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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魂归何处-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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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赫拿过文书,略看了一眼,深深吸了口气,锁眉不语。南宫逸却只跪坐一旁,缓缓摆弄著手中的熏香,要了几种香料,添进香炉,青烟徐徐,带著几分凉意的薄荷香味重新升腾在殿内。
  “禀皇上,太子殿下於殿外求见。”又是这样,这些宫人的声音几时才能不这麽刺耳。
  景赫不动声色的将文书置於一侧,点了点头,示意宣了。
  “儿臣参见皇上。”入了大殿,景騂只是一跪。
  “进来吧。”景赫漫不经心的应著。
  景騂谢了恩,便自起身。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屏风,隐隐见著那人一袭白衣,长发随意挽起,兀自摆弄著什麽。自上次云清阁一会,景騂不见他已数月。从王太医口中得闻那人的近况,也是月余前的事儿。自打皇上命了他贴身伺候,景騂便刻意避开,不到万不得已,断不踏进勤政殿一步。上次虽是皇上传召,却碍於几位大臣在,竟强忍著没有望那屏风一眼,加之郁白的事儿让他忧心不已,景騂连自己如何离开,又如何到的东宫都无甚映像。
  景赫瞟了景騂一眼,淡淡咳嗽了,道,“騂儿有何事体?”
  景騂这才觉察自己分神,忙一揖道,“儿臣听闻滦州的文书到了,却不知水患的事儿处理的如何?”
  景赫微微眯著眼,道,“太子忧国忧民,朕心甚慰。”说著,便将手边的文书递予南宫逸,道,“拿给太子看看。”
  南宫逸一愣,接过文书,走了过去。
  景騂也是一惊,却见南宫逸愈发清瘦了,脸色仍是自己那日所识的苍白。眉眼间那抹傲然已然不再,留下的,只是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忧虑,还有,寒冷。
  南宫逸行至景騂面前,一揖,将文书递予景騂。
  景騂垂首接过,却在触到南宫逸的手时,略微一愣。好冷。因念及郁白,只得收了心思,展开文书。
  “这……”一丝慌乱掠过,景騂不著痕迹的掩饰了,却仍旧被一旁的南宫逸尽收眼底。
  “太子以为,如何?”景赫并不抬头,只随口问著。眸子扫过,是一贯的审度。
  景騂一咬牙,揖道,“儿臣以为,非常之时当行非常手段。眼下正是夏季,疫病蔓延则一发不可收拾。郁大人火焚之法,乃是不得已而为之。待疫症过後,再行安抚百姓,重建家园,未为不可。”
  景赫冷笑道,“滦州四郡,騂儿可知道,那是多少百姓?”
  景騂神色一滞,缓缓道,“百姓,两万有余。”
  景赫面色沈静,喑喑的眸子落在景騂身上,嘴角一抹浅笑,稍纵即逝。起了身,踱步道,“罢了,此事明日早朝再议。”
  景騂心下一沈,若说皇上对这两万百姓狠不下心,景騂断不会相信,可眼下这态势,分明是借题发挥,却不清楚皇上想发落到什麽程度,自己又如何护郁白周全。明日凶险,断不能自乱阵脚,只得跪安,退出殿外。
  出了勤政殿,天色愈发阴沈,一道闪电划过,皇家院落,形同鬼魅。景騂犹疑了一阵,便快步向东宫走去。手中,还攥著一纸书信,墨迹早已韵开,依稀辨得几个字,“静观其变,切切!”


二十五

  这日,南宫逸起的较平日早些,掐算了时辰,景赫尚未退朝,便也不急著去勤政殿,只遣了软轿,带著张宝儿信步走了去。
  行至御花园,便看见迎面走来的恭亲王,一身暗蓝色的袍子,缀以黑色为襟,面料是上好的湖丝,上以苏绣手法缀著祥云,隐约有著暗银色的飞龙,若隐若现。豫国尚武,是以皇室子弟多有此傍身。一袭暗色的袍子衬著那人的身形,健硕沈稳,颇有几分帝王之象。只眼角眉梢流露著些阴郁,伤了阴堥,白白浪费了这一身华美之气。
  南宫逸上前,堪堪一揖,道,“见过王爷。”
  景隳只一笑,道,“我只道是谁,原来是风清候。侯爷这一袭月牙白的衫子,比那冰山上的雪莲还冷上几分。”
  南宫逸亦笑道,“王爷见笑。”出言轻佻,流於风尘,也只有这样的传闻才能保他周全吧。
  景隳四处望了望,一揖道,“花开堪折,不知风清候可有此雅兴?”
