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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三景卿同人]蜀天梦华录-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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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长卿”!
  这个名字,和那场旷古烁今的决战联系在一起,深埋于溪风的心底。时隔多年后提起,仍然让他有种砰然激越,心神震颤的力量。徐长卿在镇定沉着的布下杀局后,那种慷慨赴死热血悲歌的勇气,令他肃然起敬。那种捍卫苍生的执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更令他明白蜀山的道义所在。
  决战的日子其实很快。
  苍山之巅,曙阳升腾,朝霞绚烂,白云空远。
  地上的青草唰唰作响,沈泽望着对面的徐长卿,那人一袭素衣袖袍翻飞,划开沉沉暗夜,仿佛从另一个时空走来。晨曦的雾气太浓,衬得他持剑的身影孤飘渺而恍惚。周围的一切都不真实。或许,在遥远的上古时代,伏羲与女娲也曾这样久久的凝视过——诚如今日的沈泽与徐长卿。
  这一瞬间,俩人心头都涌起一种宿命的错觉。
  “敕!”数点微亮的光芒自徐长卿手心溢出,宛如炸开一幕星云。
  “摄心阵法?你居然也懂摄心阵法。”
  徐长卿没有回答,他手掐法诀,结印在手,几十道强悍无匹的力道在空中纵横交织,布成一张密不透风的金色罗网,将沈泽的身影笼罩其中。随着他密密不绝的咒语声,金色的光华越来越盛。沈泽站在华光流转的金网中,冲天而起的熊熊火焰将他黑袍染上一层耀眼的金色。
  于是,沈泽毫不犹豫的出手。
  尘埃惊起。
  他们都是绝顶高手,徐长卿的每一剑,都行云流水,沈泽的每一步,都形如鬼魅。寒风狂卷,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宛如流光,纵跃飞舞在这漫天金光中。周围碎石地动山摇,直穿地脉,隆隆不绝。
  沈泽的广袍博袖在狂风中飞卷而出,带着集蕴了许久的浑厚掌力,发出炽烈的白光。这种力量,干霄裂云,绝无人类可以抗衡,这是足以穿透神、魔、人三界的威力。
  碧浪怒卷,徐长卿如一朵舒卷的流云,凌驾于这浩荡无匹的狂风中。激战中的他,宛如置身苍茫溟海,被那吞噬天地的力量所左右。当沈泽掌力发出的一瞬,徐长卿不退反进。他毫不犹豫地迎着那滔天银浪,如飞蛾扑火般投身其中,瞬间便被这轮烈日吞没。
  ——万亿光芒透体而入!
  徐长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雪,然而眉间却浮起一丝淡笑。只因,他的右掌已准确无误地覆在沈泽的心脏正中。但奇怪的是,这一掌既无实质力道,也无毒性蛊术,相反还带着几分春水般的温柔,如慈母般轻轻摩挲过孩童的迷茫心灵。
  ——沈泽不解!
  便在此时,徐长卿发出了一声叹息。
  瞬间,天地同悲,万物萧然。
  沈泽心神恍惚起来,他仿佛听到遥远的时空深处,有女子的声音同时轻叹了一声,与徐长卿的声音混为一体。那悠长不绝的叹息声,穿越了时空,隔着关山万里遥遥传来。
  眼前的徐长卿白衣如水波般流动,眸中的光华如涟漪盛开。无可自抑,鬼使神差般,沈泽被他的目光吸引过去,再也挪动不开分毫。慢慢地,徐长卿清峻的容貌渐渐与记忆中女神石像合二为一,如皎月映辉。
  天地万千生灵都虔诚地膜拜在这道清华无匹的身影下,沈泽也不例外。
  生死对决,他本当迎战的,然而,此时此刻,他却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有没有爱过我——愿不愿意为我流泪?”
