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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讫-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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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人刚进入偏院没多久,正想跃上屋顶揭开瓦片,一探房中所住均是何人之时,院中忽然冲进了无数举着火把的灵教弟子,将个只遗月光的院落照得有如白昼。
  黑衣人显是慌了,将背后负着的剑取下抱在胸前,警惕地打量着众人。
  童晋抱臂站在屋檐下,笑道:“兄台,在下恭候多时了。”
  那人蒙着面,景暮夕看不清他的长相,可他怀中抱着的剑虽用布匹裹好了,却看得出与竞天剑的大小颇为相似。
  外边的动静惊了方正道等人,方正道与弟子纷纷出了房间。一见那黑衣人,方正道与唐焕均是一惊,又很快镇定,却仍未逃过童晋始终盯着他二人看的眼睛。
  景暮夕细细看了看那人,“你……”
  黑衣人急忙背转身去,似是害怕他一般。
  是他!自己几次三番见到的那个熟悉的背影,总觉有什么不对,却说不上来,景暮夕忍不住向那人走去。
  有人运轻功迅速栖近黑衣人,黑衣人还不及接招便已被那人扯下蒙面的黑巾,那人又纵身离去,停在了童晋身旁。
  童晋笑了笑,“泓澜,你好些了?”
  白泓澜颔首为礼,“无碍。”
  “你……你……”景暮夕指着那黑衣人,睁大了双眼,仿佛见了鬼一般。
  童晋见他脚步有几分踉跄,上前扶住他,“你识得他?”
  “罗管家……”景暮夕不敢相信地摇着头,“你不是……也葬身在大火之中了么?”
  那人仍不肯直视景暮夕,“你认错人了,我叫刘城,不是什么罗管家。”
  景暮夕想起了童晋的话,“你既不是,为何不敢看我?内贼……果然有……”
  童晋轻轻拍了拍景暮夕的背,冲他点了点头。景暮夕咬了咬唇,不再言语。童晋则对那人道:“刘兄,不知此处可是有与刘兄相识之人?”
  刘城环视众人一圈,道:“没有。”
  童晋缓缓点头,“既如此,刘兄何以深夜到访?”
  刘城偷眼去看方正道,见他正狠狠瞪着自己,急忙移开视线,支支吾吾地道:“我……我听说魔教教主杀了天元门门主,特来……”
  “报仇?”童晋走到刘城面前,嘴角含笑,“你称我为魔教教主,想必是自诩为武林正道,但不知又为何做此打扮深夜里只身前来,莫非刘兄自知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么?”
  刘城被他说得无言以对,额角已落下汗来。
  童晋向旁伸出右手,凤青鸾将那把竞天假剑递到童晋手中。手指轻划过剑身上的刻痕,童晋淡笑,“我为了此物背上了许多骂名,总得让我瞧上一眼这真的竞天剑吧?”
  刘城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童晋探手到他怀中,直取那被裹住的剑;刘城一边后退一边抬手去挡,可不见童晋脚下如何挪动,就是躲他不开;也不见他变招,自己竟是毫无招架之力。
  左手刚触到刘城怀中的剑,耳后风声陡起,童晋看也不看,右手竞天假剑自下而上划过,看似简单,竟在瞬间变了二十几招,招招都攻向身后之人要害;同时左手运劲,一把扯下那裹剑的布匹。刘城受不住,双手被迫放开,剑身借力荡至半空。
  方正道不再攻击童晋,纵身跃起欲取宝剑。童晋却只站在原地半步未动,左手向着那把剑微微抬起,那剑竟似长了眼睛一般直直飞向童晋。
  童晋握剑在手,看了看气得恨不能杀了自己的方正道,“方门主,隔空取物乃是我教入门的粗浅功夫,也是要练百冥诀必会的功夫,怎地方门主还未参透么?”
  方正道暗暗握紧双拳,“你待如何?”
