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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夫呈祥-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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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长老又笑起来:“姓箫这小子已经死透了,这小妖女也差不多只剩下半口气,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些寡妇正与大祭司们打得热闹,是输是赢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从此以后,南禹再无巫族,再无宗主。”
箫琰与柳沁并排躺着,一者素衣沾着,一者玄衣染血,同样地狼狈。
柳欢心如刀割。却只是狠狠地剜了众人一眼。
完完约低声道:“你们说得不对,没有了巫族,没有了宗主,也就没有了南禹。从来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他说完,也不看众人的表情,径直退回去,便又将卫嫤抱在了怀里。
卫嫤已经不再呕血,但却吃不进东西,便是喂下清水也会吐,因为失血过多,那双曾经灵动犀利的凤目深陷下去。颧骨高突出来,一张脸仿佛在刹那间凌厉了十倍。完完约看得难受,便不再去听周围的争吵。径靠着车壁,合上了眼晴。
村外比相象中更安静,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一行人赶在附近一座荒村歇脚,各人分吃了一些干粮,才自寻着地方歇息。司徒剑拉了乐青在一边说话,柳欢便一个人呆呆盘腿坐在一棵老松下。树下湿气重,又阴又冷,冻得她手脚发青,可她却像没有知觉似地,一动不动。
柳沁的尸体。已经完全冷了。
“嫤儿。嫤儿……”完完约用意想不到的温柔语调在卫嫤耳边说话。可后者却极不配合地伏地呕吐起来,等到吐完了一轮。又昏了过去。他急得抓耳挠腮,手脚不知要往哪里放。
“吐出来的都是清水,没有血,可见只是正常的妊娠反应,无碍的。”乐青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两人对望了一眼,都有些沉默。他们确实同在左相府住过,相互之间却疏离得很。
半晌,完完约才点点头:“谢乐神医提点。”
乐青犹豫了一下:“我以为你会带她先走,毕竟箫琰他……”他的目光飘向柳欢,一脸伤感。
完完约道:“她总要面对的,不能靠别人从后面推一步走一步,她……得自己走下去才行。”
他不知道卫嫤死而复生的真相,只隐约打听到一些关于南禹宗主的辛秘,除了惊讶之外,他心中更多的是痛惜。卫嫤之前是什么性格他很清楚,这样活泼的性子,要担当这样的重任,确实十分残忍。箫琰已经死了,乐青下的定论。
在那样摧枯拉朽的掌风下走一遭,不死都难。
乐青忽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她有了孩子,中了毒,还染上了蛊,适才那一战,内力反蚀,很有可能会变成一个废人……到了这种地步,你以为她还能坚持面对?”
完完约语塞:“我……”
乐青从针囊里取出三根细长的金针:“我有一个办法,用金针渡穴封住她的几处大穴,让她与寻常女子无异,更以锁魂之术困住记忆,你从灵州一路跟来,不就是为了她,我可以说服几位前辈将她交予你照顾,相信以你与相爷那层关系,定不会亏待于她。”
完完约心头一阵狂跳,差点喘不过气来。带着她,远离争斗,避世而居,这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原来他那点小小心思,竟已全部被人看在眼里。
“乐神医,你与予聆公子交好,自当清楚予聆公子与嫤儿之间的约定,还有,关于我的身世……我另有重担加身,便还是那句话,嫤儿将来的路,只能靠她自己。”
完完约轻手轻脚地抚平了卫嫤眉间的褶子,将她的手掖好,放进了自己的衣袖里。他的眼眶有些湿,鼻子有些发酸,可这一系列微妙的变化都被沉黑的肤色掩住,人们一眼望去,只当他依旧冷傲淡漠,不为所动。
乐青无话可说。
夜里,就在这荒村里住下,乐青为柳欢铺好了床,柳欢却将柳沁的遗尸放了上去,这样发呆,又是一晚。她的神经一直是绷紧的,从兀言昊抓住了浮屠宫的二长老、三长老之后,她就一直沉默寡言,像是变了一个人。只是收敛的气场,不时会露出一点冷冽的杀意。
“箫琰……”卫嫤蜷在完完约怀里,无意识地叫着箫琰的名字。
完完约听得心里发怵,本能地想要起来看看她,却猛地听见一声狼嗥,从遥远的平原上传来,跟着是一道浓烈的血腥味,号角响起,竟是杀喊震天。
打战了?众人都翻身爬将起来。
完完约隐约想起在灵州境内,大梁朝廷曾几度募兵。
第297章 桃夭
铁蹄踏碎尘嚣,随着朝阳四射,原野中杀喊迭起,沿路枯叶被震落了一地,一支铁骑出现在地平线上,迎风招展的大旗在灵州边城冉冉升起,明黄的旗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完完约霍然起身,一脸震惊地望向北方,司徒剑与兀言昊登高相望,却见荒村之外,尸骸成山。大旗迎风招展,被甩得噼啪作响,众人看清了一个端正浑厚的“御”字。
竟是玉煜御驾亲征。
灵州募兵,居然是为了南征,老将北伐,新兵南征,国中空虚,蝗祸未去……玉煜在这个时候出兵,简直是疯了!
