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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情-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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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初,你还真耐得住性子。」那声音童稚,清灵悦耳。
他往来客瞟了眼,是个仅穿一件单薄羽衣的赤足小童,衣衫罗织精致,细碎得像雪花覆在皮肤,其眉发及瞳眸是幽美的紫,非仙非魔,非人非妖,非鬼非怪。能感应到他人透露出的精神意念者,除了特殊的鬼神妖魔之外还能有谁,便是月牍茶坊的月牍了。
月牍是生于混沌的帝王,支撑茶坊的便是他及其麒麟,以及约束者的次主白矢,所司分别是孕梦、斩梦。
「是你说的,不管多微渺的梦都有实现的可能。」陈初拉出中岛的抽屉取滤纸,心里暗自讶异这孩子突然造访。
月牍飘到中岛那儿看陈初泡咖啡,伸长脖子闻。「好香。」
「要不要喝?我这个能泡三人份。」
月牍却拒绝:「不了。我爱喝茶,这个香是香,但我不爱喝。」
「要走了?」
「我是经过。」月牍凌空轻跃,笑得俏皮。「我在梦和现实之间游走,无处不在。你窃读的那篇故事是个种子,我留意它很久,已经快要能收成了。」
古灵精怪的家伙一溜烟跑不见,陈初住处恢复一片宁静,但他心里却有不太好的预感。月牍是混沌之子,混沌死了之后,各个世界跟时空开始清明,分化出无数界限和异境,仅剩少数人或族群能在其间游走。
那些家伙分成两类,一类是混沌的孩子,一类是猎捕混沌之子的人,包括一种叫人偶商的非法组织。
「也许真的只是路过。」陈初摇头苦笑。胡思乱想反而出事,还是别乱想的好。
第三章 夺舍
地府一隅。
昏暗灯光下,架柜罗列交错成无数阶梯,一位戴黑色小帽的鬼仔从快被文件塞爆的门缝里咻咻窜进来,手上抓着一张写有急急如律令的白纸搁了就要跑,被老鬼喊住:「你这小鬼,别再去乱捡杂符。上面的牒状我整理不完,给我过来帮忙。」
那只小鬼不情不愿被扣下,在场还有十多只小鬼忙得不可开交,老鬼抓着半秃的脑门儿碎念:「听说上面来了一个『零』的菜鸟,三不五时送『人』下来,枉死城那里都快挤爆了。」他不住抱怨,本来阳间游魂就不少,只是近来事故频传,为免上面起了祸端波及阴曹,人、鬼二部的家伙活动特别频繁,害他们在下头也只能跟着瞎忙。
「爷爷,我要回枉死城去忙了。」那只小鬼逮到空隙把话一丢又钻出去。他并没撒谎,枉死城那里确实比这里忙上好几倍。
老鬼忙得心烦气躁,手指插进老式电话号码孔转拨号码,吹着白胡须骂:「壹玖是不?壹玖,给我转鬼部,叫他们分公司多派几个鬼手来帮忙。什么,全遣去枉死跟转劫所,欸咿,俺这里也忙翻天,你咋地莫可奈何,小心我咒你脖棱盖(膝盖)岔出白骨秃了皮(擦破皮)!」
他习惯性摀住话筒,整颗头往后转了一百八十度拉高嗓大骂:「小嘎们该死地咯硬!(小鬼们该死的烦)怎么还有狗的,把那蹦狗(笨狗)逐出去!小心把你们全关毛楼儿(厕所)!」
