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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一世界-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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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中,哪里都会生出什么不可知的东西,又总是在我身后,惶急地一转身,又瞧不见,静了一刻,又觉得那东西到我的近前来了,心里便越发恐慌。

隐隐地,我好像听到战鼓声,心竟莫名地揪了起来,我想走过去,好听得更清楚些,却不料我的腿已是软的了,刚走了半步,便一下子跌倒在地上,只觉得手心冰凉,不自禁地把手缩到衣服里取暖,却不料,只是让自己的整个身子也都冷了。

我听到一个人的大笑声,听到马嘶声,还听到“当”“当”的兵器相碰声……这一切都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不,一定是听过的!可我用力去想,却就是想不起来,只把自己弄得浑身无力,虚脱似地倒在地上。

冷……这似乎是我唯一残存下来的感觉。先是觉得身子下的石地很冷,到后来,便分不清究竟是我的身子冷,还是那石头地面冷,到最后,便连那“冷”都觉不到了,或许是我的身体和那石头已是一般冰冷了,我迷迷糊糊地想。黑暗中似是瞧见有一点一点的光点向我游近,我竟不害怕了,睁着眼睛数那些点,一……二……三……数不过五,就乱了……那些点就在我面前旋啊转啊,怎么也数不清……

忽然,“当啷”一声巨响,剑一般地刺入我的耳里,我不觉皱眉,恨着那声音,只愿它快些消失。然而,那刺耳的声音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发近了。

有人一下子把我从地上拖了起来,我听到一个声音在大声喝问:“说!罗艺让罗成前来,到底安着什么心!”

我有些恍惚,这一句问话让我下意识地觉得紧张,想要集中注意力,可只是无力。我“嘿嘿”地傻笑起来,模模糊糊地道:“阵胆……”

“胡说!就罗成那样,还能做什么阵胆?!”那个声音粗而沙哑,分明裹挟着怒气。

他提起阵胆,我便顺着他的话意重复了一句:“阵胆……”

那个声音忽地恶狠狠地恨了一句,我便只听到“呛啷”的一声脆响,寒光一闪,一股冷森森的寒气已是一怵一怵地刺着我的颈项,那个声音已到了我的耳边:“说不说?不说就杀了你!”

那一股寒气刺得我连舌尖都像是在打哆嗦,可我却莫名地感到一阵快意,不自禁地笑起来,这一次,竟说得很是清晰:“阵胆!”我看着面前的那双眼睛,黑色的眼珠像是格外的大,连眼白的位置都占去了,听我这样说了一句,便只见那瞳仁迅速收缩,越发显得眼球大得惊人。

我觉着脖子上已有一丝刺痛,我知道那刃尖定是已割伤了我的颈。要死了吗?我想,并没有觉得快乐,也没有感到悲哀,我只是怕,到了下一世,他不能找到我……

他……这个念头甫一起,我的心就猛烈地抽动起来。不行!我还不能死!我拼命地弓起身子,整个后背都往后缩,右手手肘蓄了全身的力,狠命地往后一撞,左手对着那一点寒光,猛地迎上,顾不上手背处传来的剧痛,只是用力推开,身子已往下沉去,脚下一旋一转,错步滑开,眼角瞥见一道震惊的注目,越发不敢停顿,只是往有亮光透进来的地方冲去。

不料,才走出没几步,我脚下就直是发软,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他已追了上来,我的心里渐渐地起了一阵绝望,只是用尽气力奔逃,可我的步子已是无法控制地缓了下来……

“住手!”

