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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一世界-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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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到了这个时候,还是顾念我……唯恐我为了这药应了李世民什么……他便是不吃这药,也不要我受委屈……
我捧着那药,只是流泪。他的身子忽地猛抽了一下,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我忙忙地看他,刚才那一番动作像是耗尽了他仅剩的体力,他的脸上已蒙上了灰白,只有脸颊上那两团殷红兀自不褪,好像要灼烧尽他最后的生命。
“别哭,上天待我已是不薄,我还能再见着你……我只恨,没能先遇见你……”他已无力再说话了,我不得不凑近他,才能勉强听清他的声音。
“阿义都告诉你了?”我不禁带笑,想起那日在山西,我匆匆逃离,他让宇文义追出来,我曾说过的话。
“下一世,我一定要先找到你……”他的眼睛好像已睁不开了,可仍不愿阖上,挣扎着,目光始终不曾离开我,可是,他的目光,已开始散了……
我笑了,捧起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轻声道:“我等你。”
他的唇边掠过一丝笑意,却并不曾像往日一样,转瞬即逝,而是在他的唇上流连。
“好好地活着,给我一点时间,下一世,我要第一个找到你……”
“好……为了你……”
我应了这一声,便看到,他的眼睛,缓缓地阖上了,唇边还留着那一个笑,我好像还能听到他的声音;
下一世……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世的故事,请看宇文gg的番外:《上一辈子下一世》
另:虽然宇文gg走了(55555555),但是小瑶的故事还没有结束,小罗成还在眼巴巴地看着涅……(摸头,好孩子)伤宇文秦瑶探墓 悲元庆翠云泣泪
“小丫,你吃点儿吧,你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东西了。”二哥在我身旁坐下,只是劝我道。
我不饿,看着满桌的佳肴,就是一点也没有胃口,可是,我怕二哥太担心了,还是点了点头,拿起筷子,随意挟了点儿,塞到嘴里,却是全不知是什么味道。
“小丫,你……”我已是吃了,可二哥的眼里还是忧心。
我向二哥转过脸,笑了笑,道:“二哥,我没事的。”这句话才一出口,我的耳边忽然响起了另一个声音:“我没事。”他总说他没事的,直到最后一刻,他仍是那么说……
“小丫……”
二哥叫了我一声,我才醒悟过来,刚才我的筷子只是停在半空……忙忙地放下筷子,转向二哥,应了声:“二哥。”可是二哥的脸为什么模糊了……
“小丫,怎么哭了……”二哥伸出手,替我拭去眼里的泪。
我闭上眼睛,感觉到那长着茧子的手,拂过我的脸庞,往日惯于驰骋疆场杀敌,这一刻,动作却是那般轻柔,“我答应过你的……”我模模糊糊地道。
“答应了什么,小丫?”
我一下子睁开眼睛,看见二哥又是担忧又是焦急地看着我,忙向他一笑:“二哥,被风吹着了,所以就流泪了……”
“小丫,别骗我了……”二哥轻声道。
我一怔,忽地听到自己在问:“你骗谁呢?”可是,久久地,久久地,没有回答,那一个回答我的人,永远地消失了……
我的手突然冰凉,连心都是凉的了……我几乎是求救地看着二哥:“二哥,我好冷……”
二哥一下将我抱在怀里:“小丫,生死有命,别太伤心了……”
我倚在二哥的怀里,却仍是冷。二哥,我没有心了……
“二哥!”门外,是谢映登的声音。
