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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巫作者:莲兮莲兮-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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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洹忽然转过脸来,黑色的眼珠映出他的脸,“你要进入三甲么?”      
  



☆、第 18 章

  海洹忽然转过脸来,黑色的眼珠映出他的脸,“你要进入三甲么?”
  迦南被他的目光摄住,有些傻呆呆地回答,“三甲?我哪有那个水平……”
  “你只说你想不想。”
  他不知道海洹忽然这么执拗地要搞清楚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不过他还是耸了耸肩膀,状似轻松地说道,“当然想,谁不想当第一学徒。”
  海洹用极不明显的动作点了下头,然后便仿佛对他再也没有兴趣了似的,将目光移开了。
  。
  。
  。
  两天之后,便是九巫会的第一天。巫咸族的人们蜂拥向巫咸族北面镇魔塔下,那座足有二十多万平米,被百级高的看台围绕的露天圆形竞技场。正中是一大片圆形的沙地,围绕着的是上百个盘绕着藤蔓的圆形立柱,撑起上方阶梯状向上的百级看台。高耸的看台是由巫峡中开采出来的青石砌成,级与级之间的隔板上雕刻着鸢尾花纹。站在竞技场中央,可以看到西面嶙峋突兀的诡峰,以及倚峰而建的那座十五层高的八角浮屠镇魔塔,冷峻地屹立在有些苍白的蓝天之下。
  此刻看台上已经摇摇欲坠地挤满了观众,脖子上挂根绳子,连着端在手中的大托盘的商贩们在台阶上走来走去,贩卖着零食饮料和扇子,四下人生鼎沸。最东面的第一层建有一块突出的方形平台,上面摆了一排长桌,十把硕大的栎木雕花椅子。那便是族中十位大巫的座位,此时还全都空着。
  迦南接到的通知是早上九点到竞技场签到,之后直接进入圆形沙场。另外的九十名学徒也都陆续到达,由专人领着按照不同的巫系排成九道队列进场。迦南排在巫谢一脉的第四名,前后的两人都不认识,大约是别的师父的学徒,鹿鸣排在倒数第二个,而萨洛排在第一。越过几个队伍,迦南看到站在巫礼一脉打头位置的海洹,只能看到对方黑色的长发,但他的背影依然是十分容易辨认的。
  倏然之间,站在南面看台第一层的一排乐官齐声吹起硕大的螺号,悠远而雄壮的声响盖过了喧嚣的人声,在旷然的场地里营造出某种苍凉肃杀的氛围。一阵螺号声后,北面的另一队乐官忽然齐声奏响由锦瑟、扬琴、笛箫和编钟等穿插编织而成的雅乐,愈发升平隆重的乐声中,十位大巫缓缓走上东面的正席。
  十位大巫平日鲜少路面,只有在盛大的节日庆典中才会出现在公众面前,因此也显得愈发神秘。十位大巫渐次落座。右边的四位
  大巫依次是巫即、巫盼、巫姑。巫即身着代表草药术的墨绿色华袍,面容白皙眼神平和,是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身着代表巫剑系的白色华服的是巫盼,他看起来大约是十人里最年轻的,魁梧的身形加上英俊的脸,衬得那身繁重的袍子也变得挺拔好看起来;而巫姑则一身艳丽的红色曳地长裙,那有些危险有些凄艳的颜色代表得是魅术。她是十巫中唯一的女子,岁数其实应该有将近五十岁了,可那艳丽娇媚的面容看起来却如少女一般柔嫩。眉间一颗朱砂记,是历代巫姑接任后就被点上去的标记,一双细长的眼睛,眼波流转间似能勾魂摄魄。传说她巫力强大,寻常男子只要看她一眼,便愿意为她出生入死,甚至抛家弃子。第四名大巫是大约四五十岁的长者,留着儒生常常留着的那种胡须,看起来颇为严肃,身上穿着代表结界术的黄色华服。他便是巫彭。