  花开堪折?这御花园内除了绿色,再难见著其他色彩,便也有繁花似锦麽?倒是自己眼拙了。南宫逸便笑道,“自然。”
  说著,两人便沿著回廊缓步走著。
  良久,景隳忽而道,“不知那幽兰,可合风清候的心意?”
  这便要入题儿了,南宫逸因笑道,“教王爷费心,南宫逸如何担当得起。”
  景隳上下打量著南宫逸,笑道,“若是风清候担当不起,这天下间,怕是没几个人有这份担当了吧。”
  南宫逸一揖,浅笑道,“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景隳一愣,遂笑道,“也好。”说著,忽而敛了神色,接道,“那幽兰,并非本王寻得,乃是一位故人。名唤,王堇。”
  南宫逸狠命握著自己的手,指甲一分分嵌进肉里。良久,方才稳了心神,缓缓道,“此物得来不易,想必王爷与那位故人相交匪浅。”
  景隳的嘴角浮起一丝浅笑,道,“各取所需罢了。”
  南宫逸不动声色,笑道,“如此,却是南宫逸得来不费半分功夫,只辛苦了王爷,和那位故人。”
  景隳负手走了几步,道,“也不尽然。”
  南宫逸面色一沈,道,“请王爷示下。”
  景隳忽而转身,颇有深意的望著南宫逸,道,“本王听闻,风清候在南国之时,曾将十八首曲子断成一首,演奏起来,行云流水,饶是个中高手,也察觉不出其中过渡。且断接之处首尾相接,意境词曲竟能全然吻合,提炼出新的意思来。”
  南宫逸略微沈吟,半晌,道,“幼时顽皮罢了,王爷若不嫌弃,南宫逸愿意一试。”忽而,抬起头望著景隳,蒙著霜雪的眸子带著丝丝寒意,“却不知,如何酬谢王爷?”
  景隳略一皱眉,道,“本王的心思,风清候岂会不知?不过,现下又多了个小小的礼物,便是了。”
  南宫逸只觉得遍体生寒,脚下一软,却被景隳一把扶住,附在南宫逸耳畔,笑道,“风清候还是小心些个,本王,可不要摔坏了的物件!”说罢,便甩了南宫逸的手,大笑著走了。
  南宫逸自倚著廊柱站定,喉中发出几声暗哑的笑声,竟比那哭的还要难听几分。半晌,见那张宝儿於远处候著,似在担心,又不敢上前,便咬了咬牙,往回走去。
  刚到勤政殿,却逢著郁白回来复旨。前些日子,他一把火烧了滦州四郡,朝堂上颇有些微词。只景赫并不发话,只暗地里训了太子。众臣见皇上并无查办之意,便也不再多言。那日风云骤起,却不想,也就这麽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了。只苦了景騂,又是忧心,又不敢有所动作。
  上了殿,互相客套了几句,南宫逸便一闪身,入了屏风。郁白照例将文书中所奏的事儿说了一番,景赫只是沈吟,不动声色。毕了,郁白便跪了安,朝东宫去了。
  
  入了内殿,只见景騂自踱著步子,眉间有些毫不掩饰的焦虑。郁白暗自叹了气,走上前去,笑道,“郁白参见太子殿下。”
  景騂忙扶起郁白,道,“滦州一行,可吃了亏没有?皇上怎麽说?可有发作?”
  郁白扑哧一笑,道,“太子可让郁白一件儿一件儿的禀报?”
  景騂一愣,自嘲的笑道,“瞧我,白让人笑话了去。”
  郁白便将此行之事摘了些紧要的,轻描淡写的说了一番。景騂自然知道,这一番平淡无奇下是怎样的暗流涌动,且不说那魏显是恭亲王的人,就说这治理水患,控制疫情,哪一件又是省心省力的。
  景騂略沈吟著,缓缓道,“郁白,万不可有下次了。火焚四郡,这麽大的手笔为何之前不上报朝廷?”
