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闭月记-第2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至少让他走的时候,没有痛苦。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恨流苏,但我可怜他。
萧翰墨说我已经拥有了一切,却只能看见自己的悲惨。
流苏也是如此。
他太渴求爱,于是盲目。
他已经得到了爱,却亲手把它毁掉。
我想苦笑,也已笑不出。
我恨他欺瞒我,我又如何不是欺瞒他?
我隐瞒我的真实身份,只想多与他共度一段时光。
他隐瞒杀死尹洛依的事,也是如此。
终究纸隔不住火,我们从一开始就已经大错特错。
我毁了他的一生,他毁灭我的世界。
我们半斤八两。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就在萧翰墨的房间里搭了一张简易的床住下。后来温殊山不知怎么知道我回来了,让婢女把我以前住的屋子收拾了出来,让我搬进去。
这里离梨花树林更近了。
我每天都到尹洛依的墓前,一坐便是一天,几乎每天都冻得腿都麻木了才回去。
在我们共同度过了无数日子的地方,我想起了很多的事。
这些回忆支撑着我,让我能够一天一天地活下去。
他曾经说,他的名字里有水,我的名字里有木,水滋养木,木离开了水就会干枯而死,所以我永远也离不开他。
在那么多年后的现在,我才发现,他又说对了。
离开他,我就会干枯而死。
我在尹洛依的墓前坐着,将两把剑交叉着放在地上。
这就是温山第一鸳鸯剑的最后一个动作。
鸳鸯交颈,永不分离。
脚步声传来,沿着山路走来一个光头和尚。
他佝偻着背,干瘦的手在胸前合十,神态和蔼。
“小施主,这里躺的可是尹施主?”
我点点头。
他走到墓前,念了一段咒文。
他念完咒,转过身来看了看地上的两把剑,说:“你一定就是俞森公子了。”
我有些诧异。如果他认出了流英剑,应该会说出林暮的名字。
我抬眼看他,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俞森?”
他呵呵地笑了两声,从地上捡起流英剑,捻着铜铃铛的红绳抖了抖,铜铃铛叮当作响,清脆的声音回荡。
他笑眯眯地说:“这天合铃铛,世上仅此一对,正是出自老衲之手。”
“一对?”
那和尚说:“老衲法号空非,人称良缘和尚,俞施主可曾听过?”
传闻中的良缘和尚不喜练武,却喜欢为别人撮合姻缘。良缘和尚在王孙贵族之间很受欢迎,官家小姐常掷千金为请良缘和尚替自己撮合一段良缘。但良缘和尚认人不认钱,只有他看中的情侣,才能获得他的祝福,得到他亲手打造的信物。
据说受他祈愿的情侣都能修成正果,相携而老,直至白首。
我说:“这是何时……”
良缘和尚看着尹洛依的墓碑,淡淡摇了摇头。
“十多年前,那个少年闯进寺里来,请我给他打造一对信物。但是来找老衲祈愿的,都是情侣两人一起来的,所以老衲拒绝了他。”
我问:“那后来呢?”
良缘和尚微笑摇头,“他跪在我的寺庙外头,从公鸡打鸣,跪到日暮西下,就这么跪了整整一个冬天。”
我怔了一下。
良缘和尚看着我说:“俞施主,我见过深情的人不少,但这么痴情的,这么多年来,只见过两个。”
他伸出两只手指,“他算一个。另一人,是人称琴酒圣人的慕容施主。老衲只为这两人破过例,为尹施主打造了这对天合铃铛,为慕容施主打造了双惜玉璧。”
我似乎能看见,皑皑白雪之上,那纤细的身体久久地跪在寺庙前面。风吹,雪落,他却动也不动。
良缘和尚说:“可怜,痴心人情深缘浅,愁重命薄啊。”
自古情愁,大多不过一句情深缘浅。
最悲哀的是,情太深,缘太浅,交出去的心无法收回。
正如慕容未天,正如尹洛依。
良缘和尚看了我许久,最终叹一口气,将流英剑交到我手上。
“俞施主,天合铃铛本是一对,如果弄丢了其中一只,则缘尽。”

良缘和尚走后,我又想起了一些事。
十七岁那年,尹洛依下山游历了半年,在梨花开时才回来。
我气他自己跑下山玩却不带上我,没有和其他的山庄弟子一起去迎接他。
他很快就找到我房里来了。
“森儿。”
我躺在床上用背对着他。
“森儿,我回来了。”
我还是不理他。
“你再不理我,我就走了。”
他站起来作势要走,我气得要命,气急败坏地回道:“你走吧!走了就别回来了!”
