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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壶论妖-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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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壶论妖


烟雨蒙蒙,茶香袅袅。
山腰的八角亭,隐约可见数人正在饮茶。
上座的是个俊美年轻人,和席地而坐的大男孩亲亲热热说着话。他身侧有对双胞胎兄妹,妹妹转身跟身边陶瓷娃娃般精致的少年交谈,哥哥正打量着对面藤椅上的青年。对方却没有看他,只轻轻吹开杯中茶末,递到倚在他肩头犯困的人唇边,要他喝上一口。
听他们彼此之间的称呼,师兄师弟师父师侄,倒是亲热得紧。
那上座的年轻人,轻抿一口茶,突然笑了:“总是如此沏茶品茶,也无趣了。”
双胞胎中的女性妩媚一笑,推了推孪生兄长:“云簪,掌门师兄如此说,必是怪你茶泡得不好。”
云簪低声笑应:“云钗,于镜怕是想起我的十二茶先生。”
于镜闻言也笑道:“那倒不是。只是枯坐久了乏味,李梳师弟,你呢?”
那一直犯困的李梳只抬了抬眼皮,表示听到了。
“这些日子有没有什么奇闻异事,可以用来提神?”那陶瓷般的少年开了口。
李梳身边的青年嘴角微勾:“这些日子最大的奇闻异事?”他的眼神在周遭一转,“莫不是我们几个居然和和乐乐一起喝茶?”
几人都笑了。
正在这时,云钗瞅了眼盛水的白玉桶,扬声喊道:“没水了。”
伺候在一边听的烧火道人,慌忙提起桐木桶,下山去了。
“没茶喝的时候,”唐琪道,“谁有逸闻趣事,讲一个吧。”
于镜搁下杯子:“说到逸闻,早前我倒听过一个。那时我刚任掌门之职,拜访了云扬一带的修道门派。那些人事,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小黑轻笑了一声:“云扬的那些个门派,恐怕记得比你更清楚呢。”


李落是云扬城东口一家饭庄的跑堂,这儿地方偏僻了些,所以生意总是冷冷清清的,他也落得自在。
某日午时刚过,没什么客人,李落正趴在桌上打盹儿呢,半梦半醒的时候,突然听得一下一下的拐杖点击地面的声音。他赶忙起了身,门口站着个老人家,身材佝偻,背着简单的行李。
李落赶忙迎上去,小心扶住他引到座位上,又手脚利落地倒了杯茶,才问:“老爷子,您要点什么?”
老人坐稳当了,这才抬头看看他,李落给吓了一跳,这老人家年纪大是大,一双眼却不若别的老辈子们浑浊,极为有神。
他没说话,只用干枯的手指蘸着茶水,在桌面上写:馒头一笼。
李落应了声,心里嘀咕,这老人家虽然不能说话,胃口倒不错。
吃喝完毕,到了结账的时候,李落照旧陪着笑脸,说道:“老爷子,还要点什么?”
老人蘸了茶水,写道:“没钱。”
李落愣住了,掌柜的看这边的动静,也走过来,一看那快要干的字迹,脸也沉了。
一笼馒头,也不是多少钱,不可能报官吧,可是,如果按照一般对付吃霸王餐的法子,打一顿推出去,只怕这老头儿不禁打,三两下出了人命还要自己掏钱赔棺材。
两人正愣着,那老头儿又在桌上写:“卖艺。”

