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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神03-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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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夷不冷不热地笑了笑:「要么你就把手指砍断,红线自然也就跟着走了。」
「你——你说什么!?」邵纯孜霎时面色全黑,怒不可遏地挥出了拳头。
一秒后,就被对方轻轻巧巧地扣住手腕,不管他怎么拼尽全力也没能把手抽回来。
可恶可恶可恶,太可恶了!
「混蛋!」他怒吼。
「……」海夷看着他。
「王八蛋!」
「……」静静地看着他。
「死太监!」
「……」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海夷。」邵纯孜认输地唤了一声,尽管脸上还交织着不甘不愿,「算我拜托你可以吗?想办法把这个给我弄掉,不然我一想起来就烦……」
海夷双眼微眯,英挺的眉挑起来一点,又挑起来一点:「你在求我?」
「我才没有……」
邵纯孜冷哼,蓦然用力咬牙,狠狠地瞪了回去,「我求你又怎么样!你到底帮不帮我?」
这真的是求人的态度吗?海夷用手指捋起那根红线,徐徐滑到了尽头,深邃的笑容在唇边悄然蔓延:「下次见到他的时候,我会跟他说。」
听到这话,邵纯孜立时喜上眉梢:「真的?」
「嗯。」
太好了!邵纯孜总算展颜,笑意展开一半突然凝住,抿了抿嘴,别别扭扭地挤出一句:「那谢谢你了……」
虽然声音小得如同蚊子哼哼,不过以海夷的耳力,也足以听得清清楚楚了。
「不用谢。」他说。
邵纯孜莫名很想往那张不可一世的脸上抽一巴掌……当然也就只是想想而已。
之后车内平静下来。即使在这平静中,邵纯孜那无法停转的脑筋依旧想这想那,后来他便想到——
「月老什么的,不是神仙吗?」
「嗯。」
猜测得到肯定,邵纯孜顿时愤慨。那个桃花眼的混蛋居然是神仙?哼,就算是也一定是神仙中的败类、残渣、害虫!
腹诽够了,念头一转:「月老的红线不是用来结姻缘的吗?」
「嗯。」
「但应该都是给别人用的才对吧?」
「反正他的红线是给自己用。」
「……」这也太奇怪了吧?话说回来,「他既然是玩红线的,那他卖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兴趣。」
「……你在魔镜中看到的那个女人,就是你说的海若?」邵纯孜念头一转。
海夷点头。
「她是你的什么人吗?」邵纯孜接着问。珍惜借阅证,勿随意传播。
海夷沉默不语,邵纯孜以为他可能是不想回答了,却又听见一句:「特别的人。」
「特别的人?」
邵纯孜吊起眼梢,「情人?」不然还有什么人会让海夷这样找寻?而且单就外表而言,这两个人看起来的确是天造地设……
海夷只是勾勾嘴角,似乎笑了一笑,但又好像没有。
反正邵纯孜看不懂那表情是什么意思。不管怎样,再追问下去就未免太八卦了,而且比起这个,邵纯孜更加好奇的还是:「她被封印了?一个人好端端的怎么会被封印?」
「这也是我要查清楚的。」海夷语气冷淡,脸上倒是难得现出了一丝认真起来的样子。
邵纯孜自然越发好奇:「怎么查?」
「目前还没有确切线索,不过……」
海夷缓缓眯起了眼,「大概很快就会有了。」
邵纯孜听得似懂非懂,其实也不是非要弄懂不可,只是,望着对方那深邃异常的眼神,看来这件事对他而言真的意义非凡?
话说回来,还真是从没想过,原来世上也有事情能令他这么为难啊……
迄今为止数不清被这人说过多少次风凉话,现在这算不算是风水轮流转?那要不要也反过来幸灾乐祸一把呢?