老鬼闹得家乡话全蹦出来,就算他盖话筒,壹玖鬼部那儿也听见老判官发火吼骂,连忙请调外部帮忙。没一天时间,办公处门外就出现一位穿甚平的老头儿,和老鬼岁数似乎不相上下。
老头儿是位土地公,专管何平住的公寓那区。这年头拜土地的人不多,他还算清闲,就在壹玖登记兼差。他望着比自己高几倍的文书墙柜,挠头苦笑:「哇哈哈,壮观。」
里面老鬼察觉动静,头穿透那座文书山瞪眼大喝:「来了还不帮忙!」
「噢,东北老鬼,胡子吹得比发长,火爆个性也没变啊。」
老鬼认出是生前旧识,乍然乐道:「你这小日本,快进来干活儿。」
「怎么你这里工作量大得惊人?」
老鬼边忙边念:「这区还算缓的,都怪上面壹玖请的菜鸟,不晓得是怎么办到的,短短几个月内将整座海岛的孤魂野鬼清空了一成。」
土地公背对他干笑,忍不住聊起八卦说:「你也知道那个是『零』啰。所谓的『零』就是特殊的,不属于壹至玖,正或负的东西都会自然受到吸引。你放心,那次是个意外,之后等他慢慢上手就不会再乱闹这出。」
「谁管他什么零不零、壹不壹,等他下地府我就拿桃枝抽死他!」
「修修你脾气才实在啊。」
老鬼邪笑:「俺再坏也没零的搭档坏。」
纷扰人间。
何平坐在被搬到窗边的沙发,翻着记事簿边写边讲手机。对象是东北角老家的母姐,他说没几句就是一阵笑,俨然是大学时那开朗有股傻劲的青年。
「哈哈哈,唉唷,没啦。姐,你叫妈不要腌太多泡菜寄来,我一个人吃不完。啊?对啊,莉娜竟然住对面。咦,为什么老妈的泡菜要分她。这不是小气,你知道她最喜欢叫我做事。呃、厚啦厚啦,哇抹挂登啊(好啦好啦,我要挂断了)!」
刑玖夜在床边撑颊看他聊手机,他发现何平很少笑得这样无防备,比以前还清新明朗。大概是看多他抱头鼠窜、逞强不成胡乱呼救的蠢样,他发现何平不蠢的时候也很顺眼。
「你看来很开心。」
何平楞了下,挠颊:「嘿嘿,有吗?」
「嗯。你没那样笑给我看过。」他以为笑都是差不多的,也许是他本来就不曾仔细注意过别人神情变化或心情好坏。笑是因为欲望获得满足不是吗?
「不一样?」
「对我来说比较陌生。」刑玖夜脸上竟浮现单纯的疑惑,冷漠常驻的俊脸变得有几分可亲可爱,何平不由得看懵了。
「你没有对我露出过那种表情。」刑玖夜说着,语气听起来不知是妒嫉还是羡慕,因为起伏很浅缓,却充满揣度的空间。
「到底是什么表情啦。」何平摸不着头绪,刚放凉的手机又响了。不等刑玖夜再开口,他接起电话:「喂,我是何仔平。」
『何前辈吗?』
「我是。小芬啊,工作还顺利吗?」
刑玖夜听见何平喊出小芬这名,立刻不以为然的调开视线,去追逐空气中流动的异样气息,那是自何平入院不久就有的诡谲气氛,但他一直说不上原因,才会昼夜潜伏医院调查。
何平口中的小芬,本名是黄杏芬,是个热爱刺激事物的灵能超强高三生,据说她连夜半出门不绑头发都能甩伤无辜游魂,为了监护她不惹事上身,壹玖特别派了魏孟亭做她在「人部」的监护者。
不过魏孟亭本身是大忙人,所以才麻烦何平代为关照她。本来不该让这小女孩四处跑,可是她的灵力强悍到没事都会招来挑衅的家伙,陈初竟将地仙的考核权发配一部分给她。
地仙考核最细琐,包括路旁偶尔发现绑了红带的老树头,或是有人在拜的石头公,如果他们品行施为不错即由考核员观察纪录,不合格的封印,反抗的就逮起来教训。黄杏芬不算是考核员,而是在一旁负责出拳脚的小役。
