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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夫呈祥-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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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是……真的懂?”箫琰这一次没有回避,只是看向卫嫤的眼神突然深邃了不少,秀丽的眉毛中间夹着一丝难以取舍的为难,这种事,还是很难开口的啊……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跟姑娘家讨论生孩子的事?
“那你有没有看过,你爹娘在一起……”
“我爹娘?”卫嫤胸中一滞,声音便有些发飘,“我从懂事起,就没见我爹跨进那个院子。我娘……也没有机会见他。第一次见面时,我甚至不知道那是我爹,哭得可凶了。要不是皇奶奶哄着我。我还不敢叫他一声‘父皇’。”她像寻找温暖的小兽,往箫琰怀里拱了拱,趁着他失神的当儿,便像八爪鱼一样缠了上来,她的眼睛有些湿。“小时候的事,记得并不多,你说你娘亲对我很好很好,可是我却不记得。就是站在那靖华宫里,也是觉得处处陌生,就像中间有一段记忆被谁抽走了。感觉很奇怪。箫琰,如果你娘还在这世上,一定会觉得我没心肝吧……可毕竟我那候。才三岁。至于你问的问题,我还真的没办法回答。”
箫琰怜爱地抚摸着她的长发,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好容易调整了呼吸,才幽幽地道:“那梅山给你买的书。你也没看?”
“没看,红拂女与李靖的故事。我都看过好多遍了,不需要再看。”她乖乖地蜷在他身边。
箫琰身子一僵,却不舍得推开,只好由得她粘在身上,就像块掰不下来水螺。
他低头望了她一眼,却见那双水灵灵的凤目里却是费解。
“嫤儿,有些事情……我,我不能同你解释得清楚,也不敢想象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我只是想问问你,你是否曾经非常想念一个人,想得入骨入髓,不忍分离的地步?你会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你会想要为他挡风挡雨,为他出生入死?抑或是想应承他要求的一切,哪怕是错的,也照行不误?”
“有的啊,你就是啊。”卫嫤脱口而出,表情憨憨的。
“我……”箫琰觉得胸口一阵窒郁,心里那团火苗又蹿了上来,他想抱抱她,以更男人的方式,可是卫嫤接下来说的那些,却又泼了他一头凉水。
“不对不对,我想念的人还有予聆,有师父,有师娘,还有卓渊大哥,有锦娘,有卓琪……还有北营的兄弟们。”
“嫤儿,所以说,你不懂……如果只是想念,只是追慕,这些或许都有,但真正的喜欢,夫妻之间的那种,就像相爷与夫人之间……是不一样的。一人身死,另一人便恨不得追随而去,这种痛楚,你现在还不会明白。”
“比如你爹和你娘?”
“是啊,我爹,和我娘,也许……还有我,之于你……”
手指慢慢滑落,拂过她的几处大穴,卫嫤呢喃了一会,终于沉沉睡去,他托起她的小脸,看着她甜蜜的睡颜,温柔地笑了:“傻丫头。”
将她打横抱起,小心地送回了绣榻上,他温暖的唇,如蜻蜓点水般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带出一抹轻松和满足。
“想多了都是非份,我答应过那个人,不得对你心存妄念,呵……可是人又怎么管得住脱缰的心呢?”他替她拉好被衾,将她的手细心掖入被底,又默默地看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退回到自己的床前。
夜半时分,他坐在榻上,低头看了看下身尴尬的变化,终是自嘲地扬起了唇。
现在是卫梦言亲自送上了机会,他却不得不自动放弃。
司徒剑,护短成你这样的,今生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收起了拳头,和衣倒在床上,任凭火烫的背心贴着竹席,很快,就有了一丝凉意。
PS:
【谢谢热恋^^亲的平安符。】
第132章 荒村
嶙峋石块上聚集着一种灰褐色的蝗虫,一只只生得方头大眼,看起来沉甸甸的,布满花纹的额部,就像上了石蜡一样光滑细腻。
它们不漂亮,但也不丑,只是成群成队地聚一起,令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路上花草的叶子多被吃空了,随处可见一个个被啃噬出来的洞洞,连参天古梧也不能幸免。
这是一个小山村,对卫嫤而言,却是完全陌生的。
村子里很安静,听到不人声,连鸟叫声都少,只有远远近近几坐荒冢上,还徐徐冒着青烟。
这是……做梦吗?
