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默雪-第1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就认出了这位特殊的故人。
  “你倒仍是认得我。十九年前抛下我一声不响地走了的负心人,终究让我找到了你,本是想来跟你道谢的,现下看来你也不会接受,是我多此一举了。”恐怕等一下你会哭都哭不出来才是。
  道谢?她不是来痛斥他的负心薄幸吗?何以言谢!心中充斥了疑惑却无从开口询问依旧美得令人屏息的佳人,那双依然闪烁着清冷和聪慧的精光的翦水双眸,不敢闲心叱咤了半生的帝王与昔日恋人重见时竟尴尬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喃喃自语不住重复佳人的闺名。
  “云儿,云儿,朕,我……”
  “当年,你对不住我。”
  “朕也是无可……”
  “所以,今日你也遭到老天的报应了。”
  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居然谈到了“报应”?不知所谓的“报应”所指为何的帝王疑惑地审视着美貌的女子,心头不祥的阴霾越发重了。
  “龙,你可知晓,就在前一刻你下令赐死的天雅,是我的儿子。”艳丽的女子如获至宝的表情让观者不寒而傈,她一字一顿吐纳清晰的字眼撞进了皇甫英臣错愕、震惊的心房。她似乎还嫌说得不够清楚,一边笑得猖狂一边道,“他——天雅,同时也是你——当今圣上的儿子!”
  “云儿,不要胡说!”
  “哼!当年你离开的时候我已经怀了他,想在你回来找我的时候告诉你,谁又想‘龙公子’一去不复返,留给我的只有无限的恨和一个不该出生的孽种!十八年了,十八年来我多少次想弄死他,不择手段地折磨他来填平我的怨恨,他却像冥冥之中有人护佑般一次次活了下来。恐怕他自己都想不到他辛苦挣扎得到的性命却要葬送在他亲生父亲手里!皇甫英臣,你说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疯狂扭曲着的朱颜传达着她报复成功的快感与十九年的恨得到终结的畅快。她成功地打击到了亏负了她十九年的青春和眷恋的男人,用被他们一同丢弃掉的亲生骨肉,彻底地斩断了他们间最后的一丝牵系。
  颤抖地攫住她笑得疯狂不住耸动的肩膀,帝王仅存的侥幸在对上那张笑得已找不到丝毫美丽的面孔后被撕成了片片碎。
  天雅是他的骨肉,而他亲口下旨赐死了天雅……
  像被兜头罩下一盆冰水,寒彻全身的感觉亦如被晴天霹雳劈得动弹不得。
  年少轻狂时造下的因,事隔十九年,结出的苦果照样得由他来品尝吗?
  一时之间慌乱恐惧的情绪充斥了整颗心,高傲的皇帝心神不宁地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尽管心早已沉到了深不见底的千丈崖下,渴望得到良心上的宽恕的意念仍在支持着他往上爬。
  “云儿,天雅他既然是你和朕的孩子,何以既不像你,也不像……朕……”
  “不像?怎会不像?”高傲的女子哪容得昔日的恋人,今日的仇人有半分机会得到救赎,她只会挥下悬了很久的断头刀,彻底切断他那一丝侥幸,“小时候天雅长得何等漂亮,他有我的容貌,神态言语甚至些微小动作都与你一般无二。龙,我对你有多少爱也都变成了多少恨,有这么个孩子在身边整日地提醒我,我又怎会对你的所作所为有片刻的或忘?我在他右颊刺上了一条腾飞的龙,毁了他半边完美无瑕的脸。你可知道下手时我心中的快感就有如在亲手凌迟你一样畅快淋漓,他那双坚定的眼瞳、美丽的容貌、固执的性子,都不会再出现在我的面前,都被我亲手摧毁了!呵呵,哈哈哈……”
  “你……你怎么狠得下心肠?”
  “我当然狠得下!我会这么做不都是你逼出来的?若不是你甩手而去,又哪会有江湖上人人闻之变色的‘血姬’,哪有杀人如麻的‘杀手’天雅,又哪有相恋的骨肉兄弟?皇甫英臣,没有你作孽在先,哪有为恶在后的我。要怪也只能怪你当初的无情无意!”