他笑眯眯地坐回到我床边,顺势抱住我,把头放在我肩窝上轻蹭。
“那怎么行?我好想森儿的呢。”
我酸酸地说:“想个屁,你还不知道在哪里逍遥呢。”
他笑道:“森儿,别生气了,这个送给你。”
他将一只铜铃铛放在我手上,铃铛上雕镂着精致的花纹,漂亮极了。
他举了举他剑柄上的铃铛,说:“你一只,我一只,这样就配对了。千万不要弄丢了,如果丢了,我就找不到你了。”
尹洛依明明是个男人,却像个女孩子人家一样相信这些玄虚的东西。我大大地鄙视了他一番,却仍是仔细地把铃铛放了起来。
后来……后来不知为了什么事,我跟尹洛依吵了一架,我怒冲冲地跑到山上,当着他的面把铃铛扔进了山谷里。
吵架的缘由我已经忘了,大概也是为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吧。
我只记得我扔掉铃铛的时候,尹洛依哭了,蹲在地上眼泪落了一地。
象征良缘的信物丢了一只,则缘尽。
缘尽了,下一辈子,下下辈子,就再也不会相遇了。
所以尹洛依才哭得这么伤心。
我深吸一口气,拿着流英剑站起来,朝山谷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为虾么没有大大评论。。七七都米有底气接着虐下去了。。。看官大大们是不是都不爱看虐文?





第74章 温山(三)
我在温山,不是一个受欢迎的门客。
连洛水山庄的人都不愿意搭理我,所以当我看见我的房里坐了一个人的时候,我着实诧异了一把。
当我看见我师父温殊山的时候,我简直从诧异变成震惊了。
我走上去,“温掌门。”
温殊山站起来,看了我几眼,叹了口气。
“森儿,你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叫我。”
我咬了咬牙,跪了下去,说:“俞森乃是温山剑派弃徒,十年前犯下血孽,罪不可赦。如今更是无颜再面对恩师。”
温殊山拉着我的胳膊将我扶起来。
“森儿,你变了许多。”
我微微苦笑。
不知道他说的是模样,还是我这个人。
大概两者都有吧。
温殊山说:“森儿,连洛儿也去了。这么大的温山剑派,如今就剩你和我两人了。”
“温掌门……”
“每晚睡梦中,我都能看见他们。你的师娘,你的师弟师妹,还有那个时候的温山。但是每场梦的最后,都是那个梦魇般的夜晚,还有所有人惨死的模样……我有时在想,为什么唯独我活了下来?”
我握紧拳头,冷汗直下。
“温掌门,这一切都因我而起。若不是因为我杀了慕容未天,流苏不会来寻仇。你杀了我吧,用我的命血祭温山剑派死去的人。”
温殊山惨淡地摇头,叹息道:“不,这一切早已注定。这是一场孽债,是我们不得不还的债。”
师公也说过同样的话。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当年挟持慕容未天,逼死我父亲的三个教派,一夜间消失了两个,另外的那一个,就是温山剑派。我说的对么?”
温殊山诧异地看了我一阵,幽幽地道:“你已经知道了。”
“那日在听风堂中,温掌门对慕容未天的事情那么了解,我就有这种怀疑了。”
温殊山失神地看向窗外,叹道:“那时年少,温山剑派根基还不劳,如果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神功,就无法在江湖立足……一切都是利欲熏心,对错仅是一念之间……森儿,你可恨我?”