和黄杏芬聊完手机,刑玖夜还没开口,何平手机又响了。这回是隔壁区的夜叉,再下一通是夜叉的道友的道友。似乎是何平的建议十分受用,那些是人非人的同事之间口耳相传,纷纷把何平当顾问一样咨询。
「没错,是,这样就好了。冷静下来,你做得很妥当,对,然后就是──」何平手里一空,脸颊微凉,原来手机被刑玖夜抽走关机。他翻了下白眼伸手讨手机,撇嘴说:「你干嘛,还我啦。」
「你是我的搭档,不许你做白工。」
何平了然一笑,把手伸得更长:「这你放心,我也不爱做白工。每个要我出意见的对象都会自动提出报酬。如果你想讨你那份,我去买纸扎用品给你,最近网路很多间不错的纸扎店,你有没有想要申请的?」
刑玖夜平静的俯视他,垂眸叹息。「没有,我没有想要的东西。」他怕何平乱动扯了伤口,将手机递还。
何平接过手机发现开不了机,抬头用眼神询问。
「啊。因为这东西太烦人,我让它寿终正寝。」刑玖夜笑得很温和无害。
何平握着手机尸体暗骂:『寿你个大头鬼。』
「呵。」
「你谋杀它做什么,它是无辜的啊!」
「别生气。」刑玖夜若无其事帮他抹平眉心,再两手扯他脸颊:「笑一个。」
「……」
「明天赔你新的。」
「那我要哀凤!」
「哼……」刑玖夜冷哼,不屑道:「与其握那个,不如握我的。」
何平茫然仰视他,眨了好几次眼才逐渐会意他在扯什么歪邪思想,满脸通红的骂:「你这个色鬼!」
刑玖夜倏地弯身捧起他的脸,印上浅浅一吻,认真询问:「等你觉得可以了,我想抱你。」
何平脑袋热得忘了呼吸,怒意全消。「扯、扯什么鬼话。」
「我想抱你。」鬼术士无比认真的表示。
「那我要哀凤。」
「再说。」
「欸。」
「本鬼拒绝援交。」刑玖夜退回原位,恢复冷酷的模样,眼尾瞟他一眼之后淡掉身影消失。
「小气鬼!」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位穿白色医师袍的高挑男人,那是何平的主治医师叶东莱,为人温文和气,又是院长的得意门生,人长得也英俊,对每位病患都很关心。
「何先生,我来巡房啰。今天状况好不好?你刚才在对谁生气吗?脸好红。」
何平在沙发上抓着手机,尴尬笑了两声。「没有啦。」
「跟女朋友吵架?」
「没什么啦。女人就是那样,哼。」
「呵呵,不过好像没见过你女朋友。」
旁边护士清了清嗓子提醒叶东莱正事:「医生。」
叶东莱讪笑,走近何平说:「最近再安排照一下胸腔。刺激食物记得不要吃。」
「医生,我是不是明天就能出院?我觉得不太痛了。」
叶东莱笑得有点别有意味,微偏着头思考了下,回他:「你说你回家是独居状态,为了安全起见,我想还是在出院前先多观察好了。要是能够出院的话我一定让护士通知你。」
何平有点失望的垮下脸,瘪嘴嘀咕:「是噢。我以为马上能离开。」
「这么讨厌医院跟我呀?」
护士这回忍不住也笑出声,因为叶东莱逗何平好像在逗小孩一样。
何平以为对方跟自己差不多年纪,没料到对方会忽然摆出像兄长一样的姿态,笑答:「不要故意挖坑给我跳啦。我配合治疗可以了吧。」
「好孩子。」叶东莱握笔的手微微动了下,结束例行的诊治后离开病房往下一间去。
何平一直盯着那扇门,若有所思的嘟哝:「怎么觉得那个医生好像似曾相识。」
护士又跑回来跟何平确认需不需要再开药,她在离开前回头对何平说:「我觉得叶医师特别关照你耶。」
「没有吧。」
护士耸耸肩,笑说:「他对大家都很亲切,但你们好像兄弟哦,医生很少开口逗人。」