  铺天盖地的绝望涌上心头,一刹那间帝王忽然觉得面前甚至显得可怖的艳丽容颜已再不是被人予为“醇酒”的红粉知己。她在经过时光的沉淀之后已化身为一剂毒药,更可悲的是,是他一手制成的毒药。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们相遇。云儿,即便当年朕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也与他没关系,你要复仇怎样都可以冲着朕来,何苦害了无辜的他?”
  “迟了,我早说过太迟了。天雅一命归西,你我恩怨了结,说什么都晚了。哼!兄弟相恋,天理不容,他还是死了干净些,省得活在世上还要饱手世俗唾骂,生不如死。”
  不是她故意虚张声势,世人的心多是偏的,民间固然有不少人以豢养男宠小倌为乐,却也从无人敢带着登堂入室,更何况是天皇贵胄,骨肉同胞间做出这等事岂非天大的笑话!传扬出去也只会招得天下万民的耻笑!
  天雅死便死了,干干净净的,自是省了活下来还要面对的麻烦。一拍两散,再不相干之类的许诺,哪有阴阳两隔来得保险。
  “云嘉仪,不论你对朕有多爱多恨,天雅总算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不曾在他身上投注过丝毫关心也由你,三番五次加害于他也是你狠得下心肠,朕无话可说。要是到现在你还存着继续伤害他的心思,朕绝不答应!”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心里头牵挂已久的迷惑和隐隐不安的原因亦得到了解释。天雅的身世水落石出,既然是他的孩子,当今的皇子,那他就不能这么死!他皇甫英臣的儿子、皇家的血脉,不能就此白白地化为乌有。
  “你!救他你会后悔的!”
  眼见得皇甫英臣施展轻功几个纵跃已然离开,等待大结局等得都快不耐烦的云嘉仪当下也不及思索地跟了上去。翩然红影有如一朵艳红的云朵,也似一缕透着血腥味的风,飘逸得仿若九天玄女的姿容的另一面也昭示着惊人的实力——在这皇宫之中只要她想到达的地方,谁人敢阻拦!
  “血姬”不愧是“血姬“。
  “长凉殿”内外此刻是一片喧闹,侍卫们在殿外七手八脚地死命架住使尽了全身力气要往里闯的太子殿下和延临亲王。看他们俩用着一身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蛮力,几下挣扎着撑开扒着不放的侍卫,可最后仍是被挡了回来,手伸得再长始终离那扇紧闭的门差了三尺。
  “殿下,您千万别做傻事!”
  “殿下,王爷,里面是皇上下了旨赐死的人,谁都不敢放您进去的。殿下,您还是回去吧。”
  可怜侍卫们一边变着法儿地劝阻两位小祖宗,手上的劲亦松不得半点,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怎就倒霉地落到他们头上了呢?
  “放手!”