  童晋举起手中的两把剑对比着看了起来,大小轻重无甚差异,只是刚刚夺来的这把剑,剑身上的刻痕明显要自然许多;且剑诀上也略有不同,凡是有关方向数字等的,均有改动。西作东,北作南,十作五,六作三,决计叫人看不出,却也练不成。武学之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若强行练就,非但无益,反要受其害。铸此假剑之人,不可不谓狠毒。
  “方门主为何有此一问?”童晋将两把剑一并交入景暮夕手中,“当日问剑大会上,不是方门主要在下将竞天剑物归原主么?如今功德圆满,总算不负所托。”
  


☆、夜战灵峰

  六十四·夜战灵峰
  方正道给他气得面色发青,却又不好说什么,“如此甚好,老夫也是怕童教主想要将宝剑据为己有,才要出手的。”
  童晋微笑着点点头,“只是,方门主如何知道此人怀中的是竞天剑呢?”
  方正道沉默了片刻道:“老夫是听了童教主说那是真的竞天剑才做此打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童晋盯着他看了许久,直到方正道有些不自在地半转过身,方才移开视线去瞧刘城,“说,这竞天剑你是从何处得来,景家满门八十几口可是你所杀?”
  刘城连连摇头,“不……我不知道……”
  “罗管家,你还不说实话么?”景暮夕双眼通红,恨不能现下就动手,“别逼我杀了你。”
  刘城低下头去,咬了咬牙道:“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什么都不知道,魔教向来滥杀无辜,你们怎么说便怎么是了。”
  童晋缓步走近他,低声道:“你既知我是魔教,就该明白我有许多下三滥的手段,小景想要杀了你我却舍不得,看着别人生不如死,往往要比杀人来得更痛快呢。”
  他声音不如何冷,甚至还带着几分欢快,却让刘城觉得骨子里都透着凉意。刘城强自稳住微微打颤的双腿,偷眼去看方正道,不想火光竟将他眼中的杀意晃得昭然若揭。刘城心中一凛,明白如今方正道要保住他正派宗师的身份,自是留不得自己了。师恩深重,自己原是不怕为他丢了性命的;可他这般迫不及待地想要过河拆桥,可曾真地顾念过师徒情分?想到此处,刘城抬起头来对童晋道:“我若将我所知尽数说了,你便不会折磨我了?你愿意饶我不死?”
  童晋满意地点头,“这是自然。”
  刘城说话间眼神不断自方正道身上扫过,早已将他惹怒。还不等刘城再次开口,方正道已走上前来,“此人夜闯灵教,断然不是什么善类,不如老夫代童教主出手收拾了他。”
  刘城心中又气又怕,当初与他同谋这伤天害理之事,原想可以出人头地,受人景仰。不想终是一事无成,这便罢了,难不成死后还要替人背负骂名么?刘城下定决心般呼出一口气,“是师父,”他指着方正道,“他要我杀人盗剑的!”
  “血口喷人!”方正道怒极,“这般冤枉老夫,老夫怎能留你!”说着掌上运力,朝刘城击了过去。
  “好一招杀人灭口。”童晋一手将刘城推向凤青鸾,一手运劲回击方正道的掌力。
  方正道改内劲为外招,与童晋战在一处。
  天元门众弟子一见,均欲上前相帮,可二人招式你来我往中夹带风声凛凛,竟让人难以靠近。唐焕心中着急,取了腰间佩剑掷向方正道,“师父,接剑!”
  白泓澜本想将剑截下,童晋却笑道:“我正想见识见识这竞天剑法。”
  方正道门下弟子都不是三大护法的对手,凤青鸾扣住刘城的手腕站在一侧;龙啸与白泓澜拦着其余人站在另一侧;景暮夕居中而立,众人皆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场险斗。
  方正道接剑在手,却只用寻常剑法,招招凌厉,都向着童晋的要害处攻去。童晋只是闪躲,也不还击,看似处在下风,动作却是闲适潇洒,脸上也还有懒散的笑意。攻者攻得急,闪者闪得也快,转瞬间已过了三百余招。
  龙啸在一旁看得不解,“据我所知,我三大护法合力也不及教主七分功力。方门主,昨日你一人对阵我三人尚自撑不住这许多时候,怎地今日与我们教主比试竟是内力绵绵,让人瞧不到尽头?”