  是的,千万年前的远古洪荒,伏羲就是这样站立在女娲面前,一遍一遍执着地问着这句话。他的渴求,没有得到女神特别的眷顾。
  今天,在苍山之巅,同样的问题,同样的沉默。
  苍远鸿蒙的时空中,女娲的容颜即便是经历了千万年的历劫,依旧没有丝毫改变。沈泽看见她清静无伦的脸庞带着一股悲天悯人的笑意,在十万莲华中缓缓升腾而去,而她脚下芸芸苍生却还在尘俗的轮回中苦苦挣扎。
  “你的心里是否有过我,你会不会为我流下一滴眼泪?还是,你的所有爱恨都赋予了天地苍生?”声声质疑响彻天地,穿越时空。
  女娲璨如黑星的眸子渐渐莹润起来,清透蜿蜒的一滴泪珠缓缓溢出眼角,伴随着漫天飞舞的光华,徐徐坠落。当这滴红尘泪堕入尘寰的瞬间,整个世界突然变亮,仿佛太阳千万年的光芒都在这一瞬间燃烧殆尽。
  那滴玲珑剔透的红尘泪最后停驻在沈泽的掌心之中,冰水凝魄,清华出尘。在这隐隐水漾光华中,沈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凝聚其中。
  ——女娲的红尘泪中居然留下了伏羲的影像!
  原来,女娲留下的这滴眼泪,不仅是为天地苍生。她对天地苍生的无私大爱中,何尝没有深蕴对伏羲的挚爱真情。瞬间,沈泽听见了自己心底碎裂的脆响,仿佛是长久以来信仰的支柱突然坍塌。
  所有的亟盼都有了结果,一切的执着都获得了救赎!
  天地间至强的力量不是恨,而是爱!
  沈泽心中感到无比的宁静,由衷的安宁,这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满足,让他甘心将自己的身体及灵魂,祭献给那尊悲天悯人的上古之神。
  大地在剧烈的震动。
  沈泽的身子越来越淡,融入空气,最终化为万亿芥尘随风消逝在风中。
  ——和光同尘!
  这便是和光同尘的最后境界。
  溪风在远处迎风而立,亘古不变的脸上,亦染上了一抹怅然。任凭落叶悠然飘过,白茫茫的氤氲雾气飘过自己的眼帘,直到,徐长卿的身影终于消逝在远方。
  ——徐长卿!
  魔界之主曾经得到你的身,渝州景天曾经得到你的心,而现在,你的身和心却只属于你自己。
  天与地,是一片苍茫。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几个月来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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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下 言念君子

  景天离开魔界的时候,天还没亮,等他御剑而至明月溪旁边的清风亭时,东方已然发白。今日的天色并不明朗,空气中似乎含着微微水润湿气,细雨蒙蒙吹打在脸上,让人无端端地心底发寒。
  苍山山势并不险峻,只是密林森森,远望犹如待人而噬的黑色巨兽。就在这苍山之巅,即将将有场血战厮杀。景天重新缚紧了背上的镇妖剑,坐在石阶上等着徐长卿的到来。
  其实,藏匿于魔界的日子并不好过,虽然乔作伪装,但依旧时时担心被人发现。景天混迹在阿豆的地盘,成功地赢得了青蛙妖的信任,时时刻刻关注着徐长卿的行踪。他虽然没有见到徐长卿一面,但听阿豆所言,徐长卿似乎“精神挺不错,天天都在练剑,和魔尊有说有笑……”
  听到前面的话,景天倍觉欣慰,然而听到后面那几句,景天忍不住打翻了厨房的醋坛子。这瞬间,五味交杂什么滋味都涌上心头,然而人是自己送出去的,景天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吞。“我诅咒你多睡一百年,一百年啊一百年……”景天坐在清风亭的台阶上,顺手扯了根衰草放在嘴里狠狠地嚼着,似乎想发泄无名的怒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景天觉得不对头了。徐长卿虽然在魔界闭关修行,但不至于忘记决战的时间吧?