  皇甫兄弟这会儿倒是齐心,铁了心地要往里闯不说,就连说的话也清一色的只有两个字。对他们来说,能早一刻闯进殿去,也许天雅都还有救下来的希望,再晚,他们怕要后悔一辈子。
  且不说殿外的侍卫们日子难过,殿里的内监们一样坐立不安。
  服侍天雅上路的是宫内上了年纪的老宫人,入宫后没几年就跟着他的师傅做这件事,干了快三十年了,送过了不知多少人,也见识过不少人临终的反应。可也从没见过这样的孩子,只有十多岁的少年吧,本应最是无忧无虑的时候,他却沉静得如一池冰水,即使死亡摆在了面前亦不为所动,清冷的气质让人感觉他更像是块无知无觉的冰棱。
  御赐的白苓、鸩酒和匕首,在三个中选择一个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少年笑了,低低说了声,“无所谓了呀。”从小侍手中的漆盘上抽走了洁白的索命之物。
  “且慢,公子有什么话要留么?老奴可代为转达。”
  已经踏上了圆凳的少年迟疑了一下,随即转过头继续他手上的“工作”,对年长内侍的好意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地回应了一句,“人死如灯灭,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公公的好意天雅心领了。”
  见的多了,辨识人的水平自然不差,尤其到了生死关头,真正洒脱的能有几个?能将自身存亡看得有如过眼云烟般淡的人,天雅可说是他生平仅见的,以往见多了恐惧、哀怨、悲泣、愤怒、怨恨甚至慷慨之人,激动者有,心死者有,垂死挣扎者有,哀号求饶者有,哪有人笑得云淡风轻地为即将挂上自己脖子的白绫打上死结的。
  “公子既以不拘于尘世,老奴亦不敢赘言。公子走好,幽冥九司也莫再怨天尤人。”
  “怨?我感谢你们的皇帝舍我一具全尸入土还来不及,哪里敢有怨恨?做了一辈子,就连这卑微的愿望也不曾多想过呀。”
  平凡的脸孔上挂着少年奇异的平静愉悦。连带他将脖子套进绳结,双足轻点踢倒圆凳的动作都出奇得流畅。
  训练有素的小监们掏出袖中的念珠诵起了“往生咒”。老内侍则怔怔地看着少年微笑,闭眼,不再动弹。
  ……他,是真的在期盼着死亡的到来!
  不知为何,脑海中窜出了如此诡异的想法。老内侍摇头无奈,说不清心底的遗憾是为了这个甘心赴死的少年还是为了外面奋勇闯宫的太子殿下。
  在听到殿内隐约传出的诵经声后,“长凉殿”外突然间一片死寂,还不到喘口气的工夫又爆发出比方才更大的动静。显然发觉情人的生命已在顷刻之间,当朝太子说什么都不会就此撒手离开,他早把什么地位、名誉、身份之类的杂念抛诸脑后,现在的他意识中只有天雅,眼里心里只有“长凉殿”那扇厚重的门。
  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忘记成婚那天他见到天雅站在街角边对他微笑时他的心情有多紧张,他怕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见到天雅。
  明明只是个容貌普通到过目即忘的少年,却深深吸引着他的所有注意,让他头一次产生了患得患失的情绪,头一次那么在乎别人对他的感觉。
  无论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他都背叛了两人间的感情。在大婚之日被当街抓了个正着,连辩解蒙骗的余地都没有。心——灰了,冷了,那人却依旧笑颜嫣嫣,从他曾经深深迷恋不已的小口中清晰传来的一个讯息让他开心地几乎失态地从马上跃下飞奔过去抱住那人……
  我——等——你——永——远——
  刹那间纷乱的思绪中仿若被注入一泓清泉,多日来的烦闷不安亦随之一扫而空。充斥在胸间唯一的意念是再没有什么是他无法战胜的了。他的天雅成为了他的神,他所有动力的源泉。
  接下来的事却是最令他疑惑不解的。只隐隐记得在东宫行完大礼后将他的新任太子妃迎进了寝宫,红盖头下娇媚动人的容颜已打动不了他的心。他喝醉了,是人醉了,心却没醉了,恍恍惚惚地倒在床上,抛却纷沓而来的对自己良心的斥责,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么做无非是尽他太子的义务,是为了能早日与天雅在一起……他放纵自己的肉体沉沦。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待醉眼迷蒙中看清了枕畔人竟是魂牵梦萦的人儿后,他立时清醒过来,不是该狂喜的时候,恐怕,他们要大祸临头了!
