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妙]智能帝国-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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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造反的联军掌握着好几个合成人工厂，他们可以随时制造新的军队出来。”艾俄罗斯道。
穆先生合上眼，不知为何面色变得更加凝重。
“如果是那样，他们将会灭亡得更快。”
艾俄罗斯眼中掠过一丝不解，但思索片刻后却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军队规模的扩大不仅仅只是意味着人数的增加，还涉及到军需。军队里每一个士兵的吃、穿、住和武器装备都是无法回避的现实问题，军需供应跟不上，大量制造士兵只会给自己增加负担，当然，他们也可以通过处理掉他们当中因伤病而失去或者降低战斗力的“废物”来解决这个问题，可合成人并不是没有思想的机器人，长久这样下去，军队里将会人心涣散，其结果同样是整支军队的溃败。
“从组建起到现在，合成人联军发展得太快了，”艾俄罗斯又道，“忽略了军需、士兵的素质，所以，在政府军和合成人反抗组织的双重夹击之下，他们的进攻势头大减，已经逐渐形成了相峙局面。”
如果再加上穆先生所说的情况，那么合成人联军的寿命确实不可能维持太久。
“合成人反抗组织现在气势如虹，他们似乎已经在他们这位现任年轻领袖的领导下看到了自己的光明未来，所以他们的实力也日益壮大，加上联合政府的军队，足可以应付合成人联军，”穆先生又道，“等董事长的事情定下来后，如若战争还没有结束，我也会会立即落实对他们的援助，我不信短时间内结束不了这场战争。”
良久，艾俄罗斯又问：“这是你一开始就计划好的？”
穆先生点点头，叹道：“虽然对那些合成人联军有些残忍，但在战争已无可避免的情况下，我只有这么做才能把伤亡减到最低。”
艾俄罗斯深深地皱了一下眉头。
“现在联军放慢了进攻的脚步，与合成人反抗组织和政府军形成相峙之势，”穆先生又道，“应该是士兵身上已经出现异变了，据我估计，就算企业不插手，在3、4个月内，战争也应该能结束。”
“……那些合成人联军士兵……会怎样？”艾俄罗斯开口问道。
穆先生没有回答，其实，他就算不回答，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你为你的理想牺牲合成人，和牺牲人类，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艾俄罗斯冷冷地道。
穆先生还是不说话。
“你有没有想过，”艾俄罗斯又道，“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是救人，还是在杀人？”
“我说过，”穆先生轻叹一声，“救人也好，杀人也好，都不能只看表面那么简单。”
“是么？”艾俄罗斯面无表情，“可在我看来，你现在杀的人远比救的人多。”
穆先生愣了一愣，他之前并不是没有察觉到艾俄罗斯的异样情绪，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地发作。
“艾俄罗斯，你怎么了？”他转过头，关切地看着立在他身旁的这个棕发男人。
“我的疑问，刚才已经说出来了，”艾俄罗斯冷冷地道，“你能替我解答吗？”
穆先生凝眉许久，终于开口道：“……艾俄罗斯，你要知道，现在是我们最困难的时期，这种时候出现我们做的很多事都不能立即看到成效的情况是很正常的，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也要理解，这种困难的局面不会太久，只要度过眼前的困境，一切就……”
“难道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已经和我们当初的理想愈行愈远了么？”艾俄罗斯打断了他。
穆先生一惊，仿佛没料到艾俄罗斯会这么说。
“艾俄罗斯，你怎么会这么想？”
……片刻后，还是艾俄罗斯长叹一声，作出一副放弃的样子。
“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我们已经不能回头，这个我明白，”他缓缓地道，“我会一直为你卖命到最后，可你别忘了，如果让我发现你不能实现我的理想时……”
他没有再说下去，可后面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穆先生显然还有什么话想说，但却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是我们的理想。”他更正道。
简短的一句话对艾俄罗斯似乎起到了一些安抚的作用，艾俄罗斯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但是，”他又适时地换了个话题，“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处理。”
艾俄罗斯皱了下眉头，恢复了常态。
“我们企业里有内奸。”
智能联合是个势力范围遍布全球的国际大企业，出几个或者几十个甚至百来个间谍或者内奸都不算什么，艾俄罗斯与穆先生相交多年，深知他不会说些完全没用的废话。
“这个内奸有什么不同？”他问。
“紫龙才向我汇报过，”穆先生道，“这几个月企业的不少消息、重要资料和数据都泄露了出去，到现在还查不到是谁干的。”
“你们的网络监视器没查到这个人吗？”艾俄罗斯又问。
穆先生摇摇头：“完全没有头绪。”
“既然能瞒过你们的网络监视器和追踪系统把情报泄露出去，恐怕等你们从网络上查到他就已经太晚了。”艾俄罗斯道。
“是的，”穆先生道，“由于泄露出去的情报都是机密，至少是企业的中上层人员才能接触到的，所以这次出的这个内奸非同小可，搞不好，会给企业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企业中上层……”艾俄罗斯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也就是说，泄密的也有可能是你们董事会的人。”
“不无可能。”穆先生道。
“会是威斯康丁那一帮老头子吗？”
穆先生想了想，道：“有可能，但我不信。他们的思想陈旧保守，只愿死守智能联合，不太可能会与政府或是别的势力合作。”
“那撒加呢？”艾俄罗斯非常直接地问。
穆先生转过头来看了艾俄罗斯一眼，笑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他边笑边摇了摇头，“只可惜，他的可能性和威斯康丁等人一样。”
“为什么？”艾俄罗斯问，“他以前痛恨智能联合，现在也可能是为了毁灭智能联合而假意加入董事会。”
“如果是这样，那他将会被立即逐出董事会并处以极刑，”穆先生道，“我是又希望如此，又害怕如此，但是，他要那样做，必须给自己留后路，而现实是，他已经把自己的后路断了。”
艾俄罗斯不语，他明白穆先生指的是什么。
“为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杀害自己的孪生兄弟、使成百上千人无家可归、草菅人命、滥杀无辜，连他留在身边的人都不能原谅他了，他要假意重回企业，何必这样？”
艾俄罗斯还是不说话，显然还是对穆先生所说存有疑虑。
穆先生于是笑了一笑，问：“你还记不记得你问过我，卡妙现在为什么会留在撒加身边，对凡事都一副漠不关心袖手旁观的态度？”
艾俄罗斯点点头。
“刚开始我也觉得奇怪，”穆先生道，“但现在想通了，才觉得，这种事正是卡妙会做的。”
艾俄罗斯扬一扬眉头，等穆先生继续说下去。
“你假设一下，如果我和撒加争夺董事长之位，到最后撒加胜出，其结果会怎样？”
“……董事会里包括你在内起码得死上2、3个人。”虽然觉得穆先生提出这样的假设很奇怪，但还是如实回答。
穆先生点了下头，对艾俄罗斯的判断力他一直非常欣赏。
“那么，到那个时候，卡妙如果再杀死撒加，会怎么样？”
艾俄罗斯再一次皱起了眉头，后果他当然清楚。
“他真会那么做吗？”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卡妙会这样乖乖留在撒加身边又不采取任何行动的理由，”穆先生道，“我以前也对你说过卡妙的为人，他是不可能对身边发生的状况不闻不问的，即使还有最后一口气，他也要多做哪怕一件事。”
艾俄罗斯沉默片刻，冷笑：“PPX—023变成乖宝宝的最终目的原来是为了杀死撒加以达到毁灭智能联合的目的，可惜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
“不算是什么好消息，可也不算是什么坏消息，”穆先生笑道，“你要知道艾俄罗斯，目前我最害怕的，就是撒加对企业存有二心，可现在撒加已经令卡妙痛恨他到非杀他不可的地步，还把卡妙留在了身边，这就解决了我最大的担忧。”
艾俄罗斯不再说话了，对穆先生来说，撒加不是泄露智能联合机密的内奸就已经是最大的收获。
穆先生接着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还好他们两人现在是这种局面，我们就不妨由得他们去，当初史昂对撒加和卡妙的事放任不管也是为了利用卡妙对撒加形成最大程度上的牵制，这样即使卡妙不杀撒加，撒加也会变得好对付得多。”
“那，泄密的会不会是PPX—023？”艾俄罗斯继续分析，“他待在撒加身边，也有条件获取你们的机密。”
穆先生沉吟道：“也有可能……”
“他待在撒加身边，你又拿他没办法，”艾俄罗斯道，“这样放任下去，也不是办法。”
“你说的也是，”穆先生思索片刻道，“我会密切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如果泄密的真的是他，只需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威斯康丁他们就好。”
艾俄想了想，道：“在还没弄清楚内奸是谁前，也只有如此了。”
“网络监视器查不到，那么很可能是因为这内奸不是通过网络把机密泄露出去的，”穆先生托着下巴，道，“……从这点看来，这很可能是能够自由出入企业地盘的人干的，如果有董事会股东在背后指使，那么泄密的人很可能不止一两个。”
“我会去调查。”艾俄罗斯道。
“别在脑中形成泄密的就是撒加、卡妙或者是威斯康丁等人的的固有概念，”穆先生提醒道，“这会妨碍你查明真相。”
艾俄罗斯点头：“我明白，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了，”穆先生道，“这次又要辛苦你。”
“不是为了你，”艾俄罗斯转身步出基因样本收藏室，将穆先生一人留在那里，“我早说过了，你用不着向我道谢。”
……