  郁白心知景騂放不下此事,便一揖道,“郁白是钦点的钦差,自然有临机专断之权。若是上报,只怕不耽搁个十天半月是不会有结果的。可疫病不等人,若是照那样下去,怕是整个滦州都保不住。”
  景騂皱眉道,“若是请旨,则功过皆在朝廷;而现下,功过便在你一人而已。”
  郁白一笑,道,“这朝廷早晚是太子的,郁白何苦为太子招惹些骂名。功也罢,过也罢,郁白一力承担便是。”
  景騂忽而转身,怒道,“郁白把景騂当什麽人了?”
  郁白见景騂动怒,便放缓了语气,道,“太子仁厚,郁白自然清楚。可这帝位之下,哪有不埋枯骨的道理。”朝廷的动静,自己也有所耳闻,心知若是太子极力相保,自己定过不这关。眼下风平浪静,想是他并无动作。只不知,自己是该庆幸,还是……
  景騂一声冷笑,道,“郁白是认定了景騂会负你?”
  郁白只是一笑,转过身去,缓缓道,“你爱他麽?”
  景騂并没料到郁白有此一问,只一愣,道,“郁白何出此言?”
  郁白凄然笑道,“你不敢去勤政殿,是怕遇著他,不知怎麽面对他,是麽?”
  景騂一咬牙,道,“扯这些有的没的做甚!”
  郁白转过身,看著景騂,道,“从你谈论他的语气,和你看他的眼神,郁白就知道,你我,只是君臣。君为臣纲,郁白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也请太子,不要再欺骗自己。”
  “我……”景騂忽而笑道,“饶是如此,又能如何?”
  郁白只是一笑,跪道,“郁白累了,先行告退。”也不等景騂说话,便自起了身,往偏殿走去。


二十六

  夜凉如水,隐隐有些丝竹之声传来,却是皇上在大殿宴请番邦使臣。
  白日里的金碧辉煌,入了夜,却是这般苍凉光景。树影投下些阴暗,宫墙之上,灯影幢幢。除了巡逻的侍卫,偌大的宫苑内,无甚人影。青砖铺路,还不知埋著多少冤魂。若是盼著长久的,自不会在这样的时间随处晃悠。郁白独自倚著廊柱,那日之後,他便刻意避著景騂。不为其他,只为著自己也有那份骄傲。少年入宫,在景騂身边一呆就是这麽些年。深宫之中,郁白并不是膝盖不会打弯儿的主儿,但心中真正跪拜的,却只有景騂一人。在旁人眼里,他是清高桀骜的太子伴读,可在那人面前,他只是郁白。
  “初秋夜凉,郁大人怎的独自在此?”南宫逸因著宫中宴客,难得偷闲。
  郁白略微一愣,转过身,一揖道,“侯爷也有如此雅兴,踏月赏菊?”
  南宫逸四处望了望,笑道,“这园内,可有菊花开了没有?”言带讥诮。
  郁白微微一笑,道,“侯爷说的是。倒是郁白,糊涂了。”
  南宫逸只是一叹,缓缓道,“前些日子皇上派人送了些梅子酒来,不知郁大人能否赏脸一叙?”
  郁白略一沈吟,道,“也罢,恭敬不如从命。”便随了南宫逸往云清阁走去。
  进了院门,南宫逸便退了宫人,只命了张宝儿一人在旁伺候。院子不大,却也幽静,只有些翠竹,时不时落下几片竹叶,颇为雅致。
  再见著南宫逸的时候,那人已除去了外面的锦袍,只一袭水绿色的青衫裹著,倒也与这景致相映成趣。郁白只一笑,道,“竹映青衫冷。”
  南宫逸知他有心取笑,便接道,“月照斯人愁。”
  郁白一愣,浅笑不语。
  南宫逸接过张宝儿烫好的青梅酒,浅斟了两杯,道,“南宫逸是不自度之人,郁大人怎也如此?”