  且不说旁的人会做何想法,便是他的父皇,被称为帝王的男人,是绝不会原谅他们的错误的。该死的是,以他的警觉心居然被人下了阴招都毫无察觉,更该死的是现在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雅儿,我的雅儿,你放心,拼着太子之位不要,我也会保护你的。”
  他搂着怀中的宝贝儿无限眷恋,可他说的是鬼话,真心的,却连自己都不会相信的鬼话。
  “别傻了,她要的是我的命,别因为我而牵累到你。我能在你成婚之夜伴你左右已是上天的厚赐,既然她硬是放不过我,为此而死也算死得其所。”
  虽然天雅已失去了一身功力,他的头脑一点都没有糊涂,陷害他们的人选他心中已有了底。
  想他皇甫氏继承大统以来历经数代,始终循其祖制“以武立国、以文辅政”,故而皇子龙孙们大多幼年习武,皇甫烨兄弟几人更是个中翘楚。正因如此,想在他丝毫未察之下轻易将他弄进天雅所居的“延临王府”而不曾惊动东宫与王府的护卫,固然他喝得烂醉如泥是其一,来人武功之高可谓独步天下才真正令人心惊。
  除了那个传闻中强大疯狂到恐怖的女人,他几乎想象不出天下能有几人在拥有此等功力的同时还与他或天雅有过结。怀中的天雅温顺安静得异乎寻常,对自己的命运足够的了然的他已懒得再去反抗。
  果真是好一招“借刀杀人”之计,计之将成,那把“刀”想必不会太远了。
  “如果救不了你,让我陪你同赴黄泉可好?”
  真是舍不得他的宝贝儿呢,他的出色又岂是流于表面的,处得越久越品位得出他的好,现如今再要他放手已是千难万难,与其在今后漫漫长日里独自忍受心如刀割般的思念的痛楚,不如随他一同离开。
  “只要你敢这么做,就算追到了地府你也别想见到我!”
  温顺的猫儿忽然竖起了全身的毛,摇身一变成了小刺猬。他只得收紧双臂揽紧了天雅,但笑不语。
  真到了阎王殿前,还由得了你说得算吗?
  ……
  他的爱呵,绝非一时的痴迷,一旦踏了进去就再无翻身爬出的道理。他的心早遗失在了“长凉殿”一门之隔的少年身上,从没想过要收回来。所以……如果放弃的话,他的心也就跟着一起死去了。
  “本宫命令你们放开本宫,否则你们就等着先为本宫收尸吧。”
  使出连他自己都深觉不耻的威胁手段果然是有用的。无论他现在是不是被幽禁的状态,他的身份在圣旨未颁之前始终是当朝太子,侍卫内监们哪敢让这位尊贵的主子有丝毫的损伤,心里一慌手上一松,立刻让他趁机得了空,穿过了人墙毫不犹豫地踹开了紧闭的殿门。
  已经……来晚了。
  “长凉殿”中高悬在梁柱上的少年的身体还在轻轻晃动着,惨白的面孔像是阴曹的鬼魅。
  随后追进殿内的皇甫桦的泪断了线似的掉了下来,而呆立在原地再迈不动步子的尊贵太子良久回不过神来。
  慢慢地,他痴痴地笑了,却比哭更难看。
  他快要虚脱了,跨出的脚步僵硬得像块木头,但他没停下,他不能停下,他的宝贝儿还吊在那儿呢,喘不过气来的宝贝儿该有多难受哪!
  “殿下……”
  历练尚浅的小太监冒失地上前阻止,刚脱口而出两个字就被年长者拦了下来。
  在白绫上吊了这一会儿,就算没死透也走了大半了。现在殿下失魂落魄的只知道难过,不会留意到人还有救过来的余地,他要抱要救由着他去又如何,等他醒过神来已经来不及了。
  颤抖着手把他的雅儿抱下来,温柔得不能再温柔地揉进怀里,犹还温热的身子让他几乎以为他还活着,喜色还围爬上眉梢才发现宝贝儿紧贴着自己的胸膛已没了呼吸的欺负。他的宝贝儿心冷了,冷得像块冰,他的宝贝儿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雅儿,是烨来得迟了,让乖乖的雅儿吃苦了。雅儿不要生烨的气好不好,原谅烨好不好?烨知道雅儿的脖子一定挺疼的,瞧,都勒出淤血来了,烨给雅儿揉揉,揉了就不疼了,雅儿就可以安心睡觉,等睡醒了烨就跟雅儿一块儿离开,找个谁也不认识咱们的地方,让烨好好的给雅儿赔不是,就罚烨寸步不离地陪着雅儿一辈子,永远不分开了,好不好?”