“为什么要带我到这里来？”
米罗警惕地环视着四周，那一片洁净、敞亮和优雅令人感觉仿佛置身天堂。
“我向撒加大人报告了你的伤势，撒加大人特许你来这里养伤，”走在他前面的巴比隆头也不回，声音里仍然带着那一点淡淡的笑意，“再说，你杀了合成人反抗组织这么多人，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不如趁这个机会避避风头。”
“真善良！”米罗不屑地哼道，“天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个嘛，我这个奴隶可就不得而知了，”巴比隆笑呵呵地道，“不过依我看，让你住这里，吃好的喝好的，何乐而不为？”
“他最好搞清楚，”米罗又重重地“哼”了一声，“我可不是他养在身边的那个合成人宠物，受不起他的好意，他的委托还没完成，我不奉陪了。”
说着，他转身，沿着来路快步往回走。
巴比隆既不回头叫他，也不停下脚步，仍然保持着平缓的速度，慢慢向前……
只听“啪”地一声，米罗突然停住脚步！
就在离他脚尖不到半步远处，已出现一排激光栅栏，挡住了他的去路。
“什么意思？”米罗转过来恶狠狠地瞪着巴比隆。
这下，巴比隆方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哦，我刚才没告诉过你吗？”他笑眯眯地道，“这里进来一趟不容易，所以嘛，凡是进来的人，想出去也很难。”
米罗将牙关咬得咯咯直响：“他想干什么？软禁我吗？”
“不知道，”巴比隆仍然笑眯眯地，“回头我会记着帮你去问问。”
“你们合成人，还有合成人人权主义者，全都他妈的不是好东西！”米罗破口大骂，“一个二个全都是婊子养的破烂货！”
“是么？”巴比隆更加地笑容可掬，“怎么我看你的言行比我们这些‘破烂货’还要烂呢？”
米罗冲着他啐了一口，恨恨地道：“和你那阴险下流的主人一个德性，真他妈是一个天生的奴才相！”
“是要继续用脏话骂人还是跟我去好地方休息？”巴比隆满不在乎地转过身继续往前走，“这排激光栅栏可是会移动的哟。”
自尊心极强又性子暴躁的米罗当然受不得这种污辱，但他更不愿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于是又快步跟上巴比隆。
“……他到底为什么要让你把我带进来？”又走了一段路，他终于忍不住又问，“我的最高目标就是干掉他身边那个合成人宠物，他最清楚不过，让我进了他的地盘不是给了我机会吗？”
片刻后，巴比隆才回过头来：“你这么想？我可不这么认为。别的地方我不敢保证，可至少在这幢大厦里所发生的任何事都瞒不过撒加大人的耳目，再说了，论实力你也不是023前辈的对手。”
“他对自己可真有信心，”米罗冷笑，“只可惜大爷偏偏就不信这个邪。”
“要试试看么？”巴比隆耸耸肩，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随便你。”
“我会试的，不过不是现在，咱们走着瞧，”米罗说着眼珠子一转，“还有你主子雇我到底有什么用心，我也一定会查出来，然后一并找他们清算。”