隔了两天,这城东口的饭庄,饭菜还是老样子,地点也是照样偏僻,但多了个有绝活儿的老头,生意一下子就火了。吃饭的点儿,偌大的厅堂坐满了吃饭的人。吃完了,也没人离开,李落便上些茶水果点,大家磕着瓜子一边闲聊一边等待。
直到天色微暮,这饭庄的大厅中央,便用长杆挑出青竹帘子,细密紧实,隔出了个空间,里面搁着个柳木饭桌和条凳一幅,桌上是个巨大的锣鼓,鼓槌放在其上,旁边一盏油灯,微微透光。
老头儿揭开一侧竹帘,进去坐定,然后吹灭油灯,帘内顿时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食客们此时屏息静气,谁也不说话。
有絮絮叨叨的声音从竹帘中传了出来。初时细微,慢慢就听得清楚了,是一家人在用餐。小女孩不肯好好吃饭,父亲呵斥了几句,女孩儿就哭起来,母亲赶忙哄劝,三人各说各话,甚是热闹。
饭后母亲哄着女儿入睡,女儿喃喃说着话儿。父亲时不时也说几句话,一家人温馨平静。
不多功夫,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来,跟着,响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父亲起身问道是谁,便听得门口隐约回答,但雨声太大,听不清楚。
“雨天路滑,大概是有人想要借宿。”父亲悉悉索索地穿上蓑衣,走到院里去开门,那女孩听到动静,含含糊糊地问道:“娘亲,什么事?”
母亲刚说了半句:“有人借宿——”
只听哐当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话头,紧接着又是咔咔两声,就像是切开西瓜时候,那闷闷的响声。
那母亲一声惊叫,脚步声接连响起,来人进了房,女人惨叫旋即响起,有什么东西洒落在地,清晰可闻。
片刻的安静之后,湿透沉重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只突然听得小女孩凄厉的呼声:“啊!!”

哐当!!
铜锣一响!
众人正听得个个心惊,人人胆寒,还未回过神来,便见火光一闪,那竹帘隔间内的油灯燃了起来。哪里有一家三口被屠戮的场景,帘内依然只是老人自己,他抖索着站了来,掀开竹帘。
李落立时托起盘子,四处讨赏。被这口技吸引惊吓的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鼓掌,慷慨解囊。扔在磁盘里的铜钱互相碰撞,跟鱼网中跳跃的鱼儿一样。
老人佝偻着回到厨房去了,客人也跟着散去,只剩李落收拾桌椅,掌柜计算收益,各自欢喜。

可好日子也没过太久,老人日日上演的,都只是这么一个段子,久而久之,听得人就少了,饭庄的生意也日渐下滑。
有天生意清淡,掌柜和李落早早收了场子,打发了伙夫先去休息,就着客人剩下的干果,跟李落喝上几杯。
酒过三巡,话题又回到了老人身上,掌柜啧啧赞叹,他这门口技,可真是绝活,只可惜老人虽然学得像,却始终只一个段子。想要他再编几个,他居然摇头不干。
李落剥着瓜子道:有本事的人总是怪癖多,怨不得怨不得。
掌柜的眼珠子一转,说:“李落,不如去学了这门手艺如何?你素来机灵,学了来,多做几个段子,难道不好?”
李落愣了愣,他倒没想过,不过禁不起掌柜的撺掇,很快应了下来,自那天起,他对老人家愈加关照体贴,端茶送水,勤快得紧,但老人始终不答应收他为徒。
没多久,李落跑来跟掌柜说,老人家终于松口了,不过有个要求,他要带着徒弟去外面学艺,大概三个月才回。
摇钱树要离开,这让掌柜有点肉疼,但想着长远的收益,还是咬牙同意了。

三个月后,李落独自回来了。
掌柜开口询问。李落指头蘸水,在桌板上写道:“师傅教会我这么手艺,云游去了。”
掌柜见他写字回答,觉得很奇怪,李落又写道:“这门手艺的规矩,表演之外是不能说话的。”
掌柜一听心里颇为恼火,心想你跑堂的小二不能说话要怎么做生意?后来一想,若是真学会了技艺,那倒是不要紧,便问他段子有了没,要他表演来看看。
没料到李落摇摇头,又写:“要准备一下,明天给你看。”
展柜耐着性子,想到,你若是真学会了便好,如果不是,看我不赶你走才怪!他道:“行,我今晚也有点事,那就明天,如果你演得好,酬劳不会少了你的。”

掌柜回来时,月上中天,饭庄已经照例打了烊。他喝了些小酒,摇摇晃晃开了旁门,借着昏暗的灯笼光线,突然瞥到大厅中已经挑起了竹帘,做好隔间。
里面油灯幽幽,映照着人的侧影。掌柜眯着眼睛看了又看,才确定里面坐的人是李落。
莫非他紧张,先来排练不成?
李落似乎也发现掌柜回来了,一扭头轻轻吹灭了油灯。