  景天越想越慌,忍不住跳起来手搭凉棚往石道尽头远眺。远方的空山,唯有凉风呼啸过去,那道白衣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山道上走来一头老黄牛,垂髫放牛娃骑在牛背上,唇边一片树叶吹得正欢。
  “小孩,小孩,你才从那边下来,对不?有没有在山顶看到一位道士?对了,个子有这么高,穿白衣……”景天比划着,“长得很俊,呃,不过比我差那么一点点。”
  小小放牛娃瞥了他一眼,不屑地道:“没有。山上除了石头就是树,没有道士。不过,昨天倒是有个穿白衣服的神仙,和一个穿黑衣服的魔王,打得霹雳啪啦很是热闹。我躲在远处的树丛里,都看呆了……”
  景天怔住了:“什么?昨天?昨天是什么日子?十六号么?”
  “昨天是十五!今天是十六!看你这么大个头,吃得莫非成了饭桶?”
  景天傻愣愣地呆立良久,犹如被一盆冰水迎头泼下,喃喃自语道:“十五?昨天?昨天他已经和邪王决战?”他猛地跳了起来,嘶声道:“不可能!不可能!他不可能骗我,他明明说过是本月十六,和邪王决战。他要我早点来清风亭等候,我们同赴苍山。那他现在哪里?若是赢了为什么不来这里见我?”
  “神仙嘛,当然是回天上去了。我看你胡子拉碴,一副寒碜样儿,神仙也不会来找你的。”放牛娃不再理会这个状若疯癫的男人,扬起手中的鞭子,优哉游哉地远去。
  石亭内。
  景天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徐长卿,你骗我,”他一怒之下,随手击出,“轰隆”!清风亭外碎屑乱飞!
  “徐长卿!你这个骗子!骗子!我们有过约定,无论什么困难绝境,你我生死与共,决不能独自撇下另一人……”然而,景天的怒喝声戛然而止。这一瞬,他的心忽然沉了下去,一寸寸,一分分地寒彻下来。过得良久,他忽然苦笑道:“好,好,我有什么资格来苛责你,我们都没有彼此携手的念头。你在石洞内骗了我,我又何尝不是在谪仙台上违背了你我的承诺。”
  他忆起激情癫狂的那晚,自己逼问决战日期时,徐长卿曾经一度低下头去,似乎是迟疑了半晌才告知自己——原来从开始,他就存了独自赴约的念头,他压根就没有同生共死的决心。“你太自私,你又擅自替我做了决定,是不是?”景天喃喃道。
  ——谁放弃了谁?谁比谁更心痛?
  还是,
  我们都放弃了彼此?
  “他没有骗你。”溪风的声音在远处响起,“本来决战的时间确是十六,只不过在青要宫内,徐掌门重新拟定了决战日期,提前了一天。”魔界护法肩上缚了个包裹,从远处石道上闪出。
  “溪风,你怎么会在这里?”
  “魔尊有令,我去秘谷收敛老主人遗骸,途经此地时,恰好看到你。”
  景天不等他说完,迫不及待地纵身上前,语气急促道:“那好,我问你,白豆腐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他现在何处?你肯定知道的,对不对。为什么不说话,难道……”
  溪风望了景天一眼:“邪王已经死了。”
  “他死不死关我屁事,我问的是徐长卿。”景天忍不住吼道,“他有没有事?我知道他在魔界功力精进,不会出事的,对不对?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景天的逼问一句紧似一句,溪风却回答得很干脆:“若是他想见你,自会来这里,你何必着急。”
  “清风明月,不见不散……不见不散,不见不散……”
  山雨急遽,顷刻间呼啸而至。景天失魂落魄地站在清风亭外,竟不知躲避。他被这骤雨淋得透心凉,思绪完全混乱,以至于溪风的辞别他熟视无睹,徐长卿的到来,他也没有及时察觉。
  “景兄弟。”一声呼唤,穿透薄风骤雨,从远处响起。青碧色的油纸伞遮住了面容,然而那道消瘦清雅的身影,依旧白衣素履,云淡风轻。
  景天完全怔住了,他只想恨恨地掐自己一把,几疑身在梦中。
  ——昨夜假寐,忽疑君到,却是琉璃火,未央天。
  眼前的一切,是真的还是假的?
