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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绝之月满南安寺[出书版]-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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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显仓促的步伐至此稍缓,而在望见小园凉亭里孤身静坐着的青年后,松了口气地扬起了半是嘲弄半是无奈的苦笑。
    娘亲的忌日方过,本还担心二弟会否因这久违的细雪而牵动愁绪,如今看来倒是他多虑了……说的也是,冽昔年学艺时可是长居于东北,雪景什么的早该习惯了,又怎会轻易地便因此而黯然神伤?
    “冽。”
    一唤脱口之时,面上苦涩已敛,取而代之的是略含责备的关切,对着那个明明置身雪中却仍一身单薄的青年,“雪都下上好一阵了,怎么还不添件衣裳?”
    说着,他脚步未停,趋前便把早先备好的披风罩到了弟弟身上:“你重伤初愈,正是需得好好调养的时候,可不能这样不当心。”
    “一时忙着便忘了……谢谢,飒哥。”
    对兄长的关怀回以一个教人为之目眩的柔和笑意,白冽予一声谢过后,将注意重新拉回了手中的书册上。
    知道弟弟是想将事情处理完再谈其它,白飒予也不多言,微微一笑后就近在旁歇坐了下,心下却已带上了几分感慨。
    为的,自然是身旁专注于公文上的二弟了。
    南安寺一战至今,也有四个多月了。总天南地北四处奔走的弟弟难得地回到山庄好好住了一阵,一方面休养身子,也比较方便处理、安排剿灭漠清阁后的一些相关事宜――诸如情报的整理,以及据点的增加等。
    当然,在外人看来,李列稳定了伤势后便匆匆离开了擎云山庄的别业,就此失了踪迹。
    李列仇家不少,此刻又身负重伤,这“行踪不明”自给人当作了理所当然。甚至有人推测:不花一年半载,这李列是绝无可能重出江湖的。
    这推测大体无误。只是白冽予既搁了“李列”身分将心思专注于冷月堂的事务上,对江湖情势的影响自比平时更来得大。
    望着身旁二弟稍显苍白的容颜,那专注依旧却比以往多了分和稳的神情让白飒予心下宽慰之余亦是几分疑惑升起。
    而在瞧见了前方石桌上给书册压着的物事时――那是个沾染了血迹的香囊,手工相当一般――心下了然。
    他不是第一次见弟弟带着这个香囊。而这香囊的来由,不必问也知道答案:即使给血污了都能让冽这样不舍的随身携带,自然是桑净亲手绣成、相赠的定情信物了。
    虽没亲眼见着二弟和桑净相处的景况,可相关的流言却也没少听过……对此,他本还心下存疑,可自从见了冽总随身携带这香囊后,这疑惑立时成了确信。
    总一派淡然的二弟居然也学会谈情说爱了,自是教做哥哥的他感慨万分。
    不晓得一旁的兄长已转了这么多心思,将手头事务告了个段落后,白冽予搁了书册,取过一旁炉上温着的酒替自己和兄长各添了杯:“飒哥。“
    “你重伤初愈,喝酒没问题么?”
    “眼下天候正寒,小酌几杯暖暖身子而已,不碍事的。”
    “不影响就好……大哥敬你一杯。”
    知道二弟素来节制,白飒予不再多劝,一个提杯示意后将酒一饮而尽。
    这酒醇而不烈,又经慢火温过,入喉便觉身子为之一暖……唇角笑意因起。
    “细雪纷飞中,你我这般,倒也别有一番乐趣呐!”
    “是啊。”
    回应的音调澹然如旧,却在忆及什么时,眸中添染上交杂。
    多少带着些掩饰意味地,容颜微侧,幽眸深凝向亭外飘散的雪花。熟悉的容颜浮现,带着的,却是别前那盈满着深深苦涩的――
    那还是他……第一次见着他露出如此神情。
    而后,就此深印上脑海,再也没能忘却。
    几个月来,他们朝夕相伴、时刻相对。他看过他许许多多的表情。可一旦思及,最先想起的,却还是别前那教人心痛的深深苦涩。
    而随着时间流逝,胸口的痛楚,越渐清晰……
    “冽?”
