白蟾宫在他眼里,就算稍微捉摸不透了一点,但始终还是耐人寻味,非常吸引他的。
  当时白蟾宫被冻在冰下的热砂火海里时,他对自己的那一句无声的求救,阖桑是有一瞬间的心动的。他那时容颜尽毁,阖桑明明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耳边却好似留有一抹热气的余韵。
  事后回想,那时心动并非是心头的食指,而是真心呐……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白蟾宫第三次询问他左眼的时候,他并没有沉默,干脆反问白蟾宫生死线和红伞的来历。
  只是,当白蟾宫说完这两样宝物如何得来之后,他竟莫名觉得心口有些沉重,闷闷的,透不过气来。他想,他并非是心疼白蟾宫,可能就如从前那般只是有些怜惜,毕竟这人那副自己爱极的皮相虽并非天生,但他却好像中了那皮相的毒,爱极,却也惋惜之极。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白蟾宫看似毫无保留地说出了自己的事,他就像是被一种东西蛊惑,竟几乎将左眼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你别想狡辩,书生也看得清清楚楚!就算我的话不可信,难道连书生你们都不相信?更何况求那罗什就在这里,由不得你不承认!”木鱼冷笑,咄咄逼人地说。
  白蟾宫却仍含着微笑:“哦?求那罗什?是当初伽蓝寺的方丈,他也在这里?”
  站在一旁的褚宁生和苏小慈,看到这样的白蟾宫,那笑容明明没有任何改变,和相识以来都是淡淡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满脸的伤和水泡,此刻却将让他们遍体生寒。
  “啊……”白蟾宫突然一叹,目光落到褚宁生扶住的白衣和尚身上,他缓慢站起来,将阖桑披在身上的外衣拢了拢,朝着褚宁生这边,像是想要走过去,然而身形刚动,一旁的木鱼也随之一动,显然在抗拒着白蟾宫走向他们任何人。
  “他就是求那罗什?”白蟾宫指了指双目紧闭的白衣和尚,笑,“是他告诉你们的?”又好似有些疑惑地轻轻蹙了蹙眉,问木鱼,“这不是一个死人吗?他如何告诉你们?”
  木鱼咬牙:“你别管我们怎么知道的!反正今天你是赖不掉了!我不会让你过来的,这塔下的妖怪作祟,不让我们走,想害我们,你也休想轻易离开!”
  白蟾宫垂首笑出声来,他问:“那你到底是想我走,还是想我留?”
  木鱼警惕地看着他,戾气犹重地呸了一声:“你想滚哪里去随便你,不过在这之前必须先带我们离开这里!”
  白蟾宫抬头看了看四周:“这地方变成这样又不是我弄的,你们想走,不是应该问你们身边的和尚吗?”他的目光扫过褚宁生,书生很明显畏惧地闪躲了一下,目光落到白衣和尚身上,白蟾宫的眸光淡淡的,“求那罗什……”他似有所思地沉声喃呢,那布满烧伤与水泡的脸,看不出表情的深浅。
  “白官人,”苏小慈突然出声,众人看向她,苏小慈正目光如炬地直视着白蟾宫,她对白蟾宫说,“小慈想问你一事。”
  白蟾宫看向她,似是顿了一下,轻声道:“问吧。”
  苏小慈低头看向怀中的婴儿骸骨,指尖抚了抚那颗小小的头颅,再抬起头来,问:“这个孩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两人目光交错,白蟾宫淡薄的眼神,在苏小慈水光幽幽的眼神里,像是一颗深陷池底的石子,顽固,却也莫名的温柔。
  “苏姑娘,为何你要问我?”他平静地问苏小慈,每一个字眼都说得很缓慢。