完完约顾不上卫嫤,手脚并用地爬上一块高地,极目远眺,依稀可见人影蹿动,金兵交鸣。他呼吸有些急促,胸口起伏不定,一颗心像要跳出来似的,怦怦乱响。
刚才的狼嗥,分明是漠北军求救的信号,显然……他们与大梁这支南征军碰了个正着?
完完约心急如焚,跳下山破就往尸山上跑,司徒剑反应快,一个箭步拦住了他的去路:“小黑蛋,你这个时候去,与寻死何异!跟我回去再说!”
完完约咬牙道:“我漠北的兄弟还守在灵州边境,我不能置之不理!我不去,这里还能有谁同我一起去?你,还是你!”他眼瞳深处溅出一丝火光。今次发生的这一切,都是众人始料未及的。穷兵黩舞,对任何一方都没有好处,可是谁又能猜到玉煜的心思。说他疯,他还会布局谋兵,趁着南禹内乱率万千铁骑踏平山河,说他不疯,他却罔顾民怨。勉力征战……最最残忍的是,这尸积成山之中,有过半的人,是来自于大梁境内的普通百姓。
大梁无兵,南禹一样也无兵,大梁以政令招募新兵入伍。南禹同样以贩卖人口的方式从大梁吸纳大量男丁,两边对战,等同于自相残杀!
而漠北军夹在中间,帮谁都不对。这场战事来得太意外,所有人都有些措手未及,只有浮屠宫那几个老人。心照不宣地坐在阴暗潮湿的角落,用热切的眼神迎接初晨的第一缕阳光。
腥风阵阵,敌阵中鬼哭不止,天地间仿佛变成了修罗场。
二长老望着三长老,欣慰地笑:“不愧是前任凤主的儿子。够狠!如今他信守承诺,你我兄弟亦无憾矣!”
四长老闯进来,一把揪住了二长老的衣领,拖着他双腿离地,他眼角发红,逼视着二长老大吼起来:“你们什么意思?什么承诺?你们都做了些什么?你们说要剪除巫族,肃清南禹,我信,你们说要除去女子特权,重振雄威。我也支持,可是你们看看,这些……这些是什么?外面死的人,都是些无辜的孩子!他们不是巫族,更不属天段、柳、箫三家!你们睁大了眼睛看清楚!”他口水星子喷了二长老一脸。
三长老怒极,即吼了回去:“无辜?我们不无辜?我们不凄惨?做什么事都需要代价,死几个不相关的人,又有什么关系?莫说是死了他们,就是让我们现在死,我们也都心甘心情愿!”