  左边的五位大巫,起首的是一位生着一双下垂眼,相貌有些阴沉的中年人。他便是巫真,身上披着代表巫蛊之术的紫色华服;他身旁的是巫礼,目前族中辅佐巫咸的次长,也是除巫咸外最有权利的人。他看来也只有三十岁,面上无须,看来给人一种温润如水的感觉,然而那剑眉星目又散着几许凌厉。他穿着代表祝福诅咒术的灰色华服,深沉而内敛。接下来便是迦南等人最为敬重的巫谢。他在族中德高望重,约有六十多岁,然而鹤发童颜,面上带着莫测的微笑,看来是个可亲而慈祥的爷爷。他身上裹着对他来说有些过于厚重的青色华服,那介于绿色和蓝色之间的颜色代表得便是召唤术。巫谢再右边是一袭代表变形术的褐色衣袍的巫抵,他是一名看起来有些阴柔的男子,一双猫一样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慵懒,秀雅的面容上虽然带着几许年龄的风霜,但看起来却比实际年龄小了十岁。最后一位便是占卜术的大巫巫罗,他,透着儒雅的书卷气息,一袭蓝色华服,有些戏谑的双目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坐在正中最宽大华丽的那把椅子上的便是族长巫咸。他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白须白发,就连眉毛也是白的,老树一般布满皱纹的脸上嵌着一对令人望而生畏的精烁眼睛,身上厚重而华丽的黑色巫师袍将他层层包裹,却并不令他显得摇摇欲坠,反而衬托出他万巫之王的尊贵高傲。黑色,是所有颜色混在一起后而诞生的颜色,容纳一切也吞噬一切,象征着初代巫咸将所有巫术融会贯通的传奇。虽然之后这种巫术的融合被严令禁止,对初代的崇拜却随着这深沉无底的黑色世代流传了下来。
  迦南遥遥地看着那十位遥不可及的
  大巫,他们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就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甚至膜拜的强大气场。那样的气质究竟需要经过多少修炼和经历的沉淀才能酝酿生香,迦南完全没有任何的概念。但他知道,自己就算是下辈子恐怕也达不到那个级别。
  而轩辕帝则坐在了临时搭建的更高一级的平台上,他的身边坐着那令迦南全身战栗发冷的轩辕端。见到他们入场,迦南反射性地缩了下肩膀,但继而想到轩辕端已经不记得他了,又稍稍安了心。只不过那夜阿霜来救他之前的可怕记忆还是令他冷汗直冒,而之后与阿霜在一起的记忆固然甘美又令人羞怯,此时想来,却又多了几分苦涩。
  “你是我的主人,我是你的仆从,你求我救你,我救你,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啊……
  是啊……不然还在奢求什么……
  他从一开始就只是想要一个听话的灵兽而已啊……
  此时巫礼起身走至台前,打开巫咸颁下的黑色圣绢,代替巫咸致辞。他的声音洪亮明澈,明明没有用太大力,却能响彻偌大竞技场的每一个角落。这般的银色,必定是用了祝福术的辅助,然而能令声音播散到如此广的面积而又不至于太过震耳,却需要对巫术极端精准的控制和运用。
  想来这样一位位高权重的大巫竟然愿意亲自传授海洹祝福诅咒术,还挖空心思想要把他挖去自己的巫系,迦南不由得再一次在心中崇拜起海洹来。
  简短的致辞后,九巫会正式开场。九十个学徒在这两天内将有一半被淘汰,他们被分成了四十五组,分别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方位进行角斗。迦南被安排在第一天的下午,他的对手是一名占卜术的巫师学徒,名叫难柯。
  占卜术其实是一种更适合文斗的巫术,因为他们的主要能力是预言。然而经过无数年的发展,占卜术已经被成功地扩展为一种可以在战斗时使用的实战巫术。占卜术的巫师将自己融入冥想状态,令世间所有信息在最短时间内汇聚在他们的脑海中,做出惊人的准确预言。他们可以精准地预见对手的每一个动作以及自己的每一个动作会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造成什么样的结果,从而在瞬息之间施展最正确的巫术来克敌制胜。试想不论你想如何出招,对方都知道你要做什么,并且知道克制你的方法,你又如何能够取胜?
