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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两步三步-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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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海棠花绚烂夺目,突然没了感觉,只觉得只有让我这么一直看着,我才能有几分安心,不至于真的把这儿的种种都当做梦幻一场。
魏康似乎全然没有同我相似的感受,招呼我往里边走,背影隐没在花间。
这儿的确该叫“雾锁天宫”,海棠如烟,把这儿衬得好似天宫,天宫这种地方,凡人到了,想来只能是患得患失,久留于此,反倒有心,不如家中那一亩三分地。
只是……都到了人园子跟前,再出去,只怕不大好……
再望向阿邙,我本以为他早已跟着魏康去了,不想他却还站在这儿,见我看他,微微地勾了勾唇角,抓住我的手。
我一僵,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可一瞧见他——阿邙,浑身便如同没了骨头一般,提不起半点反抗的意志。
以及,这么真切地触摸着他的手,感受着他的温度,似乎连周围浓雾般的海棠花也真实不少,不算是叫人有如同置身云雾间的感觉。
我二人跟上前边魏康,一直往园子中心走。周围的海棠花时疏时密,不论从哪个方向瞧过去,都是一副别致且与其他截然不同的画卷,丝毫不显单调,想必当初修建这园子时,是花了不少功夫的。
估摸着到了园子正中,是一方水潭,潭水清澈,与一溪流相连,溪水潺潺,水中窜着几尾游鱼。临水一个亭子,亭中坐了个人。
魏康原本还是副笑吟吟的模样,一抬头,正好与那人目光对上,脸色一僵,随机又极快地调整回来,仍是副笑脸,不过笑意已有了几分变化,至少我是不能从里面窥得几分真心的。
亭中那人一身玄袍,即便没有正襟危坐于龙座之上,底下亦无百官朝拜,一举一动仍是威风凛然,天生的九五至尊,就是往那儿一站,不怒不笑,就叫人甘于匍匐于他脚下。
那人也瞧着魏康,把眉毛慢慢地稍稍一挑,威风中也有几分不甘沉寂的侠气,似乎少年时同样曾仗剑江湖。
——好一个奇人。
魏康依旧一脸假笑,假得就是个痴子都看得出来他心中没有丝毫笑意,朝那人深深一拜。
无须他多说,我也知道这人是谁了。
当今圣上,古扬。
说起来,我也算是一国君上,见了他也断断没有我要拜他的道理,我便理所应当地站在原地,阿邙更没什么反应。
古扬先朝魏康抬一抬手,然后好像才看见我同阿邙一般,冲我二人一颔首,也没计较什么。
听魏康说,他同古扬也是有段“过去”,具体的他不多说,但听他语气也听得出当时是有多深刻,如今这二人,倒……真如同普通君臣一般,甚至还要更疏离几分。
这也难怪,当初的古扬是古将军,现在的古扬是万岁爷,谁有那个胆量敢说他能同那个至高之人比肩?
即便是魏康也不行,既然他选择了追随古扬而非让古扬追随,那么他便是一辈子的臣下,一辈子仰望着那个“君上”。
也难怪他二人一个个都那么副理所应当的模样,都到了这一步,还指望能翻起什么波浪?
不过倒有一点叫人好奇,魏康再位高权重也只是个将军,他一个将军何德何能能叫一国之君跑到他家后院里还一点儿风声不露?再怎么也该是他这个做将军的进宫吧。
我在这儿研究着他二人的表情,只怕还没到我想的那一步,情丝千缕,一时半会儿,恐怕还不到能一刀两断的时候。
一个威严,一个顺从,若抛开这君臣身份,也算得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三十三)
【贰】
仿佛又是曾经。
魏府老爷大去不久,便有一群亲戚对着这一大块肥肉虎视眈眈。一个方弱冠的少年,哪里懂得什么治国持家之道?