外面乱成了一团。屋里也吵得不可开交。
完完约怔怔地看着远处纠集的人群,猛地嘬唇,发出一声狼嗥,那音色清亮激昂,有如战鼓擂鸣,隔了一会儿,战旗之下才传来了零星的几声回应。
完完约脸色大变。
司徒剑看清他的眼神,心中亦觉恻然。
玉煜带兵南下,根本不分敌我。南禹尚武,在他心目中,只要是带了兵器在身上的人,就是他们应取之人。漠北军当中跟着完完约的人不多,但都是单打独斗的好手,两边一扛上,自是当仁不让。
兵贵神速,等到众人发现,事情也已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他们没有援军。
叶冷、谢征等人还在山上,山脚有叛军聚集,层层叠叠,竟是难解难分。
完完约虽是漠北王世子,却自小生在江南,小打小闹见得多而已,真正要说到战术战略,一时脑子也不灵光,余人更是混惯了江湖的,面对这么多人,只会头皮发麻。
不知是谁问了一句:“对面来了多少人?”
兀言昊与司徒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成了哑巴。
“司徒前辈,你照顾好嫤儿,我去和他们拼了!”完完约用力眨了眨眼睛,才把眼角的撕痛忍下去,他将大刀撤出,扭头往山下冲,却又被司徒剑一把拽住。
“不忙!我们手上还有人!可以试试谈判!”兀言昊往关押几位同门师兄弟的那间屋子走去。他心里其实没什么把握,隐卫与玉煜间接合作了那么多年,却一样被其视作异类,这两个师弟与大梁皇帝之间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能不能起到威胁作用,尚未能说。
三个人在风中站了一会儿,同时举步往回走,才到坡下,突然见乐青满身鲜血地从屋子里跑出来,完完约唤了一声:“乐神医!”
后者吓了一跳,惊弓之鸟似的,缩成了一团,等反应过来,竟掉头逃蹿,死活不敢回头。
司徒剑心中一沉,顾不得乐青,带头闯了进去,兀言昊却绕过了屋门,往后院疾急,完完约听到一阵激烈的打斗,乐青没敢跑远,发现这边有动静,又返身跑了回来。
完完约顿时全明白了。
柳欢趁着三人被战事吸引,忍不住冲进去手刃仇人,浮屠宫那两位长老皆被封了经络,有功夫也使不出,是以不难得手。乐青这样狼狈地跑出来,自是因为发现了兀言昊等人去而复返,他只能佯装是自己杀了人,妄图调虎离山,让柳欢先走。
只可惜,这样的伎俩瞒不住那两只老狐狸。
完完约闯进屋里,两具无头男尸映入眼帘,满地都是血。他又惊又怒,闪身冲出了外门,加入了战圈。乐青大声惊呼,跟上去助阵,四条影子瞬间绞在了一起。
屋外,四长老捂着胸口。已然呆滞,只听他喃喃地道:“我只不过被气得狠了,出去了一趟,回来就成了这样……师弟,两位师兄都……”他平素与二长老交好,就算置气。也不敢将其怎么样,多半是受了气就自己出去泄愤便了,哪想这样一来却给了柳欢可趁之机。一时间,懊恼,怨恨。后悔,齐齐涌上心头,他心里火烫,喉间一阵阵发苦。
死了,就这样死了!浮屠宫销声匿迹十余年,本以为会有机会重见天日,结果却是这般!