二哥仍是拥着我没有放开,只向门外喊了一声:“九弟,进来吧。”
谢映登走了进来,向二哥道:“二哥,靠山王杨林回登州去了,太原唐公拥代王侑为帝,现下已向天下宣诏。”
谢映登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我不是不知道,这几日,他们在我面前总像是很小心,说话也不大声。可我,仍能听清谢映登说的话。李世民真是好算盘,先助着宇文化及反了,不仅杀了杨广,连一直以来的眼中钉,杨广最后的倚仗,在山西时未能除去的,这次终于也杀了。老杨林折戟盘陀山,不得不回到登州休养。李世民转脸反目,举着勤王的旗号,将宇文化及囚禁,欺着天下人不知当日江上发生的事,摆起一副忠义的嘴脸,回京城拥帝去了。宇文化及那个老狐狸,自以为除去了所有反对他的人,连李家人也收归麾下,却不料,害死了亲生子,也使自己走向了末日。
“杨林没有出兵长安?”二哥的问话里显然带着几分疑惑,这确实是很奇怪的,就算天下人都不知盘陀山的事,老杨林却是知道的,按照他的脾气,绝不是肯姑息的人,这一次,竟选择偏安登州,实在是让人想不明白。
“靠山王怕是有自己的算盘,”谢映登缓缓道,“再者,他现在出兵,也是师出无名,弄不好,还落个争帝位的指责。”
李家人实在是妙计,抢了这一个先机,却又不自己称帝,只把老杨林弄了个哑巴吃黄连,说不出,也动不得。他此刻若兴兵,天下人只道他是与李渊争权,又有哪个会信他是为杨广惩奸呢……
“和四弟商议一下,也该回瓦岗了。”二哥沉吟了半晌,终于道。
我身子一震,要离开这里了,终于还是要和他分别了……
趁二哥和谢映登都离开了,我一个人偷偷溜了出去,却没有去带我的踏雪玉兔驹,而是把马厩中的另一匹马带了出来。万里烟云兽,他的坐骑,这几天一直被单独关在隔离栏里,不吃不喝,马伕也束手无策。
“我们去看看他吧。”我轻声对马儿说。
万里烟云兽像是通人性似地低嘶了一声,本来这些天一有人近它的身,它就长嘶不已,凶狠地要踢要咬,现在却乖乖地立着一动不动,任我给它上了鞍辔。
“好孩子。”我拍了拍它的颈,它的鬃毛都乱得打了结,当日他在时,总是把它照顾得很好。我不觉心生愧疚,这几日,我只顾着自己伤心,竟没有来看看它,轻抚着它柔软的鬃毛,对它,也对自己许下承诺,“以后,我来照顾你……”
万里烟云兽低下头,鼻尖触着我的手,温热的鼻息喷在我的手上,我不禁笑,把脸贴在它的额上,轻声道:“以后,你要吃东西。我知道你吃不下,可是也要吃呀,要不然,他会心疼的……”
万里烟云兽又是一声轻嘶,甩了甩头,牵动缰绳抖了抖,我便知道它是在催我了,不觉一笑,拉过缰绳,翻身上了马背,也不去扯缰绳,只对它道:“你知道在哪里的,去吧。”
马儿撒开了四蹄飞奔,载着我在山路上疾驰,到底是他的马,在崎岖的山路上也是如履平地,跑得又快又稳,很快便到了盘陀山侧的一座小树林,当日老杨林打仗行军,匆忙间把他安葬在这里。
稀疏的林木间,地上是青翠一片,唯独那一块,光秃秃地呈现出难看的黑土色,简单地插了一小块木牌,上面只有四个字“宇文成都”,才不过三天,就已剥蚀得几乎看不清楚了。我不喜欢那块木牌,那不适合他,他是如磐石一般坚硬的人,至少也该有一块石碑,不必篆上什么无敌将军、天宝大将……我只想要替他刻上一个“义”字,在他心里,那是唯一重过我的东西吧……我曾以为我嫉,我恨,我怨……可是到了来,我才发现,原来我对他,只不过是爱到深处罢了。
“我来看你了。”我立在他的墓前,轻声道。万里烟云兽一声嘶鸣,我不禁笑了笑,拉过它,让它的头靠着我,重又说了一遍,“我们来看你了。”
一时间,我竟想不出话来说,我想问他,你还好吗?可是我没有问就知道,他的回答一定是“好”。我想问,这几日烧得厉害吗?还是都好了?可我也知道,他一定会说,没事。想到后来,我就只是笑,问他:“你说,我这是了解你,还是不了解你呢?”一句话未说完,就哽咽得说不下去了,他一直都不肯和我说真话呢,到最后,也不是骗了我……你分明是要去送死的,为什么骗我!
