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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流殇作者:乱水倾天-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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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孙庭海抱拳道:“孙某这条命是八皇子救的,孙某一定会竭力护八皇子安全。公子,请放心吧。”
曲聆水微微颔首示意,忽低声道:“有劳将军了,告辞。”
因为尚未论罪,且是皇亲国戚,宇文饰非走的不算狼狈。至少,他腰背笔直。经过那白衣素锦的少年人身侧时,忽歉意一笑。
他接收到友人歉意的笑容,心下明了却更有些责怪。
帝王微服,怎会走漏了风声。既是遇刺,却为何从未听崇明提起?凤陵王疲於与歌朝周旋,宇文饰非锒铛入狱,他身负帝王的不信任。那麽──
这场博弈,坐收渔利的是谁?
……太子?
不,还不够。
宇文怀善既已身居东宫,即使皇弟确实改过自己的风头,但真有必要兵行险招麽?
还是……
他望了眼身侧的绯衣武将,仿佛是在塞外待的久了,连气息也有所沾染。便是一眼,忽感到一股风沙迎面而来。
很……冷啊。
是夜。
孙庭海果未食言,他在天牢里见到了宇文饰非。
果如孙庭海所言,宇文饰非并未受到刑具折磨。整个人依旧温文儒雅,雍容有度。曲聆水看著看著,声调里忽然隐隐有丝倦殆的韵味:“你大可不必杀她。”
“只怪她是宇文绮容。”玄衣金边的少年答,眉宇间仍温雅不减,一笑足以令人心暖。“聆水可还记得,我曾说过她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小九儿了。”
他从不指望可以瞒过他。
聪明如他,又怎会看不出来?
令刺客佯装太子府之人刺杀他宇文饰非,不慎误杀公主,而後将太子定罪。
──一切本该是如此。
但是依照目前的状况看,这出苦肉计有些弄巧成拙的意思。究竟是谁,又插了一手从中作梗?
以太子有胆无才的个性,要做到这点恐怕不容易。
“但是,行刺父皇的却决计不是我。”
“我知道。”他答的笃定,却偏生出云淡风轻瞬间落子定局的感觉来。
有第三个人,暗中操纵了这一切。
那个第三方故意遗漏下刺客是八皇子府的人。无非是想利用这点坐山观虎斗。如若故意露出刺客之事是太子所为,那麽情势到时便会一面倒。太子势必被废,而他宇文饰非便会得势。这样於第三方,半点好处也无。
而今,第三人设下这欲盖弥彰的局。便是等著太子与宇文饰非斗个你死我活,无论哪一方赢了,届时都是坐收渔利。
“不用装作不在意,我知你是真心疼这个妹妹。但只因你是宇文饰非,我便无法说什麽。”他伸手勾了壶耳斟了杯酒:“霏雨桃花,我特意为你带的。”
伸手接过,宇文饰非突然问:“你可知那日,我为何事被父皇关了紧闭?”
