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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如当初莫相识作者:红烛泣夜 完结-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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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举手挡在眼前,但还是挡不住那光明,他踉跄躲避,一路上撞到好几个路人,招来一顿谩骂。他好容易躲到阴暗些的角落,蹲下来,像是受惊的野兽,瑟缩着,警戒着。
过了一阵,他精力耗尽,眼皮也越来越重,朦胧中,一阵似曾相识的香味袭上鼻端,眼前见到衣裾翻飞,耳中隐约听见环佩叮当,之后,他便没了知觉。
许久,冷清秋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紫檀木床顶,动动手指,触到的也是蚕丝被,他心里不知为什么只是一片安宁,也未惊疑自己为何忽然置身这里,他似乎早知道自己会被带到这样的地方,也早就料到床边坐着一个打扮富贵的妇人。
冷清秋看着那妇人,脑子里遥远的回忆似乎被触动了下,他慢慢开口:“礼部左侍郎夫人,好久不见,清减了。”
那妇人本来强自镇定,一听他的声音,终于忍不住,用手帕掩住口鼻,轻轻啜泣起来。半晌,她才镇定下来,又半晌,才问一句:“奴家本来以为……以为你死了……这几个月来,冷郎你是受了多少折磨,为何落到如此境地?”
冷清秋看着床顶,眼神无光:“夫人何必牵挂在下这等身份卑贱之人,在下不再是昔日的冷清秋,只是……一个无名无姓的游魂。”
左侍郎夫人在眼角轻轻拭泪:“奴家心中无时无刻不牵挂着冷郎你,只盼再与你相见,这几个月来日日在销金窟门前等候,不想天可怜见,今日终于被奴家等到冷郎你平安无事归来。”
说到这儿,夫人眼泪又滚滚而下,一时哽咽难言。
冷清秋默然无语,房中只能听见夫人抽噎的声音,半晌,夫人站起身来,一手扶腰,腹中微微隆起,看身形已有三个月左右身孕。
夫人盈盈含泪地看着冷清秋许久,见冷清秋神色冷淡,无甚话语,才转身慢慢走出房间。
她离开房间之后,冷清秋只听那门外喀嚓一声轻响,心下了然,那妇人是将门扇锁住,想把自己囚禁在此。
如果是往日的冷清秋,早已勃然大怒,非逼那妇人将自己放出去不可,可现在的冷清秋已是心力交瘁,无暇顾及这些,当下一合眼,又沉沉睡去。
12
12、左侍郎夫人 。。。
作者有话要说:红烛泪:嘿嘿~撒花~~~开始填坑~~~
左侍郎夫人生来第一次觉着自己是爱上了。
从小到大,自己似乎就过的不是自己的日子,连夫君都是爹爹从殿试上给自己相来的,面上皮肉倒是生的不丑,但是到了床上简直就是一个废物。她早就烦透了这个迂腐没用的男人。
那一次,自己的贴身婢女在自己耳朵边说起来的那个名字,冷面郎君,冷清秋,销金窟的当红小倌,说是连王大人家的那个石女都被他伺候得变成一汪春水,这才动了心。
第一次,像是偷来的,又像是在梦里。
那相公,面如春花,却厉害极了,左侍郎夫人几乎也要化成了水。
于是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最后索性就把这野汉子领回家。
对,野汉子,每次和他在一起,都是偷摸摸的,却刺激得不行。
左侍郎夫人从来看不起男人,如今却第一次在男人身下服了软,她渐渐地惦记上了这个小倌,白日里,睡梦里,满满地都是那人的影子。
她不明白,别人不好问,就问贴身的小婢,那小婢咬着手绢吃吃笑:“小姐,这便是相思了。”
左侍郎夫人,当朝太师的千金,第一次听得这话,却是痴了。