似乎,当时愿意,也可能这么坚定地站在魏康身后的,只有他。
果真是“扬”,他当初便是一身几乎就要飞扬到天上的傲气与自信,往那儿一站,道,“你若真能挑大梁,本将便看着。你若能挺过去,你就是本将一生知己。”
可笑挑大梁同做知己有甚么关系?他不过是缺了一个有同样气魄可以与他同在山巅,俯瞰人世风景之人。
少年眯着眼,不多言语,视线尖且利地刺穿了偌大的魏府,仿佛将这儿的前世今生都看了个遍,从花柳繁华直到荒冢寥寥。
许久,少年勾唇,一笑,缓缓摊开了手掌,似乎不止是一个魏府,甚至是一个天下,都尽在掌握。
当年,那是两个一般强大的人,翻云覆雨,于这乱世之中,闯出一片天地,笑傲天下。
——只可惜,那个最高处的位置,永远、永远,只能一个人坐。
魏康起身,腰板挺得笔直,与古扬远远对视着,面上笑容不曾褪去,“圣上驾临,有失远迎。”
古扬理所应当地撑着头看着,带着几许看戏一般的慵懒,朝着魏康勾了勾手指,配着微扬的下巴,还有几分挑逗的味道,魏康好似完全无所觉一般,一步一步走进了亭子里。
在古扬对面坐下了。
古扬笑,“你我之间,何须多礼?”
“礼不可废。”魏康淡然。
古扬不置可否地扬着眉,起身。他要比魏康高出一些,皱着眉,端详了一会儿,似乎对魏康的姿态有些不满,捏着魏康下巴,猛地朝上一抬。
魏康表情没有一丝裂痕,云淡风轻的模样。
古扬另一手抚上魏康面颊,指尖略向上轻轻点着魏康眼角,又一点点地滑下,玩弄着魏康耳垂,将那小小软软的一片捏得粉红,再向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搓着他的头发。
他将脸挨了过去,鼻息就喷在魏康脸上,将他的眼睫拂得不停地颤动。古扬的唇几乎就要贴到他额头上。
魏康不曾有半分挣扎,好像他才是那个局外人,冷眼旁观。
古扬最终还是没有真的吻上他,后退半步,道,“其实……你可以稍稍不听话一些。”
魏康笑着,“君为臣纲。”
古扬听这话,也笑。他却笑得阴沉,连带着将一身玄色衣袍的沉凝都彻彻底底地压了出来,他的眼睛底下是没有笑意的。
他抓住魏康的肩膀,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往自己这儿一拽,将魏康按在自己怀里。
魏康明显地一僵,总算是有了点儿反应。古扬像是给家养的猫顺毛似的一下一下地摸他的后背,带着的微笑终于是有了几分真心,更多的却是得意,像是同一个人打了个赌,屡屡倒贴之后,终于叫那人赔了个精光。
那样的表情……
魏康慢慢地放松了下来,驯服地贴着古扬,眯着眼睛,倒像极了享受阳光的小猫。
却又不像,至少猫恼了会逃跑,会挠人,而他不会,他就是这么顺从地站在这儿,好似从来不懂得什么叫做“反抗”。
古扬伏在魏康耳边,道,“我以为你会将我推开。”
魏康歪了歪头,“您是君上。”
一句话,好似把老大的锤子,将古扬周围好不容易荡漾起来的些许暖意一股脑砸得粉碎。
“你可知道为何我从不在你面前称‘朕’?”古扬仿佛是不甘心似的,又问。抓住魏康的手又紧了紧,几乎就要这样嵌入魏康身体里。
“自然是君上不喜欢。”魏康答得又快又顺。
“那我为何不喜欢?”古扬穷追到底,“我好不容易,才打来的江山……”
魏康不答。
“其实你都知道,”古扬叹口气,声音愈发低沉,“我、从、不、希望你将我当做君、上。”
他换作双手搂着魏康,上上下下地勾勒着魏康身体的轮廓。其实魏康很瘦,却不是那种瘦弱,给人感觉,明明不过是细细的腰,窄窄的肩,却能将一片天都扛起来,轻轻松松地。
古扬仿佛还有什么别的要说的,刚刚开口,却发现说什么都是徒劳,只有将眼前人拥得更紧,剩下的,就是千言万语,也不过和在一声浅浅的叹息中。
魏康任由古扬抱着,也不回抱,就这么道,“可是您一直都是君上。”
他没有刻意强调,只不过是在陈述这一个事实,即便是轻描淡写的,也有打碎假相的力量。
“那我便要你不是我的臣子……”古扬愣了好一会儿,笑得灿烂,“入我后宫,如何?”
似乎只不过是开着玩笑,却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的认真,很有耐性地等待着魏康的答复。
魏康被这话给一惊,松弛下来时,道,“恕臣下做不了弄臣。”
就在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感觉,阿邙握我的手握得紧了几分。
我回头,朝他一笑,问,“怎么?”