  他一个劲地自言自语着,压根不晓得旁人在偷偷抹泪,就连一门心思要把天雅从兄长身边拐走的皇甫桦都忍不住掉泪掉得更凶。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相思已入骨,早就无药可救了,往昔精明睿智,颇有乃父之风帝王气象的太子竟是接受不了情人已死的事实,陷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了。
  可怜他人在为皇甫烨觉得惋惜,他自己可一点儿都不觉得。他满脑子都是天雅,一觉醒来后会跟他一起飘然远去的天雅。
  “天雅,我的天雅呵……”
  假如你真的醒不过来了,那就让我陪着你一块儿长眠不醒可好?不然,独自活着的我生不如死!
  不过,你会醒过来的是不是?等你醒了,我会亲口告诉你你有多么惹人怜爱,还有……我有多么爱你……
  自认以最快的速度冲回“长凉殿”的当朝皇帝在看见已经有些痴痴呆呆的长子和他怀中的天雅时就遗憾地意识到他仍是没能赶上阻止行刑。
  “他……走了有多少时候?”
  周遭哪个不是成了精的人物,早就把看皇上的眼色化作了生存本能的他们一见帝王是匆忙赶来连通报都没顾上,可见是已经改了主意不要天雅的性命了。这起子最善于察言观色的家伙脑筋动得飞快,揣摩出了圣意。
  “皇上,小公子走了还不到一柱香的时辰。”
  不到一柱香,那还有救!正待大步流星地过去救人,心中却浮出几丝犹豫,他不免想到了烨儿与天雅情根深种,将来知道了他们是亲兄弟的话,又当如何自处?
  救,还是不救?
  皇帝在这边踌躇不决,后头无情阴冷无情的女声倒是给了他一个“建议”。
  “别白费力气了,他死了对大家都有好处不是?要是他一个不小心活了过来,你要操心的事岂不更多!我亲自把你儿子送到他的床上,又把他送到你的刀口上,到头来挥不下这一刀的却是你?皇甫英臣,你可要想好了呀!”
  帝王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思考几乎停顿的太子殿下反而醒过神来了。他把她的话真真切切地听在耳里,记在了心里,始作俑者果然是她,是她再次把天雅逼上了绝路。
  “云嘉仪!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非但心狠手辣到连亲生儿子都要杀的地步,还出尔反尔自毁承诺!你不是说过再不会找雅儿的麻烦吗,为什么还要陷害他、陷害我们!”
  “太子殿下言过了,贱妾是一介无耻女流,自然不会讲什么诚信。何况下旨处死他的人也不是贱妾,太子殿下不好冤枉贱妾呀。”
  冤枉?他冤枉谁都不会冤枉了这个恶婆娘,简直是丧心病狂,像这样的母亲果然不要也罢!
  “是不是冤了你你自己心里有数,一而再再而三地要置天雅于死地,作为母亲的你难道没有一点良知?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竟连畜生都不如!”
  父皇是帝王,他一言一行都必须以江山为重,所以他会作出那样的选择他可以理解,下旨赐死天雅也不是他的过错。而云嘉仪身为人母却如此绝情绝义,才是真正的天理难容!
  “‘血姬’,你不当天雅是儿子,他却始终当你是母亲。他当了十几年你的儿子,对你的秉性太了解了,他打从一开始就猜到是你动的手脚,也晓得你的用心,他明白逃是没有用的,最后还是会死在你的手里。可他没有怨言,一句都没有,他很甘心地成为了你的报复对象,一直到最后,一直到他对他的母亲彻底失望,一直到死为止,他都没有恨过你。他只是简单地离开了,带着他所有的遗憾,到一个没有纷争,没有欲望,也没有你的地方去了。”
  “你住口!”