「是喔,啊哈哈。」他能说什么?医生应该不是同性恋吧,他名草有主了。
明知道护士说的喜欢是指欣赏,但最近和刑玖夜的关系微妙变化,让他对「喜欢」这类的字眼敏感不少,还莫名心虚。
几小时后何平忽然感冒发烧,症状只有头晕流鼻水。照完胸腔X光片后,吴铭跟朱莉娜就来探病。吴铭幸灾乐祸说:「嘿,何仔平,你太衰小了。居然住单人病房还感冒。」
「是啊,你今年安太岁没?」朱莉娜接腔附和:「别把你的楣运传过来,小心我揍你。」
何平哀怨的擤擤鼻涕,转头撇嘴嘀咕:「真不想让你们两个讲这种话。」
「你碎碎念什么。台风一走我们就赶来看你,还不心怀感激。」
何平对朱莉娜逢迎微笑:「哦,是是是,小的感激不尽。我妈说要寄泡菜过来,你记得帮我收一下。里面也有你的份。」
「真的吗?何妈妈人好好哦!」
何平暗啐:『这女人态度差真多,怎么就只欺压我!』
吴铭左顾右盼,忽然问:「阿平,你不是说你同事都会来照顾你,他人咧?」
「哦,他还有工作先去忙啦。我又不是瘫痪,可以照顾自己。」说着他又抽卫生纸包了一粒饺子,随手扔到垃圾桶。
「说得也是,我看你好很多,好像恢复得比别人都还快,干嘛不出院?」
何平虽然也不指望损友和女魔头照顾自己,可是他也想出院啊!他长长叹了口气说:「医生想要再检查仔细一点,你以为我爱住这里哦。」
「这家医院服务很好。」吴铭说。
「废话,私立的又贵这么多,他们当然贴心。」朱莉娜说着一手搭在何平肩上:「你到底做怎样的工作啊,赚这么多?」
何平干笑。「你不要了解比较好啦。」
「就天师嘛。但我好奇你这款是要忙什么工作内容。」
他斜睨她,口齿模糊说:「本人业务范围很广,目前受伤所以兼职当咨询。」
吴铭好奇追问:「你再解释清楚点。」
何平冷笑,有几分刑玖夜淡淡的嘴脸。「要知道是吧?」
他娓娓道来,举凡自杀、谋杀、车祸、咒杀、降头、斗法支援、驱离孤魂野鬼、不明灵异案件调查等等,只要有人或当地土地公、住户(含人鬼妖精魔)通报,他们就可能收到壹玖通知去办理。
吴铭搓搓下巴,满脸疑惑。「这样怪的组织为什么不会被媒体什么的渲染?」
「问得好。」朱莉娜已经坐在沙发上泡茶切蛋糕,何平跟吴铭都楞了下笑出来,她真是非常自便的独立女性。
「因为没好处吧。这么讲好了,假设你遇到麻烦来找神鬼或术士帮忙,你有胆子回捅他们?还是保持良好关系,以免招来麻烦时没靠山。」
吴铭恍然大悟点头。「原来如此。所以我以后就靠你啦。」
何平拿纸袋扔他:「上次我就帮过了!」
「上次……哦,你说去烤肉那回,我其实只隐约记得鬼打墙,然后我跟米琳钓鱼时勾到雅姿尸体,再来下大雨我们躲去木屋,我说要上厕所,紧接着我洗手绊到东西摔倒,接下来就不清楚了。」
「呃,不要再提那时的事情了。」
朱莉娜径自喝起下午茶,插了句不相干的话:「这医院上个月来了一位全身烂臭的山难者。差不多就是跟你一同入院的时间。身上没任何身分证明,撑不到两天就断气,死得面目全非,只知道那个人是男性,戴着蓝色隐形眼镜,可是被送到医院的时候眼睛也失明了。」
「怎么突然讲起这个,你真是。」吴铭怪笑。
「因为那遇难者是在我们去的溪谷区附近找到的。」朱莉娜翻开袋子里带的资料夹,翻出剪报给何平和吴铭看,指着近期的内容边解释:「我还是有点好奇,所以留意了在那前后的新闻。你们看这个……」
「三台刚走,中部山区暴雨连日,海峡跟外海同时出现几道龙卷?」吴铭惊奇赞叹,半开玩笑的乱下结论:「气候真乱,一下打雷闪电怪风怪雨,然后地震没停过,真的是要世界末日啦。」
