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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夜色深处来-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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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常常看着叶寻发呆; 回神之后又是满脸的阴嚣杀气。
  叶寻十五岁的时候,才惊觉自己的身上有妖力开始觉醒。他惶惶不安的去找神官; 神官却似乎早有所料。
  他带着叶寻去了雪衣森林。
  叶柠一直都默默听着; 直到感觉手中的字画慢慢变湿,他说:“我好像被埋起来了; 我也不知道我死了没有; 醒来之后我就在这里了。”
  “他后来常常对着我说话,说这样我们才能永远在一起,别人永远也妨碍不了了我们团聚了……”
  叶柠气的不轻; “他哪里是让你们团聚; 他分明是怕别人揭穿他这个大神官还有一个私生子,所以才把你封在画里。”她捏着手里的字画,“若他真的愿意抛下他大神官的身份,他早就和母亲远走高飞了,哪里还会在这里后悔?”
  苏幕当日在帝陵下说的果然不错,一群伪君子而已。
  叶柠将卷轴卷起来抱在怀里; 摸索着墙壁往外走,怀里的声音在断断续续的劝慰她:“姐姐; 你不要再和那个魔灵纠缠了。”
  话锋转的太快,叶柠的脚步微顿。
  “你不怕他吗?”那个声音犹自嘟囔着,“你一定没有亲眼见过他杀人的样子。”
  叶柠的脸色苍白起来。
  “大神官确实很该死。”叶寻的声音听起来很愤怒,“我永远不会承认他是我父亲; 他竟然想对你做那样的事情,他该死!”他的声音里夹带了哭音,“可这里有那么多人都是无辜的,他们没有人该死。你刚刚脚下踩的那个人在你刚被抱回来不停咳血时还救了你……”
  “别说了……”
  “他曾经也救过我。”那幅卷轴再次湿了一片,“他是北冥最好的医官,救了那么多性命,如今却死得这样凄惨。”
  卷轴上传来吧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滴在了上面。
  叶寻终于安静下来,不再说话了。
  然而吧嗒的声音却没有停止,一滴滴像珍珠一样敲打在了卷轴的纸面上。
  “姐姐,对不起,你别哭了。”叶寻的声音细细小小的,显然听出了姐姐的挣扎痛苦,“我只是想劝你不要离他太近了,戾气那样重的一个人,早晚会伤到你的。”
  叶柠没有说话,目光一片空茫,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寻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只得乖乖保持沉默。
  忽然整个地下宫摇了一下,又是地动山摇的一声巨响。
  叶寻惊道:“快出去吧,姐姐,我知道这地下宫有条暗道是通往招摇山下的,现在神庙外有很多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很多人?”叶柠不自觉回头,虽然什么都无法看见,“都有谁过来了?你既然看得到外面,能不能帮我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他们有没有打起来?”
  叶寻在画里叹了口气,逐渐扩散神识,感知神庙外的一切。
  “招摇山离邺池这样近,待在皇城里的元老阁诸位当然都过来了,而且青丘和寒荒的两位少君也被引来了。”叶寻的语气很慢,似乎观察的很吃力,“那个魔灵用符咒划界锁了整个招摇山,他们合力击破了结界,不过倒没有动手,好像在说些什么。”
  叶柠松了口气。
  叶寻将神识拉近,仔细听着,良久,微微吸气——那个魔灵竟然能说出那么狂妄的话。
  本应是天光透亮的时辰如今被夜色笼罩,招摇山外的夜空下却站着十数个穿着月白色衣袍的元老阁高手,还有那个披着白色狐裘的青丘封王和一身青衫的寒荒少君。
  元老阁的大长老显然早已探知到了神庙内的惨状,一双乌黑阴沉的眼睛看着离宫之上,目光所及之处,一个身披素淡薄衣,手执扇子的年轻男子从台阶上缓缓走了下来。
  他的表情淡的几乎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刚刚大开杀戒的人不是他。
  “苏皇阁下为什么来此开杀戒?可是九灵神庙有何处开罪了无回城吗?”