我沉默了许久,方才缓缓道:“杀父之仇纵使深,但十年抚育之恩,教授诗书武功的恩情,也是俞森永世难报的了。何况,温山剑派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代价已经足够深重。”
温殊山是个真正的君子,他只是对武学太过执着,才会做出蠢事。
我爹爹死后,他定是百般自责,于是将我收入温山剑派,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对待我。
或许正因为他接纳我的这般善举,让慕容未天放过了温山剑派,否则那一夜,温山剑派也有可能和那两个教派一起,毁于鬼童子之手。
一念之差,一段恩怨,两代人,多少豪杰,全都如灰烬消散。
失去的已然失去,事情却仍没有结束。
温殊山说:“森儿,流月宫不能留。”
我说:“流苏是慕容堇言,是慕容未天的儿子。你知道的,他只是一个受害者。”
温殊山叹道:“你不明白。血仇一旦种下,除非相关的人全都死去,否则就不会结束。流月宫不除,慕容堇言不死,还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死于流月宫之手。就像洛儿,他有什么错?”
我唯有苦笑。
错,究竟谁有错?
我爹爹俞瑾之有什么错?他只是无意中得到了诛心十八式。
慕容未天有什么错?他只是一往情深。
尹洛依有什么错?他只是痴心痴情。
流苏,慕容堇言又有什么错?他只是渴望爱。
错的只有觊觎闭月宝典的三个教派,他们不过是贪欲熏心。
就像滚雪球,只是一点点的差错,就滚成了无法挽救的灾难。
毁了无数人。
然而即便堆雪球的始作俑者已死,已经形成的灾难也不会停止了。
只有,将雪球整个毁灭。
将慕容堇言,将我,全部毁灭。

我每日都到后山山谷中去寻找另一只铃铛,但却丝毫没有找到的可能。
远远就看见萧翰墨一身青衣沿着山路走来了。
“俞森,你在做什么?”
我抬起头看他,“找东西。”
“找什么?”
“铃铛。”
他施展轻功跃下山谷,捋起袖子像是要帮我一起找。
“什么时候丢的?”
我说:“十二年……十三年前吧。”
萧翰墨直起身子,像看怪物一样看我。
“十多年前?早就被尘土埋住了,这里积雪又多,怎么可能找到?”
我说:“没关系,我可以一直找下去。这里不大,找个一年、两年,总会找到的。没几天就开春了,等到积雪化了,会更容易找。”
萧翰墨沉默地看我许久,说:“我听说你答应要帮忙讨伐流月宫。”
“不好么?”
“不是不好,只是……你和他……”
我说:“他杀了温山剑派这么多人,又杀了洛依哥,这份血仇,不得不讨回来。”
萧翰墨皱皱眉头,“你舍得?”
我淡然看他,“什么舍不舍得?他是大魔头流苏,整个江湖的人都巴不得他死,这叫顺应天意。”
我弯下腰在雪里摸索,萧翰墨看了我许久。
他说:“俞森,你变了。”
我朝他笑笑,“温掌门也这么说,男大十八变啊。”
他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应该更……更欠揍一点。”
我笑道:“哦?现在不欠揍了,你反而嫌弃了?”