「阿平,既然你接触的工作是那种领域,多少可以给点解释才对。」
何平撑颊靠在床上小桌,无奈微笑。「一言难尽啦。」
难不成他要揭穿朱莉娜的元神是龙女,近期部分的雷电风雨是她跟古月参打架引起的?他避开朱莉娜的部分,只挑大众层面的部分解释:「那几道龙卷是王船多跑了一趟路引起,因为王船一旦出海就绝不能再靠岸,所以藉海上龙卷往天上走,替我们冲走邪煞。」
意想不到的起因令两位访客面面相觑。
「真假?」
吴铭怪叫,朱莉娜因为曾在南端潜水遇怪事,很快接受这解释并点头附和:「是喔。对了,刑先生是你同事吧。记得替我谢谢他。」
何平发现她好像察觉了什么,但没有讲破,两人相视而笑,只剩吴铭还在状况外,死盯着那些报导想挖线索。
何平把资料夹抢过来还朱莉娜,呛吴铭:「我看你就省省啦,依你的脑袋是不会懂的。」
「说什么瞧不起人的话!」
「不是我瞧不起你,你现在会疑惑是很正常的,就连我到现在也还不想承认,不过久而久之就习惯了。我们人存在的时间比那些无形短暂,这世界有什么都不怪。而且,人本来就只相信自己想信的,只看见自己想看的。」
人总是看到自己想看的。
晚上九点多,何平习惯开着电视,一边将脑海资讯整理成故事敲键入电子文件存档。人一晚能作七场梦,何平还没练到有办法清楚记得梦境,但近来他常想起有关梦里一些片段,趁着养伤将它们纪录起来。
不知不觉,何平趴着睡着,在这期间外面有了一些骚动。医院水塔的管线无故破洞,水流得到处都是,水从外面涌进病房、诊疗间、注射室等处。
何平听进淅沥淅沥的水声突然惊醒,伸手摸索枕边遥控把床调高坐起,房间地上已积满水。「哇咧,水乡泽国喔。」
叶东莱刚好推门进来问:「何先生,没事吧,有没有吓到你?不知道为什么水塔的水漏出来,护士们都在扫水,也紧急叫了人来修。别下床免得滑倒摔伤。」
何平纳闷盯着叶东莱,叶医师进门的刹那影子像甩出一道尾巴,印象中今天叶医师没排班,是别的医师负责。
「何先生?你果然是吓坏了。」叶东莱往病床涉水过去作势要碰何平,何平本能后退,整个人缩到床缘。
「你……」
「看你样子是不是作恶梦?」叶东莱轻声细语讲着:「我是叶医师哦。何先生,你还好吧。」
何平脑海闪过白天和朋友聊的内容,顿时了然,低头瞪叶东莱伸出的手斥道:「不要过来,古、月、参。」
叶东莱手顿在半空,眼神染上邪气,迅速捉住何平手腕狞笑道:「这样你都能认出我,『零』果然能在短时间被打通神窍,你越来越敏锐了,何平。」
何平另一手藏在身后偷偷掐诀,出手要戳叶东莱眼睛,叶东莱闪过并箝住他两手,哼道:「嘿,你怎么知道那个山难者是我?人身难得,那次真把我害惨,没想到刑玖夜拿你当饵算计我。何平,快叫他来呀,你不是遇上麻烦就会喊他救命?」
「谁要听你话,吃屎啦你!」何平动弹不得,叶东莱突然放手害他摔回去。
「别乱挣扎,你身体都快好了呢。乖乖待在医院养好伤,你现在不听话我就杀死所有人,这些水能让我施展照水摄魂术,不唬你唷。」叶东莱点了下何平鼻尖,笑得相当讨人厌。
何平气得浑身发抖,光是先前就让他恨不得扑上去乱咬,他瞪着叶东莱笑容可掬,下一秒叶东莱脸颊被狠狠揍一拳而歪斜,整个人腾空朝墙壁飞撞再落地,溅出一片水花。
叶东莱愕视何平,怒斥:「你做什么?」
何平也傻了,摊手耸肩回答:「我没干嘛。只是想……赏你一顿饱拳。」