  时到今日方正道倒不再顾忌什么了,重重哼了一声道:“我若不那么做怎会有人愿意为我出头?有人肯出力,我才好专心对付眼前这个大魔头。”
  景暮夕知他所指是自己,心里隐隐痛着,却仍不愿相信童晋的推测,也不敢想,自己这些年敬之若父的人,会害得自己家破人亡。
  “小景,好好看着,”童晋仰面躲过方正道刺向自己面门的一剑,“现下可正是你学习剑法的好时候,你师父肯这般真刀真枪地演给你看,莫要辜负他老人家一片心意。”
  自己使出全力对付他,他竟还能心有旁骛,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怎不教方正道杀心更盛。方正道抽剑回转,再递出时剑式陡变,有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开天辟地,斩山断水。
  童晋心里暗道一声来了,不觉比之刚刚多留意了几分。
  方正道手中之剑看似扫向童晋腰间,剑影却笼其面门与下盘。童晋不敢太过怠慢,自腰间抽出纸扇,身子后翻,纸扇击在剑脊之上。方正道的剑被他击得略略一顿,旋身自下而上划过,剑影竟似又多了几道。幸得童晋功力深厚,耳聪目明,总能寻到真正的剑势所在。可于这兵器之上,童晋终还是处在劣势。
  方正道长剑翻飞,一化十,十化百,百化万千,到得后来竟好似周遭全是剑光剑气,攻势铺天盖地而来。童晋被笼在剑光中心,丝毫不见惧色,相反脸上竟是难得一见的振奋,“竞天剑法,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今日甘拜下风。”童晋纵身后跃,借势将纸扇收回腰间。
  “认输就好,老夫还会考虑留你一条贱命。”方正道这般说着,手上却更紧了几分。
  剑气虽是一道强过一道,可童晋周身有真气相护,一时半刻想要伤到他也不容易。没有武器,童晋全凭双手与他长剑相斗,“方门主误会了,在下是拜服当年创下这剑法的景老前辈,可不是拜服方门主你。”
  方正道心中有气,下手更狠。
  剑尖险险自童晋鬓间划过,童晋不以为意,却吓坏了景暮夕。忍不住朝斗得正酣的二人走近了些,景暮夕大声提醒:“小心!”
  童晋直直跃上半空,躲开方正道的袭击,“小景不必担心。”
  “你在做什么,”景暮夕不禁有些生气,“武器不趁手也罢,总比没有好,你给我认真一点!”
  童晋倒转身子拂向方正道背心,“虽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于我来说却可谓至宝,大海里已经丢过一次,我怎舍得再损了这个?”
  他竟是为此才收起纸扇,景暮夕心中感动,却更为担心,一时倒不知说什么好了。
  方正道回转身来迎向童晋这一击,冷冷地道:“忘恩负义。”
  “恩非恩,义非义,自然也谈不上忘不忘,负不负。”童晋不躲不闪地撞过去,眼见就要被利剑穿心,陡然旋了个圈,左手阻住方正道追身而来的剑,右手眨眼间已至方正道心口。
  被惊出一身冷汗的景暮夕及灵教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龙啸好笑地道:“教主,咱们这些人是不打紧,您若是吓坏了景公子,心疼的还得是自己。”
  方正道给他在心口上击了一下,本以为没什么,可才又提起内力,心口处便狠狠痛了起来,随即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爹!”方莲惊呼一声,想要跑到方正道身边去,却被白泓澜拦下了。
  方正道长剑脱手,站立不稳地半跪在地上,兀自不甘心地指着童晋,“你……你……”
  “在下七成力打在方门主的心口都没能要了您的命,”童晋矮□来握住他指着自己的那根手指,微微眯起眼,“看来您几乎冲破了百冥诀的难关,方门主不亏是一代宗师,武学奇才。”
  方正道尚不知刘城为何会上山,他明明叮嘱过刘城只要看好竞天剑即可,下了灵峰自会与他会合。方正道又咳出一口血来,颤声道:“你……是你安排此人诬陷老夫……你居然设下圈套欺骗老夫……”
  “若不是你把小景害得这么惨,又把主意打到我灵教身上来,我本不屑管你这档子事。”童晋甩开他的手,冷然道,“要怪,就怪你自己惹错了人。”
  龙啸上前将方正道捆了,拉扯着押了下去;凤青鸾扣住刘城手腕跟了去;白泓澜带领灵教弟子押着天元门其余众人也去了。
  童晋走到景暮夕身旁,自他手中接过真假两把竞天剑,交给弟子吩咐好生收着。
  景暮夕闭起双眼,面现痛苦之色,“师父……他……刚刚用的真是竞天剑法?”