……

卡妙有些茫然地往前走着，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到了大厦里关押重犯的地牢，他是被某种声音吸引来的，但事实上他却很有可能什么都没听见，只是循脑中那隐隐约约的召唤而来到了这里。
那召唤，是一个熟悉声音的哀号。
哀伤、绝望、悲惨，那是一个身处绝境的人才会发出的声音，它像魔咒一样穿越了空间的限制，进入了卡妙的脑中，嘶吼着，抓扯着他的神经，企图顺着他的神经触及他的灵魂之核，把他的灵魂生生地从他的身体里拽出来，然后，拖着他的灵魂，堕入深渊……
他循着那听不见却始终回荡在他脑中的哀号，一步一步往前走。
地牢里的卫兵没有拦他，也不敢拦，现在在这大厦里的每一个人都熟记了这个以特殊身份存在的合成人，用不着通行证，他走到这大厦里的任何地方，都不会有人敢有异议。
……
卡妙仿佛又听到了。
也许是走得近了的缘故，先前只回荡在他脑中的声音已经真真切切地通过他的听觉神经触动了他的官感，那痛苦的号叫好像是魔鬼在耳边的蛊惑一般。一片昏暗中，他不由自主地往那声音的来向走着，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最后，一名卫兵替他打开了一扇门，他走了进去。