刚言毕,无形中像有无数拳脚连续落到叶东莱身上,他咬牙狰狞道:「刑、玖、夜!」
护士听见怪声拿着扫水用具跑进来,被叶医师狼狈的样子吓坏。
「叶医师,你怎么回事?」护士吓坏了。
叶东莱痛到笑不出来,一身白袍被弄湿变脏,沉声说:「我摔倒了。」
「不像啊。」
何平憋笑:「医生为了来看我摔了两遍,护士小姐麻烦你快帮他看看有没有怎样。」
叶东莱被护士扶起来,巴不得将何平拆吃入腹般回头剜他一眼,悻悻然走了。
何平吱吱笑出声,对空轻呼:「欸,是你搞的鬼吧。玖夜。」
穿灰西装的男人无声现身在床尾,揪起何平被子一角擦拭拳头,何平翻白眼吐槽:「你这鬼擦什么擦啦。」
「他想要你。」
「因为气泉?唉。不过为什么他从古月参变叶东莱?」
「古月参的身体坏死,所以他撑着口气进行夺舍。」
「可是……叶东莱是医生耶。」
刑玖夜挑眉。「所以?」
「所以他怎么有办法扮演叶医师?」
「大概扣了叶东莱某个魂魄利用。依我对他的了解,他现在可能在观察你,然后打算直接对你夺舍。」
何平点头:「是噢。怪不得一直这么关心我身体——噫咦、不是吧,干!」
「别骂粗话。」刑玖夜掀被,理所当然躺到何平身边,再很自然的伸臂将何平压回床上说:「快睡觉,晚安。」
何平傻眼,哼声:「你还有心情睡觉!」
「其实没什么心情。刚才发现你有很严重的坏习惯,就是不分敌我都要先了解对方意图才行动。那样根本错失了先发制人的机会,要是我没赶来你这蠢蛋早就遇害了。」
何平看他这回发脾气不同以往,神情反而放松下来,对着刑玖夜微笑。「你紧张我。所以才说这些。」
「闭嘴。」
「阿玖,我不怕死。」何平努力挪动身躯,空出一手抱他手臂。「但我不想死,因为我妈跟我姐会伤心。我的朋友应该也会难过。虽然我想过万一死掉,你就是我的大靠山。」
刑玖夜蹙眉,然后恢复面无表情,淡定回应:「别胡思乱想,你会长命百岁,会很开心活着。」
「你会不会一直在我身边?」
刑玖夜冷笑:「我没这么傻。你睡。」
「欸欸,原来你只贪图我肉体。」
「彼此彼此。」
「我哪有只贪图你肉体,我原本是爱大奶妹好不好!」何平气得掐他手臂,发现他根本无动于衷冷眼看自己,气势弱了大半。
「平,我没有未来。死后本要历劫再被桃枝抽散魂魄,永不超生。可是我有那票鬼神把柄,再加上陈初拘我上来,他们说与其让我死得干脆,不如让我操劳到死。这就叫物尽其用……能压榨就尽量压榨。」
「你都不生气?」
刑玖夜摇摇头。「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我很贪心,贪到所有喜怒哀乐都尝过就觉得赚到。和你相遇时我真的很火大又很悲哀,怎么有你这么蠢又铁齿的家伙。」
「喂。」
「偏偏你还是个夜里的超级LED大型灯具。」
「啊?」
「就是会吸来所有好的坏的东西。」
何平不以为然反驳:「都是坏的,哪有好!」
「是你自己没发现而已。光就画符来讲,不管哪个门派都无速成法,而且画符前必须准备许多功夫。壹玖给你的书上只写符的种类,但学习道符必须由师父口耳传授,所以你并没发现一般人要练那么久的功夫被你一下子就练成。
虽然符无正形,以气而灵,但你的话就算随手一写都赋有灵气,因此魏孟亭他们才要你没事别画符,把图背起来就好。」
经他这么一提,何平发现自己确实有点变化,就连晚上作的梦也不太一样。除了他被说是「特殊的存在」,还有他吸收气泉力量也是影响的原因之一。
