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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夫呈祥-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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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琰有点触动,却没有覆上那只纤巧的手。
“好。”他淡淡地点头。这样很好,既是司徒剑让他放弃,他便放弃吧,再是不舍也要做到。
卫嫤拉着他的袖口,在荒村小径上慢吞吞地走着,她慢慢地梳理着脑海中的杂乱无章的信息,丝毫没留意到箫琰温柔到圣洁的眼神。
天空还是那样灰蒙蒙的,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被挂了树上的那三五个小喽罗已经昏死过去,唯见地上落了断枝一片。
卫嫤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幽幽地开口:“我现在回不了扶城了,是不是?这一路上,老太监没少派人围追堵截,是不是?不然,你也不会带着我躲进这个村子里来,是不是?”她看着头顶空落落的天幕,眼中现出一丝迷离,不过顷刻之间,又化成了一片晴明,“他们那么想要那支钗,是不是意味着,我那个皇帝哥哥就快命不久矣?他没有儿子,也没有兄弟,也就是说,那皇位得空下来了,是不是……”这些问题的答案根本不需要他来回答,答案都是肯定的,只是箫琰听她亲口说出,心里还是会有些发紧。
他很期待着她会有某种觉悟,但又时常感到不忍。
她其实吃过了太多的苦,但自己却不知道所谓的辛苦究竟是什么,因为她曾乐在其中,而那些温暖的快乐,都不是他给的,而来自于另一位青葱少年。
予聆确实很不错,至少比他好。
他很想劝她将“凤点头”双手奉上,很想让这一切就此结束,但南禹贵胄的私心却让他将自己最心疼的人,推到了浪尖上。
她模糊的那些回忆,只不过是变相的逃避,她说她怕鬼……但归根究底却还是怕人啊。
才三岁的年纪,便是早慧,却又能到何种程度?
第137章 开窍
她那时候才刚懂事,走路还是蹒跚不稳的样子,时常会跌倒,不是向前就是向后,然后又会像个不倒翁似地站起来,张开双手,像只不会飞的小鸟那样继续走。
她像所有的孩子一样,先学会了跑,再学会了走。
但由始至终,她也没被自己的生父抱上一抱,她生在这深宫里,被敬妃照顾得极好,但终归还是个孤儿。所幸这深沉的宫宇里面也没有谁嘲笑过她没有父亲。
她真的就如同一只从石里头蹦出来的小猴子,傻乎乎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也是因为有了小玉宁,那冷宫才不寂不冷;也因为她,敬妃才不怨不憎。
如果非要说出个不幸,或许……小玉宁得皇太后与织云皇后宠爱便是最大的不幸。她有个当太子的哥哥,每年中秋夏至除夕上元都对她横眉竖目的哥哥,而在小玉宁心里,这样的哥哥自然比不上箫琰的一根手指头。她逢人都说哥哥对自己很好,却没有人知道她口中所说的“哥哥”根本不是指当今太子。
但要说小玉宁对那个皇帝哥哥没有半分印象,却又并不确切。
有一次,箫琰照例偷跑去靖华殿里看娘亲,听说了一件轶事。
小玉宁不知道为什么,就跑进膳房里躲起来,而且还躲在一间久未有人开启过的储物柜里,一连三天,敬妃娘娘哭花了眼也没能找回孩子。反倒是在小玉宁经常玩耍的梨树下找到了一块面目狰狞的面具。
敬妃娘娘久在冷宫,哪里唤得动下人,后来还是十户锦去求了织云皇后,才翻天覆地找起来,可是这样,找到她已经第四天了。
小玉宁受了惊吓,看着人不会哭也不会闹。只是直勾勾地,乌溜溜的眼珠子都没有了光泽,几碗参灌下去,她也没见得好多少。
后来是十户锦天天陪着,诱她说话,才断断续续听懂了一些。
小玉宁说她遇到了要吃人的鬼。
十户锦想到那个面具,却不愿再让玉宁公主受惊一次,她将此事与敬妃娘娘说了,之后,主仆二人便将面具焚毁。再也不提。
可是谁又能想到,那幼时不能承受的恐惧会在她心里默默发芽慢慢长大?最后造成了卓桦十里疆场生死不惧,却独独怕鬼的笑话?