  苏幕听着这句话,觉得有些耳熟,想了半天才记起慕容家主似乎对他说过同样的话,不免弯起唇角,“你问我为什么?”
  眼底却分明什么笑意也没有,“因为你们这座所谓最神圣的九灵神庙,弄脏了别人最喜欢的东西。”他低垂着眼帘看着满地刺目的腥红,轻描淡写道,“这种肮脏的地方,当然只有血才洗的干净。”
  元老阁众人一头雾水。
  宫上月却是读心高手,当下脸色微变——受群妖尊敬的九灵神庙大神官居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吗?
  “那你杀他一人便是,何必要洗整座庙?”
  “洗座庙算什么。”苏幕的语气毫无波澜,但唇角若有似无的那一点笑意正慢慢敛尽,眼神已经冷下来,地狱一般不见一丝光亮,“如果他真的做到那一步,我会让这里的血染遍整个北冥的疆土。”
  话音沉静阴郁,全然没有在开玩笑。
  叶寻神识微微颤抖了一下,这等亡国言论终于逼得他没有再看下去,然而神识扫向山下的时候,却猛地看到一个人。
  白衣加身,却佝偻着身躯,看起来好像很痛苦的样子——他身上有十二神启的气息。
  “姐姐,山下有个人,你也许认识他。”
  叶柠脸色微变,“什么人?”
  “穿着白衣,和你有着相同的灵力波动,不过他看起来像是中了什么术,浑身弥漫着黑气,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叶柠瞬间便猜到是谁,“你说他中了术?”
  “对啊,看起来像是某种诅咒。”
  叶柠脸上漫出着急的神色,“是白大哥,他定是来找我的,你能带我过去吗阿寻?”
  字音刚落,手中的字画便漂浮而起,叶寻顺着模糊的记忆找到了那条通往山下的密道,那条密道很窄,石阶盘旋着向下,似乎要通往地底深处。
  叶柠根据他的指引一路走得磕磕绊绊,膝盖都磕青了,往下走了大半天才出了密道,山路还没走两步,便听见一个极微弱的声音。
  “阿柠。”
  果然是白慕楚。
  “白大哥,你怎么了?”叶柠听见他声音不对,着急之下踩到了山路边的圆石,跌了一下,白慕楚接住了她。
  距离陡然拉近,虽然夜色浓黑,但白慕楚还是清晰的看到了她脖子上那些青紫的痕迹还有微微红肿的唇,他似乎一下子没有站稳,半跪着倒下去,语气轻颤的问她,“阿柠……他轻薄你了是吗?”
  叶柠脸颊一红,一下子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不自然的解释,“不……是我主动的。”
  这便是变相的承认了。
  白慕楚只觉得一口血哽在喉咙里,“阿柠啊阿柠,你可知道他根本就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他摇摇欲坠几欲倒地,“若是苏念倒也罢了,你可知苏念早已死了,你现在看到的根本就是另一个人!”
  叶柠只觉得耳边轰然作响,不敢相信的回头,目光空洞的看着他的方向。
  “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马甲脱掉脱掉。。。

  ☆、我不是他

  白慕楚拉过她的手腕; “阿柠; 你信我一次; 跟着我离开这里,逃开他!我会向你证明我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叶柠摇着头; 抽出她的手; “不可能,我不可能认错人……他若不是苏念; 那他是谁?”
  白慕楚仰天大笑; 清冷的眉眼第一次有了悲愤的怒意,“你没有认错,那确实是苏念的皮囊; 不过内里的芯子早已不是他。阿柠; 你被利用了!他如今不过是个披着苏念皮子的魔鬼!想借用你的力量拿到天启录而已!”