  “小慈……”褚宁生突然抓住苏小慈的手,他看着苏小慈,眼底是一抹担忧与惶恐,直觉告诉他,白蟾宫可能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苏小慈笑着拍了拍他的手,再次看向白蟾宫:“木鱼小官人方才说的没错,我和宁生还有小官人,在大师的石洞里,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些虽着虚像浮画,但我们都能看出来,画中那个挑拨离间,心思深不可测的人,就是白官人你。”她歇了歇,提气字句略有铿锵地继续说,“是你,挑拨一只青牛精,让他与大师斗法,为了一颗白龙珠。也是白官人你,到欢场里与顾临娘交心,获得顾临娘的信任,之后引她去伽蓝寺求签,令她结识求那罗什大师,有意无意促成两人情根深种。还是你,利用顾临娘的死讯,令求那罗什堕入魔道,毁了整个伽蓝寺。你锤断求那罗什的佛骨,剥去他的金身,以一颗桃籽种在伽蓝寺地下,”她移开目光看向别处,“想必为的就是那个肉身长在桃树上的男子吧?为了替他重塑肉身。也是你,在伽蓝寺命脉已衰,西湖风水龙珠一破时,推泼助澜造成吴州大水淹城,或是白官人还有恻隐之心,不忍黎民百姓受苦,便吐出一颗白龙珠埋于西湖龙眼之上。接着……”
  苏小慈说到此处,眼底泪光闪烁,喉中哽咽:“你佯装伽蓝寺被青鱼精所占,赶走地精婆婆,又将恰巧与情郎私奔,却枉死寺庙的兴哥……将他的尸骨埋在了达多塔下,令他沦落成青鱼精的食器。而我……白官人,你告诉小慈,我到底是谁?”
  从白蟾宫开始说话回答木鱼几人的话,阖桑就一直沉默着,他也不怎么看几人,只是偶尔看几眼白蟾宫,此刻听到一向话语不多的女鬼苏小慈说了这么多话,还句句令他几乎诧异不已,阖桑不禁抬起头来,一双沉墨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白蟾宫。
  他似乎小看了白蟾宫,也高看了白蟾宫。
  小看他的手段和城府,高看他的良知和本性。
  收起笑容,白蟾宫轻声问道:“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随之,缓缓吐出三个字,“顾临娘。”
  苏小慈一阵头晕目眩,若非身旁的褚宁生扶住她,怕是当场就会晕倒在地,其他人听到白蟾宫说出苏小慈的身份,脸上都多多少少露出惊诧的神情。
  “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一颗佛珠。”
  苏小慈含泪不解地看向他:“什么佛珠?”
  “当初的顾临娘,和求那罗什有一颗佛珠的缘分,我不过是小小利用了一下。”
  见众人懵懂,白蟾宫看似吃惊地问:“难道求那罗什没有告诉你们吗?”他微微一笑,环顾众人,接着说,“看的画,可能并不真切。不如让我,再重新说一遍给大家听。”
  如此,真真是间接承认了所有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回

  白蟾宫开口,正要说什么,这时突然地动山摇,脚下地面上下起伏,众人全都站立不稳。
  混乱间,白蟾宫突然提气飞身而起,身影变幻,几起几落,竟直直朝着角落的一处洞口飞去,眼看着就要钻了进去。
  “蛇妖,休逃!!”木鱼眼尖,看见白蟾宫有所动静,连忙大叫着想要追过去,哪知头顶的云顶藻井突然裂开掉下一块巨石,他退步躲过,抬头再去找白蟾宫时,早已不见白蟾宫的踪影,直气得跺脚叫糟。