  迦南紧张得连饭都吃不下去,这是他第一次正式与别的巫师交手。此前他还从来没有跟谁比试过巫术。然而他
  必须得吃饭,不然是没有力气挺过下午的角斗的。
  于此同时,他也还在犹豫。
  那一晚之后,迦南再也没有召唤过阿霜,也没再去无花果树下。他那天狠狠发誓,他绝对不会再腆着脸去召唤那只死狐狸了。再也不要自取其辱了。然而过了这么些天,他发现他分外思念那只鼻孔朝天的装b狐狸,想念他那双缺少感情的银蓝色双眼,他柔软的尾巴将他全身围裹的温暖,他吧唧着嘴吃无花果的样子,还有他故作若无其事地释出的点滴温柔。
  但是迦南仍然拉不下这个脸去主动见他。明明是那只狐狸的错,他看不起自己这个主人,就连那种事都发生了,他也没有心甘情愿地承认过他这个主人。
  不过迦南要得其实不是主人的身份,但他到底想要什么呢?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或者说他其实内心明白,只不过不想承认罢了。毕竟那样的拒绝比被仆从违抗更加令人难过。
  直到现在,九尾也没有主动出现在他面前,于是他赌气地决定,这回不用九尾,靠自己的力量战胜对手。
  然而他真的能做到吗?对方可是占卜术中最出色的十人之一啊。。。
  时间分分秒秒走过,迦南纵是再紧张,入场的一刻终于还是来了。他比试的场地被安排在竞技场西侧,离主看台较远的地方。向来是他们这场比试并不十分受瞩目,所以被安排在偏僻些的位置。
  然而也有许多巫罗一脉的学徒跑来助威加油,青夷师父的几个学徒以鹿鸣为首也跑来给迦南加油,在用结界术圈出来的圆形比试场地外又叫又跳的。眼见自己的同学们来为自己助威,迦南心暖只余却也愈发紧张了。在认识的人前输掉着实不会是好的体验,眼下他只能祈祷自己能挺过初场。
  萨洛也来了,他静静地站在场外,看着他,冲他微微一笑。
  迦南转动头颅,没有看到海洹,不由有些失望。
  裁断的巫师锵然一声敲响了铜锣,宣告比试开始。对面的难柯看来比迦南年纪大些,手中白木法杖横在身前,一双冷静而精明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迦南知道对方在估算自己下一步的动作。但只要自己不出招,对方就不可能做出任何预言……
  然而他错了,连他的这种想法所能造成的结果也被预言到了。只见难柯念动咒语,一道凌厉的银光向着迦南铺面而至,凛冽的戾气几
  乎刺痛他的皮肤。迦南连忙往旁边躲避,然而他的这一步动作也被预言到了,他几乎还未落地就有另一道似乎早已在等待的银光集中了他的腹部。他闷哼一声,只觉整个身体被一阵重击撞飞出去,后背狠狠撞在结界无形的墙上。整个半球形的结界亮了一下,随即淡黄色的光华流转着消散,而迦南也呻|吟着落到地上。
  裁断巫师锵然敲了下锣,来到迦南面前开始倒数。十秒之内迦南站不起来,便算是输了。
  鹿鸣在外面愤怒的喊声听起来挺遥远,迦南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翻腾。才刚刚开始就被给了这么一下,迦南知道这一次他估计真的要靠运气了。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却看到对面的占卜巫师冲他轻蔑地笑着。
  迦南忽然感觉内心一阵愤怒。
  又是这样看不起他的人。
  他凭什么?