慌乱间,我听到一个声音,清泠泠地,英气逼人。一个银白的身影挟着几缕金光,早已迅捷地扑上,拦住我身后那个紧追不舍的人,右手一兜,对方的佩剑已到了他的手中,只听“叮当”地一声,刚才还架在我颈项上的短剑已被撞落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群里的话偶看到了……偶以后一定争取一过十二点就更新……

番外偶一定好好写……免得被砍死……

顶锅盖遁走……罗成计谋铜旗阵 秦瑶释怀东岭关

“东方伯!你简直是胡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

“杨伯伯,您若不满意我,罗成这就回翼州去。”这个声音很熟悉,可是,我印象中,这个声音从来也不曾像此刻这般绵软无力。

“贤侄,怎么这样说,东方伯干的事,我真是一概不知啊……”苍老的声音忙忙地应着,显然已透着几分急切。

我茫然地抬头,刚才那一个银白的身影,果然是小罗成,只是为什么,他的脸上也是苍白的,身子就和他的声音一样虚弱,似是不得不靠着张公瑾的搀扶才勉强能站稳。

“杨元帅,方才您也看见了,要不是我家公子赶到,瑶儿是生是死还未可知呢!”张公瑾哼了一声,又接道,“再有尉迟将军……”

张公瑾一句话没有说完,就听到一个声音悲愤地抢道:“杨元帅,你倒是说说,我兄弟究竟干了什么,要开了机关对付他?!”

我偱声望去,只见一个人攒着拳头,脸涨得通红,瞪着眼睛往这边看着。他的身旁,躺着一个人,那个人……我只瞧了一眼,身子就凉了……那个人,满身鲜血,无力地躺在地上……这个情景,很熟悉……很熟悉……那一天,他……也是如此……

我只觉得昏昏沉沉的,他们好像还在说着什么,我却一句也听不到了。我的眼里,只剩了那一片鲜红,眼睛分明被那样的红刺得生疼,可就是没法移开视线,像是胶住了似的,只觉得钻心的疼,却还是止不住地要去看……

恍惚中,好像有人拉着我往前走,我便跟着虚飘地迈步,有人扶着我坐下,我便坐下,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心神都只是混沌一片。

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我的耳边重复着什么,我终于渐渐地回复了一点意识,便听到那个人好像在说:“你怎么样了?他没伤着你吧?”

我是隔了一刻才有些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手背迟钝地传来一丝一丝的隐痛,我下意识地低头去看,手上一片触目的白,映着斑驳的红。我一看到那个颜色,心就抽紧了……

“血……”我喃喃道,“他流了好多的血……”

“尉迟北吗?”有人立即回答了我,“不要紧的,那是装出来吓他们的,没事。”

“骗人……”我含混地念叨,“那么多血……怎么会没事……烧得那么厉害……怎么会没事……”

我忽然就想要哭起来,没有什么缘由,只是一下子情绪失控,泪便决堤似地涌出,我呜咽着,抽泣着,终于成了嚎啕大哭。

“迷了心窍了,”一个声音在叹息,“让她先睡一觉吧。”

我还没有听懂他说的是什么,就有一块半湿的帕子覆了上来,帕子上的味道很奇特,我闻着那味道,便觉得困意渐渐袭来,不大一会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起先,我只是在一片黑暗中沉浮,忽然,不远处的一点微光吸引了我的注意,我便靠了过去。那是两个人,一男,一女,正对面站着。女孩似是很高兴,唇边漾着笑,一双眼里,几分幸福,几分调皮,活泼泼地流蕴着灵动的神采。她对面的男子也在笑着,然而他的眼睛却是深邃了许多,唇角虽也是含笑轻扬,可眉眼间却有一种决然的意味,目光时时地凝注在女孩的身上,每当女孩笑得弯了腰,男子墨似的黑眸里便会流露出一点不舍,这是他只在女孩看不到时才肯放纵自己微微表露出的。

难怪那一日他不肯陪我去四明山……难怪他会奇怪地误解了我的话……难怪他会忘了约定见面的地点……我现在是都明白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如果,我能早些察觉……早些……

“瑶儿!瑶儿!”

一个声音急迫地呼唤我,把我从那一团黑暗中拉了出来,我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我又泪流满面了……

我睁开眼睛,看到那一张关切的脸庞,微蹙的眉间凝着忧心,一双眼睛焦急地只是看我,我一下子哭出了声,泣道:“表哥,如果我能早些察觉,也许他就不会死了!”