宫里有人私下传闻。说是太子殿下恶作剧,才害得妹妹失了神志。然而,究竟几分真几分假,其实已经不太重要。
卫嫤已经记不得他了,那些不快的过往。那些不好的日子,她都不记得了。
她被太子殿下带出了皇宫,丢在了大街上,她莫明其妙地变成了小乞丐,她有一千次一万次的可能被冻死被饿死,可是她没有。她遇上了予聆。遇上了夏侯罡。
原本这世上就是没有什么不可以取代的,箫琰年少时给予的温暖,终将慢慢被予聆替换。
予聆将她照顾得很完美。武功高强,心地善良,还很乐观……这已经不是那个会哭鼻子闹别扭,扯着十户锦的衣袖擦眼泪的小家伙了。她长大了,长开了。变成了眉眼更为清新的姑娘。
“不如我们直接去灵州吧。京畿重地怕是回去不得了,冯喜才一定暗中加派了人手追拿我们。反正我们也是要去灵州收粮的,不如就趁现在?只不过,我们身上没有钱啊……”
十两百两的,箫琰身上肯定不缺,就算身无分文,他还有妙手空空的能事,要过得顺风顺水并不难,可是她想到的却是即将出征的父亲,还有拔枪上战场的兄弟。十两百两,只能像苏子墨那样小打小闹地施两碗薄粥,而她做的买卖,从来是要从大票的干起。
“嫤儿,我一直想问问你,为什么不把‘凤点头’交出来?这支钗虽然是皇太后送的,但毕竟是死物,你只需退让这一步,就可以安稳无忧,为什么你一定要与冯公公作对?”
夜色很浓,慢慢看不见了眼底的光亮,卫嫤背对着破庙,表情渐渐模糊起来。
“我也说不清楚,也许,是因为真的看不懂冯公公与那狗皇帝的手段,也许……是因为这是皇奶奶送给我的遗物,它代表着我曾经的身份,但还有一种可能,我却一时也说不清楚。箫琰,你可还记得,我说要让你凤临九天,要让你母仪天下?”她抬起脸来看他。
“记得。我还说,你若是成了女皇帝,就让我……”箫琰脸上有些发烫,便没将话说下去。
“那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她的眼睛好像亮了一下。
“你是说?”箫琰说不清心中是喜是悲。
“对呀,就是做女皇帝的可能!要是那短命的皇帝哥哥死了,天下必定大乱,如果没有一个人镇着,我今天做这些都是徒劳,什么收粮啊,接济军饷啊,都是一句白话。而我师父,我说的是夏侯大将军,几十年来守护的山水河川,也会陷于危难之中……师父他老人家说过,国士无双,惟勇,礼,忠,仁,智,孝,信,义,而‘勇’字,应是排在诸列之首,武勇夺人死,智勇夺人心,只有天下万众一心,才是用兵者存在的意义。我这条命是师父捡回来的,我识文断字,行军布阵,也都师从于他,在过去的这十一年里,他就是我的榜样,我的航标,是我最最敬重的人。”
卫嫤将目光放远了看,良久,才又道:“如今,我披着另一副皮囊,不能亲口告诉他说,他的小卓桦其实还活着,而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大梁北营打好这场仗,帮着他,看好这个天下!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嫤儿,你的这番话真吓倒我了。”箫琰将自己头上的发簪除下来,轻轻别在了她的发髻上,借着那发簪上的一丝折射的冷光,他终于看清了她明亮的眼瞳,他的眼神温柔得几乎化掉,“我娘她……终究是没看错人,原来南禹巫族所言,并不是无稽之谈啊……”
“你娘?织云皇后?”