卫嫤揉了揉眼睛,翻身爬起来,刚一抬头,就被面前的神像吓了一跳。
这神仙的脸可真黑!是传说中的黑面神,也就是瘟神?可是香火还这么旺……不像啊。
她又揉了揉眼睛,定睛看那尊神像,总觉得有哪儿不大对劲。
有人从门外来,细碎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回过头一看,竟是箫琰。
“嫤儿,你醒了?”他今日着了一身青灰色的衣袍,看起来不如平素明艳,似乎低调不少。
“箫琰?我、我不是睡着了么?怎么会到了这里?这又是什么鬼地方?”卫嫤看了箫琰一眼,仍旧不由自主地打量那面容狰狞的黑面神。神像瞪着一双金色的火眼,整一个漆黑版的怒目金刚,那五官,那面目,确实好像有些儿面熟,似在哪里见过……但是,她不信神也不信佛,而且十几年没去过庙里,怎么会面熟呢?
“这是郊北的村子,快挨近常州了。你睡了三天。”箫琰在破庙里生了一堆火。将洗净的锅子放了下去,锅子里盛着一半的清水。水烧了一会儿,火焰上便冒起了热气。看这架势,应该不是出来吟风弄月的。卫嫤就更疑惑了。
“这里是常州?我睡了三天?等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我明明还跟你说着话,然后就睡着了,然后……我就到了这里?你带我来的?那我爹呢?他不是有话要同我说,可怎么……”她跳起来,突然揪住了他的衣襟。
箫琰按住了她的手,柔声道:“是早先相爷让我带你离开的。扶城里多留一刻都是危险。”
“我爹留在扶城就不危险了?他这是什么脑袋瓜子?”卫嫤拢起了眉头,道,“我要是怕。就不会进宫!冯喜才那边我还没个交代,怎么能就这样走了?这也太莫明其妙了!难不成是爹爹他……发现了‘凤点头’的秘密?”她抓了抓头发,将蓬松的发髻拧得成了一团鸟巢。
箫琰摇头,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函,交给她:“相爷要说的都写在这里边了。你看完就赶紧烧掉。我去外边找点吃的,你别乱走。听话。”
他替她理好头发,又将她的手一点点掰开,转身出门。
这是一间破庙,庙里生了一堆火,火上架着一口锅。墙角铺着一些干草,便是她刚才睡过的地方。她……被老爹扫地出门了?喵啦个咪啊,什么情况?
卫嫤晕乎乎地拿着那封信。整个人都像没睡醒似的。
她不甘不愿地目送箫琰出去,才慢慢展开了信函。
信有五六页那么厚,详尽地交代了一些银号取用的方法,以及金平梅府商埠的联系方式,还有北伐的具体日期。事无具细,倒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最关键的一句话。只是一笔带过,卫嫤看了好几遍才领会到卫梦言话里的意思。
箫琰再回来的时候,看见卫嫤的脸已有些灰败。
“相爷在信里说了些什么?”他担忧地望着她。
“喏,你自己看!”卫嫤将信函抖得哗啦响,一把塞进了箫琰怀里,嘴里嘟嘟囔囔地抱怨开了,“真是禽兽不如,他已经有皇后了,有誉妃了,还有了大才女苏子墨,却怎么还巴巴地拖着我进宫去?我……我可是他妹妹啊,就算只有一半的血脉,也是妹妹啊!”
箫琰接过信,却没看,只将寻来的几只玉米丢进了水里,拉着她在火堆边盘腿坐下。
“你现在是左丞相的千金,跟皇上没半点亲缘可言。皇上师从相爷多年,其脾气秉性,相爷一看便透,他这样做,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我就这样被扔出来了?招呼都不打一声,这又算得什么?”