  “我为什么要住口!我就是要告诉你,告诉你天雅在想些什么,告诉他在过的是怎样一种生活,”天雅过得很苦,他知道,却是第一次如此鲜活地体味到这份苦。他简单的世界里存在的东西太少,无情无意的母亲和从未出现过的父亲,偷偷摸摸保护他的莫叔、曾经拥有过又一度失去的兄长,还有一个……他……他的生活中没什么值得他欢笑的东西,他的眼中永远只有一些淡漠的悲寂,“云嘉仪,我真不明白上天为什么要让你生为一个女人,生为一名母亲!你简直就是只恶鬼!”
  云嘉仪对他的辱骂充耳不闻,皇帝也仅是皱了皱眉,并未阻止他的太子明显有失身份的言语,他的目光锁住了静静依偎在烨怀里的少年,即便走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带着无限的宽容平静地微笑着的少年悄然结束了他充斥了伤害与泪水的一生,他带走了令他眷恋的温柔爱情和温暖友情,留下的是他铭刻在心底多年的遗憾,对母亲的,对兄长的,对爱人的。
  如果他知道了下令处死他的恰恰是睽违至今无缘得见的亲生父亲,他会不会更难过,会不会因此而哭泣?
  “罢了,欠了他的总得还。莫说九泉之下他不会冥目,你我又怎能饶过了自己。”
  他是个失败的父亲,恐怕唯一能做的就是争取到成为天雅的“父亲”的资格了。
  “皇甫英臣,你可要想清楚了,只要你救了他,便免不了接踵而来的麻烦!”
  来自九幽的女魔头再次用利害关系威胁着帝王,不怀好意地在利益与亲情之间架起了一杆天平——江山与亲情,孰轻孰重!
  “父皇哪有你的铁石心肠!”
  一听父皇的口气颇有几分松动之意,欣喜若狂的太子殿下哪容得这个女人在旁撺咄。
  “太子殿下想必还不知道吧,您最亲爱的父皇可是你的天雅的——亲——生——父——亲啊!你们是骨肉相连的亲兄弟,亲兄弟还可能在一起吗?亲兄弟还能相爱吗?依贱妾看,还不如让他死了的干净。”
  嘿,她怎么把这一出给忘了。父子相残,兄弟成奸,哪儿还有比这更精彩的戏码,若是错过了,她会后悔下半辈子。
  “……兄……弟……”
  他与天雅,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如许深的爱,如许浓的情,曾经疯狂的痴恋和缠绵,甚至不惜以死相殉的绝决,眼看倒成了别人眼中的一出好戏,一场闹剧……
  “不会的!这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天雅他长得如此平庸,怎么会是你和……你和父皇的儿子!”
  “太子殿下不相信,贱妾可以证明给您看。还有皇上,你们真不愧是父子啊,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要是妾身拿不出证据来的话,反倒要被你们驳倒了。”
  云嘉仪一副大慈大悲普渡众生的良善模样让观者不寒而慄。她轻盈地移至皇甫烨面前,自怀中摸出一玉色的瓶子,拔开瓶塞便是一股异香扑鼻,她倾出瓶中的一些流汁俯身涂在天雅的脸上,笑吟吟地等着预料中的效果出现。
  “他脸上覆着的这层面具可是莫师兄的登峰造极之作,戴在脸上近十年都没有拿下来过,除了他特制的药水之外没任何东西能将这面具与他的脸分离开来。莫师兄为了保护天雅倒是颇费心思啊!”
  内心的抗拒抵挡不了行动上的诱惑,面临极度迷惘的抉择的皇甫烨鬼使神差地仔细寻找着云嘉仪所说的面具,而在药水的作用下逐渐剥离天雅的皮肤的“第二张脸”慢慢地浮出、翘起,卷毛了边角。当他颤抖着手去揭开已皱起的面具时,另一只手已快了一步替他做了这件令他矛盾不已的事。
  “天……”
  面具下是张异常美丽的面容,从鼻梁起被完全分割成了阴阳两界。阳界完美得令观者惊叹,几乎全部传承自云嘉仪的秀雅和精致,笔墨难以形容其万一的华丽与高贵,还有来自其父不可错辩的隐约特质,若不是突兀地爬满他另半张脸的龙形刺青,他完全可以取代其母“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了。
  言语到了这个时候已显得太多余,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云嘉仪所言非虚,而失望得甚至有些失魂落魄的太子死死盯着怀中人忽然间变得陌生的脸,好半天才从喉间迸出一声暗哑的嘶吼,拔脚冲出了“长凉殿”。
  “终于落幕了,云嘉仪,你对这场戏的结局还算满意么?”