立刻,听到厨子扬声说道:“客走完了,打烊。”
掌柜愣了愣,意识到表演可能开始了。他本喝了酒,正觉得头晕,便摸索着坐了下来。
听了片刻,掌柜就明白了,李落的口技段子,就是以这家饭庄为背景,他略略一听,就听出了自己的厨子,墩子,伙夫的声音,他们在笑谈,跟平日在厨房里没有差别。
真难以相信这些声音是李落自己一个人发出的,不过,这些人事他耳熟能详,学起来相对容易吧。掌柜想着,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才能留住他,或许可以从内容里面挑挑刺,压压酬劳,比如说,这种日常口技,哪里比得上老人家的段子精彩。

这时,那声音突然一转。
变成自家墩子打着哈欠下楼梯,这声音熟得很,掌柜每天都得听几次,突然咕咚咕咚几声,似乎是摔下了楼梯,他惨叫了一声,掌柜忍不住笑了起来,简直学得唯妙唯肖。跟着,就听见伙夫从门口冲进来,大叫着墩子的名字,以及厨子沉重的脚步,和打杂的丫头轻巧的步伐。
伙夫说要去请大夫,厨子说这人怕已经不行了,丫头吓得直哭,争执不下,最后决定伙夫去请大夫,丫头去烧水,厨子将墩子搬上床去。
伙夫刚出了门,突然就听得当一声响,接着是人体软倒在地的声音,以及被拖走的声响。
掌柜不知不觉收敛了笑容,仔细听去。
他听到柴火掀动的声音,仿佛是把伙夫的身体藏在了柴火之下,那步伐又转回大厅,不一会,他听到了丫头沉闷的挣扎,像是被人捂住了嘴,不大工夫,也没有声音了。
厨子在远处叫丫头。
接着,掌柜听到了脚步声走了过去,利刃拉裂皮肤,血液喷射的动静,甚至血液从墙上往下滴淌的声响,滴答、滴答、滴答,清晰入耳。
而那行凶者的脚步声未曾停下,他慢慢地走慢慢地走,听起来,他一直走到大厅中间,停住了。

掌柜毛骨悚然,正在这时,听得哐当一声,铜锣响了!
打火石响了两下,油灯也亮了,竹帘里,依然只是李落独自一人。
果然绝技!
掌柜这才松了口气,一摸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

不过这样精彩,要如何才能压低酬劳呢?掌柜思索着,正看见李落撩起竹帘出来。
“你演的这出饭庄,可有点不足之处啊,”掌柜的挑刺道,“厨子伙夫丫头都有,但怎么没有掌柜的声音呢?”
李落一手举着油灯,一手缓缓举起来,手指慢慢地指向了他。


说到这里,于镜停了口,喝了口茶,有些凉了,微微发苦。
唐棋突然一拍手:“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是食声虫!”
小狐狸愣愣地问:“那是什么?”
于镜笑道:“对,就是食声虫,它虽然叫做虫,不过实际上是一种很罕见的小妖怪。它以声音为食,凡是它最近食用过的声音,都能完美地发出来。”
食声虫这种东西,喜欢寄生在人的身体,它们通常先咬破人的喉咙,钻入声带藏起来,一旦进入了人体,它们就能影响这人的某些行为。
被它寄生的人,声带已经被蛀得千疮百孔,所以是没办法自己说话的。唯一的发声,只能是食声虫复制以前食用过的声音。
食声虫因为特别喜欢食用人包含情绪而发出的凄厉声音,所以,被它寄生的人,往往心性大变,好杀嗜虐,逼迫他人发出这样的声音,以供其食用。
“那未,食声虫先是寄生那老人,杀了一家三口,然后又寄生到李落身上,杀了全客栈?”李梳露出恶心的表情,“后来他人呢?”
于镜耸耸肩:“谁知道呢。”

这当口儿,那烧火道人提着桐木桶回来了,往白玉缸里盛了水,他举起木桶的时候,一用力,随着他的动作,衣襟微微张开,赫然可见一根长针横贯他的喉口,闪闪发亮。
大家默然了,最后还是云簪先开口:“掌门师兄,你可真是什么死猫烂耗子都往门派里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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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节快乐哟~~~童鞋们~~~
既是节日也是周五,实在不好意思继续装死
这是个老番外
其实用奚刀的话来说,一壶论妖是个很不厚道的名字,
应该改名叫平心崖讲故事