邵纯孜舔了舔唇,下一秒,不经大脑的话语冲了出口:「那祝你早点找到她吧。」
海夷侧过脸凝视而来,泛着瑰丽光华的紫眸比刚才还要锐利,而又更加深邃……
邵纯孜浑身说不出的不自在:「看什么看?我脸上长东西了吗?」
「小春子。」
海夷微微一笑,忽然伸出手,扣住邵纯孜的下巴轻轻摇晃两下,「我想月先生会看中你并不是没有道理。」
「什么?」邵纯孜愕然僵硬,怎么回事?这种诡异莫名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你的确很搞笑。」海夷说,唇角继续舒展。
邵纯孜先是一阵迷惘,然后,嘴角微微抽搐起来。搞、笑?他很搞、笑!?
「我去你——去你叉的!」
第四章 没耐心不负责任的老师绝不是好老师
回到饭店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直到现在邵纯孜心里依然很乱,仅仅这两天之内就发生了太多事,莫清、柳白、月先生……
烦啊!怎是一个「烦」字了得?
想用其他事情分散注意力,邵纯孜把行李拿出来,打开箱子,就看到那把弓——墨痕。
回忆之前在酒吧里,海夷和那个蜘蛛怪对战,果然这人还是很厉害啊,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做到那样吗?
……不,肯定是做不到的吧。但是,就算做不到那种程度,他也不应该……他更不甘心,只能像先前那样坐在一边干看而已。
心念一动,邵纯孜迈脚就想往门外走,却犹豫了一下,转而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电话很快接通,看样子人还没睡。
「海夷。」
「嗯?」
「之前那个蜘蛛……那对双胞胎从手上突然变出大锤,那招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什么?」
「就是让兵器『咻』的一下自己出现。」
邵纯孜想了想,「对了,之前你自己也用过这招吧?就是你手上那些线还是鞭子之类的东西,也是这样出现的吗?你是怎么做到的?」
「想做就自然做到了。」
「你少他……的敷衍我!」
邵纯孜愤愤啐了声,继续追问:「快告诉我,到底那是怎么回事?」
数秒钟的安静之后,听筒中传来一句:「你想学?」
「废话!」
邵纯孜没好气地说,「不然我还问你干什么?」
「你认为你学得来?」
「我当然……」
倏地,就像是被大桶冰水从头顶一浇而下,邵纯孜的脸色越发僵硬,拳头握了握又松开,声音变得沉闷不堪,「你是说我学不来吗?」
听筒中再度寂静,很久。久到邵纯孜几乎绝望,却出其不意地听见:「或许你可以。」
「什么?」
邵纯孜胸口轰然一震,「真的!?」
「或许,具体怎样还得试过才能确定。」
「试?那要怎么试?怎么试?」邵纯孜急切追问。
「现在——?」从这拖长的尾音就可以想象出某人此时皱着眉头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不过,眼下的邵纯孜是已经管不着那么多了。
「就现在!」撂下这一句就结束通话跑了出去,来到对面的房间门前,按响门铃。
门打开,门内的海夷完全是与白天邵纯孜来敲门时一模一样的形象,头发湿乱,上身赤裸,腰上裹着浴巾。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邵纯孜,沉默不语。邵纯孜目光炯炯地回视着,同样闷不吭声。
就这样过了片刻,从身后传来意味深长的笑声。邵纯孜回过头,只见两名金发女郎从走廊上经过,眼中透出那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目光。
奇怪,为什么觉得她们的样子似乎有点面熟?该不会跟白天时候经过的是同两个人?不是这么巧吧……
邵纯孜暗暗咋舌,先不管这些有的没的,扭头重新看回海夷,问:「要怎么试?」
海夷依旧不说话,忽然伸手到邵纯孜上衣口袋里,把房卡拿了出来。然后拉着他回到他自己的房门前,刷卡开门,把他一路拖进了屋子中央。
沉默中,海夷缓缓抬起手。邵纯孜的目光不自觉地跟着他的手,而后看见,一缕一缕如同尘沙似的东西,在他手里逐渐凝聚,成形,最后形成了一把弓,通体乌黑,凝重而肃穆。
这把弓……邵纯孜想到了什么,立即跑到箱子那边,果然墨痕已经不在。
他回到海夷面前,难忍兴奋地说:「就这个,就这个!你是怎么做到的?」
海夷没有回答,再次扬手,之后的画面就像刚刚那次一样,只不过这次是把弓从一只手变到另一只手上。而这次更可以看到,在那之前,弓本身先是化成了沙,既而再重新汇聚。
「看明白了吗?」海夷终于开口。
邵纯孜摇头,又想了想:「我只知道你是先把弓分解了,再重塑起来。」至于这是怎么做到的,他就完全不明白了。
「差不多是这样。」海夷说。
「我也可以学吗?」
「你做不来。」
「那你为什么还给我看这个?」
「给你看看而已。」
「……你有毛病啊!」这混蛋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做所以专门跑来耍人玩是不是!?