  “长卿?”景天颤声反问了一句,几乎不敢置信。
  闻言,油纸伞颤抖了一下,这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景天锐利的眼神。于是,景天惊疑不定的犹豫瞬间化为相逢的喜悦:“白豆腐!是你!真的是你!”
  于是,油纸伞缓缓地移开,一双宛如九天之外的清眸,平静地注视着他。这双眸子的主人,曾经无数次的出现在他的梦境之中,让他牵肠挂肚,相思难捱。
  而如今,居然又无比真实地存在于他的眼前。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景天欢呼一声,奔上前去,略带颤抖的语气中,充盈着久别重逢的喜悦:“真的是你!你肯来见我了!清风明月,不见不散——你果然是言念君子!我在魔界听你说,不想再吃我做的渝州菜,难过好一阵子。我真的怕你从此不再理我了……哈哈……原来我是杞人忧天……”他神情激动,恨不得把分别以来所有的相思倾吐而出。
  然而,徐长卿却后退了几步:“景兄弟,别来无恙,近日安好?长卿那日失态,伤了景兄弟,望你海涵。”他望向景天的眸光中,昔日温情已荡然无存。
  是的,徐长卿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熟悉,自己在梦境中曾无数次聆听过这清冷淡然的语丝。可是,徐长卿的神色却那般的陌生,不容亲近。雨丝蹁跹,清光莹莹,在他如水波般荡漾的白衣上,激起了淡淡眩目的光影。
  景天脸色变了,疑惑道:“长卿,你,你在说什么?你胡说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客套,你我之间,分什么彼此。那腕骨的伤势已经好了,痛也早忘记了。长卿……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徐长卿笑了,他的笑容那般虚无缥缈,让景天心生不安。风雨如织中,只听蜀山掌门静静地道:“景兄弟,你能这么快就忘记伤痛,实乃大出徐长卿意料,这样我便放心了。长卿将回蜀山,特来履约与景兄弟辞行。”
  景天闻言,错愕而惶惑:“长卿,你说什么?回蜀山?为什么要回蜀山?邪王已经死了,我们大可不必……”
  徐长卿摇了摇头,望向景天的目光如琉璃般通透。他清隽如水的脸上,浮起一丝隐然笑意,这微笑如此温柔,仿佛九天的优昙瞬时怒放。“和邪王,和任何人都没关系。长卿俗世尘缘已了,自然要回蜀山继续做掌门……从此以后,碧落黄泉,永不相见。”他的语气始终轻言细语、温情款款。然而,却又字字铿锵,每一个音节都重重敲打在景天的心坎上
  景天的心彻底冰凉,刹那间,他明白了长卿心中所想:渡尽波劫,笑泯恩仇,自是难得。只可惜,往昔之事,其意难平。相见不欢,争如不见。
  你曾说过“君子知己,临难不避;白首相知,同心戮力”,那一晚,你彻底把身心交托给我。你没有骗我,决战的时间是十六。是我,是我,亲手毁掉了彼此的承诺。所以,你对我永不释怀!
  “长卿,长卿,你在怨我?”
  “景兄弟,你不明白,君子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
  “你不肯原谅我?”
  “不是你不够好,只是,我已不能再爱你。”
  但见,
  斜阳夕照,一蓑烟雨。淡淡轻衫,穿林而过。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虽是凉风拂面,流水微响,然而,那如歌的鸟语皆化为杜鹃啼血。景天不禁悲从中来,他再也无法抑制心中苦闷,蓦地大叫一声,屈膝跪倒于地,放声大哭。
  溪水凝碧,照得九天之巅的万里流云,亦清澈可鉴。可是,波漾轻荡的白衣身影,却再也不会出现在这碧水之畔。景天耳中闻得鸟雀啁啾,心中不啻于听到哀哀鹿鸣,长恨悲歌。
  四时有序兮唯爱不可期。
  五谷有获兮唯魔不可娱。
  百神有祀兮唯命不可违。
  苍穹无痕兮唯心不可碎。
  万物有归兮,
  唯魂,
  不知所依!