    见二弟对着亭外飞雪望出了神,白飒予难掩忧心地出声一唤:“怎了么?”
    “……只是想起旅途上的一些事而已,没什么。”
    淡淡一句示意兄长无须担心,白冽予收回了目光,心绪一敛、转而问:“还记得上回同你提过的事吗?”
    “你是说刘宓想退下的事?”
    “嗯。”
    “上回你说已有了合适的人选,只是仍需得测试一番……有结果了?”
    “飒哥可能知道――那是我去年‘养伤’时认识的一个名唤‘岳殊’的少年。此子资质颇佳,由刘叔亲自带他,不用五年便能出师。”
    “一切顺利就好……倒是你重伤初愈,别太累着自己了。”
    “我明白。”
    听兄长三度提及自个儿伤才刚好的事,白冽予心暖之余亦不由莞尔:“飒哥也别太勉强了。传位典礼便在半个月后,案上想必又添了不少公文吧。”
    “所以才来你这儿摸鱼啊……虽说也是时候回去了就是。”
    这才想起自己也待上好一段时间了,他苦笑着站起了身――却又在想起什么时,动作为之一顿,
    而在弟弟开口前,目光移向案上香囊:“最近常见你带着这个。是桑姑娘送你的?”
    “……嗯。怎么?”
    “有些好奇而已。你难得带上这类东西。”
    顿了顿,“我晚些会出去一趟,需要给你带什么回来吗?”
    “应酬?”
    “在城东的福缘楼。”
    “帮我带罐桂花酱好了――应该不难吧?”
    福缘楼的桂花酱名闻遐迩,却一向没单独外卖,故有此一问。
    白飒予闻言一笑。
    “都这么说了,作哥哥的又怎好让你失望?我先走了。外头天冷,早些进屋歇着吧!”
    语音初落,他已自转身,循来路离开了小园。
    耳听兄长的足音渐远,白冽予神情无改,唇间却已是一声低叹流泄。
    略一垂首,眸光深凝向案上搁着的香囊,凝向那虽早已干涸,却依旧怵目惊心的沉褐血渍……别前的一幕再次浮现;熟悉的痛楚,亦然。
    而在短暂的迟疑后,将之紧紧收握入掌。
    “煜……”
    此刻,低幽音色所构成的,是绝无可能得着响应的一唤――
    ***
    结束了烦人的应酬,白飒予回到山庄时,已是春阳西斜的向晚时分了。飘了半天的雪已停,满地的银白为暮色所染,竟添了分迥异于前的绚丽。
    带着二弟交代的桂花酱,他边欣赏着庄中景致边往其居所行去。却方近清泠居,便见着了鬼鬼祟祟缩在一旁、还不时往里头窥看的两“坨”身影。
    如此景况教瞧着的白飒予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而在略一思量后转行至二人――三弟炽予和么弟堑予身后:“你们鬼鬼祟祟的在这儿做什么?”
    “哇――呜!”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本专心“偷窥”着的白堑予吓了一跳,却方欲惊叫,便给一旁的白炽予眼捷手快地捂住了嘴。
    “小声点!你想让冽哥发现不成?”
    无法开口的白堑予忙摇了摇头,并示意兄长松手。
    两个弟弟这副模样让白飒予瞧得好气又好笑,却又不禁受他俩“鬼鬼祟祟”的气氛影响,蹲下身子低声问:“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飒哥,最新一期的‘江湖十大榜’你看过了吗?”
    代表开口的明显是主导了整个行动的白炽予。入耳的书名让白飒予先是一愣,而在瞧见三弟手中的册子时明白了过来。
    那是江湖上有名的一本闲书,每三年出一次,专门评比诸如“十大高手”、“十大美人”等排行。可靠程度虽有待商榷,却不失为茶余饭后的好谈资。
    他最近正为了继任的事忙得晕头转向,哪有余暇去看这些东西?当下眉头一皱:“自然没有。你买这种无聊书做什么?上次那本‘古墓机关辑要’不是还没看完吗?”