“我娘的全名叫段织云。以名为号,当今天下,也只得她一人罢。”
“段织云?说到姓段……我好像有点印象了。”
“傻丫头,有没有印象不打紧,我娘确信自己没有选错人就对了……你那时候才多大呢。”
“三岁定乾坤,真是儿戏啊……你们南禹人真的很奇怪,好像打小就能看出一个人的一生一样,你们都不相信变数的么?”她遇上他的时候,也还很小很小很小的年纪吧?
卫嫤一边走,一边将手靠在了脑后,此际凉风习习,吹得她愈发没有了困意。
箫琰跟在她身边,却突然觉得身上的担子轻了许多。
“在我们南禹,都是订的娃娃亲,有时候孩子一出生订好了将来,我娘亲与我爹爹就是这样。我爹……除了习武识字,大部分的时间都陪在我娘身侧,她要做什么,他就陪她做什么,不会改变,也没有机会改变。我爹娘虽然门第相当,但我爹从小便为一人而活,久了习惯了,反倒忍受不了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就算天命会变,也改变不了他们相濡以沫的那份感情。后来我娘结识了先帝,并被册封为后,但她心里却仍旧为我爹留存一个不低的位置,只是这个位置,对于我爹来说,却是一生的伤痛。”憋在心里很久的话,终于说出来了。
“那柳欢和柳沁的爹,就是另一位世家公子?他难道对你娘就没有感情?”卫嫤想起柳沁那张凶戾的脸,越发觉得她没那么可恶了。
“有没有我也不知道,毕竟我也是局外人,只是……柳世伯似乎一直不知道宫里有娘亲为爹爹备下的密室,也许,是我娘不够喜欢他吧,又也许,我娘只是不想拉他下水……柳世伯从来没与我说起过这些,或者情情爱爱,对于他这般武痴来说,并不重要。”箫琰看看自己的手,之前被指甲掐住的刺痛犹在,但是印痕已经不那么清晰了。
“你说的这些,我不懂,不过也许我将来会懂。”卫嫤快走两步,回过头拦在他身前,下一刻,她掬起了他的手。
“嫤儿?”他感受到手心的体温,一时懵然。
“我想起那个密室,嗯……还有那个凳子。怎么说呢……我现在好像有一点点明白了,有时候,不管好与坏,不管对与错,只要是那个对的人,就不会有任何问题,我想过很久,今天总算是想通了!箫琰,你方才对我做的那些……我一点也不反感,也没有觉得不舒服,但要是换了别人……”她眼睛里似乎划过一丝赧然,却在华彩一现的瞬间,被他颀秀的影子挡住,“难怪予聆会说我是蠢货……其实道理很简单啊,只要我喜欢你,念着你,就会对你百般忍让,你便是狠狠打了我一耳光,我也应该不会太生气,对不对?”
“咳,也……大概,是这个意思。”
箫琰的脸红了,这种事情本不应该拿出来大大咧咧地研究,他又能说什么?
她能有这种觉悟,予聆和他就已经要去拜天酬神了……小妮子变成如今这样,敢说不是他们两个别扭狂造成的?他也想负起全责来,可是要怎么教?
顺其自然吧。
“箫琰,你脸红了?”她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还好奇地伸出手去摸摸。
“喂,你看归看,别说出来别摸呀,喂喂!”
箫琰就像只被煮熟的虾子,俊脸上隐隐敷着一层红霞。
第138章 机甲
两人还像小时候一样,手拉着手在荒冢里漫无目的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村口。
卫嫤心情好,加上又有箫琰在身边陪着,便也不那么怕鬼了,折腾了一阵子冷静下来,她才觉得有些不对。胡乱飘飞的目光终于有了明确的焦点。
这村子看起来是有些荒凉,但却总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究竟是什么呢?她突然站住了。
箫琰陪着她迎风罚站了一会,就又被她强行拉着爬上了一个小土包包。
土包包比想象中要硬实些,好像披了层壳,仔细打量,才发现它表面的沙土也如地面一样是焦黑焦黑的,根本不像新建的坟墓。
卫嫤围着那土包拍拍又摸摸,咬着下唇冥思苦想。
箫琰见她如此,不由也抓起一把焦土闻了闻,却没闻出半点异味,按说,这么多人被烧死,空气里多多少少会有点血肉烤焦的气息,但是这里没有!