  童晋点了点头,握住他的手与他同往灵园的方向走,“我知道你不愿相信,可再残忍这亦已成事实,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为什么……”景暮夕喃喃地道,“我入门快八年了,当他是父亲一般敬他爱他,我来灵教寻你前,他也一直待我极好,怎么会……”
  童晋停下脚步站在景暮夕面前,柔声道:“难过的话就哭吧,哭出来会好一些。”
  景暮夕咬紧下唇,隐忍着不肯落泪。
  他总是那样倔强,倔强得让人心疼,童晋将景暮夕揽入怀中,轻轻吻了吻他的发,“以善良的心看待每一个人总是好的,可人心难测,所贪所欲不是旁人轻易可知,我们行事但求无愧于心便了。别人如何咱们要求不来,你却不必因此为难自己。”
  景暮夕伏在童晋怀中许久,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我只是难过,这世上的真情,或许到头来都是假意。”
  童晋揉了揉景暮夕的发,轻轻笑了,“你只消知道,我的真心不假,就好。”
  


☆、水落石出

  六十五·水落石出
  方正道已死的消息传出不过一日,就近的几个门派便纷纷找上灵峰来。童晋也不急,又叫人将方正道指使门人杀人盗剑之事传出,只等江湖各大门派到齐,再当着众人的面审问刘城。
  五日后,除却融火宫,各门各派齐聚灵峰。童晋叫弟子请众人入议事厅,准备将此事一次了结,也好还自己从前的清静。
  童晋坐在主位之上,也不与众人见礼,开门见山地道:“景家满门被害一事,全是方正道方门主一手操控,想必众位已经听说了吧?”
  陈德第一个不相信,冷哼一声,“方门主乃是正道宗师,你怎敢诬蔑于人?”
  郑兴瞥了童晋一眼,“只怕是童教主想为自己找个顶罪之人吧?你仗着自己武艺高强,竟欺侮到方门主头上了么?”
  站在童晋两侧的三大护法与景暮夕均有些不悦,这些人对灵教成见太深,恐怕一时难以叫他们信服。
  童晋不怒反笑,低头摆弄着纸扇,“我童晋杀人便杀了,不怕让谁知道,更用不着什么顶罪之人。”
  他的语气很是无所谓,似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一般,一时倒教郑兴不知如何质问下去。
  “好!”秦虎听他这般说,拍案而起,“既是如此,我便问一句,咱们蒋寨主,可是你所杀?”
  童晋抬头不躲不闪地看着秦虎的双眼,“是。”
  见他这般坦然,秦虎倒是有些不自在了起来,“那……你……”
  童晋微微一笑,“还请秦寨主莫急,等这事了了,在下自会给秦寨主一个说法。”
  秦虎点点头,坐了回去,“你这人敢做敢当,我信你。”
  一旁的景暮夕却皱起了眉,给个说法?怎么给,难不成要把命赔给人家?
  童晋吩咐凤青鸾将以方正道为首的天元门弟子全都带上来,凤青鸾叫了龙啸同自己一起。过得片刻,却是龙啸将人带到。
  童晋看了看龙啸,“青鸾人呢?”