曲聆水面露静楚:“你要阻止指婚之事。”
我明白,我都明白。你只是……真的心疼这个妹妹。所以,如今杀她只是下策。
“我不会怪你。”
“聆水可爱她麽?毕竟……三月之後,你与她便要结为夫妻。”
他的指微微一顿,伴随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他伸手微倾,将酒液横洒於地上。曲聆水转过脸来,目光平和:“不,我不爱她。”
闻言,宇文饰非哑然失笑。
曾记得,不久之前他也问了这如遗世缱绻少年同样的问题。尤记得,那时少年眉眼柔和朱砂多情。却只淡淡一笑,无情的连一句否认的话也不肯说。
而今,他孑然而立。坚定,却平和依旧。说──
我不爱她。
拒绝的话语却宛如誓言一般,镇重而肃穆。
“但是,我怜她。”曲聆水话峰一转,语气依旧淡然。“她本该是个好女子。如若她不是宇文绮容,便也不用承受身为棋子的悲哀。死对她来说,未必是最差的归宿……所以,我不会怪你。”
宇文饰非看著他,良久却只听见自己道了一声:“……多谢。”
很多时候,只一言便已胜过千言万语。
白衣上不染纤尘的皓洁,被天牢内晦暗的光线切割地斑驳交筹。曲聆水安静的看著友人凝重的眉眼:“饰非,若这是你君临天下之前,必经的皇室所赠予你的黑暗与血腥……”
他一怔,为这已久违了十余年的亲密称呼。一贯温雅的过於虚假的八皇子宇文饰非,此刻那张俊朗面容流转的,是可堪称为动容的情愫。
“饰非,”他又唤,眉宇间幽柔更甚:“若是有那麽一日,我望你……是个明君。”
宇文饰非在那雪衣的少年人转身离去前,忽道:好。
──镇重如斯。
一个字,便是一个承诺。它重重地填入心里,妄图压抑住心中所有的不安。
擦身而过的风,撩起他一缕青丝。曲聆水说:等我──
将你救出这牢笼。
转而,意然决然地出了桎梏。
大湘京都里,不同於牢狱的凉冷夜风扑面而来,缭乱了他的鬓发。却始终因离得太近,而沾染了腥味。始终萦绕在他发间,挥散不去。
曲聆水垂下眼,将表情尽数敛去。然而颤抖的羽睫,却泄露他心底的异样。那双本已混颚却偏又清明的眸子阖上的同时,听得少年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无论如何,都站在你的这边……
这誓,你莫要令我後悔才好啊。
流殇天下 【卷一】 第二十六章
山川开阖,苍莽千里。
放眼一片黄沙凄凉,不禁让人忆起当时湘乡的三月柔情来。
堰城,作为自古兵家必争之地。这里的风吹过了一世又一世的狼烟,吹断了一缕又一缕将士的思念,吹散了一声又一声亘古怆然的羌管。
斜阳下,满目疮痍斑驳了几世繁华。烽燧上,战地的残阳又流淌了多少浴血的寂寞?
那一抹意气风发傲世而立的猩红伫立此方,红袍被风吹得猎猎狷狂。
俊美邪肆的容颜本应是身处繁华的星辰,却於这满目的荒凉突生出一种异常的违和感。
已经十日有余,不管他们如何围击,却始终无法和歌朝的袭击者正面交锋。遭袭事件持续发生。若非有人泄露了军机,便是歌朝人的目的不在此。
那又会是为了什麽?
满目黄沙,风促狭著,萧萧而过。风里,似乎夹杂了一阵叹息。
而今,他与他……
千里相隔,却都处在一片杀机之中。
等这一战结束了,本王一定──
一定……什麽呢?
少年王侯突然顿住。
……
一声无法辨析的呢喃,轻而缓的从少年王候的口中溢出。
身後的人一怔之後,竟抑制不住诧异。
方才,是他听错了麽?
未等他细细回味,便见那少年王侯立直了身板。凤目里的锐意锋利的若这乱世之刃,仿佛那一刹的失神仅是错觉一般。
“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呢。崇明竟然想立了十三皇子。唉呀呀~这样一来,是小八大概也觉得冤吧?”凤陵王爷一脸幸灾乐祸的恶劣笑容,手中晃晃城中探子送来的密报。
这些日子,他一直迫於曲聆水的淫威(?),照信上所述的练兵之法训兵备战。唯一的乐趣,便是看他凤陵王爷安插在朝中的亲信从京城传来的信。
当然,身旁某人鄙夷视之。
“这麽明显的嫁祸,崇明莫不是看不出吧?不过,杀了亲妹妹本王相信小八还是做得出的。但若依本王说,第三人的可能性该是比较大的呢。”
“……”皇帝对於界错来说无任何概念,因此对於凤陵狐狸直呼皇帝名讳他倒是无所谓。只是某只狐狸怎麽看怎麽像幸灾乐祸的表情,实在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果然,狐狸还是狐狸麽?