“我们好像遗漏了什么!”
箫琰暗自责怪自己大意,若不是应世明王像王佐这件事令他莫名吃了顿干醋,他就不会察觉不了这里边的蹊跷。换言之……如果真的是烧村子,那村子里由棺材佬和敏儿立起来的便一定是新坟,而不会是样一个个被烧焦的土包包。
而且,这些土包包也明显不是坟墓,因为没有谁会把坟墓建在村子里。
很简单,哪个活蹦乱跳的愿意和一堆死人住一起呢?
“……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卫嫤站在土包包上认真地数数,可是眼睛里的疑惑却越来越浓,“箫琰你看,棺材佬说这村子里一共是二十一户人家,满五口来算,左右不过一百余人。但这些土包包的数量,却远远超过了一百个,还有这些土……没道理说,一把火可以将泥土里里外外都烧透吧?要建坟墓的话,翻过来就一定是下面的新土,这些东西,会不会根本不是坟墓?那老头儿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们?要不我们回去问问?”
箫琰认同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那棺材佬有问题。”
卫嫤由他擎着手跳下了土堆,却听到脚下“嚓”地一声,像踩着了一截枯枝。
这点声音极其微小,但配合着她鞋底的触感。令她愈发感到不安。
因为走得匆忙,卫嫤还是穿长裙,套绣花鞋。而这种一针针纳出来的鞋底很薄,脚下有什么微微用点力就可以感受得到,所以她能肯定刚才落地那一下,并没有踩上树枝,那声音是从脚下的地底传来的。
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便是没命地粘在了箫琰身上:“难道这里的人早几百年前就死光了?难道我们今天碰到的真的都是……鬼?”
她被自己这个结论吓住了,竟定定地立在原地,半天迈不动步子。
箫琰柔声说道:“笨蛋,你别自己吓自己!这世界哪来的鬼?”
像是抗议似的,他的话音刚落,便又传来了一声轻响。“喀!”。
这一次,比刚才那一声更清晰,箫琰也留意到了。
卫嫤在听到那声轻响的同时。便像弹簧似地跳起来,一个大熊抱,搂住了箫琰的腰身,嘴里兀自大喊着:“炎哥哥,救、救命!”
箫琰看着她那没有根由的害怕。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却也只好由着她这样抱着。
她有些用力过猛。搂得他腰板疼,他也只有忍下去。
对于一个怕鬼的人来说,这时候要是将她扒下去丢地上,她必定一生一世都不会原谅他。
真是个傻丫头……他在心里默默说着,顺势将她抱在怀里,变成相互搂着。
但他心里清楚,眼下并显然不是表演“两人三脚”的时候。
“走,过去看看!”他道。
“哈?”卫嫤露出个毛绒绒的脑袋,似未听清。
“别怕!”箫琰无奈地将她按在怀里。
足下轻点,纵上树头,他几次起落之后便落在了一处屋顶上。
两人闻到了空气里的烟火味,只有一丝丝,像是随风送来的,有点儿模糊,像是火把的气息。
“嫤儿,我们放在树上的饵……或许真的有用了。”他转头看了一会儿,却还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来人隔得太远,连火光都看不见,只有那风的味道,令人了然于心。
卫嫤轻轻地“啊”了一声,突然一扭脸,将眼睛埋在他胸前,手却犹犹豫豫地指向下方。
“动了动了,刚刚那个泥堆好像是动了,箫琰……这会不会是尸变啊?”
她一下子“炎哥哥”一下子“箫琰”,自己变得语无伦次犹且不自知,怕是真的已经吓傻了。
箫琰简直不能想象要是将这家伙一个人丢在乱葬岗子会有什么后果。
“咯……嚓,咯,嚓,喀嚓喀嚓……”
原本只有一处响,跟着周围都响起来,这声音比蝗虫振翼大不了多少,却一声声清晰可见。
箫琰又一次移形换位,落在了更高的一截树枝上,终于发觉视野里出现了一点火光。
果然有人来了!