  龙啸摇了摇头,“他只说有些事,去去就来。”
  童晋也没再追问,不去理会堂上议论纷纷的众人,只向跪在最前面的刘城道:“杀害景家满门的人,是你?”
  方正道被封了周身要穴,远远站在刘城身后,沉着一张脸,狠狠瞪视着刘城的背影。
  众人中有向方正道问好的,见他不理人,便不再作声,都等着刘城的答话。
  刘城能感觉得到方正道那几乎要把自己看穿的视线,他握紧了拳,低下头去紧闭双目,“是。”
  众人均感惊诧,陈德上上下下打量着刘城,“你是何人?”
  刘城缓缓抬起头来,“天元门弟子,刘城。”
  “你胡说!”天元门弟子中忽然有人开口道,“你怎说自己是师父的弟子,我入门五年一次都没见过你!”
  他虽这般说,身旁却有几人低下头去不言语。
  刘城哼笑了一声,有苦涩也有无奈,“入门五年?我从七年前就奉师命离了天元门混入景家,你自然是没见过我。”
  景暮夕上前一步问道:“你本是管家罗叔的侄儿,罗叔突发急病过世,你才来接替他,怎又变了姓名?”
  他原本站在一旁不做声,旁人也未多留意,此刻他上前说话,在场众人才看到这脸上有三道伤痕的男子竟是景暮夕,忍不住又是一番猜测。
  “你那老管家本是被我灌了药充作急病暴毙的样子。”既已开口承认,刘城便不再有所顾忌,“我早把他查得清清楚楚,他膝下无子,只有一侄,人又住得远,好多年也见不上一面。我假作是他侄儿前来探视,正赶上为他送丧,你家人好心,还说罗叔走得突然,府中诸事无人打点,留我接替了管家一职。”
  景暮夕不敢相信地看了看刘城,又看了看方正道,见前者面色沉静,后者也全无反驳之意,心中不禁泛起阵阵凉意。这几日童晋陪在自己身边,自己便忍着没问这事,虽然真相大抵如何已然知晓,但听人将此事从头道来,还是忍不住心惊——这竟是身边之人筹划多年的阴谋。
  童晋站起身,缓步走到景暮夕身旁,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对刘城道:“你继续说。”
  刘城复又缓缓开口:“我知道景三公子向来喜武,只是他父亲不允,他不愿忤逆父命,便鲜少向他父亲提及拜师之事。可我偏要鼓动他去学艺,在他面前时常说些天元门与师父的好话,说他曾救过我性命,说他如何如何英雄。天元门在江湖上的名声本就甚好,我连着几个月说下来,三公子果然耐不住,跑去一遍遍请求他父亲要去天元门学艺。景老爷素来敬佩天元门正派的作风,虽有祖训不得习武,终是疼爱儿子又放心天元门,最后应了下来。”
  景暮夕身形微晃,重重呼出一口气,这些年他只道师恩深重,未曾想事实竟如此残忍。
  童晋也不避讳旁人视线,揽过景暮夕的肩让他半靠在自己身上,“而后你便开始在景家寻起竞天剑来?”