战鼓轰鸣,南禹军节节败退,南禹的主帅派去神坛求援的信使一个也没回来,以惜祭为首的沿河村镇被大梁军占领。卫嫤等人藏身的荒村离水道较远,暂时无人染指。可便是这样,几人也绝无机会全身而退。
最好的方法,当然是在沿河村镇完全被占领前,退上神坛,与叶冷等人会合。
就在大梁军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巫族藏身之处的时候,兀言昊已拿下了柳欢,几人就站在那个庭院里,面面相觑。完完约想起漠北军的呼号,此时心如刀割。浮屠宫三位长老各各沉默不语,兀言昊反扭着柳欢的手,渐渐使力,一滴豆大的汗珠沿着柳欢的额角滑下来,将脸上的黑灰冲淡,划上一道湿痕。
“你……老夫说过,自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就这么等不得?”兀言昊声音冰冷。
“等?你教我怎么等?你们是同门师兄弟,我是什么?我在你们眼里只是个小辈,只是个外人,谁知道你们守不守信用?我只答应带宗主大人去见大祭司,没答应要留谁性命,你们若是觉得心中不痛快,杀了我便是!反正我们柳家也只剩下我和妹妹两个,如今我妹妹死了,你们都高兴了?”柳欢秀眉横飞,似完全未将兀言昊放在眼里。
“欢儿,这里没有人说过要害你,事已至此,我们能做的,就是想想怎么应付过去。”乐青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挡在兀方昊面前,可是后者却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两相僵持着,空气非一般地冷凝。一众人聚在院子里,没谁会注意到隔壁的那间屋子里,有个人影悉悉摸摸地站起来。
卫嫤发现自己没有死,心头居然涌起一丝淡淡的失望。
一束金色的阳光扎进窗棂,将屋内飞舞的细尘照得清清楚楚,屋子里很乱,到处布满了厚厚的尘土,连着帐顶都是灰扑扑地一片。卫嫤被灰尘呛得用力咳了几声,吐出来的仍旧是血。
她心里空荡荡地,好像被刨去了一大块,半天,也不记得自己经历过什么。她的手干净整洁,只有几处指甲劈裂了,有些疼,她想不起是做了些什么才裂开的,也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她打量着这间屋子,一路慢慢摸索,迟疑地,迷惑地,在屋角那面铜镜上揩出一块净土。镜子里,映着一张极其陌生的脸,凤目斜飞,脸色苍白。
她吓了一跳,推翻了身后三条腿的凳了。
“砰!”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高高大大的人影出现在面前。
“嫤儿,你醒来了!”完完约且忧且喜。
却见卫嫤转过身,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像是完全不认识他似的摇了摇头:“你是谁?她……又是谁?”所指的“她”,恰是镜中人。她这一动,镜子里的人也跟着动,于是她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更白了。
她就是镜子里的人,可是她却完全不认识。
“嫤儿!”完完约的手停在半空中,因为卫嫤惊恐地避开了他。
“嫤儿是谁?是我?不对不对……我叫卓桦!”
是啊……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第298章 孤军
卓桦?完完约只是听过这个名字,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将它跟卫嫤联系起来,他有些哑然。
前事太多,盘根错节,几乎所有人都被她这突出其来的一句话惊呆了。就算是从头到尾知道内情的人乐青也都目瞪口呆。兀言昊忘记了手里还提着个人,他跟司徒剑一样,默默地看着卫嫤,神情复杂难辨。
完完约唤了一声:“嫤儿!”
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卫嫤便摔了一跤。几双手同时伸出来扶她,可是她却警觉地躲开。
“你们是谁?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在这儿?”问题连珠式冒出来,众人的脸色越变越难看,唯有柳欢上下打量着她,小心盘算着什么。杀了浮屠宫是什么后果,她不知道,但面对大军压境,此时的南禹几乎不堪一击,柳氏女到底分属南禹,作为三大世家之中武力最强盛的一支,她本能地想为故土做点什么。
现在是控制宗主的最好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有。
柳欢目光闪动,计较着说服卓桦的种种可能,就听卫嫤又一迭声地发问:“她是谁?你们抓着她做什么?”凤眼里含着点厉色,看起来神志好像是清明的,可当她一掌当胸推来,向兀言昊直直地撞去,众人才感觉到真正的不妥。
卫嫤似乎……是真的失忆了!