  “不……苏念死了?他怎么会死!”叶柠心神大乱,摇头往回走,“我要去找他问清楚。”
  白慕楚看了一眼神庙的位置,那里似乎已经打起来了,他动作艰难的拉住了叶柠,几乎要被拽倒; “不阿柠,你不能再找他了; 你已经是她的猎物了。”他扯了扯她的袖子,“难道你还期待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物会像苏念一样怜惜你吗?跟我走吧,我带你出去!”
  男人的直觉很准,他知道苏幕已经不会再放过她了。
  爱也好; 恨也好,把她当作玩物也好,苏幕都不会放过她了,他无论如何不能再让叶柠去找他。
  他是魔鬼,注定要下地狱的。
  白慕楚跪了下来,他身上的黑气弥漫的愈加严重,声音也更微弱了,“阿柠,我求你,跟我出去吧,现在和我出去吧。”
  叶柠愣住了,似乎没想到白慕楚会这样下跪求她,一时间竟忘记要把他扶起来。
  但她沉默了,不是因为她不信白慕楚,只是因为她太信苏幕了。
  远方的九灵神庙传来灵力的交织碰撞。
  她扶起白慕楚,良久,说了一句,“你可以带我去一个地方吗?”
  不管怎么样,她要自己求证。
  “你想去哪里?”
  “我那年失踪被寻回时,枫溪郡那片荒野的梨树下。”
  那里埋着她曾送给他,也曾被他烙印认主的东西。
  虽然被他捏碎了。
  ……
  苏幕眼线众多,白慕楚不得已用隐身术带着她一路去了邺池。
  虽然看不见,但叶柠能感觉到他每走一步脚步都会变得更加沉重,她皱着眉伸手摸过去,“白大哥,你怎么会中诅咒?是谁伤了你?”她想去扶他,显然没想到他的状况这么糟糕,“你给我指路,我御风带你,我们先去星水云庭找世伯救你。”
  “这是无回城的诅咒,没人救得了我。”白慕楚呼吸很沉,似乎在强忍,“我先带你去枫溪郡。”
  “无回城?”叶柠变了脸色,“是他给你下的诅咒?”
  “我说过他是魔鬼,不逃开他只会毁了你自己,阿柠。”
  ……
  远离招摇山的邺池上空此刻晴空一片,晨光灿烂,皇都的妖肆楼阁高高耸立在日光下。
  忽然招摇山上空的那片夜色朝着邺池的方向笼罩了过来。
  邺池之上顷刻间便黑天了。
  白慕楚语气一沉,“他追来了。”
  叶柠的脚步停了一下,然而也只是微微驻足而已,很快便被白慕楚生拉着往邺池更深处疾步走去。
  街上不出意外的再次出现了骚乱。
  “天哪,这两天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
  “不会又出什么命案吧?”
  幸而因为黑天的缘故,通往子时街的入口提前打开了。叶柠看不见,被白慕楚一路牵着进了子时街。
  此刻子时街所有铺子的灯都诡异的亮了起来,招牌前的红灯笼一个接一个延伸到看不见的远处,因为还不到开市的时辰,街上一个人也没有。
  忽然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们一起进来了,街面两边的灯如同烛火迎风一般由远及近渐次熄灭,黑不见光的路面上,有个人慢慢朝这边走了过来。
  因为隐身术的原因,叶柠和白慕楚都没有动——只要不发出声音,就不会被找到。
  身后的夜色深处传来几声乌唤鸟的低鸣,片刻,一道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传了过来,淡淡的,“白慕楚。”
  叶柠心头一跳,果然是他追来了。
  “看来我下手还是太轻了啊。”他的声音渐渐逼近,好似透着笑意,“你居然还有力气带走叶柠。”
  也许是因为夜色太凉,明明是很轻很淡的声音,却让人听得心底发寒,叶柠不自觉双手轻颤,怀中的画轴一下子掉到地上。
  几乎是摔落在地的那一瞬间,叶柠便感觉面上一冷,有风被迎面而来的人影带过来了,她能感觉到有人在那一刻从远处逼近来到她的身边。
  然后她的手被人攥住。
  冷冰冰的,一丝温度都没有,似乎整个身体都被冻住,叶柠完全想不起挣扎。