他渐渐体会何谓命运,就是在有限的旅途中必然邂逅的人事物和经历。今天要是没有壹玖这些人引导,他和黄杏芬那样的人还不晓得会如何。
不是所有的孤魂野鬼都能得救,也并非迷失的人都能找回自己的路,但总不能没有人去管理。即使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在广泛存在的模糊地带,他们所要做的从来就不是拯救世界,只是维持平衡罢了。
根本就不可能像电影、小说那样,会出现一个救世主,因为独自支撑一个近乎崩毁的世界,毫无意义。
何平转着眼珠思考,蓦地对上刑玖夜的目光,含蓄的扯了扯嘴角。
「干什么要笑不笑。」
「想到一些事。」何平说。
「因为你写故事需要灵感,所以不管多琐碎的东西都要整理纪录是不是?」刑玖夜很少好奇别人的心理活动,因为他一旦在意就停不下来。在意的对象往往有两种,一是他的敌人,为了获得胜利并享受对方的惨败,他乐于反复模拟推敲。
另一种现在才出现,就是何平。
何平捉着他手揉眼睛,边打呵欠边讲:「明天我要办出院,帮我提东西。我要在公寓特训,让那些敢来找我的妖魔鬼怪全都跪着求饶。」
「才说你学东西快就得意忘形了。」
「嘿嘿。欸,不是想抱吗?抱我睡啊。」
刑玖夜眼神微变,勾着他颈子问:「刚才你说什么?」
何平发现自己遣词错误,他还没心理准备要发展到那种惊人阶段。再说他、他没想象过两个男的想要快乐的时候是怎样实际操作,所以临时改口:「我说我想睡了,你是搭档要保护我。」
「嗯。」刑玖夜规矩应声,一手却在被子底下慢慢游移到他胯间,他冷静而认真的观察何平是怎样红了脸,害羞尴尬的用眼神求饶。
「玖、玖夜,不要啦。」
「光是看成人片哪会够,你这么色。」刑玖夜口吻轻松平常的说:「我不会像畜牲那样侵犯你,只是想纾解你压抑太久的欲火,憋久伤身啊。」他刻意摆出关心的样子拉长尾音。
「没关系啦,我不、不……哦嗯,你让我睡……」何平伸手想拨开他,但这姿势很难侧身躲掉,只能勉强扭动身躯,一蹭便撩拨欲火,难以收拾。
「乖,想睡就睡,放轻松。等我帮你解放会替你擦干净。」刑玖夜笑得不怀好意,何平全身绷紧不敢放松,他故意吓唬道:「如果你怎样都不信赖我,我会不太高兴,一不高兴就会不择手段达到目的,说不定用吸的都有可能。」
「喂、吸什么吸,你是怎样!」
刑玖夜仅是盯着他,暧昧舔着自己下唇。何平装死装晕别开脸,一手拉高被子盖住因舒服而发出的呻吟。
帮何平发泄过后,刑玖夜将手上体液舔舐干净,又亲了亲何平眼尾。看何平累得睡着,刑玖夜目光一黯,饱含欲望与深情的亲了他额面,然后钻进被子以口代手,重新惹得何平春梦连连,让他双颊酡红妖艳。
片刻之后刑玖夜退出被窝,舔掉嘴角湿液,意犹未尽的说:「还是适可而止,放你一马。」
「呼嗯。」何平睡着发出怪哼,不晓得算打呼还是叹气。
「睡都睡了不要发出这种声音。」他无奈皱眉,俯身又亲他鼻尖,心里恼恨的想舔干净被狐狸精碰过的所有地方。
他憎恶所有勉强过何平的家伙,尤其是想侵犯他的妖怪。
第四章 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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