卫嫤掌风凌厉,兀言昊却是应变奇速,两人并未硬接,一者进,一者退,卫嫤从屋里扑出来,兀言昊亦白衣飘飘地驰出数丈,卫嫤反手一摄。原本放在桌上的长剑就到了手上,剑是她平时用惯了的,横剑出鞘,如行云流水,剑招连绵而至,一时间竟将兀言昊又逼出数步。
司徒剑与四长老交换眼色,齐齐出手。跃入战团。
兀言昊还是被卫嫤逼得有些狼狈。
卫嫤此刻的功力。明显超越了正常人的身体负担,她出手老辣,带着与年龄严重不符的狠劲,似乎已经无法控制力度。兀言昊不觉想起之前在山脚看到的那一幕。同样的招式,看似平淡无奇,来去却饱含杀意,不给人半分余地。也就是在箫琰被二长老击中的刹那,卫嫤怒意贲张,千数叛军被她一身戾气波气,那一次,血雨漫天,尸骸遍野。
明明只是为她一人所伤。整个战场却像是被千军万马踏伐而过。处处哀鸣,人人自危。不等巫族祭司反扑,叛军就已溃不成军。
这样的卫嫤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作为长辈,尤其是司徒剑。压根就没想到这丫头会有这么一天。他只知道卫嫤得了过命金丹的助力,又哪会想到箫琰身上蕴着的那股浑厚内功,最终也流到了卫嫤身上。物极必妖,这些力量本就不属于她,她根本驾驭不了。
可到了这种地步,却已经没有人可以制住她。
完完约一路追赶,总差了那么几步,他懊恼之余,却不知自己曾几度死里逃生。卫嫤身附剧毒,近身之处,草木摧折,无一幸免。
兀言昊只余下一半的功力,加上了司徒剑,才勉强与卫嫤战个平手,但因为柳欢拖累,由四长老掠阵亦略感吃力。柳欢手里还揪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如此场景,又是诡谲万分。
完完约叫道:“嫤儿!不可如此!”可是他的声音很快被风声盖住。
卫嫤显然已经忘记箫琰,忘记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她问的问题没有人回答,也因为无暇回答,她一次次抢攻,锐不可挡,柳欢终于看到了一点希望。
“卓桦大人,锦娘,我是锦娘派来接你的!”这个时候提到锦娘虽然卑鄙了一点,但终不负她之前对卫嫤的承诺,司徒剑脸色发黑,竟无法反驳。就因为这一句,卫嫤顺势就与她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兀言昊头一次在个黄毛丫头面前叫苦不迭。
大梁军在平原上风驰电掣,很快将势力往两岸推进,卫嫤与兀言昊等人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由不得别人不注意。很快,便有一小支骑兵追了过来。
形势越来越乱,乐青这时才想起卫嫤的最后一张底牌,心中一紧,趁着兀言昊招架之际甩出一把金针,死言昊周身爆发出一波强劲的罡气,将金针悉数震飞。
柳欢却在百忙之中拉了卫嫤一把。
“走!”头一次与卫嫤站在同一阵线上,这种感觉很奇妙。
以前卫嫤与柳沁抢箫琰的时候,她还对卫嫤含着一丝敌意,可现在,柳沁没了,箫琰又成了那样,一切都像是一场幻梦,难以细诉。她看着卫嫤那张因杀意而沉敛的脸,恍惚觉得那眼神中多了一些东西。像是领悟,又像是决心。
只是她没有机会好好看清。
“嫤儿,你可以不听我的话,可连予聆的话也不听了?”司徒剑搬出了最后一尊大佛,但没想到卫嫤像是没听见似的,舞出一道银亮的剑虹,划向他的双眸。他退后两步,四长老顶上,如此又缠斗了几招,却都不敢下恨手。
完完约回头看骑兵奔至,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他远远地看着卫嫤,慢慢皱起了眉头。卫嫤听到“予聆”两个字的时候,连眼睛也没眨一下,这绝对不正常。夏侯府的卓桦小姐与予聆公子感情深挚,扶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卫嫤就算要装,也该装得像一点,可她却从头至尾无一动容。简直就像没听见。