这句话,猛然间脱口而出,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那一刻,虚脱似地只是觉得疲倦,心里却反倒像是轻松了不少。我虚弱地无力哭泣,泪竟是少了,只是抽咽着,身子止不住地战栗。

站在我面前的人没有立即应我,只递给我一块帕子。我接过,还未及拭,手便垂下了,只是觉得没有一点气力,好像全身的力都因方才那一场哭被抽空了。他看着我,叹了一声,扯过那块帕子,凑近我,轻轻地替我拭去了泪。

“如果他没有战死,瑶儿会和他在一起吗?”这一句问话,轻轻淡淡地道出,话语间不急不焦,只有隐然的关切教我不自禁地感动。

“嗯。”我点点头,“他说过,如果杨广平安过了四明山,回到京城,他会向杨广辞官退隐,从此后,便只有我们两人。”我久已不曾和人谈起他,那像是一种禁忌,我既害怕想起了会再一次受伤,又像是一个守财奴似地将这些回忆珍藏,不愿与人分享。而现在,我竟将这一段往事轻轻道来,好像将一幅画轴缓缓展开,没有多想什么,只是觉得很自然。

“如果早些察觉了,瑶儿可是会把他留下,不让他上战场?”

我身子一震,转脸去瞧,那一张年轻俊朗的脸上敛了英气,此刻显得很是平静,我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感觉,方才那一句问话,我竟似是觉出了些许不豫。

“我要把他留下,如果那时我就能察觉,他是会依我的……”我的眼睛又湿了,悔恨几乎要把我整个地吞噬了。

“若是那样,还不如战死沙场呢。”这一句话,仍是淡淡的,可话语中的那番无情,已教我不寒而栗。

“你胡说!生总是胜过死的!”我大声道,心里已是懊恼,为何要说给人听呢,旁人总是不能理解的。

“你可曾想过,他若依了你,便是背弃了他这一生所相信、所坚守的东西?君臣之义,人伦纲常,你是要他对他的君见死不救!”

这个声音,如此冰冷,如此绝情,利剑似地直刺进我的心里。这些话我从未想过,我只是想要他活着……

“无论怎样,他会活着……”我把脸埋在掌心,好不容易才将这一句话挣扎着说出。

“那又怎么样呢?即使他活了下来,可他会憎恶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你觉得他会好过吗?”

一句一句的话语像尖刀似地在我的心上割着、剜着……可那个声音还在继续:

“你只是自私罢了,你要他活着,陪着你,可你却丝毫不去管他的感受……”

“不!”我再也忍耐不住,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大喊道,“不是的!如果是那样的话,他怎么会说要辞官归隐呢!”

罗成看着我,半晌都没有再说话,到最后,终是叹了一声,轻声道:“他说这话时,一定很痛苦……”

“不!他是笑着说的!”我伸出双手蒙住耳朵,可那语声虽然微弱,却任凭我怎样用力都挡不住。

“像他那样的人,自当疆场叱咤,马革裹尸。若是他甘愿放弃了,那只有一种可能,他是对自己绝望了……”

“绝望……”我怔住了,泪已不知不觉地滚下,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子是不能再好起来了吗……他看着我笑时,其实心竟是苦的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呆呆地道,心里只剩了一片空白。

“爱一个人,便应当尊重他的选择……给她自由……”

那一天晚上,我最后记得的便是这样一句话。

“瑶儿,公子让你给杨虎将军送样东西!”张公瑾站在门口,点手叫我。

“来了!”我应了一声,便跑去接了,是一柄剑,黄金锻造,玉石缀嵌,真可谓是华贵异常。我心里清楚,从这里到守在铜旗阵南面的杨虎处,是一定要经过西北和西南旗杆哨卡的,甚至,我若有意取道稍偏一些,还可以窥见正中的指挥塔。