而随着大地微微震动的节奏,那焦土下的“喀嚓”声也越来越密集。
卫嫤从指缝里往下看,突然惊叫一声:“快看,有东西爬出来了!”
箫琰蓦然一惊,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看见一道黑亮亮的人影从地底下破土而出。之所以说它是黑亮亮的,是因为这个影子的表层好像并不是皮肤,而是一层上了黑漆的壳。
有马蹄声响起,似有大队人马在一点点地靠近,而地面上破土而出的东西越来越多,它们一个个挥舞着手臂,发出笨拙的碰撞声,“喀嚓喀嚓,喀嚓喀嚓……”
原来方才他们听到的声音就是这个。
卫嫤紧绷的身体蓦地松懈,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还真以为是鬼呢,原来竟是些机关人。”
“机关人?”箫琰不甚明白。
“那棺材佬有一点确是没有骗我们。他学习了机关术,这些机关人,八成是他做出来的。”卫嫤摊了摊手,道,“我们好像给他添了些麻烦,如果不将那几个人吊起来的话,就不会有人找来这里,如果不会有人找来这里,他便还是安全的。现在……麻烦的好像不只他一人了。”
她站在起来,眯着眼看了一眼由远及近的人马。转身向那棺材佬的藏身之所驰去。
“还有一点我们忽略了,他说这村子被烧了很久了,那应该所有能吃的东西都烧光了。那他们为什么没被饿死?”
棺材佬和敏儿是有食物来源的,那个冰窖未必只是普通的冰窖。
马蹄声越来越近,夹着响亮的吆喝,挂在树上的人被马蹄声惊醒,可是下一刻。却被地面上的情形吓呆了。
“老大,你们看,有人来救我们了!快看快看!”
“看个屁,龟兔奶奶的,这些东西究竟是哪里来的?”
地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竟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它们安静地挤在一起,不时摆出各种扭曲的姿态,却没有哪一个动作是活人可以做得出来的。而冷硬黑沉的表面。更给人以锋锐的感觉。如果没看错的话,好只“怪物”手上还挥动着寒光闪闪的刀子。
“妈呀,这些,这些是什么怪物!”有人禁不住大吼起来。
冷风卷起梧桐叶,凉凉地贴着面颊擦身而过。围立在树下的机关人,像是寻找到了目标似的。纷纷向着大树涌来。当先的那一只,居然伸出将锯一样的长臂,硌在了树干上……曲臂借力,它竟手脚并用地爬起树来。
“看,它们,它们居然能上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厉害的机关人!”
卫嫤看着那些寒刀闪闪的金属手臂,终于抑制不住地惊呼起来。战场上也有用到机关的时候,但多数只进行一些简单的动作,比如挖坑,或者简单的冲锋,像这样灵活应变的,她还是头一回见到。那能机甲好像听得懂人话,循着声音就过来了。
或许是听到了她的声音,离她最近的两只机关人“通”地一下,蹿上了屋顶,朝她立足的地方疾奔。
天哪,它们居然还能飞!是脚底安了弹簧么?