一壶论妖 小番外

“食声虫要附在人身上可不是那么容易,”云簪的视线追着那烧火道人,片刻才道,“人的渴望要到一定程度,才有跟妖怪建立契约的勇气啊。”
云钗摇摇纤长的手指:“也不总是这样的,有些情况,简单得很呢。”

有种妖怪,也是喜欢耀眼的财物,也是靠人的精血为生,但它虽然极其聪明,却苦于植物之妖类似的身体,很难移动,所以没办法主动来接近人。它靠的是有着五彩斑斓的外表,抖落的鳞粉能产生满足人所有欲望的幻像,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潜意识里才有的,它都能呈现给你。它一旦锁定了你为猎物,就会在你面前有如盛放的花朵,让你在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它是极有耐心的妖怪。

云钗说到这里,喝了口茶。
小狐狸听得入迷,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云钗,催促她继续。
“一开始,人也很警惕,只是看着别人。有些人好奇些,胆儿大些,就率先去触摸鳞粉,只需要触摸一下,契约就建立了,那万千的幻象都属于你,你感觉自己可以操纵,也没有什么害处。但这不过因为它是狡猾的妖怪,绝不会猛然吞噬,只是在一呼一吸之间,它的鳞粉悄悄潜入人的身体。一旦人有了念头,妖怪的幻象就会展开,从此,只要他们陶醉于那迷人的幻像之中,身体内的鳞粉就会缓慢持续吞噬气血精神。”

小狐狸急问:“那未,难道就由着妖怪作乱么,哪能这样的?!”
所有人都露出“你也是只妖怪”的表情!只不过摄于于大掌门温婉的笑容没有说出来而已。

云钗缓缓伸了个懒腰:“除妖?它捕猎的方式太过缓慢迷人,受害的人往往都没有发现自己在被蚕食,反而成为它继续捕猎其亲友的桥梁。就算是偶然有所醒悟,也往往痴迷于其魅力,难以自拔。所以也时有灭门之祸呢。”

小狐狸想了很久,问道:“你说的妖怪是山蜃么?”
“不是,那是异世界的妖怪,”云钗皱皱眉,想了一阵:“好像是叫淘宝还是叫微博来着的。”

……………………………………
这几日带病刷淘宝刷微博,
颇有气血耗尽精尽人亡的感觉。。。
被淘宝微博迷了心智的同学们共勉。。。 



一壶论妖 二 上~~

云簪眯着眼睛瞄了烧火道人一阵,玩味的眼神让对方直往后躲,他突然一拍手道:“你们听说过榆辰吗?我想起一个故事。” 

月如钩。
清淡的白光掺杂在黑云滚滚中,间或洒落下来,就像是世界上只剩下这丁点希望,若隐若现,总在行路人的前方。
一片沉默,只有疲惫不堪时压抑的喘息,和十数人脚步踩在落叶枯枝上的咔嚓声。偶然有孩童捱不住辛苦的呜咽,也只是一响,就闷了下去,像是被捂住了嘴。
这模样,不似赶路,倒像是逃命。

到底是为何?
就连笼罩而下黑夜都似在疑惑。
它的发问,化作鬣狗与夜枭的顾盼低语,长蛇跟巨蜥的交颈注视,摇动树叶的刷刷风声,以及斑驳树影后红光点点的兽瞳,它的发问无处不在。
可是行路人听不到。

脚步声匆忙,顾不上黑夜中蛰伏的野兽,管不了断崖峭壁的陷阱,一味向前。正是艰辛的时候,突然听得微弱异声,行人的步伐为之稍作停顿,似在侧耳倾听,琴声渐起。众人的脚步声纷乱有若惊弓之鸟,四散躲藏在树林之中。

这片树林有河水蜿蜒而过,不远处的河滩上数块巨石,琴声便是出自那里。看得仔细些,巨石之上果然有位公子麻衣木簪盘腿而坐,膝上长琴一张。
他似乎也听闻人声,极快地伸手拉起一幅长巾盖住琴,琴声顿止,他扬声道:“山野路险,深夜赶路可不是明智之举。”
等了等,见无人回话,公子又道:“此地平缓,诸位何不过来歇息片刻?”
这看似是个很难拒绝的提议,因为这位公子所在之处,月光皓皓,清风微拂,有如另一个世界,一个安全的世界。