他眯着眼,瞧着那两个相拥的,“都是被打败了的人。”
(三十四)
【叁】
我没注意那两个家伙拥抱了多久,也许有很久,终于,当他们松开彼此的时候,我瞧着魏康,竟从他向来平静无波的眸子中瞧出了那么一点点的失落与留恋。
刚刚斩钉截铁地说“不做弄臣”的家伙是谁呢,若真只是君上臣下,哪里能有这么亲密?我看他们这股子甜蜜劲儿都快赶上刚刚过完洞房花烛夜的小夫妻了。
这俩人一坐下来又比谁都严肃,仿佛刚刚在那儿谈情说爱的人不是他们似的。
古扬道,“有线索了。”
魏康挑挑眉,他挑眉的模样倒同古扬有几分相似,不过要比古扬更为柔和一些,“什么线索?”
古扬一颔首,“东方,鸾瀛。”
鸾瀛……鸾瀛我也略有耳闻,鸾瀛自诩日出之地,往东度过小东海,就是鸾瀛。早些时候鸾瀛曾派使者来到中原,这些年两国也略有交集。
“所以,你打算……”魏康轻瞧着亭子的木头栏杆,有点儿心不在焉的模样。
“去鸾瀛。”古扬答得极快,抬头,看着魏康,目不转睛地。
魏康默契一笑,“还有谁?”
“带上照国‘君上’和……这位公子吧。”古扬沉思一许,方道。
魏康眼睛微微垂了垂,好半天,什么都没说。
也许没人看到他睫毛后面一闪即逝的失望。古扬要坐镇这大好江山,即便从前有过并肩作战的日子,如今也不复存在了。
鸾瀛之行绝不简单。
渡海本就艰难,波涛滚滚,老天一不开心稍稍掀起点风浪,就是灭顶之灾,先不说到了鸾瀛会发生什么被如何对待,就是茫茫小东海,要过去也绝非易事。
——更何况,只是为了一个线索?也许到了那儿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有,理智来看,完全不需要这样。
中原这片土地屡经战乱,早已不堪重负,古扬他哪里来的自信,可以下这么个大手笔,要是消息有误呢?除了这次鸾瀛,还可能有其他更多的地方,天原,高龙,更远的西域,甚至需要亲自去穆兰古国旧址探查,别说是现在久国根基未稳,就是从前照国最为繁荣之时,也经不起这样一次又一次地远行——还不一定有所收获。
古扬似乎真的只是来这儿交代这么件事儿,说完没多久便离开了,连茶都没喝两口。
我暗笑,他如今已是一国之主,这等小事那里要他亲自来这儿一趟?说白了,他是为了谁呢……
明知道君臣之间绝无可能,偏偏还是要藕断丝连,到头来谁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古扬走后,魏康盯着皇城的方向瞧了许久,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看得出他与古扬是同一类人,他们都不会为了某个人掏心掏肺,更不会为了情情爱爱不顾一切,都清醒地知道,他们要的究竟是什么。
可是,却也同样的,无法将对方彻底割舍。
也许终有一天,他们其中的某个人会放弃,从此不再有往昔朝朝暮暮,君上臣下,如此而已。
不会为了“情”一字疯狂。
“情”一字,百炼钢也成绕指柔,算得上是世上最毒的鸠酒,可就是无法倾入一些人的心。
——当那些人心中的执念要比“情”还要深的时候。放弃一件东西的理由本就很简单,不过是因为有别的什么比它更为重要。
后来我问魏康关于鸾瀛的事儿,我想这没什么可避讳的,即便我知道,凭我一己之力也实在难以做到什么。
魏康的的确确也没有太多隐瞒,只是道,“你不明白,穆兰于他是什么,这天下于他是什么,他的野心支撑他做这些,他清楚,如果这时候他不孤注一掷,那么他这辈子活着也没什么可做的了。”
“他的目标从来不是照国,如果这时候他便满足于此,那他便不是古扬。”
我看得到魏康说这话时候严重的迷恋,也看得到阿邙的沉默。我有一种奇特的感觉,仿佛他们都知道些什么,而那些又恰恰是我不知道且从不曾想过的。
只可惜我从不曾知道他们究竟在追逐什么,就像我听不懂魏康话中更深一层的意思,听不懂阿邙所谓“都是被打败的人”,很多东西也许我该知道可我都不知道,但至少至今,我乐意我不知道。
就像有关穆兰的这些,我不得已被卷入,但绝不会深入。太深的局,以我这样的人进去了,除了粉身碎骨没有别的可能。
……
数月后,启程鸾瀛。
记得最清楚的是那天的天,一望无际,蓝得透彻。偌大的穿上,魏康在舱中,我站在甲板上,阿邙陪着我。码头上是送别的人,不多,古扬巍巍然站在一群人中。
船渐行渐远,古扬的身影也逐渐变小,变淡,直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却仍然散发着灼目的光辉。有些人就是这样,叫人怎么样都无法忽视。
我突然有些理解魏康的心情了。
他与古扬之间,并非刻意牵连,只是那个人太特殊,无论怎么样都没法不看他,可一看他,千般万般的滋味都涌上心头,想忘,却忘不得。
只有这么一直牵绊着,慢慢地,那个人就成了唯一的。
我突然对阿邙道,“我们不会像他们那样吧。”
阿邙吹着海风,好像没听清楚,“嗯?”
