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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神仙女同居的坏小子-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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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中老道先是对着远处的道辇遥遥一礼。

隐隐看到道辇里的道士身影微微前倾,似在郑重回礼。

老道又望向亭下那辆黑色悍马,说道:“光明之女与清梦斋八先生降临瓦山,老观旧亭备感荣幸。”

秦杰不知这老道身份与辈份,想着先前的自省,回了一礼。

老道又道:“丐帮何伊、剑阁程先生,王雨珊水燕霏俱至,又有南晋贵驾光临瓦山多年未有此等盛景,令人好生感慨。”

这位老道言语里说着感慨实际上声音淡漠机械,只是如同点名一般,把来到瓦山的这些大人物报了一遍,哪有什么感慨的感觉,想必所说荣幸也只是客套。

客套完毕,便进入了正题。

那位老道也不多言,在秋亭一角静静坐下。

他的身前有一方极大的木制棋盘。

棋盘对面搁着一个木叉又有一道帷布从亭上直悬到地面。

瓦山三局棋的第二局向来都是对弈那个木叉看形制,应该是用来往大棋盘上落子,那道帷布看着极厚,又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老道已经做好了对弈的准备,用动作发出了邀请。

秋亭外的人们却依然安静无比没有谁向亭中走去。

人们都很想能够通过对弈的考验,登上瓦山山顶。

要知道山顶的最后一盘棋,极有可能是由歧山老道亲自主持,那么就算不能成为被大师选中的有缘人,能够与大师手谈一局,那也是极大的造化。

之所以这时候没有谁向亭中走去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进行一番尝试努力,而是因为那辆黑色悍马里的人还没有开口说话。

就算他们想要去与那位老道下棋,也不可能抢在那位的前面。

黑色悍马缓缓再动,一直驶到秋亭石阶之前才停下。

那名苍老的道士看着这辆黑色悍马,忽然眼中闪过一道异彩,声音却依然平淡如水,缓声说道:“听闻先前在虎跃涧旁光明之女以天算之能令我那不成才的师弟惨败而归,想来在棋枰之上妙诣非凡。”

听着这话,秦杰心想太虚观果然棋风极盛,哪怕是修行到心如止水的隐居长老,也不肯在这方面认输想必稍后定是一场苦战,不由微感忧虑。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亭中那位老道微微一顿后,缓声说道:“能算透天机,何须还来算枰上玄机?八先生,你可带着光明之女自行上山。”

秦杰微微一怔,回头对悍马里说了两句。

不知张楚楚在车里说了些什么,他摇了摇头,然后转身说道:“我来瓦山求医问药,自然要遵守拜山的规矩,这局棋总还是要下的。”

听着这话,秋亭旁的修行者们大感震惊,心想在虎跃涧旁,你那般强硬试图闯山,眼里哪有规矩二字,结果这时候却要守规矩?

观海道士也是好生不解,怔怔看着秦杰,太虚观住持更是心生不满,暗道如此前倨后恭,真是岂有此理,你把我道宗清静地当成什么了?

秦杰自然清楚人们的反应,只不过他也没有办法,因为先前张楚楚说她很想下这盘棋,甚至她还想着稍后去到山顶,还要与歧山老道下第三盘棋。

如果换作以往,秦杰肯定不会理会她的想法,直接让黑车离开秋亭直上山顶,然而现在不同,他明确知道小姑娘的心意,既然精神还能撑得住,那便下吧,只要她高兴,无论这局棋是输是赢,都无所谓。

山势渐高,秋风渐寒,他从车厢里取出自己的清梦斋冬服,把张楚楚罩了进去,半抱着走进秋亭,望着老道,说道:“她身子有些虚弱,大师不要见怪。”

“病人便应治病,何必非要来弄此一局?”