  郁白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入口绵长,唇齿挟香,青梅的酸和著酒的涩味,竟有些想落泪。缓了缓,才道,“郁白,是不知足之人吧。”
  南宫逸浅笑道,“郁大人,是太过清醒了。”
  郁白看著南宫逸,垂首敛眉之间,笑意盈盈,便道,“此时只得郁白一人,侯爷大可不必。”
  南宫逸垂著头,看不清表情,只幽幽道,“郁大人多虑了。”
  郁白只一笑,浅酌慢饮,和著月辉,周身如玉。南宫逸也不多说,只摘下一片竹叶,吹著些简单的调子。
  半晌,郁白开口道,“侯爷费心了,郁白不值得侯爷如此。”
  南宫逸缓缓将竹叶埋於土中,道,“南宫逸不过随心罢了。”
  郁白笑道,“好一个随心。侯爷,不该生於帝王家。”如此心性,当一叶扁舟,一壶清酒,一袭青衫,远走天涯,恣意留痕。
  南宫逸却只一笑,轻轻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郁白有些酒沈了,心思却愈发清明起来,遂笑道,“侯爷的用心,怕是不比郁白少吧。”
  南宫逸却只一笑,轻声道,“我是不堪之人,怎可背负如此情义。”
  郁白端详著手中的酒杯,道,“你和他,是一类人。爱便爱了,到头来,该怎麽还是怎麽。人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其实不是,你们只不过,背负的太多罢了。”
  南宫逸浅酌了一杯,道,“郁大人言重了,南宫逸不过苟且偷生而已。”
  郁白神色尽敛,缓缓道,“侯爷的人,若是能跟侯爷的琴音一般,郁白自当引为知己。”
  南宫逸一愣,避开郁白的目光,笑道,“岂可尽如人意。”
  郁白亦是一笑,言尽於此。
  南宫逸饮尽杯中残酒,只觉想笑。郁白,你高看了南宫逸。南宫逸不过一枚棋子,即便没有此人,该来的,还是会来。
  月色如水,竹影婆娑,两人各怀心事,相对无言。
  
  秋风瑟瑟,一时满院的竹叶,张宝儿边命人打扫,边笑道,“早些时候公子不让奴才打扫,现下可好,都快铺满院子了。”南宫逸只一笑,喝了一口香茶,继续翻著手中的书。竟也快一年了,初时种种却记不得了,怕是早淡在风里,不知飘到哪儿了。这些年战乱不断,也不知年景如何。京都的垂柳怕是早泛著黄了,早年这样的季节,父王总会命御厨准备一碗五谷粥,道是这天下百姓的生计,全在这碗粥里。那味道早已淡了,只那浓的化不开的温暖,好似寻常百姓家的烛火,直照到人心里。
  罢了,还想这些个劳什子做甚。南宫逸自嘲的笑了,随手将书置於案上,一转身,却见景赫颇有意趣的逗弄著几根翠竹。深灰的短袄,墨色的长衫,衬著黑色的披风,竟有了几分儒雅气。南宫逸缓步上前,跪道,“皇上怎的不让通报。”
  景赫一笑,扶起南宫逸,道,“朕随处走走,便来了这儿。”
  南宫逸只一笑,皇上有哪次不是随处走来的?只这话是断不能说的。
  景赫见南宫逸偷笑,便道,“逸儿乐些什麽,说出来让朕听听?”
  南宫逸扶了景赫进去,又命了张宝儿奉茶,才道,“臣笑皇上,这一身打扮,倒有几分风流态度。”
  景赫瞟向南宫逸,忽而低声道,“朕风流与否,逸儿还不清楚麽?”
  南宫逸扑哧一笑,接了茶,道,“臣驽钝,不懂皇上的意思。”
  景赫便也笑了起来,半晌,忽而道,“逸儿可想出去走走?”
  南宫逸只是一愣,道,“皇上的意思?”
  景赫喝了半盏茶,道,“过几日是秋祭,朕打算去普华寺上香,逸儿也一道来吧。”
  南宫逸只跪了谢恩。皇帝酬神,却带这麽一个狐媚入骨的妖孽去,竟也不怕犯了天威,遭天谴麽?也罢,能出去走走也是好的,难不成还真呆出些佛性,离不了这四角天空?
  景赫见南宫逸有些走神,便笑道,“那首幽兰,逸儿可琢磨透了?”
  南宫逸不动声色的收了思虑,笑道,“有些进展。”
  景赫颇闲适的倚了身後的垫子,道,“逸儿便弹来听听,可好?”