他瞥我一眼,“刚觉得你正经了一些,又变回原样了。”
斜阳西下,残阳染红了白雪,半壁山崖红彤彤的。
一名温山剑派的小弟子跑来,告诉我们温掌门叫我们到正堂去,商议讨伐流月宫的事宜。
我和萧翰墨一同走向正堂,一走进去,喧闹的人声全都止歇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我身上。
或是,流月宫男宠林暮的身上。
抬眼四顾,这里面的人真不是一般的多,几乎跟武林大会时差不多壮观了。
流月宫大肆屠杀之后,江湖的水都浅了,还能聚集这么多人,这一次温殊山真的用了狠劲。
温殊山一身浩然正气站在上首处,两侧放着几把檀木座椅,坐着的人除了在听风堂见过的两个武当少林的掌门,还有洛水山庄安如晴,还有一名戴着面具的男人。
金色的面具雕刻着浴火凤凰的图案,他一身华贵锦衣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手臂搭着扶手,玉冠束起云发,仅仅是坐着,就散发出一股堂堂临风之感。
金色的凤凰,凤火崖。
我在凤火崖呆的时间太短,竟不知还有这号人物。
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在审视我。
带着一点戏谑的成分。
那目光让我不舒服,就像看一只猎物。
说是商讨对策,实质上几名武林元首已经把对策拟定了,只是通知我们一番。
没想到的是,在这个对策里,我的作用竟然这么大。
流苏的力量究竟有多强,没有人能确定。所以他们不敢仗着人多,贸然行事。
既然不敢堂堂正正地迎战,那就只能玩阴的。
至于怎么个阴损法,基本上就是照抄在听风堂时的那一套。
只不过,这一次下的圈套不是俞森,而是林暮。
第一步,林暮回到流苏身边。 
第二步,给流苏下连环摧心散,让他散功。
第三步,群起而攻之。
温殊山把计划一说,连我都觉得简单粗暴得可怕。
他也把我林暮看得太重要了。
他怎么没想想,如果流苏根本不管我死活,或是如果流苏根本不给我下毒的机会,那要怎么办?
亦或是,他认为,即便计划失败,损失也不会太大?
最多,也就是失去我。
这是风险最小的方法。
温殊山看着我,所有的人都不说话,等着我的回答。
我抬起头,缓缓地开口。
“好,我做。”


作者有话要说:
缓一缓,下一章接着虐~~~






第75章 温山(四)
弦月之夜,半江暗淡半江寒。
寒蝉声声慢,月岚桥之上,一人手持油纸伞,凭栏而立。
簌簌轻雪落在油纸伞上,铺了薄薄的一层。
他的手冻得有些发白。
我在桥下默默地看了他许久许久,他也就这么静静地伫立了许久许久,动也不动。
江心一只白雪覆盖的船坞,照映月光。
他在看景,而我在看他。
过了不知多久,我走出来。
他转过身看我,轻柔笑道:“暮儿,你来了。”
我走上去,习惯性地把他的手握紧在手心。
“傻子,这么冷,怎么不找个地方避一避?”
“我怕你来了,找不到我,就走了。”
他说得很认真,我的心酸酸的。
我说:“找不到你,我怎么会走?”
他看着我,幽蓝的眸子明亮如星辰。
“真的?”
“嗯。”
他微微地笑了,一瞬间,所有的景色都失去了颜色。
我拉着他在雪中漫步而行,他一句话也不多说,只是默默地跟着我走。
一如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是我的小媳妇,什么都听我的,我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我说:“流苏,你没有什么想问的么?”
他沉默了一会,缓缓道:“不,只要你回来,就够了。”
雪花落到地上,就化作雪水。
胸膛酸涩得让我想哭,脚踩在柔软的雪中,留下一串掺水的足迹。
积雪已经开始融化了,春天就快要来了。
寻了一家客店住下,夜已经深了。
要了一壶酒,两只酒杯,坐在窗前,细数窗外白雪缤纷飘落。
手袖一遮,为他斟酒的时候袖口的药粉便落入他的酒杯之中。
其实我不需要这么麻烦,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看酒杯。
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我,笑吟吟地看着我,一副宠溺的模样看着我。
让我斟酒的手无法遏制地发抖。
如果,他不是这么温柔,如果他残虐粗暴,或许我会更加好受。
药粉完全倒入了他的杯子当中,我的心吊了起来。
我给他斟过三次酒,第一次放了九天摄魂丹和龙凤合欢散,第二次和第三次都放了麻醉药。
即便是傻子,中了三次招,总会知道提防一点。
他接过酒杯,细长的手指轻柔地端着,缓缓摇晃。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将酒杯举到唇边。
我的呼吸被攒住。
“流苏!”
他停下动作,不明就里地看我。
我难堪地笑笑,声音干巴巴的。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懂得防备?别人给你斟酒你就喝,你就不怕我又给你下药么?”