  “景府甚大,原是不易寻,我起初找了许久半点头绪也无。”刘城顿了顿,“后来,师父每次从景公子那里打探出了什么线索,便会派阿焕前来与我碰面。只是景公子本就于竞天剑一事知之甚少,是以这么多年来一直也没什么进展。”
  方正道冷冷地哼了一声,唐焕也目光闪烁地低下头去。众人见二人如此反应,心中已纷纷明了,一时间叹息声议论声此起彼伏。
  刘城看向景暮夕,“许是我寻得紧了,你爹居然有所察觉,跟你娘商量着要打发我走,却不巧被我听见了。为了日后不连累师门,我只好杀他二人灭口。又担心此事他们已说与家中旁人知晓,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当日便在全家的饭菜里下了蒙汗药。迷晕了你全家后我苦苦寻找,终于给我找到了竞天剑,你敬爱的三师兄就在外间接应我,我取剑交给他回头便放了把火。阿焕本是舍不得你,叫我快些走。我知你这几日就要到家,于是便打发了阿焕带着竞天剑先行离开,我在这边善后。果然那晚你便回来了,他舍不得你我可不能留下后患,斩草除根,这也是师父的意思。若不是事出突然,我定要等你回来连你一并烧死。”听他话中之意,显是方正道早嘱咐过他,一旦事情败露,活口一个不留。
  此时刘城眼中已经毫无杀意,可景暮夕回想起当日之事还是感到害怕,他红着眼眶问道:“你们想要瞒天过海,可偷了竞天剑无非是要用的,早晚还不是都会被人知道你们做了这般伤天害理之事?”
  刘城笑着摇了摇头,“等师父剑法练成了,要了童晋的命,自然可以说是为你报了仇,那原本被童晋抢走的竞天剑落在师父手中,不是理所当然么?”
  景暮夕觉得心口一跳一跳地疼,原来自己一直在被人利用,还把仇人当恩人,把恩人当仇人,如此黑白不分,怎对得起景家枉死的八十几口。景暮夕推开童晋的手,走到刘城面前,“后来再行派人打探之时,焦尸之数与景家人数并无出入,可是你又害了旁人补上自己的缺?”
  刘城点点头,“随便找个替死鬼,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自己只道他已经死了,是以几次见到他的背影都未曾认出,这一招当真高明。景暮夕抬眼去看方正道,目光复杂,“师父,您老人家怎么说?”“师父”二字几乎是自牙间挤出,既恨且痛。
  方正道瞧也不瞧他一眼,“竞天剑与竞天剑法你都见识过了,还要老夫说什么?”
  他这无疑是认了,方莲扑到他身旁死死抱住他的手臂,哭喊道:“爹!爹你告诉女儿这不是真的,你说啊,爹!”
  方正道看着方莲,忍不住轻声叹气。
  凤青鸾这会儿走进来,在童晋耳边轻声道:“教主,云翔求见。”
  童晋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见凤青鸾目光坚定,便点了点头,“带上来吧。”
  云翔走进来,跪在刘城身旁,沉静地道:“教主,教主下山往天元门去的这一路,沿途命案都是属下犯下的。”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童晋虽知那些人都是云翔所杀,却没想到他会选在此时此景开口承认自己的罪行。不解地看了看凤青鸾,对方只是冷静地看着云翔,显是早就知道云翔求见是为此事。
  云翔又继续道:“我觊觎教主之位多年,那时本已开始四处寻找可乘之机,那几日见到唐焕心神不宁地在城中奔走,便即多方打探跟踪,被我知道了他与刘城的打算。他二人得手之后我借机插入,叫他二人与方正道说明我的计划。我们只需合力杀了童晋,到时我得了灵教教主之位,而方正道则会成为武林至尊。刘城一直在我二人中间跑动,传递消息,我们暗中寻觅帮手,便又找到了俞月影身上。”
  郑兴站了出来,看了看刘城,又看了看云翔,而后对云翔道:“你为何此时突然跑出来承认自己杀人,莫不是与童晋私下里说好的吧?”
  “我灵教中可没有这般敢做不敢当的懦夫。”云翔抬起头来看了看童晋,“教主早知道是我害他,却迟迟没有下手处罚我。与教主相比,我自问枉自为人,再无颜面面对他,本想以死谢罪,却不能再害教主落得骂名。”
  郑兴见他面色坦然,不似说谎,且方正道自己也已承认了杀人盗剑一事,看来此事倒真与童晋无关。
  云翔又对景暮夕道:“景公子,你家出事之前我没见过你,本来听唐焕他们有所打算的时候也希望能斩草除根。后来救回了你没想到你竟是那景家三公子,我见你相貌出众,心想正可利用你攻击教主的弱点。”
  景暮夕怔了怔,看向童晋,心想为了自己,他确是付出了太多。
  童晋本想出言安抚景暮夕,却听云翔又道:“景公子也不必自责,没有你我也会找别人,总得寻到一个教主甘愿为他付出的人,这样才好对付他。”
  童晋盯着云翔看了看,而后轻声问身旁的凤青鸾:“他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都说了?”