    “那先不管啦。你看这个。”
    “嗯?江湖十大美人榜?第一……第二……第三白冽予?”
    入眼的三字让白飒予为之愕然――这什么烂书!竟把一个大好男儿排进了十大美人榜――差点没把书摔到地上:“有没有搞错!”
    “就是说,有没有搞错啊!那个第一名的左瑾我也瞧过,比冽哥还差着呢!怎么说都是冽哥第一才――痛!”
    话未完便给兄长打了个下后脑。白炽予吃痛正想抗议,却给兄长一瞬间凶狠了几分的眼神逼住了话。
    见他“安份”些了,白飒予才又问:“然后呢?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我是来拿书给冽哥看的啊……本来是啦。”
    “什么意思?”
    “因为冽哥有点怪怪的。”
    这次回答的是一旁原本默不作声的白堑予,他边说着边指了指先前“偷窥”的方向:“我和炽哥本来想进去的,可冽哥那个样子……”
    “嗯?”
    对象是自来乖巧的么弟,白飒予自是没什么怀疑便依言望入窗中。
    而入眼的,赫然是二度孤坐房内,对着个香囊发怔的情景。
    他不是没看过二弟出神,却从没见过他出神出得这样彻底――不说别的:若在平时,自己陪着两个幼弟这样闹,里头的二弟早该察觉了才是,又怎会仍痴痴地对着香囊发呆?
    回想起先前询问香囊之事时,弟弟应答前短暂的迟疑与神情间隐露的苦涩,某个念头已然成形――
    “飒哥,冽哥到底怎么了?是遇上什么难处,还是身子不舒服呢?”
    见兄长也看得呆了,白堑予扯了扯他的衣袖有些担心的问道。
    可刚从思绪中回神的白飒予还没来得及应答,一旁的白炽予便已一辆得意地插了话:“这还用问?一看就知道是患了‘相思病’嘛!”
    “相思病?”
    “简单来说,就是冽哥想女――痛!飒哥你又打我!”
    “你自个儿不检点就罢,别带坏了小堑。”
    因三弟稍嫌粗俗的话语而再次祭出兄长的权威后,白飒予猛地站起了身:“好了,别再鬼鬼祟祟的,要进去就进去吧!”
    言罢,他索性略一使力,直接便跃过了树丛进到屋内――这一下骚动甚大,白冽予就是再怎么恍神也没可能忽略。见着兄长入屋,他也不慌乱,收了香囊淡淡一笑:“买回来了?”
    “嗯。只是如今天候甚寒,这桂花酱也有些冻着了,想拿来做点心什么的可得另费一番功夫。”
    “我知道。”接过了桂花酱,他走近窗边:“进来吧!”
    后面那句是对外头仍有些手足无措的弟弟们说的。
    见兄长并无不快――虽说就算有,凭他们也是看不出来的――二人相视一阵后老老实实地由门口进到了屋中。
    瞧他们一脸乖巧地于桌前坐了,白冽予心下莞尔,却只淡淡道:“关阳给我送了些元宵,我去弄弄,等会儿配着桂花酱吃吧。”
    “谢谢冽哥!”