  “长卿,回来!”空山久久回荡着这句呼唤。
  不,景天,回不来了,永远回不到当初的岁月。
  ——你我的传奇,已经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说真的,其实,文章到了这里,完全可以结束了。。。。。。。
  但是我想,可能有很多筒子说我不厚道。后面的几章,让我继续码字吧。。。。。
  PS,自我招供,长卿那句话是穿越的,原文出自《菜根潭》: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度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君子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
  穿越吧!流行趋势!
  


☆、第69章 上 熟地当归

  作者有话要说:  有同学提到,上一章,又是月光又是夕阳的问题。原因就是,有一段文字是以前写的,设定的是傍晚,有段文字是现在写的,设定是白天,我检查不仔细,造成了大家的误差。不好意思,特此说明。
  另,回答:《言念君子》的配乐没有名字,取自《大唐双龙传》背景女生吟唱版。
  渝州城内,寒暑交替,已是深冬时节。
  永安当里,景老板手里的算珠拨得稀里哗啦地响:“你喝了我半斤小酒,十八文钱,砸坏我三个古董,二十两银子,揍了茂茂一顿,汤药费三十,还有……”
  唐雪见叉腰站在门庭边上,手里挥舞着一把笤帚:“算吧算吧,都算清楚,小气鬼小气鬼,难怪生意越来越差,活该你铺子关门。”
  一本账册砸了过来:“你敢乱咒我,小心嫁不出去。”
  “再敢胡说,当心我真的嫁不出,要你娶我!”她一时失言,吼过才发觉这句话大大不妥,然而话已出口无法收回,只能悻悻然低头扫地,心下无比尴尬。
  黄昏的斜阳投射在永安当的金色招牌上,衬得唐雪见那莹润丰泽的脸颊上,似有光晕氤氲流动。景天一时间怅惘失神,那种嗔目薄怒的模样,他在伏魔镇的客栈里也曾见过一次。当时徐长卿就在自己身边,也是被自己气得哑口无言,那幽深的瞳子里也是这般波光隐隐水色蔼蔼。
  景天痴痴地望着门庭外,两人相处的时光,宛如重现:
  “景兄弟,你怎么又乱发脾气砸东西。”
  “我乐意啊。”
  “乱砸东西,就算没有砸伤旁人,砸到了花花草草也是不对。景兄弟,万物皆有灵性,你怎么可以欺负动物呢……”
  “白豆腐,你烦不烦啊,我刚才砸猪你也要管……管你屁事。”
  “景兄弟,你怎么可以骂人呢,我们堂堂男子汉,应该要有气度要有风度。就算是头猪,也不能随便欺负。”
  “别把我跟那个堂堂唐家大小姐连在一块儿,我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景兄弟,你这话不对了。老子曾经说过,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你明白吗?”
  “我说白豆腐,你真的很烦啊,要说跟猪去说吧,我没空。”
  “……”
  空荡荡的庭院,什么也没有,清浅的笑容,宽容的语气……什么都没有了!
  从最后一眼见到徐长卿到现在,转眼已有两个月。
  这两个月来,徐长卿在蜀山操持大局,弘扬道学,传授武功——似乎早已忘了前尘往事,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日子过得异常充实。“蜀山长老们说得不错,他确实是当掌门的好材料。”景天坐在门槛上,揪着头发长长地叹了口气,暗自忖道,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我还去打听他的消息干嘛呢?
  是的。
  这两个月里,景天自然不是整天什么事情也不干地去追缅伤怀。他是最普通的当铺老板,他有很多俗世凡务需要打理,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只是偶尔静下来的时候,看到熟悉的物件,想起那些似曾相识的场景,忽然就意识到那个人已遗落在九天之巅,已不在身边,今后也永远不能常伴左右——于是,心中的那丝隐痛就越发的清晰!