眼泪模糊了视线,我也不去拭,便任由我的世界变得混沌,好像这样才更真实……你都不在了,我的世界也崩塌了……
我低低地俯下身去,将脸贴在那一片光秃秃的黑土地上,手抚着硬实的土地,就好像抚着他的胸膛。我拼命用力去听,好像还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你要我给你时间,可你在下一世究竟需要多久呢?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二十年……”我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脸便向那土地贴得更紧了些,“这不行,我等不了那么久,我怎么能忍受没有你的时间过去十年二十年那么久呢……”
“三年……”我伏在地上,喃喃道,“我等你三年,三年后,我就随着你去下一世,你答应过的,要找到我……”
万里烟云兽忽地一声嘶鸣,我转头去看,瞧见它正在啃地上的青草。我心里一急,忙起身想要制止它,却发现它并没有把那草吃下去,只是用嘴衔着拔了起来,放在一边,集得多了,再一下子推到光秃秃的黑土上。
我走过去,抱住马儿的脖子,轻声道:“你是觉得这一片黑色太凄惨了吗?我帮你吧……”拍了拍它,我便也蹲下身去,拔起草来,铺在那一片黑土地上。我看着那一块黑色渐渐地被绿色掩盖,明年,这里也会又长出青草的吧……
可是,他是不会再重生了……
我站在那一片已成了绿色的土地前,笑道:“我什么也没有带来呢,别人都会带酒来吧,可是你也不是很喜欢喝酒,又或者是纸钱,可我知道,你也不稀罕那些。想来想去,只有我自己了。”我一直走过去,走到那块小木牌前,把手指放到嘴里,一使劲,咬破了,鲜血淌了出来,我便用手上的血,细细地描那块木牌上的字,宇——文——成——都——
鲜血顺着木牌一直淌到地上,便渗透了下去,我只是看着,我想那血是和他在一起了……
我将那四个字描了一遍又一遍,就像我曾经喜欢沿着他脸部的轮廓描摹,直到鲜血渗入那块木牌,那样深的字迹,应该不会再那么轻易剥蚀了吧……
天色不早了,我若再不回去,二哥会担心的。
“我走了……”我本想笑着和他道别的,可不知怎么的,才说了这三个字,眼泪就控制不住了。我哭得只是身子发软,跪在地上,把那一块木牌抱在怀里,心里却是越发凄凉。我再也看不见他了,我再也不能抱着他跟他说话,我再也不能倚在他的怀里,看他眯着眼睛和我玩笑……我曾跟他说,他若是去了,我的心也会碎了……到这时才知道,原来他真的走了,我的心也就随着去了,连破碎的残片也不曾留下……
“我爱你……”这一句话,我从未对他说过,我总是想他是知道的,我们之间还需要这样的话吗?可是到此刻,我才懊悔,当日没有将这句话一遍一遍地说给他听……到今日才说出来,也不知他能不能听见……
我终是立起了身来,强迫自己撑起了一个笑:“我走了,恐怕有很长时间不能再来了……”我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只是四处看着,好像要把这里的一切,连同他的气息都一起装进心里,“但是你知道的,我的心总是和你在一起的……”
我飞快地拉过万里烟云兽,翻身上马,猛地夹紧马腹,飞也似地离去了。我只怕,我忍不住,又在他的面前哭了出来。直到行出老远,我的眼泪才又一次地滂沱而出。
三年……我在心里又对自己说了一次。
第二天,瓦岗人马全体开拔,启程回瓦岗寨去了。
我骑在马上,也不去拉马缰,只是任由马儿随着大部队缓缓走着。二哥总是有意无意地挡在我前头,我知道大家都在议论什么,临阵投敌,背叛众兄弟……但这些我都不在乎了,爱上他,我无悔。
行了几日,终于到了瓦岗寨,邱老将军列队欢迎我们回来。回到瓦岗寨,大家都很高兴,排了酒菜,众兄弟在聚义厅坐了,畅饮谈笑。酒过三巡,二哥便立起身来,端着酒杯,向大家肃穆道:“诸位兄弟,此次我们虽能诛杀杨广,得胜回来,然有一人却是无法同我们回来了。元庆虽年幼,但诸次战绩已是赫赫,这一杯酒,敬元庆兄弟!”