“啊,这样一来……小聆好像情况不妙呢。”凤某人一脸深度思索的表情:“这样,小八或许会死也说不定啊。”
“啪──”
──果然,不明物体顿时掉落在地。
“就不知道小聆会不会有事呢?如果老皇帝还信他的话……”继续装……
“王爷!”
“怎麽了?”吓本王一跳。
“请王爷恕界错需先回京城,不能再伴您左右!”
“啊,可是……”凤流殇蹙眉故做为难,心下暗中却做翻云手状:走吧走吧。
“请王爷成全!!!!”
“碍~那好吧。”凤某人一脸大度道,临了不忘嘱咐:“回去记得帮本王跟小聆问好啊。”
然而,话音未落便被门外的人打断:“王爷,探子已发现一队可疑人马!应该是歌朝人无疑!!!”
“歌朝军?哼,来得好!人到哪儿了?传令下去全城戒严!我们要好好招待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凤流殇挑眼冷笑。
这些日子他堂堂凤陵王受的气,便在这些乱贼身上讨回来吧!
传令的探子见到自家主子此等架势,不知为何突然打了个冷颤。还未反应过来,却见凤王大步踏出门去走了几步复又回过头来。凤眼一挑,显然是对屋里的另一个来自京城的客人说的:
“你跟著本王干什麽,还不回你的京城?你家主子不管了吗?”
却见那终日穿著黑衣的人嗫嚅了几下,忽抬起头道:“不,界错不能回去。公子说无论如何,界错不能擅离堰城!”
就为了监视本王?!
一向调笑不羁的凤陵王爷忽然觉得胸腔内涨了些不明的情愫,有些肺疼:“好,好得很!不愧是他曲聆水的人,你爱跟就跟著!等你主子出了事,你跟本王有何用?!”
他分明存心激界错,也不知是否什麽样的主人养什麽样的奴才。他脾气倔的竟和石头一般冥顽不灵。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凤流殇凤眼一挑,威慑力十足:“还不给本王滚回你的京城去?!”
然而──
“请王爷恕界错难以从命!!”声音突然提高了一个音度,界错一双招子亮的骇人。“若王爷您担心公子,那大可不必!就算公子的身边不剩一人,公子他也决不会有事!”
话一出口,愣住的却是一贯唯我独尊的凤陵王爷。本想反驳‘本王何时担心了’,却听见那黑衣不变的人一字一顿道:
“因为公子,他是天下人的公子聆水!!!”
凤流殇忽然失笑。
天下人的……?公子聆水。
为何,他不能是自己的?
“请本王准许界错继续留在军营!”
“你!”
好得很,竟然搬出‘天下人的公子聆水’这套说辞。
既然他曲聆水是天下人的,那本王有何理由管他死活?!便让他的天下人去管罢!
凤陵的王爷冷著脸,忽猛一挥宽袖:
“随你!”
流殇天下 【卷一】 第二十七章
距遇刺一事已半月有余,绮容公主已然安葬。八皇子入狱,如今又是一番新的党派争夺。
然而众人惊奇的是,那一向与八皇子私交甚好的公子聆水竟在此期间内毫无作为。身为八皇子的拥护者,孙庭海不禁要暗斥一句小人,哪有人说的名高天下般不可一世!
大老粗的孙庭海嗓门也大,周围众人听的一清二楚。敢怒却不敢言,皆纷纷提心吊胆的看向那白衣素锦的少年人。
然而,曲聆水却只是清且淡的一笑,丝毫未有争辩的意思。转身便迈出了齐泰殿的阴郁,将自己置身於殿外的暖阳之中。
众人只能立在原地,感叹:孙老粗实在是命大……
他睨著瞳子看宣武门守将来往,忽觉刻尽沧桑的疲惫。
“公子好雅兴。”
身後突然袭来一阵粘腻的,令人作呕的视线。声音里的恶毒,仿佛能像涎液一般顺著听觉遍布全身。终於,蠢蠢欲动了麽?