「之前那蜘蛛手里的兵器是怎么出现的,还记得吗?」海夷忽然问。
邵纯孜愣了一下,开始回忆。之前那对双胞胎用的大锤出现时,似乎并没有像刚才那样有个逐渐聚拢的过程,而是凭空闪了一道光,随即就立刻出现了。
「他们可以把兵器直接唤出,而不是像我这样先分解再重塑,因为他们用的是属于自己的专属兵器。」
海夷说,「如果你想学就是要学他们那种。墨痕是属于你的兵器——或者说,你要把它真正变成你的兵器。」
「什么意思?」
邵纯孜不解,「它本来不就是我的吗?」
「真正属于你的话,兵器和主人之间会有一种『契』,你可以称为默『契』,也可以当作是『契』约。总之只要有了这个『契』,你就可以随时把你的兵器叫出来。」
「这样……」
邵纯孜若有所悟,「那我应该怎么做?」
海夷沉吟几秒,说了一个字:「烟。」
「什么?」
「去我房里拿来。」
「……」你是大老爷啊你!?
真受不了,明明在教别人学东西,还以为难得看到了他这么正经的模样,结果马上就原形毕露。
邵纯孜磨磨牙,算了,现在毕竟是有求于人,他忍!
离开房间,对面的房门是开着的,他直接走了进去,在茶几上找到烟和打火机。正准备返程,忽然又想到什么,去到衣柜那边,看见里面摆着一套干净衣物,便拿了出来。
回到自己房间后,他把那套衣物递给海夷,说:「你还是穿上衣服再继续吧。」明明在说着那么正经的事,却半裸着身体裹着浴巾,看起来还真诡异……
海夷挑了挑眉,接过衣服,然后直接把浴巾从腰上拉了下来。
邵纯孜一呆,赶紧别过头。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被唤道:「小春子。」
应声回过头来,就听「咻」的一声,一枝箭从他耳边呼啸而过,迅猛的气流几乎在他皮肤上划开伤口。最后,箭头深深扎进了他身后的墙壁上。
他一阵惊愕,瞬即火冒三丈:「疯子!你想干什么!?」
海夷没理睬,再次举起弓来拉开弓弦,但是弦上并没有箭。
邵纯孜顿时莫名其妙:「你……」
只发出这一个字,海夷就松手放了弓弦。
刹那间,邵纯孜感觉如有惊涛骇浪扑面而来,浑身颤栗动弹不得,但是瞬间又恢复平常,似乎刚才感觉到的东西根本从来就没有过。
他渐渐回过神,狐疑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箭是死的,弓是活的。」
「……」这人讲的是中文吗,为什么他完全都听不懂?