我捧着那柄剑,故意走得很慢,装作贪玩地东张西望,偶尔瞧见守兵,不等他们问,我便把那一句话说得脆响:“我家公子让我给杨虎将军送剑去!”大家都呵呵地笑,说着“去吧!去吧!”却也有几个人,阴沉着脸躲在后头一声不吭。杨虎是杨义臣的次子,因东方伯与大哥杨彪交好,素来与他不和。这一趟,我心里已是明白,这里虽是铜旗阵的西面,但镇守东方的东方伯也有着自己的势力。难怪当日我来时,东方伯如此大胆,竟敢私自将我扣下,现在看来,他在这铜旗阵中的势力怕是连杨义臣本人都不敢轻视了。

杨虎满面堆笑地把我迎了进去,这倒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家人,他却是杨义臣的二公子,根本不必如此待我。我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将剑交给了他,一边道:“杨将军,上次我家公子听说杨将军爱名剑,这一柄宝剑是公子从北平带来的,这次特差瑶儿前来相赠将军,但望将军喜欢。”

杨虎一脸的喜不自胜,接过了剑细细地看,指尖抚上那些名贵的浮雕玉石和各色宝石,眼里是一派的钦羡和赞美,连声道:“好剑啊好剑!真不愧是北平王府的宝物,实在是好啊!”

我看他那副样子,已是暗暗好笑,索性再加上一句:“杨将军,这剑是我家公子贴身相随之物,前日东方将军爱极,想向公子要,公子都不肯呢!”肚里嘀咕:反正杨虎和东方伯平日里话都不肯说一句的,这谎话多半不会被拆穿。

“那是,那是!杨虎是多谢罗贤弟了。”杨虎连声称是,一忽儿又四下望望,神秘地凑近我,低声道,“其实那东方伯就是个粗人,他哪儿懂这些啊,就给了他,也是暴殄天物!”

我一路走回去,罗成正在书房,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一旁张公瑾、史大奈、尉迟南、尉迟北他们都在。小罗成好算计,一到东岭关就使出闭气功,装出一副病弱的模样,三天两头要闭门养病,弄得杨义臣他们轻易都不敢过这边来。

“瑶儿,你回来了,那边怎么样?”小罗成把笔一扔,迎向我笑问,那一番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模样,若教杨义臣瞧见了,怕不要惊掉了下巴。

我不觉有些感慨,当年那个 “小丫头”长“小丫头”短的小罗成,在瓦岗时红着脸说不知该怎样称呼我的小罗成……到如今,终于那样坦然地把我叫做“瑶儿”,而我对他,那一声“小罗成”也已是渐渐叫不出口了。

“表哥,东方伯的势力确实不容小觑。”我把一路上所见一一道来,末了还转述了杨虎的话。

大家都笑了起来,罗成便道:“好剑?那柄剑顶多只是华而不实的虚物,空有三尺,却无青峰白刃。”

史大奈已在一旁应和:“可不是!上好的兵器要的就是那一种精气神儿,有了气势,就是生铁打造的又有何妨,便如天宝大将的凤翅镏金铛,那才称得上是宝物利器!”

一听到那几个字,我已是禁不住地心神动荡,只是,我的心里已不似从前那样悲戚,虽是免不了的感伤,但自是另有一番骄傲,便从心底蔓延开来。我的他,即使已不在这个世上了,可他的为人、他的武艺仍是会教人牢牢地记着。

别人还没说话,尉迟北已开口驳道:“说什么无敌将军,前后两次败在李元霸手上,这一次索性就丢了性命,还有什么可说的?”

尉迟北还没说完,我的拳头就已紧紧地攥了起来,狠狠地冲他瞪眼,几乎立时立刻就要喊起来。不料一旁的张公瑾早已走了过来,一声轻嗽拦了尉迟北的话。一时间,屋子里一片寂静,我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突地跳得极快,已是辨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愤怒还是伤痛了,或许两者都有,若不是张公瑾寻了个借口,把尉迟北他们拉走了,连我自己都没有把握,是不是能憋住那股无名火。

书房里只剩了我与罗成两人,罗成便坐到桌边,唤了我一声:“瑶儿,你过来看。”