他未回头,有礼却疏远:“不及太子殿下。”
该死的傲慢!
身後的男人危险的眯眼,却未有任何动作。只见那雪衣的公子伸了一截秀美的腕子,将鬓发勾至耳後。分明是个男子,分明只是个普通的动作,却偏偏风情万种。
“听说你是我那八弟最得力的奴才,想来该是伺候得好吧?”狭长的眼眯起,宇文怀善从背後更加靠近了一步,在雪衣的公子耳侧暧昧的吐息:“就不知,是公子聆水善解人意呢?还是……床上功夫了得?”
“……”
“如今我那八弟已经倒了,皇位也迟早是我的。公子是聪明人,何不为自己找条出路?”见那白衣素锦的少年人毫无反应,男人愈加得寸进尺的靠近:“有没有人说过……你的腕子,生的很美……?”
後半句尾音生生截在疑惑转震惊的语气上,宇文怀善瞪著横於自己颈侧的利刃。而主导权,在那**细瘦的指上。
刀口上,截住那男人方才的喋喋不休。
秀美而纤细的腕子就那麽反手压制著,他的性命。
“太子殿下……”那一贯清隽的人表情冷冽,却是危险的:“曲某不会再一次,给你说这话的机会。”
“……”宇文怀善微微一怔,一时间竟像是被那样清隽的人震慑了一般。只呆愣的看,那白衣素锦的少年人忽後退一步,撤了手上的利刃。
“曲某告辞。”
男人转身握拳,愤意成灾──
曲聆水,果然不得不死!
刚出了宣武门,曲聆水便看见青年武将似是已经等了许久一般,抱剑靠立在粗糙的城墙上。然後对方也看见了他,径直走了过来。
“都妥当了麽?”
“嗯。”
“……多谢。”
闻言,那一向冷硬而强势的绯衣武将竟像是害羞了一般,干咳了一声偏过头去:“有什麽可谢的。”
不过是,各行其事罢了。
不过是四月的天气,却已显出了些端倪来。隐约间,像是闻见了树影蝉鸣般的恍惚。
“将军。”当静的只剩彼此呼吸时,属於少年公子淡寞的嗓音顺著一阵细风溜进了年轻武将的耳中:“将军必定是我大湘栋梁,曲某望将军可以尽心辅我大湘。他日──”
他一顿,看向少年人的瞳子竟莫名的染上兴奋。
“破匈灭奴,收疆拓土。一统天下!”
最後八个字字,字铿锵有力,如一阵响雷击在他心头!‘收疆拓土,一统天下’──
这其中,是多少帝王雄枭睥睨天下的野心?然而,从他口中说来却运畴帷幄、字字珠讥。
纵是一代明君,一世枭雄也不过乎此罢?
魅上绯讶然,忽觉得或许曲聆水并非什麽都不在乎。只是世人看到了那一卷遗世的皓白,却鲜少有人看到其後究竟蕴藏了多少野心与抱负。
温润清冷的眸子里,此时流露的坚定让魅上绯根本无法移开目光!那是,一种包含笃定与期望,可堪称为创世的毅然。
无上荣光!
“若是有那麽一日,”年轻武将脱口而出的声音里,有著截金断玉的质感:
“魅上绯,定当竭力!”
流殇天下 【卷一】 第二十八章
人,都是渺然的。
生存於权力与暗流的中心的我们,所能做的便是极力拼争──
永乐历十三年夜,太子宇文怀善被擒於东宫太子府。
翌日,太子畏罪自尽於天牢。
据说,当夜东宫之内夜舞笙歌,太子宴请众宾於东宫作乐。却不料,酒过半巡众人皆酣时,东宫太子府已被包围於一片火光之中。
公子聆水同上将军魅上绯领精兵数百,竟将太子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太子怀善怒,率众宾而出。甚至连外袍也未来及披上,厉声质问众人所欲为何?