  “主子……”他转头正想问阖桑如今该怎么办,一眼看过去,身边空空如也,木鱼愣了一下,转了个圈,到处都寻不见阖桑。
  木鱼这下慌了,连忙扯着嗓子四处叫喊,叫了半天也没人应自己,他哭丧着脸,咬着嘴唇,心急如焚地小声嘀咕:“主子,不会吧,你又去追那个蛇妖?主子,你,你怎么……”念叨到此处,又说不下去,真是想哭都哭不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也在和他们作对,刚和白蟾宫这个祸害撕破脸,这地方就开始摇摇欲坠,说塌就塌,女人翻脸也没这么快,偏偏就在白蟾宫“坦白从宽”的时候遇上。
  这下好了,白蟾宫那个祸害跑了,他那个有点缺心眼的主人,估计不死心也跟着去了,才刚找到没多久,就又弄丢了自家主子,木鱼又想抽自己耳刮子,又想将白蟾宫大卸八块。
  也不知道那蛇妖给自家主子吃了什么迷药,就算再美,都到生死存亡的关头了,若再节外生枝,他真怕就算他这个主子深不可测,也总有一天会栽在蛇妖身上。
  毕竟,之前在血池上看到的那一切,如果不是作假,木鱼这辈子都不想接触这个人了。他甚至怀疑,当初白蟾宫引起主子的注意,越来越吸引主子的目光,或许也在蛇妖的计划之中。
  如果这一切都是蛇妖故意为之,那真是太恐怖了,木鱼一想到这里就浑身冰冷,好似连身体里的血液都是冰凉的。
  “小官人别找了,这里快塌了,我们先离开这里!”苏小慈护着再次背起白衣和尚的褚宁生,一边击碎头顶的石块,一边对不远处的木鱼喊道,却见木鱼跟只没头苍蝇似地还在四处寻找阖桑。
  她拉着褚宁生朝白蟾宫消失的洞口飞去,掠过木鱼时,袖间一条白纱飞出,缠住木鱼的腰,木鱼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腰间一紧,苏小慈凭着白纱用力一扯,猛然将他带起,在整个佛窟被填埋的前一刻,拖着他钻进了石洞内。
  三人带着白衣和尚和苏小慈怀里的婴儿骸骨,落到安全的地方后,不由都大口大口喘息起来。这地下本就空气稀薄,苏小慈和木鱼虽没什么感觉,但经过这一连串事也惊魂未定,只苦了书生这个大活人,一路上串下跳,命都去了大半,此刻只感到四肢发软,呼吸困难,琢磨着若再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恐怕他迟早得一命呜呼。
  褚宁生抹了抹额上的汗,深吸了一口气,顿了一下,缓缓吁了出去,他抬头对另两人说:“这里太不安全了,到处都危机重重,再这么下去,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去。”
  苏小慈燃起指尖的鬼火,抬头看了看石洞周围:“这座塔本身就是囚牢,进来容易出去难,我们还是先回到地面再说吧。”
  “不行!”木鱼站在被封住的洞口边,听到苏小慈这么说,往里走了几步,“我要先找到主子,”他看了褚宁生一眼,面露凶光,“也不知道当初是谁不知死活贪小便宜住进这里的,不然主子也不会跑这个鬼地方来!”
  褚宁生被木鱼说得委屈,可仔细一想,这一切确实也是自己吝于财物所致,当初若非没有戒心随了白蟾宫来这寺庙,哪会遇到眼下这一路怪力乱神的事。
  他转头看了眼身旁的白衣女鬼,心底轻轻一叹,可若是没有来这里,他又怎会认识苏小慈呢。
  福祸旦夕,一念之差。
  “可恶!”木鱼咬牙切齿地锤了洞壁一下,“不知道白蛇和主子去了哪里?”
  鬼火摇曳的洞中,突然响起一声轻笑:“用不着你们来找,我就在这里。”
  木鱼浑身一震,那声音非常熟悉,熟悉得他咬牙切齿,不是白蟾宫是谁?