  迦南知道这回就算站着不动也不行了。他脑中飞快转着,思考自己到底要如何行动。他念动咒语,一瞬间有细小的藤蔓无声息地从难柯脚边迅速钻出,企图缠住占卜师的脚踝。然而难柯却一瞬间跳开了,令藤蔓的攻势扑了个空。那些藤蔓倏然暴涨数倍,灵蛇般向着难柯缠绕过去,可难柯仍然好整以暇,脚步轻挪间,竟巧妙地穿过一道道缝隙,毫发无伤地踩着一段藤蔓倏然跃起,举起向着迦南射出一击。迦南身形甫动,另一道攻击便接连而至。这一回迦南有了经验,并未停止躲避。他绕着结界快速地奔跑着,同时变化了咒语。于是不断舞动的藤蔓中倏然开出了一种颜色艳丽形状却如巨口一般的古怪花朵。那些花都是能够食人的怪花,立时咆哮着向着难柯咬了过去。
  难柯一时忙于躲避,没有再继续攻击迦南。迦南好不容易才找到时机停下来喘息,思考自己下一步的动作。然而只在霎那之间,难柯的法杖射出一团火焰,迅速烧着了那些食人花的根系。于是花朵怪叫起来,撕心裂肺的声响令人闻之生畏。与此同时烈火引燃了其他的藤蔓,整个结界中火光四起,热浪铺面而至。
  迦南却看到了机会,在难柯再次开始向他攻击之时,他心中有了计划。既然占卜师是靠进入冥想后收集冥冥之中的信息进而分析到每个选择可能造成的结果,那么只要他够快,对方便没有足够的时间分析了。
  拿定主意,他令自己进入深层冥想,也不再躲避对方的攻击了。强大的重击接连落在他身上,他如同布偶一般被打得昏头转向,整个
  人都贴在了结界壁上一般。鹿鸣大叫起来,催促着裁决官赶快叫停,这样下去迦南会被打死。然而就在裁决官打算敲锣的时候,迦南的双眼却倏然睁开了。
  一瞬间,原本漆黑的眸子中一道碧芒闪过,如败絮般萎靡的少年宛如突然重生了一般举起法杖,口中却吟唱出了两股交错穿插着的咒文。
  伴随着这咒文,漫天的烈火忽然化作一只火鸟,向着难柯扑过去。正当难柯嗤笑着轻而易举地击退火鸟的攻击,却倏然觉得脑后寒风凛冽,头刚回了一半,却是又一道藤蔓巨蟒一般迅速地缠住了他的腰身。他吃惊地叫了一声,刚才由于轻敌没能及时预言出这一道攻击!他没想到迦南竟能同时召唤两股力量。
  他刚刚想要集中精神看清迦南的下一步动作,却已经来不及。一道猛烈的旋风忽然卷起漫天沙土将他围在中间,他只觉得呼吸都困难,双眼被沙砾击打得又酸又疼,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他方寸大乱,再无法进入更深层的冥想。迦南知道时机已到,立时念动咒语。狂风卷起他的长发和长袍,他张开两手,法杖上的蝴蝶琥珀迸射出青色的光华。与此同时一道青色的动物破土而出,足有古木树干般粗的身体,披着青色的鳞片,竟是一只巨大的蟒蛇,张开血盆大口,扑向被古藤和狂风困住的难柯。
  难柯惊恐地瞪大眼睛,终于丢了法杖,嘶声大叫起来,“我认输!!!!!!!!!!!”
  几乎是于此同时,比试结束的锣声响起。四下的结界倏然散出一阵明黄色的光芒,那结界中原本肆虐的烈火,呼啸的狂风,张牙舞爪的藤蔓和可怖的蟒蛇倏然间伴随着结界灰飞烟灭了。
  迦南喘着粗气站在原地,惊魂未定地看着由于失了藤蔓的支撑跌倒在地脸色惨白的难柯。好一会儿,他才明白过来,自己竟然胜利了。                    
 


☆、第 19 章