公子聆水不为所动,下令将太子人等全数收押。并且,当场由御林卫从太子府中搜出了皇袍玉玺等大逆不道之物。以及买凶,欲图杀害八皇子宇文饰非的密信。甚至宴请的宾客中有一人自称自己暗潜太子府,已记录下太子於宴上的忤逆之言论。
人证物证俱在,面对众多证物太子宇文怀善百口莫辩暂押天牢。
“曲聆水,你好狠毒的心!竟设计陷害於我,父皇他是决计不会信你的!”
天牢之中,男人颜色灰败。披散发髻,如泼妇一般厉声责问。可还有半点当朝太子的样子?
白衣素锦的少年人淡淡地笑:“这自不必太子忧心,皇上已下令废储。皇上信是不信,您心中自然清楚。”
“不,不可能!我要面见父皇,向他禀明一切!!”宇文怀善状若疯狂:“不是我做的!我要告诉他,不是我做的!!!”
他淡淡地否定:“皇上,他不会见你。”
“不可能!我是他儿子,我怎会谋刺自己的父亲。”男人反应激烈,已经语无伦次:“对了,还有、还有……乐菱。那个**,她说了会帮我的!!!”
他忽一怔。
……乐菱?
那是,曲家大小姐贵为皇妃的名号。他忆起那时的女子一字一顿,宛如泣血。果然,还是有关的麽?
如此,便更不能让你见到皇帝了。
手心被指甲陷入的有些刺痛感,那张面容却还是冷冽的。白衣素锦的少年人要在一言一行中,让太子自行断了生念:“殿下,明日微臣会送你最後一程。”
闻言,一直歇斯底里的男人忽瘫软在地。
怎、怎会?
还未三堂会审,甚至来年皇帝的面也未见上一面。仅凭太子府里搜出的那些个东西,他便已被他的父亲定了死罪了麽?
当真……
要致他於死地麽?
地上的男人抬起那双浑浊的眼,看著转身而去的少年人。眼里心里,满腔的恨意几乎让他将牙咬断。
曲聆水──
我便是做了鬼亦不会放过你!
翌日,守牢的狱卒发现太子宇文怀善自尽於天牢之中。
七日之後,以太子之礼葬於皇陵之侧。举国同哀。
关於太子为何不等帝王发落便自尽於天牢,正史野史众说纷纭。比较为人所认同的说法,则是太子宇文怀善意欲谋反,陷害胞弟不成误杀胞妹。後因东窗事发,因害怕帝王绛罪,牵连太子府中老小,故以死谢罪。
一连痛失两个儿女,崇明帝霎时如摧枯拉朽般衰老。到底是老了,当年血刃手足的帝王久久沈浸在失去儿女的愁云惨雾中,竟是大病了一场。
帝史正记曰:
永乐十三年,太子善逆,绿真公主卒。同年,太子善畏罪自尽。
帝大怮,乃免朝三日。
流殇天下 【卷一】 第二十九章
依照突袭者历来的习惯特点,不俞六日果然在一处早早被安置了转移的村落中发现了突袭者的踪迹。
第九日,双方会於荆阳。
凤陵军们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毕竟是初生恶狼,对鲜血有著难以抑制的渴望亦存著初生之狼的生涩。道道热切的目光投向了那一骑当先的红袍少年,仿佛只要他一声令下便会毫不犹豫的冲向敌人浴血拼杀。
银凯红衣的少年王侯屹立马上。静,而不动。
未曾浴血,衣袍却已兀自腥红至张扬。未曾开口,然而那周身所散发出的气势却让人尤生畏惧。
不动不言,却已是让人心生胆寒。
王爷?众将们纷纷探询似的朝少年王侯望去。
却发现一向爱笑的凤小王爷,此时却有著一股难以言明的气势。凤眼斜挑,突然勾起的唇角竟似一种俾昵天下的势在必得!