  晚上躺在床上午夜梦回之际,胸膛最深处就如同烈火在炙焚,痛得人几乎要抽搐,痛得一夜夜辗转不眠。
  “白豆腐,我跟你说过的,以前我从不做梦。可是现在,我很想做个梦,梦里的你重新回到了我身边,梦里的一切都重新开始。白豆腐,可不可以啊……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么?”
  梦里的景老板没有重新开始,然而平淡的日子却日复一日,不愠不火。
  茂山、何必平等人眼瞅着景天每天失魂落魄的样子,私下里也曾偷偷讨论过无数次,老大这是犯了什么病?某天半夜,永安当一帮伙计们就着几碟小菜,两壶小酒,吵过来吵过去,最后举手表决的结果是:少男思春!
  ——属于相思病范畴,精神方面的问题,无药可救。
  然而,何必平却大手一挥道:“这个容易,包在我身上。以老大那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英俊相貌,我们渝州城内上至八十老妪,下至三岁幼女,肯定会对他青睐有加,这门亲事绝对是手到擒来,哼哼,水到渠成。”何必平说完这话之后,还不忘把碟子最后的两颗花生米塞进嘴里,末了狠狠地嚼上两口,以示决心和把握。
  大厨朱胖墩道:“那也未必,唐姑娘虽然长得漂亮,可是老大抱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主意,就是不肯把她娶进门,你能怎么办?不是有句话,叫襄王有意神女无情,那个巫山云啊雨啊什么的……不能勉强。”
  茂山道:“你们怎么知道老大喜欢雪见姑娘,老大喜欢的人你们见过吗?见过吗?见过吗?”
  众人齐齐摇头,表示此人身世成谜。
  茂山伸指戳了戳屋顶方向,带着神秘兮兮地表情说,老大喜欢的人在天上。
  何必平想象力无比丰富,立刻就道,天上的神仙么?我明白了,就像那巫山的云啊雨啊,飘来飘去,怎么也捉摸不定,可怜老大如此花样美男,就这样被生生耽搁了大好青春韶华。啊,老大心中的人儿委实是太狠心了太狠心了……
  小酒喝完,众人散场,临了还总结一句,那就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人间惨剧啊!人间惨剧!
  景天当然不知道第二天众人看他的眼神,为何都饱含深重的怜悯与同情。午间,他一如既往地盯着账薄发呆,大堂的台面上伸出了只脏兮兮的小手,掌心里捏着张泛黄的信笺,上面墨迹潦草地写着几行字。
  景天扫了一眼,有气没力地挥了挥手:“去去去,就要打烊了。小屁孩,这里是当铺,不是中药堂,你走错地方了。”
  “没错啊,我在蜀山脚下碰到一伙人,有个叔叔偷偷把这个塞给我,让我把信送到永安当来。他还说,等我送到了,肯定有个叫景天的家伙会给我八个铜板做跑腿费。”小叫花子踮着脚,努力地把信笺塞到景天手里,“店里的人说,你叫景天,所以,八个铜板给我给我。”
  望着衣衫褴褛满脸烟灰的小乞丐,景天有些哭笑不得地道:“别人那是讹诈我的,你也当真?要抓药当然去中药铺子,来我这当铺干嘛。”
  小乞丐满面失望之色,嘴里念叨着:“果然,没说错,那穿白衫子背着剑的叔叔说,景天有点蠢,估计……”
  “穿白衫,背剑?”景天一个激灵,慌忙起身冲到门外,“白豆腐,白豆腐,是不是你!”然而,街面上人来人往接踵而至,独独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你到底给不给铜板,不给我可要走了。”小乞丐挥舞着那封信笺,张牙舞爪地威胁道。
  景天瞪了一眼:“急什么?”他接了信笺在手,细细琢磨了半天,到底是谁戏弄自己,送来这张莫名其妙的中药方子。眼见这字迹陌生得很,并不是徐长卿的亲笔所书,谁在和自己开玩笑?