卫嫤已经看傻眼了。
箫琰拉着她远远地绕过那些机关人,斥道:“别出声,那些东西对声音有反应。”
话未落音,村口的机关人果然迎着马蹄声争先恐后地往外涌去,卫嫤看得目瞪口呆。
会爬树,会上屋顶,还会行军布阵?这些机关人冲出村口的时候,所采用的阵势可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雁翼阵啊。这种阵法是用来突围用的,但如果两翼换上骁勇的骑兵,更可能变成一场毁灭性的反击。
“箫琰,我们都猜错了,那些长钉不一定是钉棺材的,它们还可以用来连接机关人的各各部件,那冰窖也许根本不是放棺材放尸体的地方,而是……制作机关人的制作坊。”卫嫤眼中含着三分惊讶七分敬佩,“棺材佬真是个了不起的偃甲师。”
箫琰看了她一眼,道:“嫤儿,可还记得靖华宫密室里的那张机关椅?这些关节机簧的安置方法,与它有几分相似,不知是不是我眼花……”
“你怀疑棺材佬是南禹后裔?这怎么可能?南禹之于常州不远万里,他跑到这儿来做什么?还做了那么多怪物放在这荒村里……”卫嫤不由自主地去摸发间的“凤点头”。
箫琰皱起了眉头,同样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可就在这时,村外传来一声暴喝。
“齐思南,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居然敢动我的弟兄!东西交出来,饶你不死!”一人勒马上前,挥刀劈去了一个机关人的半边脑袋,却猛然听到一阵“滋滋”声,那机关人的身体里竟喷出了一团黑雾。
“蛊毒?莫不是南禹巫族?”箫琰陡然失色。
第139章 赎魂
那些接触到黑浊之气的人,立时惨叫着滚下了马背,幸好带头那位反应快,带着余人退出了四丈之远,由风声送来的喊话已模糊了许多:“齐思南!你居然在偃甲里放蛊虫!真以为我们不敢再烧一次村子?”
那几个被吊在树上的小兵喽罗一听就急了,踢打着双腿叫起来:“将军,将军你可不能这样,我们还被吊着呢!快想办法放我们下来啊!”他一说话,树下的机关人就往树上蹭,一个叠着一个,凭火把映得乌甲锃亮。它们上树的时候并不大稳,有时候也会抠不住摔下来,但紧跟着又是另一轮攀爬。
大树在它们的重铠之下摇摇晃晃,将树上的人摇得头晕脑胀。
当头那将军一挥刀,怒斥道:“亏你们还有脸说!让你们进村探个路,你们却连个老鬼也应付不了,救你们做什么?让你们回来空吃干粮?”
树上的人一听就急了,大声道:“不是我们对付不了,是这姓齐的老鬼,他、他有帮手!”
“放屁!这地方连鸟都不愿飞进来,哪还能有人混进来?你们就在树上好好呆着,等想清楚了再说!”那个所谓的“将军”身上并无重铠,也不像普通卫所校军的样子,并不在卫嫤熟悉的军阶范围内,但他们一口一个“将军”,又不像是普通假冒的兵卒。
卫嫤越发感到怪异起来。
一支不知来历的军队,包围了一个偏僻的村庄,还一遍一遍地烧村?为的就是从这个叫齐思南的偃甲师手里拿到一件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能撼动这般大的排场?这村落虽然挨着常州,却还未到常州境内,那换句话说,就是这村子……犹在皇帝脚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朝廷会没有反应?还是说……这根本就是皇帝的意思?
这狗皇帝究竟要做什么?