界错突然心下一凛,我在胡思乱想什麽呀?然而却忍不住又想:难怪自家公子会如此看重了。
再不容他多想,只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杀──”
两队人马冲向彼此!
瞬时间刀锋挥洒了血雨,尘埃翻滚了浮华!
界错只错愕的望著那初上战场的少年王侯浴血撕杀,血沾了容颜邪魅。仿若与生俱来的王者──
遇神杀神,遇佛弑佛!
战马嘶鸣了江山如画,萧瑟肃杀。
昏暗天地间,仿佛只剩下──
杀!杀!!杀!!!
‘啪’──
目不斜视,他蓦地落下一子:“将军。”
然後拢了袍袖,探出一截素净的腕子又执了一粒黑子。却不见落下,只停在颊边苦思冥想。
“公子真是好兴致,竟有闲情一人博弈。”
方进天策府小阁,便看到那白衣皓雪的少年公子执了一粒子仿若陷入苦思。绯衣武将不由气不打一处来,话里不禁多了分刻薄的意味。待看到对方脸上不解地一愣,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忙将手中的圣旨一横,伸到白衣人眼前。
“你自己看看。”
‘哒’
一粒黑子被置於黑白纵横间,那人又执了一粒白子。魅上绯不经意望了一眼,竟是千军万马杀的难解难分,不亚於他行军驰骋於战场。
那双温润的眸只淡淡扫了一眼明黄的布料,忽然道:“将军,你看过了。”
“没有。”闻言,绝丽武将干咳一声,为自己辩解。
他只偷偷打开一点,只看到‘册封’‘吉日’这麽几个字。这不算偷看吧?『水(弱弱地):将军,您这就是偷看了……啊!!!〈一记眼刀杀死〉』
他抬眼看他,目光平静:将军,你说谎了。
“哼。”被拆穿的某人干脆把头一偏。
好在对方也不在意,又是轻落下一子。神色间的淡然魅上绯愈看愈加刺眼,不由火大。劈手压制了他探出想要执子的腕子,另一只手扯著白色的衣襟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你……!”
“将军这是做什麽?”
──结果他冷冷一句,先逃开视线的是自己。
无法去看那双冷静到不余一丝杂质的眼,那样只会让自己在其中迷失的更加彻底。他蓦地松开他的衣襟:“去跟圣上说,让我领兵抗夷。那只狐狸虽然狡猾,但是领兵打战根本没有经验。这根本是、根本是……”
曲聆水淡淡地望了那绝丽的容颜一眼,答非所问:“将军,若他凤流殇连这点事也做不到,那他便不是凤流殇了。”
不错,他在赌。赌──
赌他凤流殇能够鏖战到底,赌他凤流殇终不背离大湘。赌的是,一场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局。
一手执黑,一手执白。
是赢是输,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人。
那表情就好像在说:与你无关。
魅上绯作为一个武将,忽然觉得自己竟像是**才子一般悲春伤秋的怅然起来。
是不是外人永远看到的比当局者更清楚?
那日的沅水畔,究竟是真是幻?
是他魅上绯不经意南柯一梦?亦或是他巧然的入了别人的梦?
“我只是希望,公子不要忘了才好。”绝丽的武将收紧了掌心,别扭地别过脸去。“你曾说过的。”
手心暗握成拳,烙上青城剑鞘冰冷的章纹。你曾说过的:你是大湘的栋梁。
他日,辅助君王收疆拓土,一统天下!
字字珠矶,句句铿锵。尤言在耳──
你,不能忘。
“曲某不敢忘。”
几乎是淡然而笃定的,却让他心神为之一震!
魅上绯回过头来对上那双清傲坚毅的瞳。少年人清冷如月辉般的声线,让他顿觉心中一阵悸动。
白衣素锦的少年公子眉目若画,朱砂凄豔。疏离却动人无比。他望著年轻武将豔而丽的容颜,镇重地再一次重复:“聆水不敢忘。”
魅上绯冷哼著又别过头去,然而耳根却透著红晕。
曲聆水尽收眼底,却不动声色:“将军近日还是莫来天策府吧。”
闻言,绯衣武将蹙了纤丽的眉:“怎麽,你赶我?”