  南宫逸一笑,便命了张宝儿取了瑶琴来,自己则敛了衣容跪坐在案前,往案边的香炉内加了些香料。
  景赫瞥了那瑶琴一眼,忽而道,“逸儿怎的不抚那尾冰弦?”
  南宫逸并未料到有此一问,只笑道,“早些日子命人收了,却不知收在了何处。”
  景赫自看了南宫逸一眼,冷笑道,“如此珍贵的物件儿,倒叫那些奴才给糟蹋了。”
  南宫逸也不答话,试了音色,便兀自抚了来。
  琴音不甚激越,却隐隐含著破空之势。仿若自崖底仰望,只得一线天空。忽而跃起,仿佛仙鹤盘旋,傲立云端。後归於平静,好似旭日喷薄,山谷宁远,无波无澜,无风无尘。
  景赫便笑道,“逸儿的琴艺愈发进益了。”
  南宫逸只是浅笑,将手浸入身侧的清水中,十指上尽是血痕,深入皮肉。


二十七

  第二日圣旨便到了,南宫逸便命了张宝儿收拾,无非几件衣裳,一些平日里用的药。张宝儿却不打紧,夜里直拉著南宫逸嘱咐这个,嘱咐那个,一时加件坎肩儿,一时又弄来好些个伤药,瓶瓶罐罐,甚是繁重。南宫逸只觉无奈,便笑道,“不过两三天的光景,晃一圈就该回来了,带这麽些个东西,给谁背呢。”
  张宝儿撅著嘴,嘟嘟囔囔的道,“公子身子弱,那普华寺在岷风山上,夜里受了寒该怎麽好。”
  南宫逸笑道,“那也不用带这些个劳什子,两件衣裳便够了。药只需平日里用的那些,皇上出行少不了太医跟著,平常的药都是有的。”
  张宝儿虽不情愿,却也乖乖的将不需要的物什挑拣出来,又犹豫半晌,叫人直想笑。
  出行那日,天色尚早,隐隐透著些鱼肚白。南宫逸随了景赫至正殿,龙辇已然备好,前头缚著几匹白马,明黄的缎子遮身,该是千里良驹。後面一溜儿排著几架马车,气派自不能比,但也是上乘。景赫出来的时候,一干大臣皇子已然跪在前面,三呼万岁。南宫逸略一打量,却见随行的除了太子,恭亲王,还有些朝中重臣。众人见了南宫逸,自少不得一番窃窃私语。南宫逸也觉荒唐,为自家江山祈福,却带上自己,非是要他南宫逸一束清香,祈求豫国国祚昌盛不成?
  景赫照例吩咐了几句,众人便上了各自车驾。南宫逸正欲往後面的车驾走去,却被景赫一把拉住,给塞上了龙辇。隔著帘子,还能听见外间儿低声的咒骂。南宫逸也不甚在意,只靠了身後的软垫,听著车!辘吱呦吱呦的响声。
  出了城,四周便静了下来,只闻得些鸟雀的叫声,偶尔一阵马蹄声经过,却是前队的探子回来报信儿。南宫逸便掀了车帘,露了头出去打量外边的风景。马车走的官道,自然平坦,两旁种著白桦,笔直的树干向著天际延伸,迎著阳光,找不著尽头。秋季的缘故,枝叶不甚繁茂,却别有风味。
  “侯爷且安分些,莫叫下官为难。”南宫逸正觉有趣,却闻得後边传来暗哑的男声。转头一看,却是司马将军。
  南宫逸只一笑,便拢了帘子,不再张望。刚一转头,却见景赫笑眯眯的望著自己。便索性垂首坐著,不再说话。
  景赫眼见南宫逸易趣盎然,竟有几分孩子心性,心下只觉好笑。想平日里见他,莫不是规规矩矩,连笑都只是点到即止,从未如此开怀。便道,“早知如此,便该早些带你出来。”
  南宫逸暗笑,早些出来?早些时候,我在你豫国皇宫不在?