他别有深意地笑了笑,说:“你又不是别人。”
我说:“但我给你下过药。”
“但你没有害我。”
这句话说对了一半。后来两次我本想害他的,只不过没有害成。
他如玉的手指在杯口轻轻摩擦,琼浆泛起薄薄的涟漪。
我抓紧了衣袖。
心里的某个角落,希望他不要把酒喝下去。
他淡然一笑,说:“暮儿,就算你给我下药,我也会喝下去的。因为,这是你所希望的。”
他说完,将酒杯靠在唇上,把药酒喝了下去。
我愣在原地,连将酒杯抢下来都来不及。
窗外升起一束红色烟火,冲上高空,绚丽绽放。
红色的花火点亮夜空,接着有更多的烟火嗖地飞上天空,暗蓝色的夜空被缤纷绚烂的烟花布满。
流苏托着下巴歪头看烟火,他的眸子被花火照亮,艳丽得不像凡人。
第一束烟花是红色,说明计划成功,半个时辰后药效发作,埋伏的人可以开始行动。
我干哑着嗓子说:“真漂亮。”
流苏说:“暮儿,过几日便是开春,皇城会放更多的烟花,你若是喜欢,我们可以一起去京城看。”
我说:“京城人那么多,你就不怕被认出来么?”
“没有关系,暮儿想去,我们就去。”
我哑然失笑。
他对我,真是好得几近宠溺,比我爹爹宠我的程度多多了。
他说,即便我给他下了药,他也会喝下去。
然而,我却要利用他对我的好,来加害他。
来杀他。
我苦笑都笑不出了。
我能够杀他么?
我如何能够杀他?
我怎么忍心杀他……?
在流月岛时尚且不能,此时的情意只有更重,我如何可能狠下心看着他死?
我看了看桌上的烛灯,时间已经不多了。
家家户户都已熄了灯,小城陷入宁静。
轻纱薄雪安静地下着,夜色冷清,烛泪一滴一滴,堆成小丘。
如此静谧的夜,却有暗涌翻滚。
我说:“流苏,你走吧。”
流苏静静地看我,等着我的解释。
白雪融化后,留下脏污的雪水,凌乱的脚印清晰地显露出来。
黑暗的林中,时而有武器的寒光闪过。
我说:“酒里下了毒,再不走就没有机会了。”
流苏看着我,婵娟细指轻轻滑过酒杯,他的眸子平淡无波澜。
“为什么?”
我说:“还记得我说的堤坝么?裂缝一旦产生,洪水就止不住了。只是,我没想到,它来得这么快。”
我站起身,“你以为你能以一人之力堵住缺口,但事实上,你却把缺口开得更大了。”
烛泪无声滚落,火烛飘摇。
流苏神情淡漠,静静地看我,橙红色的火苗照映在他的眼中。
我说:“流苏,你已站在武林顶端,你可以做任何的事,但你不应该杀尹洛依。”
我摇摇头,“堤坝已经倒了,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他对你就这么重要?”
记忆中尹洛依苍白的笑容,就像下一秒就要消失。
他说,我心匪石,不可以转。
他纤细地身影渐行渐远,枯叶落,云泪飞。
他说,一句无稽之言,说的人早已忘了,听的人却要记住一生。你说,这多可笑呢?
温山漫天的白色花瓣,玉颜人笑靥如花。
想忘,又如何忘得了?
我垂下眼,说:“对。”
流苏的眼底涌上一层不易察觉的寒意。
“你曾经愿意舍命救他,却三番五次地想杀我。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你一点也没有变。”
他手中的杯子猛然破碎,流苏的手因用力而发抖,陶瓷碎片嵌入他的手心,猩红的液体沿着手掌滑落,一滴一滴,破碎在檀木桌面,如诡艳的花瓣。
他冷冷地看着我。
“他死了,你就如此恨我,恨不得杀了我。那我若是死了呢?你可会有一点心疼?”