我重复又问了一遍。
阿邙不答,沉默着将我的手握住。我靠着他……
——好似世上再没有比他更温暖之物。
阿邙是同古扬不一样的,古扬是烈日,那么他就是模模糊糊的一片月华,不知不觉地渗入心中,自此合二为一,不可离分。
除非将一颗心都撕扯得粉碎。
(三十五)
【肆】
天际飞着几只海鸟,除此之外,便是一片深蓝,别无他物。
魏康刚刚出来,吹了阵风,又回去了。海上的风带着些许咸腥味儿,却比陆上要辽阔不少。我想魏康是喜欢这样的气息的。事实上,他同古扬像极了,都是本应该掌握天下,鸟瞰江山之人。
他不适合蜷缩在古扬的羽翼之下,保护也好,限制也好,都不该。他与古扬是天生的敌人,一山不容二虎。
我也问他,“海景还不错,为何不多看一会儿?”
他似乎是料到了我会这么问,只道,“美则美矣,可天有不测风云,不长久。”
我觉得他这话别有深意,欲追问下去,他却摆摆手,摆明了任我怎么问都不会接着说了。
……
路上经历了几次风浪,都还算有惊无险地度过了。海上航行数月,习惯了抬眼便能看到的那方湛蓝的天,终于有了点不同的地方。
一个小小的黑点出现在远方,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海鸟,细看却又不像,仔细盯着瞧,似乎还在以一种几乎不可见的速度缓缓放大。
阿邙在旁边道,“那是鸾瀛了。”
魏康喝了口水,海上甘泉难得,泡茶没有那关键的一丝香氛,便索性直接喝水,“看是看得见了,离真正到还远着呢。”
不过总算有了点可以期待的。
就连船上气氛都开始有了变化,渐渐趋于紧张。
数日后,船停在了鸾瀛的码头上时,更是紧张到了极点。
连着好长一段时间都在船上摇晃着,忽然踏上了结结实实的土地上,只觉得这么久一直悬在半空中没有着落的心终于踏踏实实地放了下来,身体本身却有些不习惯了,刚下船就是一个踉跄差些摔倒。幸亏阿邙就在旁边,扶了我一把,总算是没有出丑。
魏康却稳稳地站着,那样子就是瞪大眼睛仔细瞧都瞧不出他有什么不适应的。我把身体重量担了些在阿邙身上,尽快将脑袋里残留的一片晕眩混沌驱出,刚抬头,就瞧见魏康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看得我好不尴尬。
“君上身体不大好,还请邙公子好生照料。”见我也看他,魏康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不自在,反倒不急不缓地道。
还邙公子呢……也不嫌别扭。
更可恨的是,阿邙看了他一会儿,又瞧瞧我,煞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哪里觉得我身体不好?我本就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再听他这语气,倒好像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似的……
我心头一急,甩手放开了阿邙,不防脚上还有些不稳,甩手时动作幅度大了些,头一晕,身子一斜……我下意识地抓住离我最近的东西,结果……我想,不论是从哪个方向看,都像是我扑进了阿邙怀里。
阿邙似乎有些不解我这奇怪的动作,下意识地抬起了手,却又不知该怎样,迟疑了会儿,像是在安抚宠物似的,轻轻拍着我的背。
我窘,却不知道该作什么反应,脸上一阵发烫,不肖我去想象,我也知道魏康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好吧,被人看热闹了。
呆了一会儿,我故作镇定地站定,一抬头,便瞧见魏康拼命憋着笑似的表情,也只能当做没看见。
站稳了,正打算尽快离开这个出了糗的地方,刚想迈出步子去,却一阵茫然——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好不容易从踏上了陆地,却失去了目标,不知该怎么办了。
我下意识地瞧向阿邙,阿邙却没有一点表情,远远地看着什么东西,眼睛里是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也不知他究竟在看什么。
他倒没什么,却叫我着实一阵莫名其妙。再看魏康,他也一点儿也不急,悠哉悠哉。
他们这是……另有安排?