    听有元宵吃,两个胃口正好的少年当即大喜谢过;一旁的白飒予则是微微一笑,眸中悄然掠过几分感慨。
    由于兰少桦的忌日便是元宵,擎云山庄多年来一直没有过这个节日的习惯。就是有了元宵,也多半像这样迟上一两天才吃。
    见兄长和弟弟们都没异议,白冽予立即起身准备去了。
    望着似已恢复如常的二弟,回想起他先前对着香囊发怔的情景,某个隐然成形的念头已再次于白飒予脑中浮现――
    ***
    春夜深深。天边重重浮云蔽月,令本就幽沉的夜色更显浓重。
    便趁着如此夜色,巧妙地避开了城内巡守的卫士与潜伏着的暗叹,一道黑影翻过高墙跃入后园,而在瞧着园中背手而立的长者时,启唇恭敬一唤:“爹。”
    若有外人在场,定会因黑衣人这一声唤而大吃一惊。原因无他:被这人称作“爹”的,正是当朝权倾一时的宰相卓常峰。
    卓常峰虽位极人臣,却是出了名的光棍儿――年过五十的他不但膝下无子,连婚配也不曾有过。这在一介权臣而言自是十分稀罕之事。据传当年皇上也曾有意指婚,却都让他想尽办法推却了。久而久之,皇上没了兴致,事情也就给这么搁了下。
    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卓常峰虽未婚配,却有一个十分杰出的儿子。
    这个儿子,正是碧风楼主东方煜。
    望着难得见上一面独子,虽早知道他会深夜来访,可那一身夜行衣仍是教卓常峰瞧得一阵苦笑,而在一声低叹后,道:“先进屋吧。我给你留了些点心。”
    “好。”
    东方煜闻言应过,并自取下面巾,于父亲的引领下进到了屋中。
    各自就坐后,卓常峰给独子倒了杯茶,并将案上的几碟点心推到他面前。
    “吃吧!这是今儿个圣上赏的,知道你要来便特意留着了……上回的贡茶也还剩着几两,等会儿一起带回去吧!”
    虽是骨肉至亲,可这亲也是直到独子十三、四岁才认的,彼此又甚少见面,说起话来自不免有些生硬了。
    察觉了这点,东方煜缓和气氛般微微一笑,道:‘谢谢爹――既是如此,孩儿就不客气了。“
    言罢,他已自探手,取了块糕点送入口中。
    毕竟是御厨精心制作的糕点,味道本非一般。东方煜对饮食向来讲究,自是吃得十分享受了。
    ――可这份愉悦,却在忆及分别近半年的友人时,化作了满心的惆怅、思念……与苦涩。
    诸般情绪虽没表现在脸上,可以卓常峰之能,又怎会看不出儿子的变化?当下神色略缓,问:“怎么了?”
    “不,没什――唉。”
    习惯性掩饰的一句,在思及自个儿的来意时化作低叹。
    既是打定了主意才兼程入京夜访父亲的,便不该再多加隐瞒才是……横竖是早晚要坦白的,不如就趁现在挑明儿了吧?
    这下心思既定,东方煜深吸了口气方欲启唇,父亲的声音却已先一步传来:“是为情所困吧?”
    “咦……”
    到口的话因而咽了下。他半是惊愕半是无措地看了看父亲,而在瞧见对方体谅中带着几分鼓励的神情后,苦笑着一个颔首:“您看得很准。”
    “也是年纪大了才有这等能耐……你会特别来看爹,也是为了这件事吧?”
    “……确实如此。”
    唇畔苦笑,隐隐添上了几许无奈及一丝歉疚。
    “我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为何说是‘不该’?感情这事儿,本无所谓该与不该。”
    “可……确实不该。”
    “因为身分地位?还是已有婚配?”
    “都不是。”
    “既是如此,又有何不该?”
    “……他与我,同为男子。”
    略一犹豫后终于道出了事实,东方煜眸光微垂,俊美面容已为少有的郁郁所笼罩。
    尽管只是为他真正的来意做铺垫,可像这样同人诉说、倾吐内心深藏的情愫,却还是头一遭。
    “我本以为彼此只是朋友,却直到他为桑姑娘而心伤离去之后,才发觉那所谓的‘友情’早已失了控制。”
    “每每看着他那样痛苦,我都好想紧紧抱着他、安慰他,告诉他‘你还有我’,不必为一个桑净而神伤若此……明明清楚彼此只见绝无可能的,可每每望着那张容颜、望着他的一颦一笑,心底,便又忍不住希冀,忍不住渴盼。”
    话说至此,语调虽没有太大的起伏,却已带上了深深苦涩。
    神情,亦同。
    瞧着一向潇洒爽朗的独子如此神态,卓常峰虽为他那句“同为男子”所惊,却还是忍住了那些个礼教伦常的教训,缓声道:“他知道吗?”