在邵纯孜充满了各种质疑的眼光中,海夷悠然地点起了烟,缓缓说:「小春子,我从没教过别人这些东西,你知道吗?」
「我现在知道了。」
「你如果学不会,我就挖出你的眼睛,明天熬成汤给你喝下去。」
「……」
优雅从容的声音编织出这样一句话语,不用更多,只需那轻轻一抹冷笑,就足以让人清楚明白地认识到,他没有在危言耸听,他是来真的,千真万确。
一时间,邵纯孜竟然也不知道是该害怕还是该气恼。
现在后悔来得及吗?——这样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现,随即就被他揪了出去。
后悔?才不!他绝对绝对不会认输的……
紫眸中映着他那倔强执意的面容,海夷再次一笑,扬手把弓扔了过去,他连忙抬手接住。
而后海夷拿起箭筒,再到墙边把之前射出的那枝箭拔下来放回了箭筒里,然后径自往门外走去。
邵纯孜赶紧跟上,一路下楼离开了饭店,海夷仍是在前方大步走着,邵纯孜亦步亦趋地跟着,终于忍不住询问:「你真的从没教过别人这些事情?」
海夷斜眼睨去——你认为呢?
邵纯孜挠腮:「那你为什么肯教我?」
「不是你想学?」
「就因为我想学你就肯教?」你会有这么好心?
「你就当我是在做试验好了。」海夷撩起唇角。
「……」果然还是这样啊。
其实邵纯孜并不怎么意外,就跟那次在吸血鬼事件中一样,这个人只不过就想试试他的能力而已。
试验完了又会怎样?这个人究竟想试出什么样的结果?
邵纯孜正想再问,忽然就被对方捉住胳膊,塞进了一辆计程车里。
◇
下了车之后又被海夷拽着走得飞快,邵纯孜来不及问也来不及多看,总之当终于停下来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一片宽敞的空地中。
说是空地其实也不准确,因为地面上竖立着一块又一块的石碑。
那是……墓碑?邵纯孜倒抽一口冰凉气,墓地!他们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
大惑不解地转头,把他带到这里的那个人此时就站在他身边,姿态悠闲,手指间还夹着一支燃了大半的烟。
「这是墓园?」他还是想确认一下。
海夷颔首。
「来这里干什么?」邵纯孜接着问。
「你闭上眼睛。」海夷说。
「你说什么?」其实邵纯孜听清楚了,只是觉得好像有听没有懂。
「叫你闭上眼睛。」海夷于是重复了一遍,带着些不耐。
「为什么要我闭上眼睛?」
「你不需要看见。」
「什么意思?」
「你就当我有惊喜要给你。」
「……」
邵纯孜的眼皮跳了几下,悻然地撇撇嘴,「你可能给我的东西我觉得只有惊没有喜。」
「快点。」海夷只是催促。
看来是没得多谈了,邵纯孜只好闭上眼,自言自语地小声嘟哝:「我可能会偷看喔……」
「你敢偷看,以后你就再也看不见东西。」
「……」这是威胁吧?是赤裸裸的威胁吧!?