然而却没有人从树林中出来,只是慌乱的低声,这多少落到了公子的耳中,他只将琴小心放在地上,长身而起,向这边缓步而来。
树林中有如恐慌般嘈杂起来,突然一苍老声音低声呵斥:“安静点!难道忘了我们是为什么要赶路?!”他的话似乎唤醒了众人的恐惧,树林内顿时安静了。那老者又说:“别怕,他是男人,不要紧的。”
公子闻言止步笑道:“出门在外,谨慎点自是无妨,在下只是有一事相询,不知可否出来一位?”
树林中又是一番低语,终于,那个苍老的声音道:“并不是我们不愿见公子你,而是现下状况,我们都身无寸缕,一丝不挂,实在羞于见人。”
公子皱皱眉:“你们莫非遇到了贪得无厌的盗贼,连衣物都被掠了去?”他当下解开外袍,扔进那片树荫之中,却听得里面男男女女一阵惊惧尖叫,那外袍几乎是立刻便给扔了回来。

公子露出不解的神色,却听得树丛中一阵摇动,那老者靠得近了,黑暗中勉强能分辨出他半藏在树木之后的身形,果然是赤裸着。“公子勿怪,我们实在是有苦衷。公子有何事相询,但说无妨。”
公子想了想,也未强求,只从袖中取出一幅卷轴,打开来,就着月光展开。
对方似在仔细端详,好半天才说:“小老儿从没见过这人。”
公子没流露太多表情,只是眼神黯淡了些须,他默默收起卷轴,似随口一问:“老人家,你们是有什么难处?若是我能帮忙——”
沉默了许久,那老人才长叹道:“这都是我等自作孽,自作孽啊!”

这老者自称夏老爹,来自榆辰。
榆辰是个早已荒废的深山小村。
兵灾四起的时候,逃难过来了一户夏姓人家,共数十口人。他们到了榆辰,觉得地处偏远,兵祸难及,再加上老幼拖累,难以继续长途跋涉。况且村里还有十数间破烂房屋,整修整修也能住人。一干人便决定留下来,不再走了。经过辛勤地经营开垦,夏家总算是立足下来,形成了个小村落。
如此平静了一年左右,某日早上,这深山坳里来了位陌生人。
她自称杨氏,是个寡妇,也是因为山外兵灾,没了丈夫死了孩子,为了逃避沦为娼妓的命运,跑进了深山来到此处。
夏老爹琢磨着,夏家村跟外界不通,正好有几个适婚青年讨不到老婆,便做主让她留下了。

杨氏原是有守节的意思,可是苦于无依无靠,夏家几经劝说,她终于还是松了口,就应下来了。只不过坚持,虽然是再嫁,六礼自然是不必麻烦了,但也要选个日子正式进门。夏家自然一口应了,他们经了好些磨难才来得此处,总算是有了喜事一桩,所以筹备起来也是非常认真。夏家准备赶在寒冬到来前完婚,于是男人们忙着修葺一间破败的小院作为新人的居所,杨氏和着几个妇人赶做嫁衣;忙忙碌碌,很是喜庆。

喜事临近,夏老爹一开心,晚上多喝了几杯,半夜只得起身小解。身旁的老伴睡得正香,不想吵着她,夏老爹小心地下床出门,被冷风一吹,他更清醒了,反正睡不着,夏老爹干脆沿着墙边溜达,不知不觉走到了正在修葺的新房小院旁。
夏老爹只是随意地吹吹风,却突然从那低矮的围墙上,看到了红色的东西一闪,他只当自己年纪大了眼花,不甚在意,但就在他转身的时候,又是红色的影子在墙头一闪,像是衣袖。
夏老爹停下脚步,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是花了眼。这院子是为了婚礼准备的,自然挂了红帘喜字之类的东西,也许是被风吹起来了。
他存着点疑心,慢慢走过去,踮起脚尖,从泥夯的围墙矮处看过去。

说到这里,夏老爹的声音都嘶哑了三分:“你道我看到什么了!你道我看到什么了!”
公子安抚道:“老人家,你莫要慌张,慢慢说。”
夏老爹的声音有点发抖:“我在围墙上一看,我的天!”