卫嫤气鼓鼓地抱膝坐着,越想越生气。她还从来没被这样轻率地处置过。
箫琰却看着她气圆的小脸,笑起来:“放你出来玩还那么多怨言?有我陪着你,又怎么算是被扔出来的?你啊,就是孩子气不改。圣旨是大前日的早上发的,你还在梦里,相爷就慌不迭地叫我背着你跑出来了,至于那圣旨上写什么,不用看也知道……你不说你爹爹神机妙算,未雨绸缪,倒还怪罪起他来了,傻丫头。”
“还真的来了圣旨?”卫嫤微微一怔,继而嘀咕开了,“做皇帝还真是好,选个小老婆都要这样大张旗鼓。你说,他就那么一个人,也没见得多强壮,我一拳就可以将他揍成面饼,要那么多老婆做什么?娶了十几个也生不出个蛋蛋,还真是暴殄天物。以前我那个皇帝老爹也是这样,娶了几十房放在宫里,却只生了一个儿子,还是个这样的夹心货,看着就寒碜。”
箫琰笑得不可抑止,连声道:“嫤儿,你赶紧别说了,怎么越是寻常的道理被你说出来就越好笑呢。”
卫嫤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不作声了,隔了一会儿,她伸手去捞玉米:“不是说常州闹蝗灾么?怎么还能有吃的?”
箫琰将她的手拍开:“水都还没开,猴个什么劲,还不快住手。”
卫嫤撇起嘴,道:“你说话轻松,我可是饿了三天,三天啊!你说,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对我做过些什么?不然我怎么会睡这么久!”
箫琰想起那一夜的事。脸上一红,掐了个兰花指,拧身站起来:“既然好不容易出来了,不如就四处逛逛吧。”
卫嫤以前看着萧琰的娘娘腔没什么感觉,可知道他就当年的“炎哥哥”后,心里就像塌了一块儿,再要她把这位仁兄与初时那位千娇百媚的家伙重合起来,只怕是比登天还难。
她打了个寒颤,不说了。
回头又看看头顶那个黑面神,心中疑窦渐深。卫嫤很快便将卫梦言那个武断不负责任的决定抛诸脑后。反正都离帝京那么远了,现在再想什么都是白搭,箫琰说的对。既然都已经跑出来了,那就好好地转转再说吧。
不过……真特么饿啊!
村子很小,看不见人烟,像是已然荒废很久了。
远远近近几间破屋子,孤零零地立在稗草丛里。草尖上有蝗虫跳来跳去,与焦土一个成色。
天空灰蒙蒙的,看不清是天气阴霾,还是雾气弥漫。
门前一条小径,将庄村剖开成两半,一路延伸到黑惨惨的尽头。
有点儿阴森森的。半分不像是人住的。
“七夕过后是什么节?”卫嫤沿着村子里唯一的那条路走了不到一百步,突然拉住了箫琰的袖子,站住了。她警惕地看着周围黑黢黢的房屋。心底莫名有些发毛。
“七夕过后,当然是七月十四,鬼门大开。”箫琰看着卫嫤的脸渐渐惨白,也陪着她一道停了下来,小丫头的手指攥得很紧。像是一只有力的螃蟹,这样的力道。竟让他产生了一丝快意。他有些好笑地望着她,然后悄悄地伸手,将她搂在了怀里。“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怕?”