我走过去,低头往桌上看去,原来罗成方才写的不是字,而是一幅阵图。

“这是铜旗阵和八面金锁阵的阵图,”罗成指着图道,“只是这一张图,我不能让你带着回去,太冒险了,你把它记熟,到时好引表哥进阵。”

方才尉迟北的话仍压在我心上,我不得不强打精神,听罗成这番话。

“瑶儿,告诉表哥,要破铜旗阵,需得使锤的。锤重力猛,当可砸倒铜旗。”

锤……我一时恍惚起来,不自觉地轻声道:“他的金铛,有三百五十斤……”

屋子里静了半晌,隔了许久,才听罗成缓缓道:“他是一个英雄。”

“英雄……”这两个字,念在嘴中,我竟是又想哭又想笑,英雄……他为这两个字,送了性命呵……

“为英雄者,单有武艺不够,单有蛮力不够,智谋、胸襟、忠肝义胆……李元霸不是英雄,而他是。”这几句话,凝神道来,每一个字都似是千金之重。

我怔了良久,竟忽然有些不确定起来,喃喃地问道:“那真的,是他的选择吗?”

对面那双眼睛便只是看着我了,那一个字,答得沉稳、坚决:“是。”

我含着泪笑:“那一刻,他看上去确是从未有过的轻松。终于能按着自己的心意,他也一定很高兴……”

不知什么时候,罗成已走到了我的身边,双手扶着我的肩,却不说话。我看着他笑:“只要他快乐就好了……我即使见不着他,他也永远都在我心里……”

从那以后,我常常和罗成谈起他,虽然他不在了,但是,能和一个人谈他的点点滴滴,回忆他的过往,便好像他仍然和我在一起。我发现,虽然小罗成年纪和他差着许多,成长的环境也是迥然不同,但很多时候,罗成能够看透我弄不明白的东西。

“你说,他那时为什么不肯接那一块‘无敌’金牌了呢?我才不信他是真的认为自己比不过李元霸呢!”我皱着眉问罗成。

“他只是在和自己治气罢了,”小罗成翻着手里的一册书卷,头都没抬,只从眼角瞥了我一下,回答得似是很随意,“像他那样的人,能击倒他的只有他自己。”

有时我高兴起来,便会缠着小罗成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他说,他会到下一世等我呢。表哥,你倒说说,他若到了下一世会是什么样的呢?”

罗成拧了眉,难道:“下一世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呢?”

我便不依,缠着他道:“表哥,你就说说嘛!只当是猜谜!”

“嗯……”罗成苦着脸,把这一个单音节的字拖长了数倍,“还会是个将军吧……”

“不!”我心里一抽,已是急道,“我不要他再做将军,我情愿他是一个打猎的……种田的……只是,不要再做将军……”

下一世,我要自私地让你只守着我……

破铜旗罗成立功 伤东方秦瑶报仇

从我到东岭关,已过去了五天,小罗成没有浪费一点时间。他自己装病不能经常外出,便让我、张公瑾、史大奈等人借着各式各样的借口在铜旗阵里转悠。奇。com书本来铜旗阵的机关是常常开着的,但因上次尉迟北奉命去找杨义臣的时候,“不留神”走入了铜旗阵的机关迷阵,“伤得极重”,此后铜旗阵的机关便只在亥时至丑时开启,白天是无虞的。这样,我们即使对铜旗阵不熟,也可放心地在其中行走,每次回来,便将阵内情况告诉罗成。