大家都站了起来,各各肃然,举起了手里的酒杯,望天拜祭,又一饮而尽。突然,一片寂静中有一个苍老的声音没有压住,猛地抽泣了一声,我循声去看,是裴老将军,元庆的父亲。小程快步走到裴老将军的身边,低声劝慰着他什么。大家也都走过去,宽慰老将军。只有我,朝那边看着,却是不敢走过去,趁着没有人注意,我转身跑出了聚义厅。
我知道小程的后宫在哪儿,便径直走了去,总想着躲是没有用的,这件事,我一定要完成它。
一路走去,有几个侍卫宫女,他们都认得我,也不拦我。我只让他们别出声,自己便走向了正宫。
门半掩着,并没有关实,我从门缝往里看,看到一个柔弱的背影,独自坐在桌前,一盏灯显是许久无人照顾了,似是快燃到了尽头,只是将熄未熄地挣扎着。借着这半明半暗的光线,我仿佛看见,那个人影的肩头在微微地颤抖,她……在哭吗?……
“裴姐姐。”我隔着门,轻声唤了一句。
门里的人影动了,分明是听到了,却并不急着站起身来,我看到她低下头,手里有一点素白闪了闪,是一块帕子吗?她在拭泪吗……
她终是站了起来,向门外淡淡笑道:“是小瑶吗?这么晚了,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我低垂着头不敢看她,只是道:“裴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她像是略迟疑了一下,才道:“进来吧。”
我走了进去,她便走到桌前,挑亮了灯,我一抬头,瞧见她那双眼睛,果然是红肿着,往日的光彩都消泯了。
我和她对面坐下,她也不说话,只是用手托着头,也不看我,只自顾自地瞧着那盏灯发呆。我本来就不知该如何开口,这一刻便越发地局促不安,我有一种感觉,她是知道我想要说什么的,可是关于那个孩子,她不想和我谈起。
看着她,我实在不知道要怎样说才好,便想着,要不今晚就先回去吧,以后再找适当的时机对她说。我便站起身来,向她道:“裴姐姐,我先回去了,这大晚上的,扰了你这许久,真是对不住。”
她朝我笑了笑,点点头,应了一声:“那小瑶慢走。”
我刚要转身,忽然瞧见她一抬手,手里捏着的那块素白帕子竟是濡湿的,我心里一痛,那一句话脱口而出:“裴姐姐,三儿让我告诉你,不要太伤心!”
她一愣,一时间竟像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只是怔怔地看着我。我不动,只是立着看她,便瞧见她的眼睛渐渐地湿了,珍珠似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滚落。她也顾不上拿帕子去拭,只是哭得倒在椅子里,一个名字冰冷地从她的嘴里透出,直教我寒噤不止:“宇文成都……”
“裴姐姐!”我一下子跪在了她的面前,流泪道,“裴姐姐,你一定很恨他,可是,他……他也已经不在人世了……都说杀人不过头点地……裴姐姐,我不敢奢望你原谅他,但是……但是……”我只是重复着“但是”,话却说不下去了,但是怎么样呢?三儿是裴姐姐最爱的弟弟,却死在了他的手上,我还能央求裴姐姐做什么呢……“裴姐姐,你若还恨他,你打我吧,骂我吧,所有的罪,我愿意替他承担,只要他在九泉之下不要再受折磨……他也已是……够苦了……”
我哭得说不出话来,她一面流泪,一面伸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想用她的帕子替我拭泪,可是那帕子上已是被她的泪浸湿了,根本没有法子再用。她便看着我,相对而泣。
“小瑶,你很爱他吧……”她拉着我的手,低声道。
“嗯……我爱他……”我看着她,轻声应道,“裴姐姐,你曾说,当你遇到那个人的时候就会知道了。可我与他,明明知道了,却一次又一次地错过,直到现在,阴阳相隔,任凭我怎样懊悔都已是无用了。我只望到下一世,他能如约找到我,我们能够相爱相守,再也不要分开……”
东岭关秦琼逢敌 铜旗阵秦瑶遇险
大家在瓦岗寨休养了一阵子,徐茂功便和二哥、小程、魏征商议着要取五关,杀上江都。小程下旨,兴兵二十万,定要旗开得胜,攻克五关。
出征之日,群情激奋,人人都踌躇满志,要立下战绩,好光宗耀祖,封妻荫子。我独独立在队伍中,周围的欢呼声、金鼓声,都像是与我无关似的。出征便出征了罢,于我已是没什么分别了。
“公主!”