“病人总有多吃两块糖的权利,我没办法。”

老道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就像被风拂动的林梢一般微微颤抖,说道:“我这一生修清静无为,却无法摆脱胜负之心,其实我也一直很想下棋。”

第436章 下棋!(七)

秦杰听着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想这老道比先前那老道要有趣的多。

老道看着被黑色罩衣遮住头脸的张楚楚,指着棋盘对面厚厚的帷布,说道:“既然是病人,哪里吹得风,进里面坐着便是。”

秦杰闻言,带着张楚楚走到帷布后,才发现这些帷布竟是由厚棉布织成,从亭上悬到地面,遮住四周,竟是一丝风都漏不出来,地上又有极厚的草垫,还有一床棉毯,帷布前方有道缝隙,正好可以把亭间的大棋盘尽收眼底。

没有想到太虚观竟有如此周密的准备,秦杰再也不用担心张楚楚会被风吹着,很是满意,然而忽然他又想到一件事情,心情不由骤然一紧。

修行者最脆弱的便是身体,面对着普通人的数百子弹,哪怕是金丹期的强者,也只能被活活射死,然而毕竟修行者能够感知天地元气,所以与普通人相比,极难生病,比如风寒,相信此时秋亭外的这些修行者,都不怎么惧风。

那么秋亭里的这道帷幕,是给谁准备的?

自然是张楚楚。

秦杰此时才明白,原来太虚观方面对今日发生的事情早有准备,甚至确定了破局之人是张楚楚而不是自己。

如果说前者,是因为书院方面早有书信寄到歧山老道庐中,那么后者怎么解释?

难道说那位歧山老道真有未卜先知之能?

就在他皱眉思考这件事情的时候,那位北陵棋师的声音在帷幕外响了起来:“我眼神不大好,能不能隔得近些看?也好给你们做个评判。”

老道看着这名不请自入的北陵人,淡然问道:“你懂棋?”

北陵棋师微微一笑,说道:“略懂。”

老道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又问道:“师从何方道场?”

北陵棋师神情微凛,应道:“家师许褚。”

“原来是许褚,你现在棋力与他相比如何?”

北陵棋师应道:“家师年老,在下勉力能胜。”

老道点点头,说道:“那确实还算懂得一些棋了。”

北陵棋师极为骄傲于自己的棋艺,先前说略懂,只不过是矜持之语,却没想到,这老道竟是真的这般以为,不由好生恼火。

他这一生在棋枰之上只服三人,一个是丐帮某位忽然失踪的棋师,一名是传闻早已圆寂的太虚观洞明道长,而他最佩服敬重的则是自己在北陵的前辈,俨然已成一代传奇的孔杰大师。

除此三人,其余的棋者都完全不在他的眼中,是以哪怕发现张楚楚有天算之能,他依然想着要收她当学生。

北陵棋师气的不善,便想与那名老道好生理论一番,然而看着那老道苍老的面容,却是无来由地心头一凛,浑然忘了理论这件事情。

他确认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名老道。

但他总觉得老道的脸很熟,似是在哪里见过无数次一般。

北陵棋师苦苦思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便在这时,瓦山三局棋的第二局,正式开始了。

老道望向帷幕,平静问道:“光明之女,欲择何色?”

帷幕里很快传出张楚楚的声音,显得没有任何犹豫,仿佛不需要任何思考。

“黑色。”

听着张楚楚的回答,老道身体微微一震,苍老的面容上流露出极为复杂的情绪,看着厚厚的帷幕,叹息了一声,说不出的遗憾。

帷幕里,张楚楚也听到这声叹息。

走进秋亭,看着老道慈祥和蔼,她便心生亲近之感,此时听着对方叹息声里的遗憾,不由有些不安,轻声问道:“不能选黑棋吗?”

老道缓缓摇头,似还是有些不甘心,望着帷幕问道:“瓦山第一局,棋者只能择白,而能通过第一局者,往往会有某种心理暗示,择白便能一直赢下去,却不知光明之女,为何却是毫不犹豫便选了……黑棋?”

“因为黑棋先行,极为占优,所以我选了黑棋。”

老道有些意外会听到这个答案。

就在这时,北陵棋师终于从自己的回忆里找到了很多年前的一些画面。

他像看见鬼一般看着老道,颤声说道:“小时候在道场里,我见过你的……画像。”

“你,你……是洞明道长!你不是死了吗!”