阿邙显然是知道细节的,不知他们在多久之前就做好了打算,却没有透露哪怕是一丁点儿的风声给我,是不是只有我不知道?
虽然我自始至终没问过。
不知道心里边那种奇怪的,有点儿难受的感觉是什么,似乎掺杂着几分失落,几分无奈,更有几分说不清是惊惶还是恐惧的隐隐的情绪。
像是一种说不具体的预感。
他们就这么在码头上等着,过不多久,一骑人马踏着滚滚烟尘过来了,走进了才看清是个武士,腰间的刀随着□□马儿的奔腾一下一下地蹦着。
那人翻身下马,朝魏康行礼,嘴里一阵咕哝,是一种我听不懂的陌生语言。
魏康同他交流了会儿,那人才转过身来,看着我与阿邙,憋了半晌,才憋出一个带着浓厚口音的“请”字。
他身后是一辆正缓缓驶来的马车。
我瞧瞧这个武士,瞧瞧魏康,再瞧瞧阿邙,心里的不安愈发浓烈。如果说出发时,在海上时,哪怕是刚刚,我都没有身处异国他乡的自觉,那么这个武士,以及他所用的语言,让我真正有了这种感觉。
——这是一个我不熟悉的地方,而在这个地方,我能真正相信的只有与我同行的两个人,甚至只有阿邙一个。
我们三人,是真正漂泊在狂风暴雨中的一叶孤舟。
(三十六)
【伍】
坐上马车,我看到外边的景物在变化着,海岸越来越远了,偌大的航船早就消失在视线之中,似乎在告诉我,已经没有了退路。
说起来现在我完全不知道情况,似乎魏康或者是古扬已经安排好了之后的步骤,阿邙也参与其中,从头到尾丝毫不知情的只有我一个人。这样的感觉让我尤为不爽。
却也无可奈何就是了。
眼见着周围的房子密集了许多,来往人潮的喧嚣声拍打在马车四壁上,震得人有些头晕。
阿邙就在我身边,见我似乎有些不舒服的模样,挪了挪位子,与我靠得更近了些。
之后车停下了,在一座珠光宝气的大门前,拉开帘子一瞧,给一惊,门上居然是汉字。阿邙顺着我的目光往那边也看了看,什么也不说,直接带着我下了车。
魏康一惊在下边站着了,正与另一人不知说着什么,交谈了会儿,那人从侧门匆匆忙忙地进去了,没了动静。
不过一会儿,只听见“嘎吱”声一阵阵地响起,厚重的木门便被几个小厮合力推开。
门里急急地出来一个老人,空站在门前,眼睛瞪得溜圆,在门外我三人身上盯了半晌,神态竟有种找不到家的孩子般的无助。
魏康退了两步,慢慢地一笑,暗暗地指了指我。
那老人身子猛地一僵,而后慢慢地松弛下来,几乎是挪动着朝我这边过来了,神情依旧呆滞,好像是被雷给批了一道似的,仍然没有反映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在我身前一步站定,抬起微颤的手,似乎想要摸一摸我是不是真的,手僵在半空,踌躇了许久,仍然还是放下了。他却还如同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死死地盯住了我,好像在担心我下一秒就会被风吹走,又如同是在朝拜一般。
我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好一阵吓,仿佛也被他的认真所感染,不敢动弹,任由他这么瞧着。
直到阿邙有些不愉快道,“君上在此。”
这话如同一棒槌,将老人从半梦半醒晕晕乎乎的状态中惊醒,瞬间,那老人热泪盈眶,双腿像是再也支撑不住他身体的重量似的,一软,竟跪在我面前。
“君上,田家等您……已有千年!”竟是一句汉文。
他的声音并不洪亮,却重重地敲打在我心上,仿佛我等待这一声呼唤许久了。
如同一种归家的感觉,分外奇妙,即便我从未听说过这个“田家”为何物,为何说着与我相同的语言,却流落至异国他乡,为何说等我已有千年。
我望向阿邙,他打量着这个匍匐在地,几乎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的老人,默然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住了,我想要打破沉默,却又觉得,这个老人此刻正沉浸在他自己的情绪中,受不得打搅。
直到门里又出来了一个似乎是家仆的人,年纪也不小了,垂着头,小跑到老人身边,熟练地将老人扶起。我这才看清了老人的表情,混合了悲怆与狂喜两种情绪,变得格外奇怪。
“田家与君上分道扬镳千年之久,老爷见到君上一时无法支持,还请君上恕罪。”家仆微低着头,朝我道。
我不知该作何反应,讷讷点了点头。半晌才觉得这个家仆实在有些面熟,在脑袋里搜索半天,才想起,“田涉韩?”