  白慕楚几乎是在同时拔剑出鞘,但显然他太过虚弱了,苏幕拉过叶柠的同时便扇子轻抬震落了他的佩剑,然后一脚狠狠的踩在他的膝盖上,白慕楚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不要——”叶柠扯住他的胳膊,想拉住他。
  “松手。”苏幕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余怒未消,飞起一脚踹上白慕楚的心口,冷笑,“我今天要让他爬不起来为止。”
  他的力道够狠,白慕楚一下子被踹飞到街边的灯柱上,撞断了灯柱不说,上面挂的灯笼也晃晃悠悠的倒了下来,慢悠悠自燃了。
  白慕楚按着胸口一口血喷了出来。
  “白大哥!”叶柠猛地挣开他的手,一脚迈过去。
  “你敢过去扶他,我现在就让他死。”
  他的声音轻描淡写的在她身后响起,仿佛夜里的雾气,带着黑暗独有的阴冷质地漫了过来。
  她知道他没有在开玩笑。
  叶柠的脚步僵住了,有些不敢相信似的回头。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以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以前?”苏幕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神很危险,仿佛她只要说错一个字,他立刻便会让她后悔,“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不,我不该问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叶柠睁着一双空茫的眼,表情忽然紧绷起来,“我应该问你是谁。”
  既然已经正面对上了,不妨就直接问出来。
  苏幕静静看着她,目光深不见底,良久,“你昨晚喊了那么多次我的名字,现在问我是谁?”
  他笑了,声音很轻,唇边的弧度忽然温柔的可怕,“你一直把我当成他是么?我告诉过你了,我在星水云庭的时候就告诉过你我不是他。苏念早就死了,你十二岁那年他就已经死了。”
  “这不可能。”叶柠摇头,她看不见他脸上此刻是怎样的表情,终究不愿意相信,“你不想认我而已,你我如今立场不同,你若不想认我直说便是,我一定当做从没认识过你。你何苦这样骗我?”
  “你不信?”苏幕轻轻击掌,召来忘川,眼也不抬的说了一句,“把他拖出去。”
  忘川看了一眼躺在不远处奄奄一息的白慕楚,低头领命。
  却见苏幕低垂眼帘,又说了一句,“别让人靠近这里。”
  忘川点点头拎着白慕楚退下了。
  空荡荡的子时街顿时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你想怎么样?”叶柠想不出他到底要干什么。
  却能听见他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来。
  知道他很有可能是另一个陌生人的时候,她对他是恐惧的。
  叶柠不自觉后退,感觉后背挨在了一面墙壁上。已经退无可退了,苏幕还在不断逼近,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叶柠甚至可以清晰的嗅到他身上寐海浮沉香的味道。
  一只手忽然伸过来将她握住,依旧是冷冰冰的温度,不过魔灵的身体都是冷的,这不能说明什么。
  但他拉着她一只手却慢慢抵向他心口的位置,良久,俯身在她耳边略带自嘲的轻声低语,“知道为什么在桑阳城的时候你摸不到我的脉搏吗?”他微笑,“那时候,我连心跳都没有。”
  叶柠的五指微颤,指尖下的身躯里传来轻微的,不同于常人的微弱搏动,她想起了桑阳城里发生的事情,终于恍然大悟他的身体为什么会流失元灵那么厉害。
  排除元灵被他人吸取,只剩下一个可能,那是亡者的身躯。
  “可以让我去一趟枫溪郡吗?”她脸色苍白,眼圈已经泛红了,仍旧在垂死挣扎。
  “当然,我要看着你死心。”
  ……
  他们在夜色快要降临的时候出了子时街,枫溪郡的荒野附近便有一个通往子时街的入口,他们就近出来之后一下子便能找到当年的那株梨树。