    “不。”
    说到这,东方煜唇角苦笑依旧,却已再添了几许思念、几分眷恋。
    “他虽才智过人,于此却单纯若稚子。不但对我这般异样的情感分毫未察,更信任、依赖我一如平时……平时对人一向冷漠的他,唯有对着我时会卸下心防,微笑、悲伤,由着我亲近、由着我碰触拥抱。”
    “可面对他如此信赖,我心底存着的,却是那样龌龊不堪的念头……我很怕,怕这样得过且过下去,迟早有天会失了控制。所以我离开了,为了弄清自己的想法,也为了维持这段友谊。”
    顿了顿,“虽说……如今想来,倒更像在逃避就是了。”
    叙述至此稍止。他一个深呼吸缓了缓心绪,而在提杯轻啜了口茶后,有些认命似地抬眸望向了父亲。
    只见后者眉头深锁、神情严肃,而在对上独子的目光后,一声长叹。
    ――尽管思念、尽管无奈、尽管苦涩……那双眸中所透着的却不是迷惘、无助,而是一如既往的坚定。
    “你心下……想必已有了决定吧?”
    “……是的。”
    对父亲的提问给予了肯定的答案,俊美面容已然带上了几分愧色:“只要这份情未曾淡去……孩儿此生,便没有娶妻生子的打算。”
    语调坚定一如目光。
    这才是东方煜此来真正的目的。
    淮阴一别后,半年的时间里,他一如原先所决定的仔细思考了很多……虽不知道怎样做才是正确的,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他绝不愿因此而让任何人痛苦。
    要他明明心系于列,却还为了家庭、为了传宗接代而同一个他不爱的女子成婚,这样自私的事,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来的。
    而如此话语,让听着的卓常峰一阵苦笑。
    “人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今天我可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爹……”
    “你或许知道……对爹而言,你的诞生本是个意外中的意外。而在此之前,我便已决定了今生非你娘不娶――尽管他始终无意于我。”
    顿了顿,“我对传宗接代之事并不是看得那么重,所以你不必为此心怀愧疚。”
    “……嗯。”
    “可这并不代表爹认同你这段感情。虽说感情是无法控制的,可喜欢同性毕竟有悖天理――姑且不论世人如何看待,单是抱持着这份情感,便足让你十分痛苦了。而做父母的,又怎会舍得见着孩子如此?”
    没有苛责、没有教训,可这么样一番理深情切的话,却反而更能触动听着的人。
    望着父亲满载关怀的目光,东方煜胸口一股热意涌上,终是深深颔首:“孩儿明白。”
    尽管仍难免生疏,可此刻的他却深深体会到了彼此间那份血脉相系的父子之情……
    而在对视良久后,两人同时一笑。
    “你喜欢的,便是那个‘李列’吗?”
    “是。”
    “能让我周游花间、红颜知己无数的煜儿这般死心塌地,想必是相当不凡的一个人了?”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往九江官道上的一处小茶棚里。”
    因父亲的话而回想起彼此初识时的情景。眸光略缓,唇畔笑意扬起,带着的,是迥异于先前的温柔。
    “他是个乍看之下十分平凡的人――在他为救桑姑娘出手前,我都未曾注意到他。可一旦察觉了他的存在,目光,便怎么也无法从他身上移开了。”
    “不光是他的武功、他的才智……那乍看平凡的外表下所潜藏着的,是一种超凡脱俗、近乎出尘的气息。他的一切都是这么样出色,而教人越是熟悉,便越觉自惭形秽。”
    “可这样出尘脱俗的一个人,却偏又是那么样重情感、那么样温柔、那么样……脆弱而坚强,让人不由得为之吸引、为之怜惜……甚至渴望。”
    言词间,深深情意流泄――却又在提及“渴望”二字时,神色罩染上阴霾。
    因为自责,因为厌恶,对怀有这般心思的自己。
    如此神态教瞧着的卓常峰一阵不忍,可便想转移话题,父子间能谈的也不过那么一两件而已……心下暗叹,他难得带着分忐忑地开了口:“你娘她……最近好吗?”