有人在叫我,我一转头,是服侍裴姐姐的宫女。我便走了过去,瞧她可有什么事。
“公主,这是娘娘让我交给您的。”她一面说,一面交给我一个包裹。
自从那次大半夜去看裴姐姐以来,这一阵子我都没再和裴姐姐说过话,偶然遇着,裴姐姐总是礼貌地淡淡招呼一声“小瑶”。我虽有一肚子的话想跟她说,但见她这样,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我不怪裴姐姐,至亲至爱的人死了,换作是我,也一样不能释怀的。就比如李元霸,我只望那天雷早日将他打死……
可是今天,裴姐姐会给我送来什么呢?
那个宫女见我接了包裹便走了,我一个人打开了那包裹,里面竟是一个手工编结的平安符,锁形的坠儿,用七色丝绦结出无数个重重叠叠的“平安”,就连一个穗子,一个结都极尽精细,我一看便知,定是出自裴姐姐之手。包裹里还另有一封信笺,我展了开来看,短短几行字,娟秀的字迹教人乍一触目就仿佛寻到了慰藉:
“小瑶,我知你已将生死看得极淡,然仍望你念及秦元帅,念及宁老夫人,念及爱你疼你的人,一切珍重。愚姐无力解你心头苦结,看你煎熬,也是心伤。临得出征之际,结此万千平安,望其助你、护你,平安归来。”
落款是三个字,“姐,翠云”。
我捧着那张纸笺,半晌都说不出话来,直到二哥遣人来寻我,我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那薄薄的信纸已是全被我的泪沾湿了。细心地把信笺重又收好,那一枚平安符掂在手里,竟似有千斤之重。一时间,心里直是感慨,裴姐姐真是奇女子,我能得她这一番情意,真是何其幸也。我把那一个平安符贴身带在颈上,心里只想着,这平安符,我戴它三年,到得期满,再还给裴姐姐……
大军出征,一路浩浩荡荡地行来,第一关便是杨义臣的东岭关。
杨义臣是隋朝有名的元帅,不仅武艺高强,阵法兵书也都是精通。他听闻消息说,瓦岗大军来犯,便在东岭关摆下双阵,外有八面金锁阵,内有铜旗阵,专等瓦岗军到。八面金锁阵变幻莫测,一入其中,方向难辨,铜旗阵乃是依着各方的八杆铜旗调度指挥,铜旗杆中多是机关暗卡,控制着铜旗阵中的各样陷阱暗哨,若是不知道厉害的贸然闯入,东岭关不用一兵一卒,就可叫他有去无回。
那一日到了东岭关外,大家见了这等阵势,各各都是犯难。徐茂功便向二哥建议,先带一小队人马去闯关探探虚实,二哥点头称是,当下点了单雄信、王伯当、谢映登等数十人,连我也在其中,一行人便往东岭关而来。
我们先从东面入,不料刚触动阵法,便是万箭齐发,大家各各舞动兵器挡箭,大将们虽可挡得箭矢,那些军士却有好些中了箭,一时间,惨呼声顿起。二哥忙忙下令,从东面转往南面,谁料想这里更是吓人,四面都是绊马索、陷马坑,陷马坑里满是铁蒺藜,一落下去,定是再不可能生还的。二哥当机立断,下令全队后撤,大家急急地往回跑,我一边跑,一边往后又瞧了一眼,恰看见那几杆铜旗,又高又粗,阴森森地矗在阵中。
回到营中,人人都是面带颓丧,立在帐中默然不语。今日一战,我们只不过是在东岭关的外沿触了触八面金锁阵,连阵中都没有进去,更别说里头的铜旗阵,伤亡已是这般惨重,好几个弟兄死在了箭下、陷马坑中。这一关,如何破去,人人心里都没底。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外头忽然有人来报,说翼州张公瑾求见秦元帅。