田涉韩似乎早知我会有此一问,淡然颔首道,“正是老朽。”
这下轮到我被吓到了。将军府与这里远隔千里,中间还有小东海阻隔着,怎的会在这儿见着田涉韩。
他姓田,想必就是这“等我已有千年”的田家的仆人,那么他先前在将军府告知我楚留鸿将军之事,也是为了将我牵扯到这个极大的、甚至要追溯到不知多少万年的从前的局当中?
我有一种被套牢了的感觉,我本以为我已经可以轻易决定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可是,似乎我还是冥冥地被某种力量控制着,绕了个圈子,还是现在这个漩涡中。就像我先前一直要摆脱关于将军府的、关于久国的,可如今,还是同它们掺和在了一起,甚至在这种地方见着了田涉韩。
很无力。
莫不是真只能顺其自然?
我目光落在田涉韩身上,似乎这么瞧着他,就能瞧出个所以然来。
老人被田涉韩搀扶着缓缓站了起来,瞧着我,泪眼婆娑,“我田家田陆元,恭迎君上。”
这一句已不如先前那么有力,带着几分颤音,像是强撑过一□□风骤雨抽打的老树,雨停风住,才显得格外沧桑脆弱。
田陆元步履蹒跚,仍然强撑着领着我们一行人从大门进了院子。看得出田家也是大富大贵之家,虽及不上官高禄厚的魏康的将军府那么精致,却也十分大气。
我这才想起瞧瞧魏康,却看见他自始至终都格外淡然,目光落在田陆元身上,却似乎不是在看他。
——反倒像是在思念什么人,他眼睛里的脉脉情丝,连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至于对象,更无须多说。
(三十七)
【陆】
算是安顿下来了,虽然我仍然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一干家仆领了我们在内堂坐下,端上茶来。冉冉的热气模糊了我的视线,叫我有点茫然——事实上,从刚刚一直到现在,都是茫然。
魏康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来喝,似乎对眼前这状况一清二楚,我瞧向他,他冲我一笑,继续喝他的。
反倒让我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似我自始至终都是被利用的一个,只肖好好被人捏在手心里就好了,其他什么也别想知道。
茶有些凉了,田陆元这才上来,换了身庄重的衣服,眼睛里还存着来不及掩去的几分情绪。
他仍旧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坐下,默了一会儿,道,“君上此番可是要带我们回归故土?”
“哈?”我是真的听不懂他究竟在说什么。
这时候却是魏康插进来一句,“皇族血脉于自穆兰国破后便颠沛流离,四海飘落,先祖之事早已遗忘,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君上,还望田老替君上解释解释。”
田陆元愣了愣,眼中依稀可见的狂喜如同退潮的海水一般消失得无隐无踪,显得有些空洞而茫然,不一会儿便回转回来,嘴里念叨着,“自然、自然……”
我想我能够理解他的心情,本来已经绝望了的等待忽然有了希望,却在他终于抓住那一丝曙光的时候告诉他,这是假的。
对他而言是种残忍。
田陆元缓和了会儿心情,才道,“君上可知道‘穆兰古国’?”
“略知一二。”我点点头,这还是魏康告知于我的。
“穆兰古国是天地诞生之处。”田陆元说得很慢,似乎这些事儿已经尘封在他的脑海中,许久不曾翻阅,如今回忆得有些吃力,“这天下所有的人,都是从穆兰古国出来的。”
我颔首,这样无从考证的事儿,自然是怎么说都可以的。
“穆兰是当时最强大的国家,有无数的藩属,天下所有的国家都要向它俯首称臣,穆兰一度十分辉煌,子孙遍及天下,也受到人们的广泛尊敬……”
“……当时的人,几乎是将穆兰人当做神一样地看待。”
田陆元说得并不具体,但多添加几分想象,还是能在脑海中构建出这么一幅图景,森严奢华的皇宫,高傲的国人,富庶的国土,一切一切都是最好的,因为那是个从来没有对手的国家。
这也叫我更加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天灾人祸,才会叫这么个辉煌的国家湮灭成灰,到如今,连个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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