    “咦?嗯……上回见着娘亲是半年前的事了,当时她一切安好。如今想必又在哪个地方逍遥了吧!”
    “一切平安就好。”
    察觉自己此刻的心情便与当年苦恋未果时全无二致,卓常峰苦笑了下,却又忍不住问:“她还……惦着白庄主么?”
    “这……”
    这么一问,让多少明白上一辈间感情纠葛的东方煜一阵尴尬,一时竟有些无从启口……足过了好半晌后,才道:“说实在,就孩儿看来,您两位早已是两情相悦的,只是娘亲始终拉不下面子而已……不说别的,单从几次听闻有人欲对您不利,娘亲便‘云游’到了京里这点,便可知娘亲的心意如何了。如今所欠缺的,也不过就是面对面好好谈上一次的机会罢!”
    “你真这么觉得?”
    “是的。”
    “这样啊……”
    虽有些难以置信,可儿子如此描述仍教听着的卓常峰心下一喜――他身在官场,却能为了一个女子“守身”多年,自是用情至深之人了。眼下听着苦恋有望,又岂能无动于衷?
    只是他心下虽喜,可一想到才正陷入苦恋的儿子,这份喜悦马上便转为了淡淡的无奈……他轻拍了拍儿子的肩。
    “煜儿。你能答应爹一件事么?”
    “只要孩儿力所能及,自当全力以赴。”
    “今日听你这么说,爹也终于有了面对你娘的勇气……这官场混水爹也淌得太久,是时候抽身了。晚些把事情安排安排后,爹便会上表自请告老――爹希望你办的,便是给爹找个安身的好地方。等一切告一段落后,咱们父子俩再好好参详,看这么样说服你娘,也好让咱一家团圆。”
    这番话虽有些私心,却也是为了将独子的心思暂时由思念上转移开来……当年的他之所以毅然投身官场一路奋斗至今,也正是为了缓解满腔的思念。
    听了父亲有意告老,东方煜心下虽不免讶异,却还是一个颔首:“孩儿明白了。”
    他身为人子,自也期望着能一家团圆。
    谈话至此告了个段落。知道父亲清早便要上朝,东方煜把最后剩着的半块点心“解决”后,起身道:“时间不早了,孩儿也是时候告辞了。”
    “这样啊……你稍等一下。”
    知他所言不错,卓常峰也不相留,只是回身从柜子里找出先前说的几两贡茶,将之塞入独子手中。
    “好了,你也早点歇息吧。别想太多了,知道么?”
    “嗯。您也请多多保重。”
    父亲关怀的叮嘱让东方煜听得心头一暖。一个行礼后,他收了贡茶,并自蒙起面巾,循着来路飞身离开了府邸。
    这一趟的收获,远比他所预期的多上许多。
    带着比初时轻松不少的心情,东方煜回到了客栈――这本是碧风楼物业,自没什么进出的麻烦――却方欲入房歇息,便见着了属下送来的条子。
    而随之入眼的,是个并不十分重大、却足以让他为之震惊的消息――
    ***
    “你赶紧打点一番,准备明早动身前往擎云山庄。”
    这是那天傍晚,当她正独坐镜前对着珠钗发怔之时,父亲兴冲冲地跑进来同她说的话。
    “擎云山庄?为何会突然――”
    “这个嘛……也是时候跟你说了。”
    或许是心情大好的缘故,桑建允并未因女儿的问题而有所不耐,满脸喜色地走到女儿衣箱旁开始挑起衣裳:“上回爹去参加庄主的继任大典时,白大少――如今该称白大庄主了――便曾私下同我暗示过,说他弟弟相当欣赏你,想邀请你过去住一阵,也好培养培养感情。如今大庄主的使者终于到了……嗯,这件衣裳不错,一起带着――”
    “爹!”