他把骁勇善战的北军拔营调去了常州。又把辅国将军、左丞相两府的势力削弱,他死皮赖脸地追索着一支叫“凤点头”的发钗……他,还派了内军烧村,逼着人家交出一件“东西”?没错,这些当兵的,包括为首那位“将军”都是身着轻甲,明显不是久在沙场的戍士,而外军各将,一向纪律严明,决不会出现这样吊儿郎当的士兵……
“南禹巫族……箫琰。这样说来,棺材佬算是你的族人?”卫嫤这回谨慎了一些,用上了传音入密。
“族人?只怕我愿意认得他们。他们却不愿意接受我罢。”箫琰的语声异乎平常地宁静。卫嫤想到的,站在他的立场是更容易想到的,只是他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箫氏一族在南禹背负着什么样的罪名,他打小就知道。他不愿意继续留在南禹,仅仅是觉得那地方本不该属于自己。他的父亲,乃至于他,都是整个南禹士族的耻辱。
卫嫤发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慢慢地沉默下来。两人趴在屋顶上,借着那些军把的微光。关注着场上的一举一动。他们留意到机关人并不是全身覆甲,那些脑袋是木板钉成的,很容易就能砍下来。可是一旦砍一来,黑气就会往外喷,而剩下没有脑袋的机体还是可以走来走去,不受半点影响。偃甲师这么做,明显是看穿了对方的习惯。对于使剑的人来说,或许更乐意执剑穿心。专指心脏,而对于使刀的人,砍头是最快的方法。而如此一来,机关人就发挥了越乎寻常的功用。
“……南禹巫族一般只属于南禹至尊的段氏,但十余年前,夏侯将军奉旨平南,镇压南禹叛军,此一役过后,段氏灭族,只怕是没有后人了。巫族没有了需要信奉的王者,便成了无根浮萍,十几年来,我再也没听过他们走动的消息。”箫琰注视着围聚在一处砍杀的人,不紧不慢地叹了口气,“这些人对偃术与巫蛊之术的应对能力几乎为零,我大概能理解,为什么棺材佬一人竟能盘踞一村安然无恙了。”
卫嫤循着他的目光远远望去,不觉耸了耸肩膀。她自己也是行伍出身,也同样没遇过这样诡谲的情况,方才若不是箫琰提醒,她也一定是大呼小叫着冲上去与那些铁甲木头人硬拼了。
那些将士显然察觉不到声音吸引机关人的道理,只是注意不砍机关人的头,可是不砍头却也砍不了身子,那些机关人全身都覆着乌甲,看材料怎么都是上上乘的,普通刃口一砍上去就卷起了皮,哪来的半点威胁。
这一仗,不用问也知道谁赢谁输。
那将军眼见着敌不过,便带着从身上取出个瓶子往地上一砸,挥刀喝道:“烧村!”
被吊在古梧上那几个一听,立时就慌了,这一把火烧过来,他们还不被烧成焦炭?他们一个个扭摆着身子,在树上哀号不已。
“将军,不能烧,不能烧啊!这些怪物都披着铁甲,烧了也没用!还是快快找人放我们下来吧!”
“将军,将军大人救命!”
“真的不能烧啊,没用的!”
“……”
“不是不能烧,而是烧起来,我们都要惨。”箫琰听到那将军要放火时,已将卫嫤的手握紧,这时候,便是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些机关人身上的铁甲都是麟片状的搭连,不然他们的动作也不会那样灵活,还有一点……棺材佬这样有恃无恐,只怕是这甲片中间还有文章。若是里边放的不是蛊毒,而是火药……这些鳞片就可能一片片炸开飞出来,到时候想逃都逃不掉!”
“火药!以防万一,我们还是早走早妙!”卫嫤反握住他的手,突然从屋顶站起来,却不是向屋外跑。
那些当兵的发现屋顶上有人,一时叫唤起来,吊上树上的那几个连连呼应:“……不错,就是他们!他们就是那姓齐的老鬼请来的帮凶!”
“帮凶你个头!”卫嫤入手两片破瓦,弹指射向那棵大树。“噗”地一声轻响,那鬼叫的人发不出声音了,“早该封了他们的哑穴,吵也吵死了!”她话音刚落,便见无数羽箭破空而来,尖啸着飞奔而至。
“嫤儿小心!”箫琰挥袖挡掉数箭,一转头,却见卫嫤两手已抓满了箭杆,就连牙咬中间还衔着一支。
卫嫤啐了一口,将羽箭吐掉。低声笑道:“世上还没有我接不住的暗器,更何况是这么大一枝!”
“空手接箭?”那将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能同时接住这么多箭的人,居然是个十六七岁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不对……描述得更清楚一点,应该是,衣着华丽,看起来端庄秀雅的……大小姐?!
他觉得这丫头看起来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究竟是谁。他搜肠刮肚地思忖良久,也未得出个所以然来。
“嫤儿你为何要……”为何要不退反进?那棺材佬说了一大圈谎话,为什么她却还要帮他?箫琰有些头疼。
“我们进冰窖!”卫嫤舔了舔嘴唇,眯着眼睛笑起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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