  叶柠在那棵树下摸索了许久,确认了位置之后便徒手挖了起来,她思绪紊乱,心急如焚,挖了不过片刻的功夫指尖便摸到一个小铁盒子。
  她的心揪成一团,前所未有的恐慌,攥着它半天,也没敢打开它。
  苏幕就站在一旁看着,月光将他的身形拉出一条长长的黑影投到地上,莫名晦暗。
  气氛一时间极其森冷而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叶柠终于将它打开,她伸手有些哆嗦的摸着,那些曾被苏念捏碎的褪忆铃碎片早在多年前就被她一片片拾起,小心的封存在这个小小的已经有些生锈的铁盒当中。
  叶柠知道,一旦被主人认主的灵器,就算是被毁,器身上也依然会留有主人的烙印,只有主人已死,那些烙印才会自动消去。
  也许所有人都会对她说谎,唯独这串已经破碎的褪忆铃不能,它是这段岁月中最诚实的记忆保留者。
  一片一片摸过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叶柠的心一点一点冷下去,如同坠入到最深的极冰深渊。
  没有,什么都没有,烙印消失了。
  那个曾经被苏念用尽全力试图抹除都除不掉的烙印就这么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月底最后一天啦,作者君作为一个财务狗又要加班到深夜了。。。明天还要发绩效,估计没时间码字啦,请假一天~感情戏我真的卡成狗。。。以时速200字的速度在龟速前行中。。。。

  ☆、深渊囚徒

  叶柠站了起来; 摇摇欲坠; “这不是真的; 你的催眠术骗过我太多次了……你说你不是他,那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和他以前的事情?”
  苏幕的脸因为背对月光而隐在黑暗里; 表情模糊看不真切; “从我开始用这具肉身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他所有的记忆; 但我不会成为他; 叶柠——他有恻隐之心,我没有。”他单手扶了她一下,觉得有些可笑; “你还是不信?”
  叶柠终于信了; 整个人有点失魂落魄的挣开他的手,摇晃了一下,慢慢坐在了地上,空茫的眼睛看着夜色中不知名的方向,神情呆滞,似乎一下子没有了丝毫生气。
  他以为她会哭会闹; 却没想到她只是这样在地上坐着,什么话都没有。
  看上去很空; 沉寂,压抑。
  苏幕俯下身去,指腹擦过她的眼角,有些湿; 他笑了,“我真羡慕他。”
  他可以选择怎么死,他没得选。
  思绪在扩散,很多事情忽然在脑海中开始摊开,重叠,又分裂。
  他想起苏念死的时候,那个少年拖着一身血迹撑着一口气来冰封池找他,他拍打着冰面对他说,“哥,帮帮我。”
  他在冰下睁眼,手脚上缠满了符文和咒伽。
  若问他的符术天分为何如此之高,大概是因为被困在冰下这么多年里,他日夜不息的与手脚上那些束缚着他的符文抵抗吧,他恨透了它们,就算研究的再彻底也拿它们毫无办法。
  少年身上的血滴滴答答滴落在冰面上,他看不清少年的脸。
  “你用了轮转之术。”他在冰下合上眼,“我也救不了你。”
  “我知道,我来找你帮忙不是求你救我。”听到脑海中传来冰下之人的声音,苏念半跪下来,声音果断又凄凉,“母亲没能救你出来,我可以。”
  “救我出去的代价很大。”他弯起唇角,若有所思的淡淡问他,“为什么?”
  “有个女孩子被我埋在了沐守郡的一片荒郊里,我死了之后她就会醒,可我杀不了那些要伤害她的人,我知道你可以,你帮我救救她,求求你了,救救她。”他的手拍着冰面,上面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血手印,“我们是孪生,你可以附在我的身体上逃出来。”
  他知道只有这一个办法,因为他实在找不出第二个人帮他了。
  这世间能容纳苏幕元神的肉身不多,只有作为孪生的躯体才能接纳那样强大的元神。
  少年的决心令他惊讶,他敛起笑容,“你只有这一个遗愿?”