  “当归、香附、熟地、重楼……明明就是一些寻常中药啊!为什么要特意送到永安当来,什么意思?”太阳已经下山,景天坐在门槛上,把这张普普通通的信笺横着念竖着念,都是个中药方子。“什么意思啊什么意思?”景天又习惯性地开始揪头发。
  茂山看见这一幕,摇了摇头,惨兮兮地无限同情道:“自从老大从蜀山回来,越来越喜欢揪头发,你看看,这头发都快被拔光了。真造孽!听说老大还是啥五行尊者,可是别的五行尊者要不就做了王爷,要不正在修炼成神仙,最不济的也驾鹤西去。老天爷啊,为啥我们老大会这么惨啊!”
  ——老天爷没空回答,因为他正忙着处理另一个人的无语问苍天。
  原来,景天还在仰天长叹着:“当归、香附、熟地、重楼……”这几味中药被他颠来倒去,反反复复念诵如中邪一般。
  “老大这是干什么?”何必平看见了这一幕,忍不住问了茂山一句。
  “谁知道,兴许当铺生意不好,老大不想经营当铺,想改行做中药铺子也未定啊。”
  “当归、香附、熟地、重楼……香附重楼,熟地当归!”
  ——这一刻,老天开眼了!
  景天猛然一怔,起身大叫道,“香附重楼!熟地当归!原来,原来是这个意思!我怎么这么蠢……我确实是蠢……山不近我我近山……!!”他一溜烟冲到后院,心急火燎地从床下拖出个乌木沉沉的剑匣。
  院中,茂山、何必平眼见如此,心下大惊。何必平忧心忡忡地望着茂山道:“老大莫非中了邪?还是突然抽羊角风?还是吃错了药?看来患了相思病就该去看郎中,否则会变成现在这个神神叨叨的样子。”茂山回应道:“可不。难道是八年前发生的那场意外,老大摔坏了脑子的后遗症到今天才开始发作。”
  “老大老大,你去哪里啊?啥时候回来?”
  “我去天上一趟,啥时候回人间,看着办。当铺就交给你和茂山,不用再等我了。”
  “老大今天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啊,必平,你听懂了么?”
  “不懂,反正我们替老大好好守着铺子就成了。”
  景天是一路打上蜀山的。
  他其实不想弄得这么声势震天,按照徐长卿的观点,做人要低调,要懂得上善若水的处下之道。景天跟着徐长卿耳濡目染这么久,就算是没学到他的十成十,好歹也熏陶了几分“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的养身处事之道。
  问题是,那帮蜀山的小弟子们,还在半山腰就看到了景天的身影。于是,蜀山警铃大作,山道上几名弟子拔剑在手,个个脸上摆出一副此仇不共戴天的架势,恨不得把他渝州景老板给剁成只刺猬。
  景天望着眼前清一色的衣衫,道髻古簪,寒刃闪闪,只觉得一股扑面杀气滚滚而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寻思着,这上面莫非明明白白写着“我要抢卿”这几个字?否则,这些蜀山小豆腐为啥摆出一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模样。景天委实想提醒他们一句:“我就算是要抢也是抢蜀山掌门而已,对于你们的老婆、老父、老母实在是半点兴趣也欠奉。”不过他忘记了一点,蜀山弟子既入黄冠便弃身弃家,老父、老母、老婆还当真比不得掌门重要。
  “渝州景天,求见蜀山掌门。”
  山风卷着松涛阵阵,带着景天洪亮的声浪咆哮而过,直送山巅的无极阁。然而,无极阁内的钟磬吟颂之音还在继续,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寒风摇撼着枯枝,狂啸怒吼。乌云翻滚,天地蒙蒙一片混沌,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哪里是人,哪里是——人生的终极归途!
  过得良久,远处的山道上,奔来一位高髻古袍的中年道士,手持麈尾躬身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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