流苏站起来,伸手抬起我的脸。
他手上的血沾到我脸上,湿热粘稠。
手指僵硬冰冷。
一如凤火崖中,他卡着我的脖子,冷冷地说,好,那我放过你,你去死吧。
他的手卡着我的下巴,让我不得不直视他的眼睛。
那双冥蓝如同无尽夜空的眼睛,虚空冷冽,好似深渊般空洞可怖。
“暮儿,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我什么都愿意给你。你的心里,可有一点点位置留给我?”
“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暮儿,我到底……算什么?”
心疼得无法说话,无法呼吸。
尹洛依和流苏都是极傻极痴情的人。
尹洛依给我的,是完完整整的一颗心,而我却将它伤得千疮百孔。我能够还给他的,比起他给我的来说,微不足道。
十年的美好,以及一生的追忆。他等了我十年,我唯有还给他一生守候。
而留给流苏的,已经什么也没有。
一个又一个的错误,一个又一个的劫数,将一切都摧毁殆尽,什么也没有留下。
除了一颗心。
客栈里安静得诡异,街道上一个行人也没有,林间窸窣作响。
红烛即将烧尽了。
快要来不及了。
我咬咬牙,直视着流苏。
“流苏,我以为我可以喜欢你。但我错了。”
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从相识、相知到相爱,全部都错了。
那些眼泪,那些拥抱,那些亲吻,那些抵死纠缠,全部都错了。
我说:“我不喜欢你,到头来,你从没走进过我的心里。”
他的身体僵住了,眼中的光芒破碎,如宝石碎裂。
“不……你骗人……”
“我没有骗你。”
我指了指我的胸口。
“这里……从来就没有你的位置。”
“我不相信……你不要说了……”
客栈外传来轻微的声响,流苏却丝毫没有察觉。
我握紧拳头。
“流苏,你不应该杀尹洛依,你杀了他,我也不会喜欢你。”
“不要说了……我叫你不要说了……”
我深吸一口气,“你杀了他,只会让我永远记住他。然后,永远恨你。”
“我不相信!”
流苏将我猛然一推,我的背撞在门上,接着我摔倒在地。
“不可能!我不相信,你骗我……你怎么可能恨我?你明明喜欢我,为什么要骗我?你不会的……你不会恨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流苏冲上来,将我按在门上,疯狂地吻下来。
狂暴的,霸道的吻,带着无穷的愤怒和绝望。
我的嘴唇被他咬破了,背脊被撞得疼痛极了。
我用力咬紧牙关,默默地看他。
心如刀割。
我认识的流苏,总是温柔的,总是笑眯眯的。
就算在生气的时候,也只是冷漠。我从没见过他如此暴怒的样子。
噗地一声,烛火熄灭了。
窗外小雪飘扬,寒风穿堂而入,夹带着细碎雪花。
纱帘轻扬,乌云遮住月光。
无尽黑暗之中,只剩他清亮的乌黑眼眸,满满绝望。
他缓缓抬起头,乌发披散,凌乱在肩上。
“暮儿……你是喜欢我的……”
我缓缓闭上眼,却无法将他从我脑中赶走。
灾难的雪球已经形成,只有将雪球毁灭,才能结束。
鬼童子和风烛,俞森和慕容堇言,林暮和流苏,我和他,只要有一方毁灭,才能结束灾难。
原来,从一开始,就已经预示了这个结果。
师公早已知道一切,所以他说,你们两人只能活一个。
我和他,不可同活。
“流苏,你放过我吧。杀了我,我才能够不恨你。”
他眸中一凝。
“不……”
“流苏,别让我恨你。”
“不!————”
狂风大作,窗户被猛然吹开,纱帘翻卷雪花,烛台酒杯翻到在地。
流苏的瞳孔泛着幽幽蓝光,狰狞的蓝色图腾爬上他的脸。
他的神情痛苦又疯狂。
“暮儿……暮儿……”
杀了我,他将达到闭月第六层。
诛心绝情,万劫不复。
即便如此,我仍然希望让他活。
我真是一个自私的人。
“流苏,杀了我。否则,你永远也得不到我。”
他的瞳孔一缩,只听唰的一声,宝剑映射月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流英剑出鞘,流影坠月。
我没有看清他如何出的手,只觉得眼前的景物突然被可怕的红色所替代,剧烈的疼痛从前胸传来。
我张大嘴想要呼吸,肺腔却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声音。
支撑在前胸的力量猛然抽离,血液一股一股地涌出,双腿一软,身体倒在地上。
呼吸……无法呼吸……
眼前的红色却渐渐褪去,景物模模糊糊地出现在眼前。
流英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流苏茫然地看着我。
“暮……儿……?”