“唔。我们还是回去吧,这地方没什么好看的。”卫嫤没有挣脱他的庇护,反而靠得更近,原本攥着袖口的手,也不知不觉地圈在了箫琰的手臂上,回头走了两步,便双手都缠紧了。
卫嫤用的香料都是他亲手做的,味道甜而不腻,虽然与她厉辣的个性不很般配,但她却不曾有过异议。卫嫤不拘小节的性子并不是做了隐卫之后才染上的,她自小如此,并不如寻常贵骨骄女那样讲究。若非如此,当年他也不可能与她走得如此亲近。
只是与当年相比,她现已拥有了太多,而他……却还只得她一个。
“嫤儿,这地方有些怪。”他将手臂揽紧了一些,摈除了她心中的那些不适。
“是很奇怪,蝗虫又不吃人,怎么一个活人都见不到?难道是蝗虫成了精?还有……人家供土地供观音供财神爷,他们这村子倒稀奇,居然供着一尊瘟神!想起来就不舒服!我们赶紧吃了东西走吧,没准晚上真的会有‘那种东西’……”卫嫤像只树熊似地贴在了箫琰身上。
箫琰低头看看她雪白的脖颈,好一阵心虚,将目光刻意地飘远了:“奇怪的不只这些……咳!”他干咳了一声,尽量放平了声音,“嫤儿你看看,这儿好像许多被火焚烧的痕迹。”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烧焦之后的糊臭味,由于长久没下雨,灰尘都比别处要多些,怪不得看什么是迷迷蒙蒙地一片。卫嫤仔细看了一阵,摸了摸鼻子。
“如果是烧蝗虫,也用不着这么大的火啊,这样看起来倒像是有人将整个村子都烧掉了。难道这附近会有山贼出没?可是普通山贼也只是打劫往来客商,怎么会对寻常老百姓下手?有确实些不对劲!”她顺着箫琰的目光一点点往远处看,正对面,恰恰是那尊黑煞的瘟神,“看这神像还真是奇怪,我在画谱上看过,春瘟张元伯,夏瘟刘元达,秋瘟赵公明,冬瘟钟世贵,总管中瘟史文业……好像没一个是长成这样的。还有,我也从来没听过常州南部有瘟疫,供奉这个,有什么意义?”
神庙的门叶已经破损,黑面神的脸在破漏的屋子里明明暗暗,颜上金漆好像也被烧过,除了面目狰狞,几乎看不出别的特征。
最关键是,那尊黑面神还真是越看越像一个人。
两人看得正出神,余光中陡见一道黑影闪过,像是某种小动物扑进了破庙里。
“是谁!”卫嫤冷喝出声,箫琰身形已动,只在一眨眼的工夫,两人面前就多了一个抖抖瑟瑟的孩子。看起来才四五岁的样子,瘦得皮包骨头,唯见一双眼睛还闪动着一丝活气。
箫琰将孩子轻轻地放下,那孩子却不跑也不动,只转过脸,小心翼翼地望着庙里煮着玉米的小锅,痴痴地咬着手指……晶亮的口水,便沿着小手一串串地垂下来。
PS:
换地图。
第133章 遗孤
卫嫤没什么与孩子接触的经历,那娃儿发呆,她也禁不住有点两眼发直。
箫琰无奈地瞅瞅卫嫤,拿着两根烫过的树枝夹起一根煮好的玉米递过去,刚想好要问什么,那孩子突然如恶狗扑食般地抢过玉米棒子,转身便往外跑。
“喂!”卫嫤勃然大怒,起身欲追,却被箫琰挡下。
“先看看他住在什么地方。”他与卫嫤一样,鲜少与孩子接触,但初看这娃儿,还是勾起了他某些久远的回忆。刚见到卫嫤时,这丫头也不过是三岁到四岁的年纪,粉雕玉琢的乖巧模样,看着就心尖发软,浑不似眼前这副凶神恶煞。
“要看你去看,这地方鬼气森森的,我还是不去了。”卫嫤退后两步,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箫琰捞起剩下的两根玉米塞给她,顺势挽住了她略显单薄的肩膀:“有吃的就不会怕了,留你一个人呆在这破庙里就不鬼气森森了?你身后这一尊可是瘟神,又不是钟馗……”
卫嫤的小脸白了一下,突然一脸恨恨地将玉米上沾着的水全揩到他衣襟上:“你欺负人!”
箫琰的手指收紧,唇角却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他低声道:“卫小霸王天不怕地不怕,却怕鬼,这种话说起来都没人信。”
卫嫤只好同他一起跨出了门槛,路上还一脸地郁卒:“总归是有些原因的,谁会无缘无故怕那东西,我只是……想不起来罢了……”她真的想不起来,那时她才多大?
孩子毕竟腿短,跑得再拼命,也只比来时快了那么一点点。
卫嫤与箫琰甚至不用提气,便可以轻松地追上了。
那孩子大约是怕被人发现。绕了不少冤枉路才拐进一间破草屋。
箫琰与卫嫤同时跃上了一棵梧桐树,藏匿在破败的枝叶中间。灰褐色的蝗虫在树叶中间跳下跳去,发出啪啪的轻响,似雨点打在叶面上。卫嫤有些不安地往箫琰身边靠近。
箫琰身上的甜香飘了出来,才盖住了弥漫在她鼻间的烟火味。
树下那间破屋里响起了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师父!”