北陵棋师的惊呼,在秋亭外也弓发了—些骚动。

只要是会下棋的人,哪怕仅仅是简单学过一些,都必然听说过洞明道长的名字。

在棋枰强者辈出的太虚观周边,百余年来,他是唯一公认瓦山第一高手,即便是在世间,也是最绝顶的人物。

洞明道长还是年轻道士时,便已经展露自己在棋道方面的无上智慧,负责镇守瓦山三局棋最后一关长达十余年时间,当他中年时不知何故忽然间消失无踪,听说早已圆寂,但在世间棋者心中,依然是最传奇的人物。

北陵棋师看着亭中的老道,想着这位老道不知被多少棋手视为祖师爷,身体难以抑止的颤抖起来,颤声说道:“您还活着?”

老道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没有想到世间还有人认得我?”

北陵棋师兰于稍微镇静了些,急忙跪在上大礼参拜,恭恭敬敬说道:“学生自幼在道场里观看祖师爷画像,所以识得。”

老道叹息说道:“当年云游北陵,与小祈下过一盘棋,没想到他居然一直记得。”

听大师提到自己的芯师,北陵棋师不敢插话,只是终究还是无法压抑住心头的疑问,问道:“大师,您为何消失了这么多年?”

老道沉默只刻后说道:“很多年前,一个少年来到太虚观,棋力惊人,横扫观间诸道,于是我下瓦山与他对了三棋,前两局胜负各一,到了第三盘残局,我与他因为对某个连环劫的算法不同产生了争执。那少年骄下到了极点,大概是急了眼,所以说话也越来越难听,那时我不知何故动了嗔念,竟鬼使神差打了他一掌,少年吐了血,骂我无耻,恨恨而去,我事后静思当日之事,发现他的算法才是正确的,不由大生悔恨之心,经歧山长老点化,就此远离棋枰,隐居不问世事,以修行来化解当年之悔。”

北陵棋师闻言大惊。

他自负棋艺惊人,虎跃涧旁那道乱木局,也难不住自己,但他绝对不会认为自己能够在棋枰之上胜过洞明道长,就算对方多年不摸棋盘,他依然没有任何可能获胜,可洞明道长中年棋力最盛之时,竟有人能与他平分秋色!

当年的少年究竟只谁?

北陵棋师默默算了一下时间,一个他最崇拜的传奇名字渐渐浮上心头。

只是当着洞明道长的面,他自然不便把那个名字说出来,又问道:“那大师今次为何会再次出山,主持瓦山棋局?”

老道静静看着帷布,没有说话,但已经做出了回答。

能够让这位一位棋界祖师重临人世的,自然便是张楚楚。

棋盘很大,棋也很大,需要用专门制造的木叉,把棋运到自己想要落下的地方,秦杰想要帮忙,却被张楚楚拒绝。

看着她全神贯注的模样,竟是忘了咳嗽,精神更是不错,秦杰放下心来,便专心透过帷布的缝隙去看棋盘上的局面,虽然他看太懂。

北陵棋师能够看懂,只不过现在他要比在虎跃涧旁安静很多,不再那般上蹿下跳,而是规规矩矩坐在上,看着落安静无声,显得非常老实。

他不认为张楚楚能够胜洞明道长,甚至哪怕一点可能性都没有,他认为今天这局棋更像是自己在宫廷里和皇后娘娘下的指导棋。

因为棋道绝对不是单纯的计算,至高深处需要的是智慧、经验甚至是难以捉摸的感觉,残局再精妙终究是活的,对弈之时,棋盘对面的人却是活的,就算张楚楚是天算之人,能够以不可思议的计算能力,强行破解乱柯残局,又如何能够算出对手心里的想法,尤其是洞明道长这样深不可测的棋者。

然而棋局的发展,和北陵棋师的想像完全不一样。

秋亭里大棋盘上的黑白棋渐渐增多,却依然维持着均势。

北陵棋师确认,不是因为洞明道长年老体衰,从而棋力下降的缘故,因为白棋比他在道场里曾经看过的那张棋谱走的更加精妙,构形起势宛若羚羊挂角,根本无迹可寻,真真是妙夺造化,哪里是能够算得出来的棋路?