他身体一软跪在地上,神情有些木讷。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不……暮儿……不,不……”
他脸上的图腾忽明忽暗,他的身体开始发抖。
他突然捂住嘴,俯倒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指间有暗红色的液体渗出。
房门突然被撞开,几个人闯进来。
疏桐急道:“宫主,温殊山带着人,已经包围了这里!”
流苏抬起头,目光茫然,猩红鲜血从嘴角流出。
我的脑中越来越混沌,费力地开口说:“带他从……西边走,那边人……最少。”
我的声音嘶哑,出口的只有气流的沙沙声。
座前四使看到我,神情都有些惊诧。
南陌表情复杂地看了我许久,最后将流苏抱起,朝西侧窗户跑去。
白光闪过,一支长剑从门外刺入,破空而来。
“邪教流月宫,纳命来!”
温殊山带着一众人出现在门口。
凤衾衣袖飞舞,袖里剑带着寒光刺破黑暗飞出,金石相碰,长剑被挡开,刺入地面。
座前四使全都掏出武器抵挡冲入房中的人,南陌抱着流苏跳上窗台。
流苏挣开南陌,跌跌撞撞地向我走来,神情有些呆滞。
“暮儿……你……怎么流这么多血?是不是……很痛?暮儿……”
他在我身边跪下,轻柔地扶起我的头,放在他的腿上。
“暮儿……暮儿……别怕,我在这里,很快就不痛了……”
他的轻轻地抚摸我的头发,就像在轻抚一个婴儿。
蓝色的眼眸幽幽地发着光,满脸蓝色的图腾,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冲进屋内的众人面面相觑,不敢轻易行动。
我的眼皮越来越重,脑子里如同一团浆糊,看着那对蓝色的眸子,眼睛越来越睁不开了。
他的手很轻柔,一下一下,缓缓地落在我头发上,就像幼时我爹爹经常做的那样。
爹爹常说,我的头发又软又滑,就像我妈妈一样。
俞瑾之这么爱闽心,慕容未天一定也是十分痛苦的。
我见过慕容未天看着我爹爹的目光。
那么温柔,那么宠溺。
如果不是非常非常喜欢一个人,他不会用这种目光看他。
那双眸子,和流苏的眸子,一模一样。
一样的温柔,一样的宠溺。
幽蓝的,如同瑰丽的蓝色宝石,蕴藏着漫天的繁星。
温热的液体滴在我的脸上,我却看不清那水滴是从哪里来的。
我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朝流苏绝美的脸伸出手。
指尖冰冷,触碰不到任何东西。
“大……美人,我……果然……还是……喜……”
喉头涌上腥甜的味道,粘稠的液体沾湿下巴。
我惊惧起来。
用力朝他伸出手,用尽全力却无法再说出一个字。
“暮儿……暮儿……?”
我无措地睁大眼睛,却无法传达给他。
还不能……还不能死,我要告诉他,不能就这样结束。
“不……不要……暮儿?暮儿!”
这是命中注定的堕落,命中注定的劫数。
我还有话要对他说……
告诉他,我果然,还是喜欢他。
可是,手还是无力地垂了下来,视线被浓稠的黑雾迷住,他漂亮的脸越来越模糊。
流苏……流苏……
“暮儿……不……不!不要……不——!!”
堇言,白馒头堇言,大美人堇言。
我的,美美。
怀抱着我的温暖突然被抽离,南陌的声音说:“宫主,林公子已经……”
“不可能!你说什么瞎话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