师父?卫嫤没听错,这孩子不是叫爹娘兄妹,而是叫“师父”……也就是说,这屋里住着的人,很有可能是一位江湖中人?当然,打铁的补鞋的收徒一样也可以被称作“师父”。但是能教习一个三岁小孩反追踪之法的人,肯定不是普通打铁的补鞋的那样简单。
被烧尽的村子,斑驳的黑面神像。漫天的蝗虫……几乎每一处都透着死亡的枯寂,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我们跟着他下去。”卫嫤总算涌起了一丝好奇。
箫琰点点头,带着卫嫤从树上掠下,两人一前一后地跟进了那间破屋。
原本预想的画面并未出现,屋子里满是炭黑的火烧痕迹。却没有人,四面破陋的窗棂上透着灰蒙蒙的光,照在屋里也不甚分明。屋里还残留着火油的味道。
可见并非自然着火,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这村子里的人,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居然要受到这样的残害?
卫嫤站在窗前往外看,却只看见对面更远一点的房屋。
那窗口也一样是黑洞洞的。像一张张能吞噬万物的大嘴。
“嫤儿你看。”箫琰弯下腰从炭黑之中挑起一截像瓷胚的东西,轻轻拭净了。
卫嫤回头一望,隐约看出他手里那个小小的瓷胚竟也是一尊黑面神像。只是有些袖珍。
小神像上下不过六寸长。瓷胎的做工比庙里那尊粗糙了许多,面目也显得有些模糊。
“又是这个……我以前打北夷的时候,在常州住过,方志笔记什么的也看了不少,从没见哪一个村是祭奉黑面神的。信仰黑面神的。不是只有西南境的灵州山部么?”卫嫤接过那尊小小的黑面神,来来去去地打量了许多回。最终将目光锁定在神像背面贴立的那柄长刀上。
面目虽然看不太真,但这个刀却也像是在哪里见过的……究竟是在哪儿呢?
她在记忆里搜索拼凑,却始终没有想起任何关于这类神祇的传说。
箫琰轻轻地叹了口气,他虽然阅历甚丰,但也同样没见过这种神像,不过……他犹豫了一下,突然道:“这会不会根本不是什么黑面神,而是一个人……”
“人?除了小黑蛋,谁还会长得这么黑?”卫嫤脑中灵光一闪,陡地脱口而出,“我知道这东西像谁了!”
话音未落,她突然感到一束冰冷的目光自对面射来,转头刹那,她隔着漆黑的窗看清了原本黑洞洞的窗格。对面不知何时,竟多了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正自一瞬不瞬地盯着这边看。
她突然打住,手里的神像“咣”地一下,掉在地上,顿时摔成了两截。
黑面神的头颅滚了下来,一直滚到她的脚下。
“嫤儿!”箫琰本能地挡在她身前,却见她突然拾起那颗鸽子蛋大的人头,朝着对面掷去。
“嗖!”随着一道疾劲的风声,那只血红的眼睛倏地一下不见了。
箫琰先她一步,自后门掠出,卫嫤紧随其后,一前一后堵住了对面那座房子的门。
一阵冷风自脖颈间袭来,两人各各打了个寒颤。这穿堂风好冷。
“地底下可能有密室。”卫嫤进门扫了一眼,她掷出的神像头颅正躺在离窗边六七尺的地方。
“应该是冰窖,方才那孩子的手脚都是冰凉的。”箫琰蹲下来四处敲敲,突然踩向一块翻板。
翻板转动,牵动了内部机栝,十道长钉疾迸而出。
卫嫤当即挥袖一卷,将暗器悉数拦下,两寸长的铁钉从袖间滑落,叮叮当当地掉了一地。
她拍拍手,冷笑:“雕虫小技。这种东西也有脸拿出手,就不怕遇到使器暗的祖宗?”