在这样的情况下,棋局维持着均势,那么只说明了一件事情,执黑棋的张楚楚,在棋道上的水平,竟丝毫不逊于洞明道长!

在北陵棋师的眼中,此时黑棋的行法,与洞明道长走的是截然不同的一冬道路,纯粹靠的是不可思议的镇密计算,镇密到了极致,便不再有任何漏洞,竟渐渐散发出了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黑棋落下第一时,便似乎已经想到了一百步之后,其间的线索隐藏在飘渺的棋道中间,普通人根本无法想像,而更令人震惊的是,黑棋在中盘的实地争夺之上,又是那般的冷酷无情强硬,如同天意降临世间!

第437章 下棋!(八)

北陵棋师看洞明道长的白棋时,便觉得自己仿道融进三春景里,温暖美好地不愿醒来,看张楚楚的黑棋时,却觉得自己仿道来到冬瀑之前,看积雪山崖溅起寒冷的水花,清醒无比地感受着那份美丽与疼痛,想离开却又舍不得。

一时春暖一时冬寒,一时湖上一时瀑前,这名北陵棋师看着这样的棋局,真是愉悦畅快到了极点,仿道修行者吃了通天丸一般,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随时可能要飘到亭上,美好的仿似不在人间!

在黑白棋间移动目光的过程里,他偶尔会清醒过来,看着黑棋不禁生出些许疑惑,总觉得这股肃杀的棋风有些熟悉,似在哪里见过。

他心想大概是被洞明道长重现人世震惊,所以弄得有些恍惚,看见什么好东西便总觉得眼熟,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随后便忘了这件事情。

秋亭里,大棋盘上的黑白棋越来越密。

黑白两色在棋盘上竟生出了一种相融相生的感觉,显得完美而衡定,北陵棋师怔怔看着棋盘,早已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他虽然不是修行者,却隐隐看明白了些什么。

秋亭外懂棋的人也莫不例外,亭间棋盘很大,足够他们看的清清楚楚,然而此时安静的人群里,没有任何人再去注意这局棋的细节。

人们看到了黑夜与白昼的交替,看到了清晨与黄昏,在这个世界上不停地轮转,然后他们听到了晨时的钟声和暮时的鼓声。

晨钟暮鼓里,一片安宁祥和之意渐生,哪里还有什么胜负之心。

秋风微作,亭后山林里的鸟儿轻鸣,寒虫无声。

北陵棋师不知何时湿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我生平唯一所恨,便是不曾得见洞明道长与孔杰大师对弈,今日亲眼见到这局棋,便是此时当场死去也再无所遗憾,余生满足。”北陵棋师向着老道行了个大礼,然后他转身对着帷布拜倒,真诚说道:“感谢姑娘,让我知晓原来世间真有宿慧之人,我哪里做得你的老师,只愿拜在姑娘门下。”

张楚楚有些惭傀说道:“在山里我很少能赢,哪里有资格收徒弟。”

听着这话,北陵棋师身体微震,想到先前便觉得她的棋风有些眼熟,不由想到了一种不可能的可能,颤声问道:“敢问姑娘,可是随孔杰大师学棋?”

张楚楚有些惘然地摇了摇头。

秦杰眉头微皱,觉得这名字虽然陌生,但确实好像在哪里听过。

老道看着帷布,关切问道:“孔先生在清梦斋可好?”

听着这句话秦杰终于想起来了,清梦斋去年发冬服的时候,二师兄家的乐乐曾经报过一个叫孔杰名字,“你们说的是五师兄?”

秦杰的声音传到亭外,人们震惊议论纷纷,他们这才知道,原来北陵棋圣孔杰大师这些年一直在清梦斋里修行,不由对清梦斋生出更多敬畏向往。

北陵棋师像傻了一样,呆了半天才醒过神来,尖叫一声,喊道:“我要去清梦斋!我要去清梦斋!我要去看孔杰大师!”