这太不寻常。
“前面的人,都给本军爷站住!”铁骑踏尘而来,陆续上前拉成一条长蛇。
“着!”卫嫤突然抬手打出数十枚暗器,转身拉着柳欢就跑。柳欢想起柳沁的尸首,脚下略有迟滞,却在人影交错的间隙看清了乐青宽厚笃定的表情。点头只是电光火石地一刹那,乐青虽然武功不济,但凭着他与予聆的交情,司徒剑等人也不会为难。
柳欢像吃了颗定心丸,借机推开了四长老的夹击。又将手中的人头朝司徒剑丢去。卫嫤轻车熟路,一径往南奔,目标却是箫氏遗孀们聚居的村落。
此际天已大亮,房顶上一只只张天猫向天而坐,面目狰狞,金色的阳光照在卫嫤飞舞的长发上,别有一番情致。身后似乎有马蹄声。只是蹄声太慢。远远比不上卫嫤的脚程。
“放心,他们会照顾好柳沁和箫琰的。”两人冲进了村子,卫嫤的语声无端端自耳边响起。
柳欢并不意外:“你果然是装的,为什么?”明确说来。卫嫤与南禹之间的联系不过如此,柳欢完全猜不透卫嫤的心思。锦娘骗她欺她,她应该恨才是,叛军害得箫琰生死悬于一线,她应该怨才是,可她为什么还要回到巫族中去?她说了不做宗主……难不成,是改变了主意。
心中瞬息万变,想的念的都变得光怪陆离,可卫嫤却没有打算同她解释。她恨南禹是不错。可也不见得会喜欢大梁。她生如浮萍,命运犹在他人之手,而实际上,也一直在自己手里。
“帮我做件事!”她无心回答,伸手指了指路边的巨石。“将这块石头搬去那棵树下,要快!”她说着,自己也没闲着,推开柳欢便自己动手,搬动了另一块。
柳欢不明所以,心里还有点迟疑,卫嫤又下了第二道指令,“还有那块,移过去!”
是石阵!卫嫤居然要在仓促之间在山下布阵!
柳欢一脸疑惑地照办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被卫嫤堵了回去。卫嫤不想与她说别的,不管是因为柳沁还是因为南禹,她们之间总还像是隔着些什么。
两人忙忙碌碌地折腾了一阵,卫嫤便带着她从生门出,往后更没再进行任何交谈。
“宗主大人!”两人一路疾走,最终仍是柳欢先开口。
“我不是你们的宗主!我说了,我永远也不会是你们的宗主!”地上残留着叛军的尸骸,他们当中,有些确是饱受压迫的南禹男子,有些却是经惜祭卖进来的大梁少年,他们年轻都不算大,稚拙的脸上还凝固着丝丝恐惧。不难想象,卫嫤发疯的时候,他们是多么害怕。
玉宁与玉煜,还真是亲兄妹,就是连发疯的模样也差不了多少。卫嫤牵起嘴角,冷笑不语。
“箫琰他……”没想到平时那样如胶似漆的两个人就这样被拆散了,柳欢想起自己的相公,有些担心,也有些沮丧。卫嫤对箫琰的那些依赖,在这一时完全被摧毁,她看不出卫嫤的任何脆弱,好像箫琰的生或死,与这丫头无关似的……她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箫琰他没死!”卫嫤将她要说的话封在嘴边,这一路上山,皆是头也不回。她伸手,看了看掌心的黑气,挑起的唇,掺杂着一丝轻嘲。三年,三个月,三天,又有什么区别?她可以死而复生,可以凤凰涅槃,箫琰为什么不可以?“有‘凤点头’他就不会死!”
盲目的自信,兴许是支撑她的唯一力量,她收紧了拳手,按下了胸中翻涌的恶心感,这几天都在昏迷,她已经有些饿了。
也就是在这时,柳欢的肚子十分配合地“咕”了一声。两人同时止步,踩得脚下枯枝“喀嚓”一响。卫嫤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摸出了一包干粮,干粮上,还嵌着几处牙印。
柳欢掩不住一脸震惊。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干粮是箫琰的,他身上的寒咒发作,原本是吃不下什么的,可是他却一直拼命进食,装作和正常人一样,他以为我没发现,不知道……”卫嫤漂亮的凤目中闪过一丝黯然,“他就是这样,什么都自己扛着,把我当成傻子,把我还当成那个什么也不懂的三岁小孩。他老说我傻,其实,谁又是真的傻呢?”