箫琰捞过一枚长钉,道:“冰窖兴许是用来保存尸体的,照这些钉子的尺寸推断来看,它们很可能是经由某类匠人特制而成……而那个孩子,应该是靠着这冰窖躲去了这场大火。一切见了他那位‘师父’,必然会见分晓。”
卫嫤想了想,随手抓起几粒石子攥在掌心,冲着窖口大声道:“这位前辈,我们只是路经此地。并无恶意,但见着村子里残砖败瓦,满目荒凉。心感奇怪……能否请前辈屈尊一见?”
她这番话装模作样的,也还算客气。
箫琰听着还想夸好几句,突闻冰窖里爆发一长串笑声。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路经此地?妖女,你说胡话也不打个草稿?这方圆数里都有重兵把守,又岂是你随意就能‘路经’的?你若有本事。便再放一把火,把我这窖子也给烧了!一了百了!想在老夫面前玩花样,你还嫩着呢!”
什么叫好心当作驴肝肺,什么叫给了脸不要脸?大概就是这样了。
卫嫤好心好意地上前见礼,却莫明被人喷了一顿,心头火焰“噌噌噌”地往上蹿。
刚才被抢了口粮的是谁?刚才带着她绕了几个圈圈的罪魁祸首又是谁?
她冷笑起来。
换作这事。一般人大概会有几种反应,若是换了予聆啊王佐箫琰,大概就是掉头便走。但若是换成了曹游冯喜才或者她……嗯哼,就没那么简单了。
她原先还只是好奇,光想着弄清了究竟就走人,不料到平白被这样刺激了一回,便较真了。
“我耍花样?哼!好啊。你若是够骨气,就别将你徒儿带去的往肚里吞。我可是下足了料等着你送死!怎么?不敢上来?还是人心等着我下去收尸?啊?”她嘴上不紧不慢地说着,人却拉着箫琰盘腿坐在窗边,大口大口地啃起玉米棒子来。
箫琰扶额长叹,为冰窖里的“老前辈”默哀一炷香。
“你、你这个妖女!你有什么直管冲着我来便是,敏儿还小,他……”那人说到一半,孩子却突然“哇啊”一声哭出来,稚嫩的童声颤抖着飘出窖口。
“……师父,别、别扔,敏儿饿……好饿……”
卫嫤柳眉一扬,撩起衣裙就要下去看,却被箫琰从身后拉住,说明迟那时快,一个沾满了口水腥味的玉米夹着风声迎面砸到,她低头一让,与箫琰齐齐退了侧开一步,再抬头时,面前已经多了个蓬头垢面的老者,正将方才抢玉米的孩子紧紧地抱在怀中。
双方一碰面,首先便是相互打量,那老者看起来不过五十出头,中等身材,一身血污很是扎眼,他发须太乱,卫嫤便只看清了长发之下那只满是血丝的眼睛。
“方才在窗口吓人的就是你?”卫嫤先开口。
“哼,将解药拿来!”那老者一拂乱发,露出了另一边眼睛。
不,准确来说,那是一只干枯的眼窝,里边已经没有眼珠,只是血痂层层地凝着,看起来一团子的黑,像是才瞎了不久。那孩子站在老者身边,一双原本纯真的眼睛里全是恐惧。
“师父,敏儿好饿……”他仍旧是重复着这句话,死盯着卫嫤手里的玉米不放。
那老者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敏儿莫怕,师父不会让别人来欺负敏儿的!”他和蔼地摸摸孩子的头,突地目光一寒,冲卫嫤厉声道,“妖女,解药!”