  第一场比试之后,迦南直到被鹿鸣搂着肩膀跟另外几个同学去饭馆庆祝的时候都有点儿恍惚。说实话他在进入更深层的冥想后总觉得自己有点不像自己了似的,满心都是某种想要破坏和毁灭的欲望,就好像是内心深处囚禁着一只不断咆哮企图挣脱桎梏的野兽一般。恐惧的感觉隐隐浮动在心底,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虽然他内心一直都有很多负面甚至阴暗的东西,但都不能与陷入冥想后的那种阴暗相提并论。就仿佛是关了灯后的黑暗无法与天地诞生前那无边无际没有尽头没有希望的黑暗相比一样。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清楚地记得在他进入深层冥想的时候,他是真的想要杀了那个名叫难柯的学徒的。当时若不是裁决官及时结束了角斗,他可能真的会役使着那条巨蟒活活吃掉那个对他露出过轻蔑神情的占卜学徒。
  与此同时,在那种时刻他也觉得全身游走着奇异的力量,仿佛是沉眠于体内的另一股巫力苏醒了似的。他觉得那时的自己拥有绝对的力量,与嫘祖之眼的呼应也更为得心应手,有一种所向披靡天下无敌的霸道。那样强大的感觉,确实令他心醉神迷。
  思及此,他打了个冷战,连忙从那回忆中挣脱出来。
  鹿鸣还在招呼着他喝酒。他勉为其难,从来不觉得酒这东西有什么好喝的。但这种时候跟着大家“庆功”,他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好频频接受敬酒。
  酒过三巡,他已经有点晕晕乎乎的了,看着眼前的世界颜色似乎更加鲜艳了,跟平日似乎有些不同。他知道自己似乎有点儿醉了,却一点也不想控制自己,话也变得多了,而且变得口无遮拦起来,连脏字都蹦出来了。
  “别喝了别喝了,都醉了,我带你回家吧?”鹿鸣想要扶着迦南站起来。谁知他一下子甩开鹿鸣,冲他咧嘴一笑,“我没事儿,我不回家,你先回去吧。”
  鹿鸣怎么可能答应,半拖半拽地想要把还想继续往嘴里倒酒的迦南拉走。迦南却一下子怒了,“你他妈就不能少管我的闲事?管好你自己吧蠢材!看你不爽很久了!”
  鹿鸣一下子给他骂傻了,但随即想到对方只不过是在耍酒疯,立马笑笑不在意,仍旧劝着,“管完你这一次我不管了行吧?先跟我回去吧~”
  迦南晕晕乎乎的,只觉得鹿鸣更烦人了。他貌似是对鹿鸣吼了一句什么,可是他自己也不太知道到底说得是什么,只记得似乎看到鹿鸣一怔,露出了几分受伤的表情。
   
  旁边的同学貌似有过去安慰鹿鸣的,有在他耳边嗡嗡说着什么的。他忽然觉得好吵,整个世界都好吵。与此同时他前所未有地想念阿霜,并且再也无法忍受了。
  他于是冲出了酒馆,一步三晃地跑到码头边乘上了玄龟车。车子停在密林外,他带着浑身的酒气,摸到了无花果树下,一屁股坐下来。头顶翠绿到发蓝的树冠似乎在旋转,一缕缕的光点落在他脸上,刺得角膜发疼。此时已经是薄暮时分,光线逐渐暗淡下来,四下终于安静了。
  是他醉了,看到错觉了吧。为何阿霜没有经过召唤,就从那林木中来到他的身边,九条长尾美丽如同仙人身上乱舞的飘带。
  迦南咯咯笑了两声,“阿霜!我赢了!”
  九尾狐静静窝在他身边,没有说什么。迦南恍惚觉得,阿霜其实只是一只仙兽,就像原来一样是不会说话的。他喜欢这样沉默的陪伴,让他觉得很温暖,很踏实。
  “阿霜,我靠自己的力量赢了!我是不是很厉害?”
  ……
  “阿霜,可惜海洹没来看我,每次我扬眉吐气的时候他都没来看我,你说为什么呢?”
  九尾狐一双蓝眼睛认真地凝视着他。
  “我是个男生,海洹也是个男生,可是我从很久以前,在学堂里的时候,就喜欢他。可是那么多年,他都没注意过我。我知道喜欢他的人很多,我不想被人笑……后来当了巫师学徒,他救了我,我去谢他,他都不搭理我。阿霜,你说,为什么他就不能多看我一眼呢?”
  九尾狐似乎微微皱了皱眉头。
  “还有你,你和他一样……”迦南说着,却咯咯咯笑起来,只不过笑声有些惨淡,“你们俩都不是好东西,有什么了不起的啊。你们不待见我,我还不稀罕呢!你们都去找鹿鸣吧!都去找他吧!我不在乎!”