张公瑾,大家都是认识的,是小罗成的家将。二哥听了这一声报,面上已有了喜色,早站了起来,赶着让请。
张公瑾进得帐中,先和大家见了礼,二哥便问起他是怎会到此的,张公瑾回了缘故,原来杨义臣与姑父罗艺曾是至交,此次杨义臣摆此铜旗阵,便专程差人前往北平,相邀姑父来此做阵胆。姑父因边防要务在身,走不开,就让小罗成来替他做这个铜旗阵的阵胆。
听了张公瑾的话,大家的脸上都更添了忧心,本来铜旗阵已是够难对付的了,现在还加了个小罗成,小罗成的能耐,大家不是没见识过,这次奉父亲的令来相助杨义臣,就算他有心相助,怕是也无能为力。
帐上一片寂静,人人心里都在打鼓,惟有徐茂功,忽地向张公瑾悠然笑道:“张将军,老兄弟独差张将军到此,想是别有话说?”
到了这时候,那张公瑾才把真话说出来,向二哥抱拳道:“元帅,我家公子特差小将来告诉秦元帅,铜旗阵之事,先莫着急,且缓得一缓,等公子想出计策,送出阵图,再一举破去。”
张公瑾这一说,连二哥的脸上都现了讶异,便听二哥问道:“张将军,表弟的意思是……要助我们破阵?这岂不是违了姑父的令?”
张公瑾哈哈一笑,道:“元帅,我家公子离开翼州之时,夫人就交代了,切不可听王爷的令,到得东岭关,定要助元帅破得此阵,保瓦岗旗开得胜!”
这话一出,帐中各人都是喜上眉梢,有小罗成助着瓦岗,那无疑是得了力助,杨义臣对小罗成也信赖得紧,未料着他竟是胳膊肘向外拐的。我也不禁笑了笑,我以前就觉得,姑母与姑父,不像是这个年代的一般夫妻,姑母之于姑父,从来也不曾是一个从属的地位,而这一次,姑母更是公然拗了姑父的意思,偏偏小罗成也是愿意听母亲的话。
张公瑾交给二哥一封信函,上头有姑父北平王的大印,说请二哥三天后派一人,持此信函前往东岭关,只说是翼州来的家人,以这样的身份混进去,将来往来通传讯息就便利多了。
二哥接了,大家一起送张公瑾出营,便回营各自准备去了。
铜旗阵是有希望破了,二哥一定很高兴。忙过了安营的诸般事宜,大家都回去休息了,我一闲下来,就总是觉得心里空空的,知道定是睡不着,便一个人往后营行去,一路上只是麻木地想着。近来总觉得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让我去做的,我便去做,只是好也罢,歹也罢,都似是与我无关。
我一路行到马厩,去瞧瞧我的踏雪玉兔驹,马儿看见我,也是喜欢,一声嘶鸣,像是欢迎我似的。我便走过去,轻轻地拍抚它,又想起万里烟云兽,这几日,万里烟云兽像是好了一些,也肯吃喝了,我便把它留在瓦岗,此刻想起,又不禁有些记挂。
我的手顺着踏雪玉兔驹的鬃毛往下,忽地触着一块结痂的硬块,我不由仔细看去,那是灼伤的伤疤,是……那一次吗?那一场夺去了三儿生命的大火……
我的手兀自抚着那一块痂,心里只是酸楚,近来倒不大觉得心痛了,仿佛痛到极处,也就麻木了……
“小丫。”二哥不知什么时候,竟到了马厩,唤我道。
我转过身,向二哥笑了笑,应道:“二哥,你怎么来了?”