  凤青鸾一时语塞,低下头去不说话。童晋看到,他的脸红了。
  


☆、恩仇尽泯

  六十六·恩仇尽泯
  云翔的这些话倒是教景暮夕想起从前的许多事情,他皱起眉头看了看童晋,向云翔问道:“云护法,当日你趁童晋入关之时劝我离开,不是为了他好,而是为了引他下山?”
  云翔点头。
  “什么?”童晋走到景暮夕身边,“是他要你走的?”
  景暮夕也不看他,低声道:“我自然也是想走的。”
  “景公子,”云翔淡淡地道,“在下心中有愧,‘护法’二字再不敢当,还请景公子直呼我姓名吧。”
  景暮夕正被童晋含带几分委屈的眼神盯得不自在,听云翔这么说连忙推开他,“假的竞天剑也是你安排送到童晋手中的?”
  “是,我联系了刘城,为了栽赃给教主。”云翔看了一眼身旁的刘城,“后又叫他杀了周贵与彭双灭口。”
  听到此处,郑兴走到云翔面前,怒目圆睁,“这么说,我儿子是你杀的?”
  云翔抬头对上郑兴的双眼,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是。”
  “那我徒儿守白呢?”陈德厉声问道。
  云翔面色也不改一下,“都是我杀的。”
  郑兴怒极,“好,你敢认罪,自是不怪老夫要替儿子报仇,是也不是?”
  云翔望了望远远站在童晋身后的凤青鸾,轻轻笑了,“是,杀人偿命,本是应当。只是在□犯数命,却只能偿得一人,于其他人未免有愧,还请众位不能亲手报仇的朋友不要迁怒于教中旁人。”
  “如此甚好,”郑兴抬掌运劲,“老夫便不客气了!”
  云翔闭眼等死,郑兴那带着凌厉掌风的一掌却没有落下。睁开眼来看,却是童晋抓住了他的手腕。
  郑兴狠狠地瞪着童晋,“童教主,你什么意思,事到如今你还要庇护凶手,只怕不妥吧?”
  “郑掌门误会了。”童晋微微一笑,放开了郑兴的手,“可否听在下一言?”
  郑兴怀疑地看了看童晋,“什么?”
  童晋回头看向三大护法,心想杀了云翔自己要不好受,凤青鸾等人恐怕更要舍不得;再看向景暮夕,当初为了让俞思天救自己性命,他已是放弃了要跟俞月影寻仇一事,自己若再轻易放过云翔,只怕这便要成为他一辈子的心结。若要两全,这事只有自己一力承担下来了。童晋重新对上郑兴愤怒的双眼,面上是难得一见的郑重,“人虽非我所杀,我却难辞其咎,我手下之人犯错,理当由我受罚。”
  “童晋!”
  “教主!”
  景暮夕与三大护法同时开口,纷纷上前想要阻拦;云翔这一惊比之那三人更大,他睁大眼睛看向童晋,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陈德也走上前来,“童教主的意思是……”
  “就算在下占个便宜,”童晋复又露出微笑,“谁要为云翔所杀之人报仇,便在我童晋身上打上一掌,在下绝不运功相抗。事后无论在下是死是活,都请各位网开一面,不要再为难灵教与云翔。”
  景暮夕拉了拉童晋的袖口,在他耳边低吼道:“你疯了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童晋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景暮夕的手臂,示意他放心。
  云翔向前跪行了几步,急道:“教主,不可以,错都是我犯下的,与教主无关,我不能让你代我受罚,我……”
  童晋俯身按住他的肩,“你若还当我是教主,这事就听我的。”
  “教主……”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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