  当年的一个错误竟延续了两代人的纠缠,会酿成如此苦果也是当今皇上所始料未及的。深深凝睇盘在天雅脸上狰狞的飞龙,他忽然之间体会到了她十九年的恨从何而来。红艳的高傲女子,在奉献出了自己全部的纯真的爱之后获得的却是背弃,还有什么比打击更沉重地伤害到了她的尊严。
  只可怜了天雅,他们两人爱与恨交织而成的结晶,同时也成为了最无辜的牺牲品。
  无比温柔地将天雅抱进怀中,掌心内力微吐,从天雅已渐凉的背心重穴注入他的心脉之中,以他的武功之强,固然不能与云嘉仪相提并论,可也不遑多让,眼见得天雅几近闭塞的经脉被慢慢冲开,人也有了几许微弱的气息。
  人是勉强救回来了,接下来的打击他又能否承受得了呢?会彻底颠覆掉他生存的理由的事实真相,会不会让天雅就此崩溃一蹶不振?皇帝不敢想当然地说他的儿子会是最为坚强的,必然能接受这个现实,所以在他的身体与精神恢复到能经受再次的重创之前,还是对他隐瞒此事吧。
  “去,把御医都叫来,务必好生调理好天雅的身体。还有……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许将今日之事泄露半点给他知道,尤其是他与朕的父子关系,如有违者,宫规处置。桦儿,你也不例外,明白吗?”
  “是,儿臣遵旨。”
  皇甫桦也一下子无法消化片刻之间降临到他们头上的惊人事实,凭心而论,他是更乐于见到这样的结果。过去他喜欢天雅,可天雅只把他当成王爷,充其量也不过是朋友,他只属于皇兄一个人,这样一来就大大的不同的,天雅变成了他的兄弟,意味着将不只皇兄可以拥有他,他们都有理由光明正大地接近他了。哼,皇兄的眼里还有江山,他会顾及兄弟的名份而裹足不前,他就不同了,什么天下大事都与他无关,他可以把所有的爱都投注在天雅的身上,他可以完全不在意所谓的世俗舆论,所以,他更容易在天雅的心灵受到伤害的时候给予安慰,长此以往,天雅一定会爱上他的。
  哈哈,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跟天雅一起双宿双飞了。
  想着想着越发的得意,幸好英明神武的父皇现在没心情理会他那点“小小的”心思,才得以让他的失态没被发觉而蒙混过关。他小小声地在心里提醒自己,以后可得千万小心别被发现了。否则别说父皇,天雅就第一个不会让他接近。
  满殿的内侍个个乖巧的很,马上把自己的嘴巴缝得牢牢的,也有人一下子得了“选择性失忆症”,把方才发生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的,更有几个已飞快地往太医院跑,生怕去得晚了耽误了将来宫中新贵主子的性命。
  云嘉仪就像傻了似的目睹殿内救人的救人,退场的退场,一下子又变得井然有序起来。她曾经的男人把她的儿子交到了他另一个儿子手上,与她对视的眼中再没了她所偷偷期盼的疼惜与爱恋。
  真的……已经都过去了吗?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所有吗?连她那傻傻的儿子也……
  “如果满意的话就走吧。别再回来,别再见天雅。你与朕实在算不上是合格的父母,然而比起你来,朕还有自信能给他良好的照顾,虽然已经弥补不了这十九年来的伤害和苦难,至少朕能保护他不受欺凌。你的仇已经报了,还有什么可以留给他的,除了无数的折磨,你还有什么能给他的?”
  “你错了,我从没想过要给他什么。我只希望从未生过他,仅此而已……”
  “朕明白了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