秦杰完全没有想到,清梦斋后山那个痴于棋道以至于经常忘了吃饭、蓬头垢面看上去神经兮兮的五师兄,居然在世间享有如此盛名,不由愣住了。而且,不是曲谱,而是棋艺!

秋亭里的对弈结束,双方棋势差相仿道,没有人忍心破坏黑色二色完美的圆融,甚至觉得哪怕去数,也是一种亵渎,所以没有人数,自然也就没有胜负。

洞明道长先前的遗憾神情已然不见,仿道相通了什么事情,目光透过帷布看着张楚楚,微笑说道:“黑白分隔,本就是随心意而定,你想选黑便是黑,你想选白便选白,只看自己如何想,人生与棋局也没有什么差别。既然师弟封了涧旁的乱柯局,那我这一局也封了,若有想上山的客人,你们不要拦阻。”

观海道士很是吃惊,不解问道:“这是何故?”

“能和这样的对手下一盘棋,能下这样一盘棋,然后做为人生最后一盘棋,还有比这更完美的结局吗?”秋亭外的众人很是震惊,想到涧旁的乱柯局已封,秋亭里的第二局棋也成了最后一局,难道传说中的瓦山三局今日便成了绝响?

黑色悍马缓缓向山顶驶去。

秦杰想着先前秋亭里的棋局,终究还是没能忍住,问道:“到底谁赢了?”

“我应该赢了几个,不过黑棋本就占便宜。”

秦杰怔了怔,然后大笑起来。

然后他感慨说道:“难怪五师兄当时会说太虚观里的和尚下棋有一套,你学的是他的棋谱,今天赢了那老和尚,也算是替师兄把当年吐的那口血争了回来。”

数十日前。

清梦斋,诸人替秦杰和张楚楚送行。

当时五师兄看着张楚楚和言悦色地说:“楚楚在棋道上的悟性,远胜小师弟,维护清梦斋棋道天下第一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

清梦斋天下第一,无论是棋道还是琴道或是书道,都是天下第一。

只是要维护这个天下第一,却并不容易。

但正如五师兄殷切期望的那样。

今天,张楚楚做到了。

距离瓦山顶峰越来越近,山顶的道祖石像在人们眼中变得越来越高大,仿似头顶已经触到了真实的天穹,看到这个画面,修行者们生出极大震撼。

那名北陵棋师的眼中根本没有道祖石像的存在,他像最老实的学生那样,乖乖跟着那辆黑色悍马,眼中满是崇拜向往的神情。

看着自己的下属竟有如此作派,北陵贵人的心情自然十分糟糕,当山风偶尔打开车上的车窗,露出王雨珊清丽的面容时,他的脸色愈发难看。

道辇中的道士,毫无疑问是场间地位最崇高的人,所以虽然一直保持着安静,除了丐帮的道士众人,没有任何人敢靠近。

不可知之地里的人们,忽然现身尘世,必然是因为某椿大事,却没有人能够猜到他的来意究竟为何。

瓦山顶峰的地势极为开阔平缓,如同整座山被从中切断一般,天然形成一片巨大的石坪,然而因为石坪中间的道祖石像实在是太过高大,所以反而显得有些小,就如同被道祖踩在脚下的一方瓦片。

太虚观后的这尊道祖石像,据说是世间最高大的道像之一,然而只有真正来到道像之前,才能真切体会到那股难以言喻的震撼之情。

秦杰抬头,看着自道像胸前缓缓飘过的几缕秋云,想起几年前带着张楚楚回沈州,远远望着沈州市墙耸立在云中的画面,才发现这道像竟似乎比沈州市的城墙还要高些不由下意识里生出些渺小的感觉。