  迦南说着,还故意摆出一副潇洒走天下的表情,可惜看起来有点儿傻兮兮的。
  “总有一天,我要当上大巫,让你们这些忽略我,看不起我的人都后悔死!我迦南,总有一天要活出个样子来!!!”
  迦南又断断续续说了好多,最后就趴在九尾狐身上睡着了。九尾狐一动不动,微微回头,看着酣睡的少年。银蓝色的双目中,一闪而逝的情绪太过迅速,还未来得及辨别。
  迦南在自己的床上醒过来,头疼
  欲裂。他记得自己昨晚喝了很多酒,然后跑去了密林,可是怎么一觉醒来却在自己家呢?
  身上的衣服也是干净的睡衣,光着的脚踏在木地板上,还有些发软。
  昨晚,是做梦,还是他真的跑去找阿霜了?
  大约是做梦吧。
  他晕晕乎乎地扶着墙下楼。老爹的房间还关着门,估计还在呼呼大睡呢。连着值了好几天的岗,好不容易换了岗,迦蓝睡得昏天黑地,连饭都不吃了。
  迦南去厨房给自己倒了碗茶,咕噜咕噜喝下去,总算是稍微清醒了些。一看时间,却立刻瞪大了眼睛。
  今天上午是鹿鸣的初赛,他本应该去捧场的,可是现在都已经中午十二点了!
  迦南连忙套了件衣服狂奔出门,直奔竞技场的方向。然而在他问清楚了鹿鸣的场地后气喘吁吁跑到目的地时,却只看见鹿鸣被众人围在中间欢呼着,而另外一个貌似是巫剑系的学徒则垂头丧气,胜负已经很明显了。
  已经……结束了?
  迦南看到海洹和萨洛都在场,虽然没有凑过去跟着那几个同学一起欢呼,却也都站在一旁看着,萨洛面上带着惯常的微笑。
  迦南错过了鹿鸣的比试,心中原本十分过意不去,然而看到海洹的瞬间,这种罪恶感却又大大消减了……
  此时鹿鸣招呼着那几个跟他关系很好的哥们儿一起再去搓一顿,在经过迦南身边时,一行人就仿佛没看见他一样,兀自擦身而过了。迦南本想冲鹿鸣笑,恭喜他胜利了,可那笑容却尴尬地僵在了一半。
  这是怎么回事?
  他隐约记起,昨天他酒喝多了,似乎和鹿鸣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说了什么。
  犹豫间,萨洛却走向了他。
  “你还好吧?听说你昨天喝醉了?”
  迦南有点儿不好意思,抓抓头,“好像是,不过已经没事了。”
  “你以后还是少喝酒吧。你记不记得自己昨天说了什么?”萨洛问得蹊跷,于是迦南知道自己确实酒后失言了。
  他皱着眉头,绞尽脑汁,却还是回想不起来。
  萨洛看着他的样子,却只是拍拍肩膀,“算了,别想了。到时候我帮你跟鹿鸣说说吧。”说完后便经过他身边。他身后的海洹走过来,多看了他一眼,
  然后便离去了。
  迦南一个人站在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场地上,忽然觉得心中一阵郁结。
  怎么觉得,所有人都站在鹿鸣那一边呢?