门内一片漆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那魔咒一般的哀号就是从这道门里传出来的。
哀号声在卫兵开门的时候便已经嘎然停止，卡妙踏进这道门的时候，又响起几下铁链互碰时发出的声音，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怀着一种恐惧在往后退。
是谁？卡妙皱起眉头，又往前走了两步，可他每往前走一步，那声音便往后退一步，直到退到墙角再无可退。
黑暗中卡妙只能隐约看见几条粗重的铁链和两条裹着肮脏的粗布裤的腿，可他凭着直觉断定，这个被关在重犯地牢里的人是他认识的。
开门的卫兵很识相地打开手电筒，好让卡妙看清这个犯人的面目——
一张惨白瘦削、被血污弄脏到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一头长而凌乱的卷发、一双几乎被额发完全遮住的眼睛，在接触到手电筒射到他脸上的光芒的一瞬间，他一下子举起手挡住脸，然而卡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是你……居然是你……”几秒后，那个囚犯也认出了他，用那被哀号撕扯得残破不堪的嗓子低声道。
卡妙看着他，不说话。
那人发出几下干咳，紧接着是一下伴着一阵剧烈抽搐的抽气声。不知是不是因为电筒光反射的缘故，先前被额发遮住、黯淡又毫无生气的那双眼睛一下子变得亮得吓人！
卡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却难掩心里的惊讶，他万万没有想到，昔日在智能联合风光无限的游戏玩家竟会落到这步田地！
“不是不允许你私藏这种东西的吗？找死！”卫兵的骂声打断了卡妙的思绪，他转过头，见那卫兵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玻璃瓶子，正冲着米诺斯嚷嚷。
米诺斯脸上露出哀求的神色，他哆嗦着向那卫兵伸出一只手，似乎是索要那瓶子。
那玻璃瓶是一个香水瓶，那淡蓝色的透明液体只剩下很少，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香味，卡妙还记得，那是米诺斯最喜欢的香水——灵魂主人。
米诺斯的哀求换来的只是一只穿着军靴的脚的重重一踢！他哑着嗓子发出一声无力的呻吟，趴倒在地。
那卫兵骂骂咧咧地把香水瓶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正想把瓶子放进衣袋，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却伸到了他的面前，他一抬眼一转头，恰好迎上卡妙那冰冷凌厉的目光。
卫兵本能地抖了一下，紧接着又愣了一愣，立即会意，忙把香水瓶递了过去。
卡妙接过瓶子，有些厌恶地瞟了那卫兵一眼，挥手示意他离开，那卫兵慌慌张张地鞠了一躬，溜出了牢房。
米诺斯趴在地上挣扎着，想用手肘支起身，可两条细瘦的手臂却比古稀老人还要乏力，卡妙垂着眼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迈出两步，来到米诺斯身旁。
就在卡妙迈步的一瞬间，米诺斯触电般地抖了一下。
他恐惧，恐惧一切接近他的人和物，昔日那个得意洋洋、傲慢自负的游戏玩家已经不复存在，趴在这里的只是一个填满了恐惧和绝望的人形躯壳。
卡妙皱了下眉头，蹲下身，将香水瓶递了过去。
米诺斯颓废惨淡的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就像一个瘾君子见了毒品一样，伸手就去抓那个瓶子，可他的手竟然连抓住瓶子的力气都使不出来，香水瓶掉在地上打碎了，瓶子里仅有的一点香水洒在了地上，淡淡的香味顿时充满了整间小牢房。
米诺斯傻了眼，他盯着地上的香水愣了一会儿，然后手指抠着面前那散发着香味的地板，低声呜咽起来。
这时，卡妙才发现米诺斯的双手已经枯瘦如柴，连手指都已经变了形，被一层又一层的新旧疤痕包裹着，双腕缠着的纱布上遍布已经干透的血渍。
“他们……他们……废了我的手……还有我的脚……”米诺斯埋着头哭道，“他们好狠！我……我做错了什么……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卡妙一言不发，静静地半跪在米诺斯身边，看着他。
好一会儿，米诺斯才抬起那满是泪水和血污的脸，向着卡妙。
“……你也是来嘲笑我的吗？现在我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吧？”他凄凄惨惨地，哭得像个孩子，“他们……知道我不能离开我的游戏……和我的傀儡娃娃……就故意废了我的手脚……把我丢在这里发臭、发烂……当我是一条死狗……哈哈，很难看，很恶心对不对？你……为什么不笑？我们以前是敌人……你为什么不笑？难道……”
说到这里米诺斯忽地全身僵直，表情也愈加惊恐，手脚并用地爬离卡妙！
“难道你不是来嘲笑我……是来报复我的？别……求你……我……我都已经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你就是什么都不做，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你……你看……看我的手……还有我的脚……可你还是那么美丽……那么神气……求你……别再伤害我……我再也受不了……受不了了！”