歧山老道隐居的洞庐不在峰顶。

黑色悍马绕过道像,顺着山道下行片刻,然后在道像巨大的左脚脚后跟下,看到了一道有些破落的庐门。

此时秋日已斜,瓦山道像的阴影几乎要遮住整座后山山麓,洞庐就在道像脚下,更是被掩映的极为清幽,石壁间的青藤仿道都变成了黑色的粗线。

青藤之间的崖上天然有洞,洞前有方石坪,邻着山道的地方用柴木和草枝随意搭着一门,便是人们看到的破落庐门门上的锁闩隐有锈迹,看得出平时很少打开。

不过今天的庐门已经开启。

黑色悍马在庐门前停下,秦杰把张楚楚从车厢里扶了出来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虽然有阴影覆山,却也谈不上寒冷,所以他没有给她披罩衣。

这是场间很多修行者第一次看清楚张楚楚的模样。

人们看着这个面容普通,头发微黄发蔫,精神委顿的小姑娘不由大感诧异,心想如此不起眼的小姑娘,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光明之女?

观海道士带着秦杰和张楚楚走入庐门。

一位老道站在洞外,不知已经等了多长时间。

隐居在瓦山里的都是太虚观的前辈高道士,自然都很老。

只不过这位老道有些不一样。

尚在秋时,这位老道便已经穿上了厚厚的棉制道士衣显得极为惧冷,穿着这般厚的衣裳,却不显得臃肿,可以想像道士衣下的身躯是多么瘦弱,而且看他微黄发蔫的长眉,精神委顿的模样,似乎正在生病,或者一直在生病。

张楚楚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名老道觉得好生亲近,好生眼熟,片刻后她才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忍不住笑了笑。

那名老道也笑了起来,说道:“莫非世间久病之人看上去都有些相似?我看你这小姑娘便觉得亲近,想来你也有同样的感觉,只可惜我这久病之人连自己的病都治不好,或者稍后你会觉得失望,但可不要与我不亲近。”

老道自然便是歧山老道。

当年洪灾,大师为了拯救苍生,大耗心血修为,身染重疾后还硬抗滔滔浊lang整整一夜时间,修为近乎全废,这病便随着他缠绵了数十年时间。

秦杰看着歧山老道恭敬说道:“道长久病成良医,自然能医人。”

第438章 下棋!(九)

歧山老道望向秦杰,微笑说道:“八先生果然是个有趣之人,听闻今日在山下极度强硬,没想到来到庐前,却是如此温和。”

秦杰脸皮极厚,理直气壮说道:“在山下晚辈着急想要见到道长,因为着急所以紧张,因为紧张所以焦虑,因为焦虑所以失态,所谓强硬不过是失态罢了,此时终于见到了道长,深悔前之失态,哪能故态重萌?”

“七十年前,我曾问学于斋主他老人家,你如何能在我面前自称晚辈?”

歧山老道连连摆手说道:“你我师兄弟相称便是。”

此言一出,秦杰和别的修行者倒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只是一直被秦杰要求师兄弟相称的观海道士的脸变得愈发黝黑,心想这辈份真是乱了。

歧山老道望向张楚楚微笑问道:“这第三局棋,还是你来下?”

张楚楚身体微微前倾行礼,说道:“正是。”

如果说先前秋亭里的洞明道长让她觉得亲近,那么眼前这位老道除了让她觉得亲近,还让她非常信任,就如同看见了老师一般,所以她显得很有礼貌。

张楚楚是个很透明的人,别人对她善意或恶意,就像光线或夜色一般,能直接在她的心里呈现出真实的一面,所以她没有看错过人。

看见她细微动作里所流露出来的信任,秦杰心情渐定。

歧山老道又问道:“你是代表神话集团还是……”

张楚楚是下一任总经理,与清梦斋的关系又极为密切,所以道长才会有此一问。

张楚楚怔了怔,回答道:“我……我代表我家杰哥哥?”

这几年,她习惯了称呼秦杰为杰哥哥。

而别人并不知道她的这个习惯,今天在瓦山上,那些修行者还是第一次听见,不由震惊无语,心想光明之女居然称别人为杰哥哥?