  然而,谁都没想到,白蟾宫恍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褚宁生手边,一旁的苏小慈也被吓了一跳。
  “皇天不负苦心人,找了这么久,总算找到了。”他伸手抓住褚宁生背上不知死活的白衣和尚,那覆满烧伤与水泡的脸正露出一抹慑人的浅淡笑容。
  “白兄……”褚宁生发起抖来。
  “蟾宫,你又回来做什么?”黑暗中,不知所踪的阖桑缓缓走了出来,木鱼惊喜,连忙奔到阖桑身边,只差紧紧抱住阖桑,生怕阖桑待会儿又不见了。
  如同木鱼所想,阖桑确实是跟着白蟾宫进了石洞,但白蟾宫只往洞里走了一段路,不知为何突然折身,像是一道白影,擦着阖桑的身又返回了洞口。明明只差一点就能抓住他,阖桑也只好又跟了过去,接着就见白蟾宫出现在刚进洞口的褚宁生身边。
  “你们不是想知道我为何要寻人打开达多塔的塔门么?”白蟾宫抓住白衣和尚的手微微施力,褚宁生肩膀好似千斤压下,几乎再也背不住,苏小慈连忙拉了一把书生,褚宁生瞬时卸力脱手放开了肩上的和尚,苏小慈拖着褚宁生闪到旁边,远远离开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白蟾宫。
  若非她拉过书生,恐怕被白蟾宫那么一按,书生的肩头骨不折了才怪。
  白蟾宫见苏小慈对他如此戒心,只抬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抓着落到地上的白衣和尚将他靠在洞壁上,然后缓缓俯下身来直直看着依旧双目紧闭的和尚。
  “是呢,你方才不是说要从头说起么?”阖桑紧紧盯着白蟾宫,木鱼瞧了瞧阖桑的脸色,自他们说出白蟾宫的真面目之后,木鱼一点也看不出自己这位主子心底里到底在想什么,除了似乎有些诧异,那神色也从未有其他变化。
  白蟾宫嘴角上扬,回眸看向阖桑:“我会告诉你们的。”
  他缓缓起身,一手覆在洞壁上,似有若无地四处按了按,一边说道:“当初钱孝儿遂心愿,愿意替我重塑青兆,但又存心戏耍我,明知我是移魂到了这具白蛇躯壳,最怕桃木一类,却还给了我一颗桃籽,以桃树种出青兆肉身,真是恶劣之极。”
  阖桑笑:“钱老板的账可不好赊啊。”
  白蟾宫点头:“确实不好赊。”他继续说,“在我剥下求那罗什的金身,以他的金身为根基,将青兆的腐肉种在桃籽上后,没过多久,发现那金身原来不过只有一半,他日就算青兆肉身已成,也会因为作为根基的金身不全,而无法成熟脱离桃树。但那时桃籽已成形,我无法再进入达多塔,所以,只好想了一个办法,寻得有缘人替我打开达多塔门,找到求那罗什的另一半金身。”
  原来如此……
  苏小慈在心底一叹,她一直不明白白蟾宫留在寺里与青鱼精,啊,不对,是他口中的青兆,他与青兆纠缠,一直执着于寻人打开达多塔门,却又不说是何原因,苏小慈一直以为白蟾宫是想对付青兆,而今才知,原来竟是为了寻找求那罗什的另一半金身。
  她低头看向白衣和尚:“这么说,这就是求那罗什的另一半金身……?”
  白蟾宫看向她,缓缓点头:“我知道那一半金身一定就在达多塔里,但一直找不到,多年来寻来的人,虽看似心净无暇,但其实也是经不起诱惑的人。直到遇到褚宁生,才出现转机。”他低头,看着靠在洞壁上的白衣和尚,“我想,他说他之前遇到的那个在塔里雕凿壁画的白衣大师,就是眼前这个不死不活的和尚了。”
  难怪在方才天摇地动时,白蟾宫突然钻进石洞,原来是为了诈他们,令他们以为他心虚逃跑,实则是想等他们放松戒备,再回头夺过褚宁生背上的白衣和尚。
  “那兴哥……”苏小慈犹豫着低声问。
  白蟾宫微微一笑:“倌兴哥一直是青兆的食器而已,因为人在欲|望之巅的精血是为大补,用来喂养青兆,再合适不过。”
  苏小慈闻言,想到生死未卜的倌兴哥,心疼不已。
  “蟾宫,你还是先将故事说与我们听,我想大家都很好奇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阖桑对白蟾宫说。
  白蟾宫直视阖桑深不可测的目光,笑,再也不说其他,一手继续按在洞壁缓缓道:“当年求那罗什来中原传教,一路坎坷,遇到不少红尘俗世的痴儿,或是放不下七情六欲,或是大奸大恶,并没有多少人愿意听他的大道理。毕竟花花世界,群魔乱舞,又有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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