二哥走了进来,瞧了我好一会,忽然叹了一声,却是不说话。
我便笑,向二哥道:“二哥,你这是怎么了?表哥来助着二哥破阵,怎么二哥反倒叹起气来。”
二哥有好一阵不曾开口,到最后终于说了一句:“小丫,你这样,二哥看着,也是心疼啊……”
我心里一抽,面上却仍是带着笑,轻声道:“二哥,你说什么呢?我不是挺好的。”我嘴里虽说着这话,心里却像是憋着一口气,喉头只是哽着,好像再多说一句,就要忍不住抽泣出声了。我赶忙向踏雪玉兔驹埋下头,不想教二哥察觉。
二哥不说话了,又轻叹了一声,忽地转了话题:“小丫,我找你是想交给你道令,便是三日后假扮翼州家人前往东岭关找表弟。因是小丫年纪小,扮作男孩子不易引人怀疑。”
我忙忙地点头,我是巴不得有些事做,这阵子,我是闹静都不得宜的,若是周围闹了,我便会越发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只觉得那闹声刺耳,可若是四周一静,我又会觉得,那样的静谧好像要把我吞噬了似的,总是不自禁地要想起过往,可思绪略一触着那一点,不及细碰,就胆怯地赶紧逃开。我害怕把那一段回忆揭开,可是连回忆都失去了,我还剩下什么呢……
三日后,我改了男儿装束,骑着马特意绕了路,从翼州方向驰向东岭关,一近了关卡,就大声喊道:“翼州来人求见罗公子!”
城楼上无人应答,我等了半天,不得已,只得又喊了一声:“求见我家公子!”
这一次,城楼上总算有人探出了头来,还不忘拿盾牌挡着,朝我看了一眼,冷冷地丢下两个字:“等着!”又没了踪迹。
这一等,我直从早上等到中午,直等得口干舌燥,也再没个人出来应声。我心下已是大为奇怪,按理,小罗成应是东岭关的上宾,如今家里来人,好歹也该有人接待,就这样让我等着,于情于理都是不合。
我有心想再叫,但又一想,看刚才那人的态度,怕是再叫也无济于事,没奈何,只得再等。一直到午时过后,才终于有人出来了。
“姓甚名谁,可有凭证?”一句话,公事公办的口吻,冷冰冰的连眼睛都不屑于朝我瞥上一眼。
“小人姓罗名瑶,有北平罗王爷书信一封在此。”我粗起嗓子,大声答道。
来人接过了姑父的信,翻过来倒过去地看了好半晌,又是一声:“等着!”随即便连那扇好不容易打开的小角门也关上了。
又是一番好等,门终是又开了,里头一个声音说了句:“进来吧。”我总算松了口气,道了声不知所谓的谢,拉着踏雪玉兔驹走了进去。
进了东岭关,我跟着来人一路行去,那人就没有再和我说过一句话,好不容易到了一所宅子前,那人领着我进了屋,又是一句话:“在这儿候着!”转身便走了出去。
我在黑暗中侧耳细听,果然听到锁舌“咔”的一声响,听着外头的脚步走远,我忙跑到门前,伸手推了推门,果然,上锁了。
到了这一刻,我也不由得着慌了。是那封信出了纰漏吗?想想又绝不可能,那信是张公瑾交给二哥的,本来就是北平的东西,任你再看也不会假。那么,是小罗成在这里露了马脚?可是,以小罗成的智谋胆识,又怎会如此轻易地就出差错?
我从早上起就没有吃过东西了,先前在烈日下暴晒,如今又被一个人扔在这四面不透风的屋子里,漆黑一片。我不自觉地生出了惧意,好像黑暗中,哪里都会生出什么不可知的东西,又总是在我身后,惶急地一转身,又瞧不见,静了一刻,又觉得那东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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