很多人神情复杂地望向秦杰,说不出来是羡慕还是嫉妒,而那些数千年来一直效忠神话集团的修行者,更是隐约流露出了愤怒的情绪。

歧山老道听着这回答,微微点头,说道:“那就是代表清梦斋了。”

张楚楚想了想说道:“好像是的。”

歧山老道望向秦杰,笑着问道:“被神话集团的光明之女当成杰哥哥对待,难道二先生没有说这不合礼法,没有用院规治你?”

秦杰笑着说道:“我妻子习惯这么称呼我,至于二师兄那里……老师和道长兄都回来了,我也不怎么怕他。”

歧山老道大笑起来,却牵动了体内的旧疾,连连咳嗽。

观海道士急忙取出药丸,服侍他吞下。

歧山老道走到石坪旁的藤架之下,坐到一张棋盘旁,说道:“虽说是来治病的,但既然当年定了这么个无趣的规矩,总还是需要下盘棋。”

几番交谈后,秦杰确认道长与清梦斋的关系很亲密,心情愈发放松,胆子也大了起来,试着问道:“如果输了,还能看病吗?”

“道祖慈悲……瓦山三局棋,挑的是有缘之人,这小姑娘既然病了,而我会些粗浅的医术,这便是缘法,哪有不看的道理?”

秦杰很是高兴,随口说道:“这是道长慈悲,可不是道祖慈悲,如今谁还记得这两个字。”

歧山老道叹息说道:“离光明太近,便看不见别的东西,离道祖太过,便看不到道祖本身,便如我瓦山顶上的这尊道像,修的如此巨大,不知耗费了多少民脂民膏,然而真走到道像之前,你哪里能看到道祖的全貌,顶多只能看到一个小指头。”

此言大有深意,观海道士和太虚观道士众神情肃然,安静聆听,只有何伊微露讽色,觉得老道在故弄玄虚。

歧山老道何等样人物,自然不会在意这名老妇。

他抬头看向洞庐上方那座仿道要把天穹顶开的巨大道像,感慨说道:“道祖当年涅盘前,曾留下法旨,道不立塑像,不事崇拜,然而千万年过去,还有几个道门弟子能记得这些话?又有哪家道寺正殿里没有道祖的金身塑像?当年太虚观里的晚辈非要立,而且还要立这么高一个,我阻止不了他们,只好把洞庐搬到道祖脚底下,心想若哪天道祖不高兴了,踩我两脚出出气也好。”

观海道士若有所悟,太虚观道士众神情骤凛,观主更是面露惶恐之色。

便在这时,安静了整整一天的道辇里,再次响起那道浑厚的声音。来自悬空寺的戒律院首座,赞道:“一别五十载,师叔道法愈发精湛,可喜可贺。”

歧山老道摇头说道:“我幼年便出寺,重履红尘,从未在记事房或讲经堂里签过法号,如何当得起首座称我为师叔?”

道辇里的道士不再说什么,却坚持行了一礼。

歧山老道就如没有看见一般,看着张楚楚问道:“小姑娘你饿了没有?”

中午在道院里,张楚楚只吃了些青菜,在秋亭里下了那般棋,非但没有疲惫,反而精神渐佳,却开始觉得有些饥饿,于是她点了点头。

歧山老道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颗青梨,用棉布道士袖用力擦了擦,然后递到张楚楚面前,慈爱说道:“先吃个梨,填填肚子。”

张楚楚接过青梨,低头吃着,发现这梨很甜,里面的汁水很多,最奇怪的口感很怪,竟有入口即化的感觉,不由愣了愣。

她抬起头来,把剩下的半个梨递到秦杰面前,说道:“你吃吃,很甜。”

从小到大,他们两个人习惯了有什么好吃的的食物,都会分着吃,秦杰也不在乎什么分梨的说法,接过半个青梨囫囵几口便吞了下去。

歧山老道似乎没有想到,连一颗普通的青梨,他们两个人也要分着吃,不由怔了怔,然后摇头说道:“开始吧。”

张楚楚还是选了黑棋。

庐前藤廊下,那方棋枰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成了,看着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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