夏老爹放眼看去,虽然院子里阴黑一片,但很明显看得出老夏家数十人居然都拥挤在这小院子里。
小院子当中二人身着鲜红喜服牵巾而站,明显是一对新人,夏老爹的老伴,刚刚还沉沉地睡在自己身旁,现在居然就坐在那对新人跟前!所有人都拥簇着他们,年长的或坐或站,年轻些的似在近前调笑,小孩儿跑来跑去,似乎是在贺喜。看这阵势,这里正在办婚礼,是他老夏家的婚礼!
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
这么多人,这么小的院子,怎么挤得下?
这么多的人,却如此安静,一点声音也没有!
何况,夏家的婚礼,怎么可能背着他,在夜晚举行?

夏老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莫非自己是老眼昏花了。他拼命地揉了揉眼,靠的更近了些,扒上土墙凹陷处,巧的是此时月光正好穿过了云层洒在院子里,夏老爹这下看清楚了!
哎呀!
这里站着的,哪里是全村的人啊!
这立着坐着,跑动着的,都只是村里人的衣服啊!
这年头穷困,夏家每人一两件衣服就穿整年,所以夏老爹对每人的衣服都熟悉得紧,几乎能把衣服跟人对上号来。刚才黑暗里模模糊糊地,他将衣服等同了村人,而现在月光清晰,他分明看到,那院子里立着坐着的,都是每个夏家人的衣服而已!
夏老爹仔细看去,夏家每个人的幅巾幞头,衫衣襦袄,襦裙套裤,草鞋木屐,竟然没有一个搭错弄混的。它们或坐或立,或走或停,有些独立一旁,有些勾肩扎堆,晃眼看去,俨然像夏家全部人口的集合。
只除了自己身上这一件。
夏老爹一想到这里,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披着的衣衫,心里更加惶惶起来。

平日稳当安贴挡风御寒的衣物,竟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从各家各户的房内聚集到此,在无人的院落来了一场婚礼?或者说,它们简直是在预演夏家临近的喜事?

衣影婆娑,但没有一人,更没有声音。
这场景,竟是说不出的诡异。

夏老爹极力想要看得清楚,搭在土墙上的手不由自主一用力,干裂的土墙受着这一掰,发出啪嗒一声。
很轻微,但在这寂静的深夜,特别明显!

所有的衣衫一下子都停止了动作,只有拥簇中的新娘嫁衣慢慢,慢慢地,像木偶一般缓缓转身,夏老爹只觉得心如鼓擂,他整个人哆嗦得呀,就像老寒腿五十肩关节炎腰间盘突出颈关节错位都在这一瞬间爆发了,别说逃了,他就连移开视线的力气都没有。
夏老爹只能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新娘还未完工的绣花红袍因为转身而略微扬起,红绢衫前晃动着闪亮的项圈,红裙红裤红缎绣花尖头鞋,都转了过来朝向了他,而装饰廉价的凤冠下,是一整张的红盖头。
阴冷的鲜红的盖头。


(上)

………………………………………………………………………………………………
贺木木同学生日快乐~~~
呃,虽然这真的很不像是生日贺文~~~
就当做是平心崖风格的贺文吧~~~~

于大掌门(眼一瞥):这仿佛不是我平心崖的风格,是你的风格吧。
刑修:。。。。。。
一壶论妖 二 中

所有的衣衫一下子都停止了动作,只有拥簇中的新娘嫁衣慢慢,慢慢地,像木偶一般缓缓转身,夏老爹只觉得心如鼓擂,他整个人哆嗦得呀,就像老寒腿五十肩关节炎腰间盘突出颈关节错位都在这一瞬间爆发了,别说逃了,他就连移开视线的力气都没有。
夏老爹只能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新娘还未完工的绣花红袍因为转身而略微扬起,红绢衫前晃动着闪亮的项圈,红裙红裤红缎绣花尖头鞋,都转了过来朝向了他,而装饰廉价的凤冠下,是一整张的红盖头。
阴冷的鲜红的盖头。