卫嫤说这些话的时候,还含着三分感慨,可是柳欢看她的眼神却完全变了。
第299章 底牌
箫琰不能吃,不能睡,一直死撑着,这些卫嫤都看在眼里,可是……也只能是远远地看。
箫琰一生飘零,所得甚少,唯一完美的也就只有这一身皮相。碍于面子,他从不洒脱。
或者对于其他来说,颜面、外表都算不得什么,可对箫琰而言却不一样。箫琰的自信,全都来自于外面那副装点华丽的躯壳,他躲在那张壳里,装作优雅宁静,其实却比任何人都狼狈。
在大梁,箫琰是大梁皇后与外人生下来的孽障,在南禹,箫琰是致使三族毁灭的叛徒后代。
他是一只蝙蝠,只有性命,没有归宿。
又或者,卫嫤就是他最后的归宿。
要读懂一个人,很难。卫嫤若不注意到这些细节,根本猜不到箫琰的心思。他不爱腥臊,对什么都讲究,挑肥拣瘦令人厌烦……可是在她面前,他却恰恰相反,他可以穿得随便,吃得随便,可以什么都不顾。
他越来越憔悴,身子也一天不如一天。卫嫤不敢哭,也不敢表现出任何的同情与哀怜,他的自尊都放在面前,属于他的一切皆是披红挂绿,表面打扮精彩,实则乏善可陈。
卫嫤哭,只能背着他哭,偷偷躲起来,还像小时候那样。
她害怕失去,因为太害怕,以至于完全不敢触碰。
而他,却老是觉得自己没用。
他把毕生所学强行灌进了她的脑袋里,可还是觉得自己是个累赘。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宠溺变成了最易碎的奢侈品。令她如履薄冰。
同生共死什么的,她知道他是在骗她,却仍旧忍不住小小地期待了一下,即使早已知道结果。心里却还是按捺不住那一点一丝的期盼。
卫嫤不想说话,那些属于他的秘密,她从没打算告诉任何人,只是盲目地相信。箫琰一定会醒过来的,一定会!就像她之前经历得一样!最不该天真的时候,她却愿意天真一下!
相处了那么久,这是柳欢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这么认真地打量卫嫤。还是十七八岁少女的样子,眼眉刚刚长开,下巴也不是凌厉尖锐到刻骨,因为爱吃肉,她的脸比寻常女子看起来要圆润一些。飞扬的凤目也比世家千金们少了一层水汽。她走得很快。柳欢能够跟上。却掌握不到她的进退,她只知道这一趟要上山,却不知道究竟上山来做什么。
浮屠宫与巫族早已闹溃。说穿了就是仇人见面,卫嫤甩开兀言昊等人是对的。可是她身上的伤,还有毒……柳欢回头望了望。
山下呼喊震天,山上同样兵金交鸣,南禹无朝廷,历来都是人宗主掌权,大祭司听令,因为巫族掌握了大部分的蛊源,所以才会权倾如斯。用蛊毒控制人心,南禹男子不敢忤逆,打仗也好,送死也罢,只得认命。
然而,到底是今时不同往日,锦娘在大梁呆的时间太久,段织云亦无心将蛊毒之术倾囊相授,才导致如今的尴尬局面出现。加上南禹男子人数锐减,被抓来滥竽充数的大梁少年们没受过蛊毒的折磨,拼着最后一点对生来死往的念想,他们比南禹男子还要勇猛。
卫嫤上山,躲进山里的残余叛军又冲了出来,首当其冲的人都作大梁人打扮。
“是你?”卫嫤生出来的那股怪力有如妖魔,众人见识过一回,就不想见识第二回。
“你你你……你想怎么样?”当头的少年不懂武功,吓得两腿战战,由身后的人用力顶住了才没有光场倒下,他很不争气地结巴了。可是却没有任何人敢取笑他。众人顺着他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卫嫤,一个个脸色发青。卫嫤的容颜精致,显然临着上山还亲自对镜子打理过,撇去了一身的狼狈后,她比之前一身是血的模样更可怕。
卫嫤的衣裳是箫琰为她备下的,花团锦簇的裙裳在这荒山野岭出现,本来有些突兀,但经过前世铺垫之后,这就不仅仅是种突兀了,而是恐怖。
“如果你们想活着回大梁,以后就听我的。”卫嫤扫了一眼,颇有点睥睨众生的气势,“如果实在不愿意,我也不然拦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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