卡妙仍然沉默着，他的脸在一片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米诺斯无法自制地颤抖着，再次艰难地缩回墙角。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的游戏……我的傀儡娃娃……全没了……”他喃喃地道，“他们从我身上抽取了细胞和基因样本，制造了很多个我的细胞合成体来大量操纵傀儡兵作战……我没想到……他们会这样做……”
一刹那间卡妙感觉有些悲哀，不仅仅是为米诺斯，同时也为他自己、为这世上被人类榨干了所有利用价值后无情抛弃的合成人同类，以及人类自己。
……过了很久，米诺斯总算不那么害怕了，但他看着卡妙的眼神仍然是充满警惕的。
“你现在……看起来……过得很好……”他小心翼翼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卡妙，一片黑暗中虽然看得不是太清楚，但他也看得出来卡妙身上穿的衣服并不是随便就能买到的平价货。
卡妙不答。
米诺斯接着苦笑了两声：“我听说了……以前我还觉得你笨……为一个人类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我错了……你真好……真好啊……有人这样宠你、照顾你……你不用再担心被人背叛、被人欺负……”
说到这里，米诺斯的眼里一下子又放出了光，他再次用手肘支着身体爬向卡妙。
“对了，你和那个人……你能不能帮我求求情？让他放过我？”他眼巴巴地看着卡妙，“023前辈，你是好人……我知道你很善良……你不计较我以前和你作对，这次也会救我的是不是？你……你看我这么惨……”
说着，他举起那双不成形的手，好让卡妙看得更清楚些，可支撑着身体的膝盖一软，整个人倒前一扑，差点又要跌倒，幸好卡妙伸手接住他。
“救救我……求你……求你……”米诺斯伏在卡妙膝上失声痛哭着，“他们没人性的，全都没人性，要是继续留在这里我会死……我一定会烂死在这里……求求你……救我……”
卡妙沉默着，慢慢地把手放在米诺斯的背上，轻轻拍着，这时他心里其实没什么要安慰米诺斯的意思，只是出于一种本能，一种在别人看来是同情而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本能。现在对他来说米诺斯已经不是敌人了，而是在智能联合的暴行下的又一个受害者。
……或许，具体一点说，是撒加的暴行下的受害者。
是撒加干的吗？或许吧？如今，要说撒加干出再出格的坏事，卡妙也不会吃惊了。
正在卡妙出神之际，米诺斯突然扯着嗓子惊叫起来，同时用那已经使不上力气的双手抱住了他以求庇护！一回头，撒加已经笑眯眯地立在了门口。
米诺斯见了撒加就像见了鬼一样，拼命往卡妙身后躲，巴不得卡妙能把他从撒加的视线里完全挡去！
撒加无视米诺斯的恐惧，笑着走上前去，来到他们面前，弯下腰，以一种很绅士的姿势向卡妙伸出了手。
尽管在逆光的环境下看得不是很清楚，卡妙仍然面无表情地看着撒加，并未把手伸过去。
对卡妙的冷漠和抗拒，撒加毫不在意，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等着卡妙把手伸给他。
撒加笑得非常和蔼可亲，可米诺斯脸上却浮现出慌乱之色，他似乎已经看出撒加和其父史昂是同一种人，笑得越可亲，心里杀人的欲望也就越强。
……就这样僵持了约有2分钟之久，撒加才露出一点不耐烦的样子。
“宝贝，”他盯着卡妙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他，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米诺斯顿时抖了一下，放开卡妙，撒加随即俯身牵起卡妙的一只手，半强迫地把他拉了起来。
卡妙刚起身，撒加牵着他的手便往前一带，紧接着顺势绕到卡妙背后，一下子便把他搂住，两具身体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卡妙没有抗拒，却有些意外，在他看来，撒加实在没有必要在米诺斯这样一个对他完全没有威胁的人面前对自己做出这样刻意亲昵的举动。
撒加搂着卡妙的那只手在用力，似乎是要把自己和卡妙的身体嵌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宝贝，”撒加将嘴唇贴在卡妙的耳边，轻声问道，“你对一个曾经的敌人都肯伸出同情之手，也不肯多看我哪怕是一眼？”
语调很平静，但每一个字里都渗透着一种强烈到近乎绝望的情绪，那种情绪叫嫉妒。
撒加在嫉妒，他在嫉妒每一个能与卡妙稍有亲近、能得到卡妙的关怀和友善的人，对艾雯博士是如此，对加隆是如此，对米诺斯同样如此。
卡妙沉默不语，有时他也问过自己，这一切的起因是否真是因为他对撒加太不公平，2年前他是否真的不该离开，明知道那是穆先生设的计，明知撒加对他的一片真心……也许，当年跟撒加一起走，和他一起生活是最好的结局，可这样，真的就幸福了吗？
那现在，面对着这样的撒加，他该怎么办？
“宝贝，”撒加一边揽着卡妙的肩把他往怀里按，一边在他耳边悄声细语，“我对你……不够好？”
卡妙愣了一愣，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再抬头时，却又看到撒加那公式化的微笑，他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猛地回过头去——