  “不。”他的声音渐渐衰弱,“我已经对着黑暗之神羌无立下誓言,如今言灵咒加身,你要立下同样的誓言。这是很公平的交易,用我的身体,总要遵守一些东西,你说对吗哥哥。”
  他在冰下不以为然,“什么誓言?”
  “以羌无之名,立誓不用这具身体伤害她,不对她见死不救。找到她,庇护她一生。”他倒在了冰上,喃喃,“……她的名字叫叶柠,你记住了吗?你要记住她。”
  原来还是为了女人。
  并没什么难度,他轻轻闭眼,微笑,“那我就以羌无之名立誓,既占用了你的肉身,便绝不伤害你爱之人,她若有难我便救她于水火,若能寻获便护她一生。”
  少年笑了,用手中的血在冰上绘了符阵。
  在他死去的那一刻,他们终于交换了肉身。
  当苏幕的元神从冰下挣脱而出附上少年的身时,他看见这片天地一下子变得漆黑,如同被夜色笼罩。
  糟糕的是这具身体已经断气了,他感觉胸腔里的心跳停了,血液不再流动,身体正渐渐变冷,但少年的记忆却清晰的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那一瞬间,仿佛时光从他灵魂深处倒流而过,他在那一瞬息的时间里领略了苏念短暂的一生。
  明明只是一个被困在黑暗中无法翻身等待腐烂的人,如今却像是经历了另一场人生。
  那是他第一次在少年的记忆里看到他说的那个女孩子。
  小小的,眉眼看起来有些愁郁,脸上是明显与年龄不符的呆板表情,一言一行都小心翼翼,让人不自觉怜惜。
  她又很热忱,虽然不自量力。
  他感知到了苏念见她时的种种情绪——挣扎,犹豫,隐忍,痛苦,自卑……还有深入刻骨的憧憬与渴盼。
  女孩每次因为他的冷淡陷入失落和患得患失的深渊时,他的痛苦和挣扎便更深一分。
  日积月累,深入血肉。
  心脏的位置隐隐作痛,对她的某些感觉变得微妙起来,似乎此时此刻,苏念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有人说,当一个人完整的拥有另一个的记忆时,就会彻底成为那个人的延续,但苏幕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变成苏念。
  他们一个是光,一个是夜。
  苏念因奉献而死,他却为掠夺而生——他们注定是两个极端。
  那个少年不够果断,不够勇敢,也不够狠,不够强——所以有了这样的下场。
  但他不会,而且他也不会像他一样,栽在一个女人的身上。
  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不一样的。
  他踏出冰封池,顺着少年的记忆找到了那个埋了她的地方,夜色一路跟着他。
  尽管走的很快,但仍旧晚了一步,有人带走了她。
  少年记忆中遗留的光亮开始熄灭,不知是因为曾经立下的誓言,还是那段不属于他的温暖记忆太打动人,他开始寻找,最终却一无所获。
  凡世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她的踪迹,仿佛她就这样从人间蒸发了。
  直到那个下着瓢泼大雨的夜晚,她拦住了他的云轿。
  从没人敢不知死活的拦无回城的轿撵。
  他透过珠帘低垂着眼看向外面时,看到了少女额上的符印——她回来了,而且长大了。
  眉眼之间已经没有了幼时的压抑和愁郁,大概是因为她忘记了过去的原因吧?雨淋湿了她的衣裳和头发,她很狼狈,裙上沾满泥泞,但浑身的气息却清冽的如同深山中的幽兰,素净,清幽,还有莫名的平和。
  抬头,容貌出挑。
  他神色淡漠,沉寂几秒钟之后,唇角不自觉弯起,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流露出一个猎人窥见猎物的温柔微笑。
  “上来吧。”他对她说。
  他知道他想得到她,就像黑暗中的隐者窥见了光。
  她戒备心重,伏在案几上沉沉睡去时,依旧紧锁着眉。他撩起了轿中的珠帘,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桌面,静静观察她,不动声色。