邵纯孜气得牙痒痒,但也不敢轻易挑战,因为这人很可能会言出必行,然而越是这样,却又越是更想叛逆地挑战一下……
挣扎矛盾纠结,还没得出结论,就听见一句:「可以了。」
啊?就结束了?这么快?邵纯孜有点失望地睁开眼,立时愣住。
放眼望去,面前那片墓碑,每座碑上都绑着一、两个人……不,那应该不会是人,它们的体形非常小,可能就跟人类的侏儒差不多大,月光下映出一身灰色皮肤,眼睛里只见眼白,当它们龇牙咧嘴,便露出满口如同锯齿般的锋利牙齿。
邵纯孜看向海夷:「这些是什么?」
「一种妖怪,喜欢吃死人的头盖骨。」海夷答道。
「……」
邵纯孜感到头皮一阵发麻,「你把它们绑在这里做什么?」
「给你射。」
「什么?」
「拿起你的弓和箭。」
「你……」
邵纯孜拧起眉心,「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叫我射它们?」
「墨痕不是寻常的弓,它自身有灵性。」海夷静静说,「如果想把它用好,基础要能把它随时叫出来,这也需要主人有灵性。」
「灵性?」邵纯孜似懂非懂,「是什么?」
「不要叫我详细解释。」海夷把烟头扔在地上,然后踩了一脚,「总之神仙妖魔之类的就不说了,一般人绝大部分是没有灵性的,而有些法师道士灵能异士,他们就属于这之外的极小部分。」
「他们有灵性?」邵纯孜据此类推。
「对。」
「像你这样的?」
「……对。」海夷深邃一笑,「像我这样的。」
邵纯孜摸摸耳朵:「那我也有吗?」
「可能有。」如果没有,那么鬼弥宗一郎把墨痕交给他就纯属暴殄天物了。
「可能啊……」邵纯孜有点小失望,不过,可能有总比绝对没有要好吧。
「那我现在要怎么做?」他问。
「在交给你墨痕的时候,鬼弥对你说过什么?」海夷反问。
邵纯孜连忙回忆:「他说……叫我善待墨痕。」
「还有呢?」
「还说我给予墨痕越多,它也会回赠我更多。」
「那你知不知道应该给墨痕什么?」
「给什么?」
「血。」
「血?」邵纯孜瞪大眼。
「刀、剑、弓、枪……都是兵器。」
海夷说,「如果说猫的食物是鱼,树的食物是阳光,那么兵器的食物就是血。如果不喂食,兵器怎么成长?」
「喔……」邵纯孜隐约有点明白了,「但现在我不是来给墨痕成长的吧,不是要先让它认我是主人吗?」
「你不给它喂饱,它怎么肯承认你这个主人做得称职?」
「……」搞了半天,还要主人先把它给伺候好啊!
邵纯孜叹气,转念一想,「你叫我射箭练墨痕,可是实际上让敌人出血的不是箭吗?」
「箭是从弓上发出去。射中了,也算弓的。」
「这样……」
好吧,虽然不知道海夷说的那些他究竟能不能做到,反正都已经到了这里,不管怎样也要试一试。
于是先把箭拿出来,既然是对妖,那就用斩妖的箭。之后盘弓,搭箭。
当邵纯孜瞄准其中一个妖怪的时候,那妖怪也发觉自己被盯上了,瞪着他龇牙咧嘴,很有警告威胁的意思。
邵纯孜哪会理睬,放出一箭,准确射中对方胸前。它发出凄厉的哀号,身上被火焰瞬间包围,不一会儿就完完全全烧成了灰烬。其他妖怪目睹这一幕,尖叫声开始此起彼伏。
刺耳的声音听得人越发烦躁,邵纯孜再次举弓。突然,妖怪们停止了尖叫,变成一种啜泣般的哀鸣。
那只被瞄准的妖怪,大如铜铃的眼睛里凝聚着汪汪泪水。
邵纯孜屏息,把弓弦越拉越开。妖怪的双眼随之越睁越大,泪水一行一行滑出了眼眶,蓦然合上眼别过头去,再也不敢看。
邵纯孜嘴角抽搐几下,就好像身上所有气力……也或许是气势,都被抽空殆尽,他垂下了手,懊丧地说:「非要这样做吗?」
「不然你想怎么样?」海夷双手抱怀站在那里。
「我想……有没有别的方法可以跟墨痕沟通?」邵纯孜试探地问。
「沟通?」海夷眉头一挑低笑起来,好像这个笑话真有那么好笑。
邵纯孜心头腾地升起无名火:「我跟你不一样!」
「喔?」
海夷再次挑眉,饶有兴味,「怎么不一样?」
邵纯孜抬手指着那片墓碑,一字一字地说:「你把这叫做练弓,但我觉得这更像屠杀。」
「会吗?」
海夷无辜似地眨眼,「我记得你很讨厌妖怪,不是吗?」
「我是讨厌妖怪。」
邵纯孜握了握拳,「你不是也很讨厌猫,但你会把所有猫都不顾三七二十一的全体消灭掉吗?」