罗成一直在绘那一张阵图,铜旗阵的阵法机窍,他懂得绝不比杨义臣少,只是这铜旗阵布置在东岭关,略有变化,阵图绘出了大概以后,他便需要将细节处摸索着补全。

一连五天,大家忙忙碌碌,阵图绘得差不多了,而杨虎与东方伯的关系也成了剑拔弩张,火苗已有了“毕剥”爆裂之声,大火一触即发。

“是时候了。”第六天早上,罗成长身立在书房中央,目光烁烁,短短四个字掷地,屋里众人已是振奋。

“也该让那东方伯瞧瞧我们的厉害了!”史大奈第一个开口道。

他这一句话,引来大家齐声的笑。因为罗成装病,东方伯瞧我们,那目光总少不得轻蔑,有一次,他甚至当着张公瑾的面,把罗成叫做“病美人”,只把大家气得几日都不得劲。说起来,虽然杨义臣碍着姑父的面子,嘴上不说,但心里多半也是不快的,怪着姑父怎么让这一个生病的孩子来了。自罗成到了东岭关,别说什么做铜旗阵阵胆,便是一句兵法战况,杨义臣都从不曾跟罗成提过。

“这几日,确是憋闷得紧了!”就连素日沉稳的张公瑾也不禁喜动颜色。

便有尉迟南、尉迟北兄弟两人赶着去请杨义臣,只说公子今日精神大好,相请杨元帅叙话。这一边罗成披挂齐备,连同张公瑾、史大奈,甚至我都是甲胄鲜亮,大家各提兵器上马,一路行至铜旗阵帅台,专等杨义臣到来。

不大一会儿,杨义臣便和尉迟南、尉迟北一起到了,还未及近前,只远远瞧着了我们,已要紧先喊了起来:“贤侄,怎么到阵中来了,你身子骨弱,好生调养要紧啊!”

我禁不住抿着嘴笑,朝一旁的小罗成瞥了一眼,只见他手里一杆五钩神飞枪,座下一匹闪电白龙驹,银盔白袍,金丝绣的团蛟,阳光下熠熠生辉,银盔上雕的双龙张牙舞爪,要抢一颗金珠,正中高挑着一簇红缨,颤动间一派睥睨傲气。再看他脸上,哪里还是往日运着闭气功装病时的模样,粉面朱唇,目如点漆,真是丰神俊逸,顾盼生辉!

“杨伯伯!”见到杨义臣,小罗成已催马迎了上去,就在马上一躬身,抱拳称了一声,这三个字,中气十足,尾音里都是勃勃的生气。

杨义臣怔住了,直愣愣地瞪着罗成的模样,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呆若木鸡,“贤……贤侄……你……你……”杨义臣只把这一个“你”字结巴地念了好几回,好不容易才接道,“你的病……”

小罗成朗声一笑,到这时还不忘暗里损上杨义臣一句:“多亏了杨伯伯照顾周到,小侄在这里养着,觉得比在家时还精神多了!”

罗成这话里多少是有些讽意的,然而杨义臣此刻早已是喜上眉梢,哪里还会在乎那些。

“贤侄,你现在这铜旗阵中,可是要叙什么话呢?”杨义臣看着罗成,那一句话里虽仍有些怀疑,可目光中已满是期待了。

“杨伯伯,今日罗成便要演阵!”小罗成昂起头,说出话来虽未见大声,但分明已是震着所有人的心了,“就请元帅将阵内机关尽数开启!”

杨义臣也是神色一紧,已是急忙劝道:“贤侄,那样太过冒险了,我看就不必了,贤侄只消这样走上一程便好。”

罗成还未说话,不想一旁竟有一个人好心来帮腔了。东方伯不知什么时候得了消息,也赶了来,这个时候,便扯起一个别扭的假笑,向杨义臣道:“元帅,罗公子既是说下这话来,那定是有十成的把握了,元帅倒是不要阻了罗公子的兴才好。”

东方伯这么说了,罗成的意思又是坚决,杨义臣只得下令,将铜旗阵的机关全部打开。眼看小罗成催马便要踏入铜旗阵,杨义臣禁不住再三叮咛:“贤侄可要小心!”