一声枪响，撒加手中的枪在黑暗中爆出一片火花，米诺斯应声倒地。

卡妙的呼吸几乎都要停顿！

……黑暗中，他瞪大眼睛看着撒加，目不转睛地，脸上空洞没有任何表情。
撒加嘴边挂着冰冷残酷的微笑，枪口指着米诺斯的尸体，过了许久，才慢慢把枪放下，转过眼来看着他心爱的人。
“……宝贝，”他盯着那双嵌在那白晳小脸上令他迷恋的冰蓝色眼睛，喃喃地道，“这是你第一次，那么认真地看着我。”
卡妙瞪眼看着撒加，不语，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对卡妙这异样得令人觉得害怕的目光，撒加反而甘之如怡，满怀柔情地与他对视。

就这样，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撒加收起枪，揽着卡妙转身。
“回家吧，”他微笑道，“把弄脏的衣服换下来，就该吃晚饭了。”

……
之后的一切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两人像往常一样机械而程式化地过着：洗澡、换衣服、吃晚饭、等到该睡觉的时候上床睡觉，卡妙仍然一声不响地任凭撒加摆布，但是，在深夜撒加睡熟之后，卡妙突然在他怀中睁开眼睛，在黑暗中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就这样直到天亮。

……

合成人反抗组织驻里斯本基地——

“老大，”在大型电脑前操作的一名通讯员招呼艾欧里亚，“有人找你，是与联合政府谈判的代表。”
正在另一边的立体三维军事地图前和指挥官们商量作战策略的艾欧里亚点了下头，转身来到另一边的荧光屏前：“给我接过来。”
很快，荧光屏上一闪，出现两个人的面孔。
“组织特派与联合政府谈判代表巴尔安、斯基拉向老大报告。”
艾欧里亚点点头：“辛苦了，有什么情况？”
“联合政府的谈判代表答应了我们合作对付智能联合以及在此之后共同进行环境重建的要求，而且也同意了在解决智能联合一事后给予我们所有合成人和人类同等的权益，”巴尔安道，“但是，他们对我们提出了一些限制条件，需要在明天的谈判中再次进行商议。”
“说。”艾欧里亚非常简短地道。
另一名谈判代表斯基拉道：“首先，他们要求我们大量增加兵力以应付合成人联军的近日来的反扑，同时也要求我们后方更加积极地配合他们对智能联合的行动。”
“这个不是问题，”艾欧里亚非常干脆地道，“既然合作了，我们当然就会全力配合他们不会有二心，关键是我们得怎么和他们配合，需要拟订出一个详细的计划。”
“这个需要我们之后和政府专门成立的‘智能联合事务处理专门部’的监察官再作详谈，”斯基拉道，“对方的意思是，希望我们能给予他们更大的帮助，解决目前这一场由智能联合引起的人间浩劫，否则他们也没有条件来兑现对我们的承诺。”
“很合理，”艾欧里亚点了下头，又问，“那位监察官也参加了这次谈判会议吗？”
“参加了，”斯基拉回答，“是个有头脑又有原则的人类官员，他会在我们这次谈判结束后再找我们就具体事宜进行磋商。”
“好，”艾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