海夷于是又笑了,没再辩驳,静静听着邵纯孜继续说下去。
「何况这些妖怪又没有对我做过什么,它们也不会……至少在我活着的时候不会对我怎么样,而且……」
「而且它们的样子看起来很可怜,是吧?」海夷一副「早就看透你」的眼神。
邵纯孜哑口无言,其实也不需要再回话了,反正对方并没有说错什么。
「如果每次都要等到妖怪找上门来你才出手,大概到死你的墨痕也练不成。」海夷说。
邵纯孜呆了一下,有些讷讷地说:「我可以主动去找……」
「这世间妖怪的确有不少,但也不是满大街到处乱跑让你说找就找。」之所以他会来墓地,也不过就是因为这里的妖怪一抓一大把而已。
「那哪里妖怪多而且容易找?」邵纯孜顺着话语问下去。
「妖界。」海夷似笑非笑地眯起眼,「你敢去吗?」
「你带我去,我就敢去。」邵纯孜毫不犹豫。
海夷骤然缄默,目光微微一阵闪烁,就笑了,摇头:「可我不想去。」
「为什么?」
「带你去动物园看猴子,你想不想去?」
「看猴子?」
邵纯孜莫名到极点,「我不想去!我为什么要去看猴子?」
「那我也不想去妖界。」
海夷理所当然般地摊开手,「我为什么要去找妖怪?」
「妖怪是妖怪,猴子是猴子好吗!?」
「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不同。」
「……」
「如果你想和墨痕沟通,的确还有一个办法。」
始料未及地听见海夷突然转了口,邵纯孜很是错愕了一把,既而喜出望外:「真的?什么办法?」
「用你自己的血。」海夷答道。
「用我自己的?」
邵纯孜又是一愕,「也可以吗?」
「嗯,有可能效果更好。」
「怎么更好?」
「需要的血量比较少。」
「那大概需要多少?」
「看心情。」
「看心情?谁的心情?」
「它的。」
「……」它?是说墨痕吧?
邵纯孜摸摸后颈,「如果它心情好,会要多少血?」
「也许一杯就够了。」
「那如果不好呢?」
「也许放掉你全身的血都不够。」
「……那如果是用妖怪的血呢?」
「如果像这种弱小妖怪,至少要杀上千个。」
「……」上千个!那不是要他射得手指都断了?
「那如果是很强的大妖怪?」
「如果真是很强的大妖怪,最多十几个也就够了。不过这种妖怪很少见,而且一般都窝在妖界修炼,不会有事没事跑来人间闲逛。」
听到这里,邵纯孜再也忍不住质疑:「为什么你对这些事这么了解?」
海夷沉默几秒,淡淡说:「因为我活的时间比你长。」
「你才比我大几岁!」
邵纯孜翻白眼,蓦地想到什么,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紧绷的声音挤出喉咙:「总之你不是妖怪,对吧?」
海夷凝视着他,慢慢地、幽幽地,一笑:「我不是。」
第五章 一不小心就升级了
结果,两人就这样回了饭店,等于是白跑出去一趟。在海夷开门进房之前,邵纯孜开了口:「我要怎么给墨痕喂我的血?」
「你决定好了?」海夷眼中掠过一道光芒。
「决定好了。」邵纯孜坚定点头。
回来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思考,虽然不是不可以等以后看看有没有机会再碰到大妖怪什么的,可是谁又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毕竟海夷在他身边的时间也许不会很长,那么自然是一天都不该浪费。
「不过你要在旁边看着我。」他补充上这样一句。
海夷挑眉:「看着你?」
「嗯,当你觉得如果差不多……我可能不行了的时候,那你要赶紧帮我急救,或者叫救护车。」
海夷蓦然失笑,转身拉着邵纯孜走到他的房间门前,把他的房卡拿来开了门,进门后直接将他带到浴室,往浴缸里放热水。
「你干什么?」邵纯孜疑惑。
「你不是要放血?」海夷回道。
「是……那又为什么要往浴缸里加水?」
「你坐在里面放血。」
「……」
邵纯孜额前垂下一片黑线,「这好像一般是割腕自杀的人用的方法吧?」
海夷笑了:「你以为你现在跟自杀有什么不同吗?」
「……」这家伙!是想吓唬他,害他打退堂鼓吗?可恶……
不行,他一定要坚持!反正如果他被害死,变成鬼也不会放过这家伙!