  景赫只觉可惜,出来的匆忙,竟忘了捎上一尾瑶琴。眼下这态势,不知奏得一曲高山流水不能。
  不多时,车仗便到了岷风山。岷风山漫山枫树,深秋时望去,一片火红景象,十分壮观。眼下正值秋季,阳光也好,树影映上车帘,都带了几分红色。行至半山腰,车仗便上不去,随行的官员道是换软轿,景赫却一时兴起,命了众人徒步上山。
  南宫逸便跟在景赫身後,再远些是恭亲王景隳,太子景騂,和一干臣子。南宫逸举目四望,但见枫红似火,竟比那御花园里的景致不知好上几倍,便随口道,“风起岷山赤霞波。”
  景赫也难得清闲,眼下美景如虹,美人如玉,便命了众人接诗为趣,正以南宫逸那句起头。
  景隳於文章诗词本是末流,只舔著脸道,“秋来邯城五谷丰。”这一句本接的甚是无趣,只因著其中暗含逢迎之意,众人只得连连称好。景赫但笑不语,南宫逸只看了景隳一眼,面无血色。
  景騂跟在後面,见南宫逸一袭米白的长袍,白色的披风连著帽子,越发衬得玉肌似雪,和那景致融成一处,恍若仙境。
  将至山顶,便隐隐见著六角雕檐,便是普华寺了。寺庙不大,香火却极盛,只因了皇上亲临的缘故,遣散了香客,但正殿内的香烛仍是旺极。南宫逸只知这普华寺与景赫父辈有些瓜葛,虽规模不大,却被钦定为国寺。想来佛家素劝人了断红尘,眼前这寺庙却偏偏隐於一片猩红之中,南宫逸因笑道,莫不是六根清净,结庐红尘中,不问凡间事。
  粗略游览了一番,景赫又与方丈攀谈了几句,便各自回了厢房休息,道是明天一早拜佛。因著庙里讲究,景赫只在自己的厢房边上寻了一件房间安置南宫逸,南宫逸也乐得自在,欣然前往。
  
  夜里,用过斋饭,南宫逸便出了房门,随处走动。
  山间的气息泛著清灵,恰若清泉涤荡,身心俱静。南宫逸寻了一方石桌前坐了,寺内没有枫树,地上却落了不少枫叶,想是山间的风吹进来的。南宫逸随手拾起一片,月光下,那枫叶红的极静,不似白日里那般喧嚣。叶脉如骨,叶肉透著银辉,带著几分透明,甚是动人。
  “山间风大,公子怎的不进屋去?”景騂刚听完晚课,回来时望见不远处的南宫逸,想起日间光景,便忍不住走了过去。
  南宫逸知是景騂,便离了座,跪道,“臣参见太子殿下。”
  景騂眼神一闪,扶了南宫逸起身,道,“公子见外了。”
  你我本就是外人,又何来见外一说,南宫逸只一笑,转身欲辞。
  景騂见南宫逸闪躲,心下一急,握了南宫逸的手道,“公子还在怪罪景騂。”
  南宫逸看了景騂一眼,抽出手,道,“臣不敢。”
  景騂看著南宫逸,忽而道,“公子,当真惜字如金。”眼角一抹凄然神色。
  南宫逸亦是一笑,辞道,“臣何等身份,岂敢高攀太子殿下。”
  景騂一咬牙,将南宫逸抵在石桌前,扣住南宫逸的双肩,怒道,“景騂的心思,公子难道不知?公子何苦如此作践自己,作践景騂的一片真心!”
  腰部磕在石桌上,南宫逸吃痛,却强忍著笑道,“臣何德何能。”若是没这份真心,该怎麽还是怎麽,只此话一出,日後如何自处。景騂,你一向隐忍,怎的今日尽没了分寸。
  景騂依旧扣住南宫逸,摇晃道,“我知你的心思,我只问你一句,他日面北而坐,君临天下,你可愿跟了我!”
  南宫逸勉力挣扎,猛地推开景騂,扶著石桌,咯咯笑道,“跟了你?怎麽跟?以禁脔之身伺候两代君王?”忽而面色一沈,道,“太子定要天下人骂南宫逸背祖忘宗,败坏伦理纲常麽!”