片刻沉寂之后,突兀一阵平地起风,新嫁衣翩翩起舞,袖飞裙展,渐舞渐近,隔着矮墙几乎就来到了夏老爹跟前。
扒着矮墙动弹不得的夏老爹这下看仔细了,那根本不是人走路的姿势,倒像是整个被风吹了过来!那衣袖随风一展,竟是劈面而来!夏老爹惊得从骨子里生了几分力气,用力一推墙壁,整个人就倒退一步,被那缀着刺绣的袖口几近鼻尖拂过,险险碰到。
刺鼻的廉价脂粉气。
夏老爹跌坐在地,直直仰头看着,却只看得到那几乎扫到他的红色衣袖,此刻失了力般软软搭在矮墙上,好似灰暗墙体上一道鲜红的裂口。
只有那垂下的袖口还因着风微微颤动,就像个活物。

紧接着,毫无征兆地,就像有人在墙对面抽动,那顺着墙面垂下的鲜红长袖,开始慢慢回抽,一丁点一丁点被抽回墙那边去。墙体凹凸不平,衣角被一块石头的边缘挂住。
衣袖抖动了几下,夏老爹可以清晰看到对方,不管他是谁,正在用力的证据。因为受力,那柔顺的布料上已经突显了几道拉痕。
衣角被绷紧了,对方也似乎不耐了地猛力拉动,伴随着轻微的嘶啦一声,石头尖刮破了被挂住的衣角,衣袖失了阻碍,被迅速抽回到了墙的另一侧。
夏老爹的视线中只剩那低矮的、灰暗的土墙,以及孤零零挂在那石头尖上的一缕红色丝线。
过了好些时候,夏老爹总算集聚了些胆气和力道,慢慢爬起来,再次从那矮墙处看过去,拥挤在院子里的衣物已经统统消失掉,新娘装也不见踪影。
一切都像是没发生过。
院子里独留他一人,像做了场噩梦。

夏老爹受惊外加受凉,回去就躺了小半天,家里人只当他年纪大了身体欠佳,也没当回事。就着这个时间,他好好思索了一番,然后打发老伴儿去探听了一下杨氏那边的情况。一会功夫,老伴儿回来说,不知道是哪个孩子调皮,把新嫁衣的衣袖给刮破了。
那未就不是自己做梦了。
夏老爹能带着一大家子在兵荒马乱的世道逃生,自然有相当的觉悟和警惕。确定自己不是做梦之后,他便想,不管那午夜作乱的到底是什么,肯定极凶。
道理简单极了,他们是在办喜事。成亲代表着阴阳相合繁衍生息,正应了天地循环之意。一场婚事带来的气场之强大,妖鬼都要退避,绝对能在短时间内一扫阴晦之气。若非如此,世上何来冲喜一说?
夏老爹已经是知天命的年龄,多少也算见过世面。这年头战祸不断流民四散,自然成就妖魔一场饕餮盛宴。髓生珠、美人肩之类的诡闻凶事他也没少听说过,但从没听说过谁家办婚事也出了怪事的。
这只能解释为,此次他面对的东西,是极凶的,就连一场亲事的喜气,也挡不住它。

对夏老爹来说,找人商量的不二人选就是自己三弟夏重和大侄子夏允。夏重天不怕地不怕,而夏允是夏家唯一的读书人,有他们二人,总是容易做出正确的决定。不过,若是二弟夏进,夏家最有见识的人,夏允的爹还在世的话——夏老爹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出夏老爹所料,当他对二人和盘托出昨晚之事后,夏重只怕当他老眼昏花了,错看了摇晃的树影。夏老爹不得不从枕头下拿出那根丝线,递给二人看,又告诉他们,杨氏的嫁衣衣角,确实破了。
夏重将信将疑的时候,夏允却一副沉思的模样,过了好久,突然说道,他曾读闲书,书上记载一种奇特的妖怪——

“衣冠妖?”公子打断了夏老爹的叙述。
夏老爹惊讶道:“你也曾听闻此怪?”
公子慢慢说道:“衣冠妖,多是阴邪之气聚于衣冠之上作怪,有时也会有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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