  她浑身湿透,隔着一层衣料,能隐约看到她内里的轮廓和肤色。因为歪着头,她湿湿的长发垂落到一旁,露出了白净无暇的侧颈,羊脂玉一般。
  勾人欲…望,诱使罪恶。
  他放下珠帘,眼睑微落。然后召来地火烘干了她的衣裳。
  送她回到住处,她千恩万谢,他不自觉沉默。
  她好像根本不了解凡世的种种规则,不然她不会不知道任何一个男人若是肯主动搭救一个妙龄少女,绝不会只是单纯的处于好意。
  莫名的有种可怕的欲念,想将她压在身下教会她世间险恶。
  掌心开始发疼——罪恶的念头令言灵咒轻微的发作。
  他皱眉,厌恶这种身心都不得自由的状态。
  这大概就是他和苏念最大的不同。对苏念来说,她美好不可侵犯,哪怕只是肖想也觉得是对她的亵渎。
  但他不一样。
  对他来说,她是他的欲…望。
  他不会像那个少年一样诸多顾虑,小心翼翼。
  占有,掠夺,将她绑在羽翼之下才是他的惯用风格。
  但他向来是个优雅的猎手,从不缺耐心,他愿意一直忍,慢慢的等。
  ……
  她喜欢招惹麻烦,他后来封去了天赋化作凡人的模样救她的时候,出于私心,让她看到了他的真实容貌。
  欲念和阴暗的那面被藏起,面对她的时候,他不露声色,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无欲无求,一派斯文的君子模样。
  他的体内藏着魔族的至高宝物圣元珠——可以让已经死去的肉身像活人一样生长,衰老,并保持鲜活。唯一不好的,是每月都需要吸取外界的至纯灵气来保养。
  这双手因此染上无数修道女子的血。
  他去取灵的时候,她闯了五月坊,自以为是的救他——贯彻了她以往不自量力的风格。
  却让他对她的感官发生了一些变化。
  她柔弱怯懦?
  谁说的。
  从桑阳城到沐守郡的无人客栈,他能感觉到她和他一路相处时的小心翼翼和紧张。她常常不知所措的盯着他看,偏偏那样的目光太干净,丝毫不带任何杂念和渴望。
  他很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她的感情很明确的写在脸上,他猜都不用猜。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想起那个少年。
  他明明已经死了,是他一直在保护她。
  她能从那些人手中夺走最致命的毒…药喝下去,也能不要命的从帝陵深渊上往下跳,她什么都敢,可惜她做那些却不是为了他。
  不是为了他。
  她三番五次轻贱自己的性命,甚至于床笫之间喊的都是他的名字,他嫉妒,愤怒,终于耐心用尽。
  讽刺的却是他依旧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他要慢慢的忍——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他想到了天启录上预言的内容,是的,那样的结果根本改变不了,重来一次,他还是一样的选择。
  自由和她曾是他的欲念,现在是他坠入无尽深渊的开始。
  飘远的思绪渐渐回笼,他的视线淡淡回落到地上的人身上——他生来就是为了掠夺,没有理由不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  该让你们了解一下幕哥的内心世界了,外面冷淡禁欲贵公子,内心#&%¥#*。。。。

  ☆、入无回城

  夜色渐深; 冬月的时节; 风里带着森寒的雾气。
  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叶柠坐了很久; 半天才站起来,还没开口眼圈已经泛红; “能不能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
  苏幕垂眸看着她; 沉默一瞬之后,淡淡说了两个字; “自杀。”
  叶柠一步后退; 睁大眼睛,虽然她什么也看不见,但她宁愿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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