    中断其话头的,是少女惊怒交集的一唤,“您就……您就这么答应了吗!”
    “不错,那又如何?”
    “您难道就不曾考虑过女儿的想法么!女儿――”
    “你是要说自己已心有所属?”
    见女儿又提起这件事,桑建允面色一沉,一个使力重重阖上了衣箱。
    “对方可是擎云山庄,能结成这门亲事还是咱们高攀了呐!你也别再惦着那个李列了,好好打扮一番给庄主留个好印象吧。”
    言罢,他一个旋身正欲离去,少女颤抖着的音色却于此时传来:“对方……是哪一位?”
    “白二庄主,白冽予――听说这位身子虽弱,却也是个一表人才的主儿。以咱剑门的地位,要想和擎云山庄结亲,估计也只有这位二庄主可能了……爹也是为了你的幸福着想才同意此事。赶紧准备准备吧。”
    话声方落,他已自摔上房门、扬长而去――
    任凭清风拂得一头青丝微乱,回想起别前同父亲的那番对话,桑净孤身静立船首,远望两岸春景的眸子毅然隐罩上几分哀凄。
    而随着传入耳中的、过于熟悉的阵阵涛声……眸中凄色,更显哀绝。
    在遇上那个人之前,知悉父亲性子的她,对自个儿的亲事一直是带着几分认命的。
    不是和门下的师兄成婚,便是同交好门派的弟子结亲……那是她身为湘南剑门掌门之女所必然要面临的命运,而她也一直都很清楚这一点的。
    直到她遇上了李列。
    伴随着脑海中青年的身影浮现,她素手轻抬,小心翼翼地取下了脑后簪着的珠钗。
    这是他费尽心思才避过父亲的注意保留下来的,那个人亲自为他挑选、簪上的钗子。
    每每望着这根钗子,她就会想起在岳阳城中度过的,那短暂却美好的时光,以及他冷漠的外表之下所潜藏的……那让人心醉的温柔。
    彼此分别之后,半年多来,她一直是靠着这些才得以稍微平抚内心的相思之苦的。
    思着、想着、惦着、念着。她总能在脑海里清晰地勾画出属于青年的一切,不论是那过于优美的身姿、时常紧抿着的双唇,还是那总故作冷漠、却又在不经意间流泄出深深温柔的眼眸……他的一切总是那么样地令人沉醉,教她便想遗忘,亦始终无法将之割舍。
    便如手中的这支珠钗。
    若是认命地顺着父亲安排成婚,她就绝不该再留着这样的东西才是……可要她扔了珠钗,她却怎么也没法――
    “桑姑娘。”
    却在此时,身后温和的一唤传来。桑净微震回眸,入眼的,是面带微笑的擎云山庄庄主白飒予。
    同这位年轻的一方之主会合不过是半天前的事。或许是真把她当成未来弟媳了吧?船方近苏州便亲自出迎,说是想在到达山庄前同她稍加谈谈……
    “大庄主。”
    按下了一瞬间有些翻腾的心绪,桑净有礼而不失距离地回以一笑:“劳您亲迎,真教净儿有些受宠若惊。”
    “怎么会?桑姑娘可是咱们山庄的贵客呐――实则这趟本该让二弟亲自出迎的,只是他有些不方便,所以……”
    “净儿明白。只是……”
    “桑姑娘有何疑问,尽管提出无妨。”
    “……这么问是有些失礼了:净儿至今未曾同二庄主见过,却不知二庄主为何对净儿――”
    “你们见过的。”
    闻言,白飒予笑意无改,温和却肯定地做了回答:“而且我相信桑姑娘一定会喜欢他的。”
    稍嫌直白的一句,教听着的桑净胸口为之一紧。
    喜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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