  这种感觉,好像比原来更加孤独了呢……
  。
  。
  。
  两天过后,九巫会中只剩下四十五名学徒了。值得庆幸的是,青夷门下的三个学徒都还没有被淘汰。接下来的试炼只会更加艰险残酷。
  第二轮考验不再是一对一的竞技,而是更加自由却也更加凶险的比赛。场地被设在巫咸族以南一百里的一座地宫之中。那地宫深深隐藏在雨林深处,被古藤根须覆盖的入口处宛如上古时代遗留的问话遗迹,由生满青苔的巨石堆砌而成的大门。门前一座椭圆形的石雕,雕刻的是一个咧着嘴笑的相貌扁平的怪异山神。这座地宫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是古代的巫师学徒出师时接受试炼的地方。但是由于里面太过凶险,这一规矩被更改了,这里也成了禁地。只有九巫会的时候才会被打开,用来充当竞技的场地。
  传说地宫之中的道路错综复杂,而且充满了诡异的机关和怪物。甚至还有人传说里面有鬼怪。学徒们很容易就会迷失其中,很多甚至因此一度精神错乱,被送进医馆休息了整整一年才恢复。据说在经过这一场试炼后,能留下来的学徒也就不到十人,是十分可怕的一关。
  迦南提前两天就拿到了地宫的地图。他窝在房间里研究了整整一天。比赛规则中说,凡是在三天内到达地宫出口的前十个人算是顺利过关,然而那地宫实在是大得离谱,而且简直如迷宫一样,三天的时间虽然宽裕,但能不能超过其他人最先到达出口就不一定了。
  他心中盘算着,这样不可能有胜算。
  他思考许久,终于拿定主意,把萨洛约了出来。
  两人在横跨峡谷的栈桥上相见。萨洛笑眯眯地出现在他面前,“真难得,你竟然主动联络我。”
  迦南有点儿不好意思,“没,以前是不敢打扰你。你可是萨氏的公子啊。”
  “哦?那你这次怎么就好意思了?”
  “……关于后天的试炼,你有什么想法?”
  萨洛一脸平常,“没什么想法。地宫嘛,只能硬着头皮闯一闯。”
  “你不觉得靠自己一人,要想在三天内最先到达出口,几乎是不可能的吗?” 
  萨洛明明听出了迦南的意思,却故意装傻,“恩,听起来是挺难的~”
  迦南觉得萨洛这小子就是在耍他。不过他不介意,现在萨洛是唯一他能求助的对象。
  “我有一个想法,我觉得能让你我,海洹和鹿鸣都通过。”
  萨洛挑起眉梢,“哦?说来听听。”
  “很简单,我们四个组成队,结伴而行。”                    
  



☆、第 20 章

  作者有话要说:把上章的闯关规则修改了一下~然后今天可能有二更哦~~~
  萨洛用一只夜灵枭给迦南传了信,说是他已经跟海洹和鹿鸣都说好了,等进入地宫以后,他们四人将会一起行动。第二场试炼比起第一场还要凶险十倍,因为只有最先出现在出口处的十人才有资格进入第三轮试炼,所以学徒们进入地宫后不仅要面对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未知的危险,还要小心其他的学徒暗算。
  这种情况下要想组成一支团结的队伍是不容易的,谁都有可能在危急关头罢你一道,没有人可以相信。然而这种情况却对迦南等人好得多。他们四人都是同一个师父的学徒,而且大家彼此之间都或多或少有些交情,就算再怎样也不会发生相互陷害这样的事。
  第二场试炼那一天,厚云积聚,淅淅沥沥的小雨沾湿了雨林的叶子,弄得眼前一片雾蒙,空气里散发着湿漉漉的味道。一只接着一只的玄龟车将四十五名学徒送至地宫门口。地上树根盘结交错,布满青苔,走起来十分滑脚。迦南看到地宫门口那咧着嘴怪笑着的矮胖山神,它身上的冕服也被青苔和地衣覆满,斑驳得宛如原本就存在的花纹。迦南看着石像的表情,总觉得那笑容有些邪恶。
  据说古时候巫咸族训练年轻学徒的手法十分残酷,进入地宫试炼的学徒甚至有很大几率会惨死其中。但也正因如此那时候的巫师比现在的更加优秀,因为他们都是经历过死亡试炼的幸存者。现在的地宫严禁常人进入,但里面的结构其实已经被专门的守护者摸了个清楚,里面的生物也被小心地饲养着,虽然整体保持着远古时候的模样,一旦发生了危险,会有守护者及时前往救援,所以虽然艰险,却不会有生命危险。
  四十五名学徒聚集在洞口,听着前方的裁决官朗读试炼规则。
  “进入地宫后比赛正式开始,为期三天。三天后还未出现的学徒则视为失败。最先到达出口的十名学徒将有机会进入第三轮试炼,所以第十名学徒出现后,即使还不到三天,比赛也会自动终止。在地宫中可以对其他选手发动攻击,但是不得伤人性命。”
  这样的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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