我心里清楚,杨义臣这般忧心,有一半是为着姑父,若是罗成在这里有什么闪失,他不好向姑父交代。再有一半,也当是因着惜才,今日的小罗成不同往常,如此人品,很难不教人一见倾心。

“省得!”罗成应了一声,闪电白龙驹已是四蹄翻飞,窜入了铜旗阵。

我们在阵外,先还见着闪电白龙驹迈着小碎步,一步一步地绕着机关而行。铜旗阵机关重重,能走得这般平稳已是不易,偏小罗成还要行险,故意往那机关触点迈上一步又缩回半步,堪堪避开,叫人看着只是悬了一颗心,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我偷眼瞧杨义臣,老元帅的脸已是青了又白,白了又青,额头鬓角,豆大的汗一颗一颗地往下滚。到得后来,闪电白龙驹竟是越行越快,索性跑了起来,就见它时而腾左时而窜右,方向急转,速度都不曾慢下来。这一下,别说杨义臣了,就连我和张公瑾他们,都已不由得紧了脸色,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

也不过盏茶功夫,小罗成竟已是一圈走了下来,回到帅台,气不喘,面不红,笑吟吟地一抱拳:“罗成献丑了!”

杨义臣是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答的,一连几个“好”字,一个比一个实重。一旁东方伯早已阴着脸,一声儿都不吭。

“这算什么!”小罗成还不甘休,一挥手,满不在乎地道,“我再给杨伯伯走一个反八卦!”

这一句话说出来,在场的人是没有一个不心惊的。铜旗阵是按着八卦八方布下的,罗成方才走的是正八卦,也就是从生门入,从休门出,这是大多数熟悉阵法的人都会选择的路线,也几乎只有这条路才有希望活着走出来。而这番,小罗成说的反八卦,乃是从休门入,从死门出,一般而言,入了阵的人,近了死门,那就是死路一条了,极少有人还能从死门活着走出来。

杨义臣又惊又急,看上去,他已是肯定,小罗成是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在说大话了,忙忙地拦,连哄带劝:“贤侄,反八卦就不必了,贤侄对阵法之精熟,已是无人不心服了。”

谁料想,小罗成根本就不理他,只说了声:“我去了!”催马就入了休门。

这一回,一干人等只觉得风驰电掣,几乎都没看清罗成的动作,就见那一人一骑已绕阵一周,从死门窜了出来。闪电白龙驹要弄精神,滴溜溜地一个转圈,唰地停在当场,一声长嘶,震慑人心。

整个铜旗阵都静了下来,好半晌没有一点儿声音。忽然,不知是什么人带头鼓起掌来,掌声很快传了开去,倒似是整个铜旗阵都在鼓掌,就连杨义臣,也望着罗成,郑重地拍了三下手:

“贤侄,这阵胆非你莫属!”

杨义臣一句话出口,我已暗自长舒了口气。一番功夫没有白费,杨义臣将铜旗阵阵胆交给了罗成,便等于将这东岭关拱手送给了瓦岗。

当天晚上,小罗成亲自把我送出了东岭关,临行嘱咐我道:“丑时一刻,铜旗阵的机关会提早关闭,万不可误了时辰。”

我看着他,想到今日刚过了午,张公瑾、尉迟南、尉迟北、史大奈等人就都奉了密令,被派出去各自行事去了,想来罗成已是都计划周全了。我没问他丑时一刻之前会发生什么,只是道:“表哥,你自己也要小心。”

小罗成怔了怔,又很快地往关外迈了一步,仰头看天,道:“天色不早了,瑶儿就早些启程吧。”

我点头应了一声,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方才仿佛是有意躲我的目光似的……

我回到了瓦岗营中,二哥见着我很是惊喜,我也想念二哥,当着好些军士将校的面,不作揖,只屈膝向他福了福,也不喊“元帅”,一声“二哥”还要不甘心地将余音盘上三盘绕上五绕。大家都笑了起来,我也不在乎,立起身子,只觉着二哥很是瞧了我一回,末了终是笑道:“到底还是个丫头。”话里竟似是有几分欣慰。

我把这几日的情形约略说了,又将小罗成的话告诉给了二哥。二哥仔细地听完了,才笑向徐茂功道:“三弟果然神机妙算!”

徐茂功也不答言,只是摸着那三缕须子笑。

我愣了半晌,才听小谢弟弟向我解释,原来徐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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