“不是。”
他刨根究底:“那是为何?”
“将军不知麽?”曲聆水不答反问,温润的唇角牵扯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曲某身无一官半职,本就不当与朝中之人往来过甚。若将军同曲某交往过密,在圣上心中怕是不高兴了。”
这是借口,然而魅上绯却无法辩驳。
他气哼:“什麽乱七八糟的,太子是畏罪自尽又不是你……!”
他蓦地一惊,住了口。
然而那少年只是淡然地望著他,平静地纠正:“皇上虽是年事已高,却还是精明的皇上。”
闻言,像是终於得到了确认一般。魅上绯先是一愣,随後了然,最後冷笑。
他早该料到的不是吗?
公子聆水行事,怎会给自己留下後患?
他可以理解他不揪出幕後的第三人,也可以认同他选择宇文怀善做替罪羊的做法。但可笑就在他竟然以为,以崇明的立场顶多只是废储。太子只要当个替罪羔羊,从此不再进入储位之争便可。却不曾想他竟赶尽杀绝,连诛太子府一百零八余口。他错便错在──
他只是一个武将,而他是个政客。
“因为他精明,所以他也不会杀我。”他起落参商间,棋盘上风云变幻。白衣素锦的少年人继续淡淡道:“……至少,现在不会。”
这分明是,以命为赌!
值得麽?
绯衣的绝丽武将忽然很想亲口问他,到底值不值?
这天下,这江山……莫不是他宇文家的。究竟於你曲聆水何干,你要以命相协?
然而,终究这样的话,他问不出口。
青年武将转身而去,军靴扣在瓷砖上的‘哒’一声轻响,与他寂寞落子声交映。
‘啪’──
一粒圆润的白子忽从执子的人指间滑落入棋笥,溅起一阵脆响。
白衣素锦的少年公子拢了袍袖,将一截素净的腕子收入素锦中。眉宇间的幽柔,混著一声低叹,氤氲著挥之不去。
“竟然会是……无解呢。”
流殇天下 【卷一】 第三十章
杀!杀!!杀!!!
若筝弦错杂铮琮!
无法阻止,无法停歇。永无止尽的──
杀戮。
血红了双眼,断了生念!
刺鼻的腥气,无不刺激著人的每一个感官,换来愈加疯狂的杀戮。
尽管事先设想过多种可能,可是此番看来歌朝军的反应让人大为意外。且不说没见到被传的神乎其神的歌朝怪招,歌朝军个个不要命的打法便已让人大感意外。但是猎物愈加剧烈的反抗,只会愈加激起猎手原始的对血腥的渴望。所谓军队,便是用血喂出来的利刃。
而战场相搏,不仅凭奇谋妙计。像这种面对面的的赤搏,更重要的是,军队士兵的作战技能与士气。
因而这一战虽打得吃力,毕竟是新生饿狼。一路冲杀下来,凤陵军士气却越发锐不可挡!
歌朝军在凤陵军两翼绞杀下,几乎殆尽。余下不足百骑人马一边竭力突出重围,边向歌朝兵营退去。本该是──
穷寇莫追。
然而,这群刚上战场初饮鲜血的年轻军士毕竟缺少经验。见歌朝余孽逃散,竟有百骑血气方刚的年轻少将径直追去,欲将其一网打尽。这些毕竟是凤流殇亲手训练出的弟兄,他又怎能眼睁睁见他们去送死?!当即喝退余下众人,策马追去!
果不其然,一行人马半路便被歌朝军事先散下的马荆犁拌了个人仰马翻。虽马荆犁本身不至人死命,然而却使不少士兵滚落马身。马惊之下互相踩踏,伤亡不在少数。
一时间惨叫连天,好好的百余人现下竟只剩下不到五十人。
初上战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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