  景騂也是一愣,坐在石凳上,掩面叹道,“你究竟要我,如何是好。”
  南宫逸只觉全身乏力,瘫坐在景騂脚边,缓缓道,“南宫逸所求,不过自由之身。”
  景騂身子一震,望著南宫逸,不再说话。
  南宫逸却只是微微笑著,景騂,只怕,你唯一不能给南宫逸的,就是自由二字吧。
  良久,景騂方才扶起南宫逸。南宫逸只觉面颊便有些湿意,景騂,这是你的泪吗?够了,日後便是万劫不复,南宫逸亦无怨言。今生得你如此相待,便是天公垂怜,再无遗憾。
  南宫逸略稳了心神,自敛衣衫,便辞去了。只留了景騂独自一人,对著那满眼枫红,却没了那份坐爱枫林晚的心境。


二十八

  南宫逸起身的时候,外边儿还无甚动静,料想著时候还早。因著昨晚的事儿,一夜无眠,神情甚是困倦。洗漱完毕,略微收拾了,便就著灯火随意翻著些经文,等著皇上传召。
  巳时未到,便有了内侍传旨,南宫逸便敛了衣容,至门前等候。不多时,景赫便走了出来,一身龙袍龙冠,敛首而立,甚是庄严。南宫逸四下打量著,便见那些个皇亲大臣也是朝服打扮,只得自己,一身淡灰的袍子,身上既无龙凤,亦无祥瑞,摆明一御用闲人。再一看外边垂手而立的和尚僧侣,倒觉得自己更似俗家弟子,灰袍素面。景赫出了门,跟著便是景騂和恭亲王,南宫逸跟在景騂身後,後边是一些宫人,将自己和大臣们隔开来。景赫与那方丈客套了几句,合手一拜,南宫逸只觉有人盯著自己,回过头时,却已无迹可寻,便只当自己昨夜休息不好,头脑昏乱。
  和尚们先入了正殿,各自在蒲团上坐好,开始念经,依依呀呀和著木鱼响成一片。景赫敛了衣容,恭身进去,连带著景騂,景隳和南宫逸,大臣们则跪在门外。景赫自跪了,闭目合掌,一脸的虔诚。南宫逸便也跟著跪下,闭目养神。良久,景赫起了身,接过方丈手中的清香,三拜之後递了过去。而後便是景騂,景隳,都照著景赫的样子上了香。景赫瞄了一眼最後的南宫逸,道,“逸儿,你也上柱香吧。”南宫逸一惊,只得照办。大臣们碍著天威,不敢妄言,心下却早已将南宫逸祖宗十八代招呼了个遍。
  上完香,景赫照例和方丈聊了几句佛语,一干人便向殿外走去。南宫逸本於一旁候著,只待景騂出去了再走,却忽见寒光一闪,身边一小和尚叫道,“南宫逸!你背祖忘宗!辗转敌人膝下求欢!我今日便代南国死去的将士们取你的狗命!”说罢,猛地冲上前,手中匕首顺势一递,没入南宫逸胸膛。
  变故来得突然,南宫逸只觉得胸口一凉,一阵剧痛袭来。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子便向後倒去,却堪堪被景騂接住。众人一时慌了神,护驾的护驾,拿人的拿人,南宫逸捂著伤口,黏腻的液体不断从体内渗出,带著温热,却很快凉了。手指隐隐触到匕首柄上,一个小小的“睿”字,南宫逸只一笑,原来如此。背祖忘宗,以色事人,天下之大,原来早无自己容身之处。景騂痛惜担忧的脸只在南宫逸眼前晃了一下,便消失在黑暗里。
  景騂抱著南宫逸发沈的身子,眼看著血染红了自己的衣裳,想要挡,却怎麽也挡不住。四周的声音很多,很嘈杂,景騂却听不甚清,只心里的声音在叫嚣,越来越尖利,仿佛要刺穿耳膜。南宫逸,你要自由,我愿意给你!什麽江山帝位,我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只要你好好的!南宫逸,你醒来,我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南宫逸!
  待到景騂回过神来,已在自己厢房内了,太医奉旨来请了脉,只道是受了惊吓,无甚大碍,留了些宁神的药物,便要退下。景騂唤住太医,打听南宫逸的情况。太医便道那匕首虽刺得深,所幸未伤及心脉,只伤了肺部。现下太医正想著办法止血,若是能止住,便可逢凶化吉。景騂便打了赏,命人退下。
  景騂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脑子里却只有一片血红,隐隐记得侍卫拿下了小和尚,又记得景赫雷霆大怒,剩下的,便再不清楚。身上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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