他倨傲地伸手,却发现对方像是没听见似的,将手里啃完的玉米棒子丢出了窗外。
“你这么单纯,也难怪会好歹不分。算了,我不怪你。”卫嫤拍了拍手,抱臂而立,懒洋洋地偏了偏头,将垂乱的长发荡开,露出一张明艳的脸,那老头未尝料到这姑娘居然生得如此端华,不觉一愣。“妖女”两个字,怎么也喊不出口了。
卫嫤耸了耸肩。
“老鬼,你哪只耳朵听我说玉米棒子里有毒的?这玉米棒子拿来自己吃都不够塞牙缝,还能顾及到你?这村子里满天满地都是这玩意儿,有吃的就已经是万幸了……”
她指尖一弹,一物疾驰而至,落在了那独眼老者的肩膀上。
那独眼老者本想伸手去挡,却无奈被徒儿拽住了衣袖,惊惶之下,他也只能顺着那飞来之物看了一眼,却不是暗器,卫嫤方才弹指掷出的是一只普通大小的灰褐色蝗虫。
蝗虫落在他肩上,但很快又落到了地上,像是被弹晕了。
卫嫤抛了抛手里的石子,慢吞吞地道:“你懂武功的吧?那你也应该知道,我要杀你简直易如反掌……不过本小姐今天没心情开杀戒,也就废话了……我找你们来,无非是想问问这儿究竟出了什么事?或者说,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烧的村子……说吧!”
PS:
谢谢兜兜的小黄鸡,谢谢热恋^^亲的平安符。
第134章 锐气
死人也不见一个的荒村野栈里,突然出现了一位衣着华贵、长相姣好,且自称“本小姐”的武林高手……这本身就已经很奇怪了,而更奇怪的是,这位华丽丽的大小姐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鬼地方,更不明白这村子里究竟发生过什么可怕的过往。
那独眼老者难以置信地盯着她看,仿佛要将她脸上盯出个洞来。
敏儿却不大懂事,躲在师父身后一个劲地吞咽口水,目光直直地锁定着门口躺着的那个沾了黑灰的玉米棒子,小肚子咕噜噜叫得正欢。
“这个村子原叫做碧水坞,是碧茵泉的必经之所,村子里总共有二十一户人家,老夫和小徒都是本地人……老夫,在村子里是做棺材入敛乡人的,故而被称作‘棺材佬’,平时都只做些敲敲打打的木工活计,但有时也钻研一些机关术,帮村人捕捕野兽什么的,但所学并不精深……”卫嫤看起来年纪甚小,但一口气能接下三十余枚铁钉的能力却摆在那儿,这样的人要动人逼供简直可以不用脑子,所以棺材佬宁可相信这丫头是真如她自己所述,只是路过。
卫嫤没有截他的话由,只是认真地听着。
二十一户人家毁于一旦,也就意味着近百人在这场大火当中丧生……如果这事是发生在战乱时期,她倒还能理解,可是眼下却实实在在地发生在大梁国内,而且还是在天子脚下。
想一想都觉得蹊跷。
她伸手拨了拨地上那棵小巧的神像头颅,慢慢地捻转,使其面对着自己,一时无语。
箫琰忽然发话了:“老丈……请问这个黑面神,究竟何来历?如此形象,别此并不多见。”
“黑面神?”棺材佬睇向卫嫤。“原来两位竟真不知道?这个神像叫应世明王,是我们碧水坞的神祇。”
“应世明王?我只听说过不动明王,这个应世明王又是什么东东?”
卫嫤弹了弹那颗瓷胎做的头颅,转头眯起眼睛,远远地打量着那座高耸的庙宇,唇边恍然映出一丝嘲。什么应世明王,看眼鼻嘴脸,不就是那黑小子么?在外头换了个名字就敢称神祇,这也太好笑了。
棺材佬对卫嫤的质疑并未感到意外,他出神地望向门外。喃喃道:“应世明王,是一个人。”
敏儿追着棺材佬的话,声音响亮:“对。明王哥哥是一个大好人,他带着我们杀蝗虫,还给我们讲故事……他还带着我们一起打那些官兵强盗!他可是我们村子里的大英雄!”
“箫琰!”卫嫤傻乎乎地转过头,一脸听天方夜谭地表情,“我可有听错?那小黑蛋会是个大好人。会讲故事?还是大英雄?”
箫琰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他与王佐并无仇隙,但卫嫤却与王佐是对头。此言不好评价。
于是他讪讪地转移了话题,对棺材佬道:“这村子被毁,可是跟这个应世明王有关?”
卫嫤插言道:“邪端异教,必毁之。看来,这场大火还真是那狗皇帝所为了。”
棺材佬听她称梁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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