话虽如此,在潜意识中他却又隐隐觉得,虽然这人有时候——经常是比较可恶,但在关键时刻还是可靠的,本质上也并不是那么混帐不负责任的人……应该不是吧?希望不是吧……
不多时,水放好了。
海夷先把墨痕放进去,它立即沉到水底。邵纯孜站在一边,自觉地脱掉上衣,而后手在裤腰上放了几秒,还是拿开了。就这样,穿着长裤跨进浴缸里坐了下去。
海夷半蹲在浴缸边,捉起邵纯孜的手,另一手把墨痕拿起来。
看了一眼他那咬紧牙关的表情:「怕痛?」
「不怕。」邵纯孜嘴硬地说,其实怕也确实不怕,或者说,该怕的并不是痛本身……
海夷唇角微微上扬,把他的手往下摁,放进水里,不然稍后血会喷得很夸张。
「等等!」
邵纯孜忽然叫道,「我是只要放血就可以了,不用做别的什么吗?只是这样……会不会太简单了?」
「简单?」冒着性命的危险也叫简单吗?
海夷幽幽道,「有的事情本身就是很简单,只是人常常把它想得太复杂。」
「……」邵纯孜哑然地望着他,嘴巴张了张,但转而又合上。
没有什么还要说的了。
海夷握着墨痕,用那根细而坚韧的弓弦抵住邵纯孜的手腕,一划而过。
鲜血,就如同海底的火山爆发一样喷涌而出,汩汩的红色在水中晕染而开。
邵纯孜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什么竟然觉得——很美,真的很美。
「感觉怎么样?」海夷问。
邵纯孜回过神来,悻悻然:「你说呢?」当然是痛死啦!
海夷笑笑,把墨痕放到邵纯孜身前。看见他站了起来,邵纯孜连忙问:「你会看着我吧?」
「放心。」
得到海夷这句承诺,邵纯孜松了口气,随即听见——
「如果你死了,我会至少给你办个葬礼。」
「……***!」诅咒他!诅咒他子孙万代!
◇
邵纯孜睡着了,虽然他并不想,虽然他也曾提醒自己要时刻警觉注意状况,然而到后来他还是没能支撑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睡得很沉,沉到似乎魂魄都出了窍。
他来到一片冰天雪地,四处白茫茫,再也找不到除了冰雪以外的任何事物。
冷,冷毙了……他整个人佝偻着,用力抱紧了自己。
突然,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前方就出现了一只企鹅。
大眼瞪小眼地对视半晌,邵纯孜迈脚前进,企鹅转身就跑。
他无暇多想就本能地追了上去,可是地面实在太滑了,他每跑几步就会摔倒。那具早已经冻僵的身体还没摔得四分五裂真是奇迹。
最后一次摔倒,邵纯孜就再也爬不起来了,翻了个身仰面躺着,闭上眼睛,感觉着意识和知觉都在从他身体里不断溜走。
不知过了多久,他不经意地睁开眼,就看到那只企鹅站在他的头顶上方,垂首俯视着他。
莫名地,他就想笑,也确实笑了,虽然笑得比哭好看不了多少。
「也许你就是我在这世界上最后一个见到的人……生物了。」
他喃喃着,气若游丝,「我是邵纯孜,你呢?」
企鹅没说话——它要是会说话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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