她脑子里一会是自己的夫君,一会是自己的情郎,一会是老夫子端着烈女传摇头晃脑的模样,一会是媒人“一拜高堂”声中爹爹端坐的身形。
左侍郎夫人对着窗外的翠竹枝子坐了两天,便将从娘家带来的几个能干的家人叫进房里,仔细叮嘱了一番,让他们带着钱去,妥妥帖帖地把那小倌赎回来。
谁料几个人去了不久便折回来,说是那小倌出钱帮相好的私逃,被刑部的一个大人拿了罪,不知投到哪个狱里去了。
左侍郎夫人当即心口一痛,一口气没缓过来,竟是昏厥过去了。
醒过来的时候,只见一圈人围着自己,爹爹端坐在一边,娘握着她的手,相公立在床脚,脸色看不见。
娘说:“孩儿,你这是有喜了。”
左侍郎夫人觉得胃里泛酸水,她恶心。
有了身孕之后,她便搬回娘家住了,被人照顾个水泼不进。
她心里惦记冷清秋,大闹了几回,骂走了几个御医,身边的人方少了些。她这才抽空叫来贴身小婢,让她去打探消息,不管怎样也要把人救出来,另一面派家人去销金窟门口守着。
谁知那人竟然像是从世间消失了一般,左侍郎夫人日日只想着相守的时时刻刻,思来想去好像又自己生出些没有的情形来,就连那情意似乎也被添补了好些,到后来在那夫人心里竟似两人早已两情相悦一般。
左侍郎有的时候也会来看看,夫人自从心里认定那小倌之后,看自己的夫君便更是百般的看不上眼,借着身上有孕还当着下人给那男人难看。
左侍郎脸上惨白的,却也魂不守舍似的,竟也没有什么好言好语,闷头闷脑地便走。
两下里一折腾,本来就稀薄的夫妻情义愈发地岌岌可危。
又过了月余,听说吏部尚书家的二夫人吊了房梁,家人中有和尚书家的下人相熟,偶然打听到那夫人是知道了那小倌被刑部的柳大人折磨死了,竟也殉情死了。
夫人听得这句,只觉得脑中轰然炸响,虽未晕过去,双眼却也直了。
半晌才觉手中刺痛,看去竟是被自己的指甲刺得血肉模糊。
死了,这便死了?想来本也是蝼蚁一般下贱的人,可怎么偏偏自己又伤心了?
夫人看着自己手里的伤,两条柳眉渐渐倒竖起来,嘴边竟是浮起冷笑来。
又是半个月后,柳大人被人在圣上面前参了一本,说其滥用私刑,迫害忠良。
圣上夜里又偷偷与小太监寻欢,虚耗得多,早朝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立在一边的张首辅毫不见倦色,也不多言:“革。”
柳大人一倒,夫人便立时派人去狱里打听冷清秋,却扑了个空,看守牢狱的人说,那小倌还未死,却被人先一步提出去了。
夫人听得这消息,刚落下去的心又提起来,后来守在销金窟的家人奔回来报有人自称冷清秋在销金窟门口大闹,被打出去了,夫人连脸上的泪痕犹来不及擦,就赶着让人打点轿子,亲自去寻那小倌去了。
再后来,再后来,夫人摸着房门上的铁锁,心里却终于宁静一片。
这便最好,我守着你,你是我的了。
13
13、东窗事发 。。。
冷清秋醒过来,却已是天光大亮,身上一点力气均无,各处酸痛不已,咽喉一线犹如火烧。
他张张嘴,竟无法出声,他便躺着,默然无语地凝望着床顶。
眼睛睁得久了,两道泪水便慢慢地溢出眼角,轻轻地划过他依旧清俊的脸颊。
这时,房门响了一声,脚步声响,却是那夫人亲自引了个老大夫到床前。
那老大夫手段很是娴熟,把脉之后又揭起被单来看清冷清秋各处伤势,竟也是一愣,那夫人更是遮了眼,转过头去。
冷清秋慢慢将头转向那大夫,直直地看着他。
那大夫究竟看惯生死,一瞬之后又恢复了神色,他伸手在冷清秋各处关节轻轻敲击,又使了手劲儿捏捏皮肉。
然后立起身来,便让着夫人一同出了房间去。
冷清秋心知自己已是废人,但心中仍抱一线希望,此时也不由得屏气听门外动静。
却听得那妇人低低哭泣起来,冷清秋的一颗心也沉了下去。
过了半晌,那妇人却没返回,却教一个小婢送来了一碗墨汁般的汤药,冷清秋心如死灰,任由小婢服侍着喝下。
喝下之后,只觉得浑身通畅,疼痛稍减,便昏昏睡去。
如此调养了月余,也不知是否是灵丹妙药,冷清秋便觉身上力气渐长,又过了些时日,已能蹒跚行走,但残疾终还是落下了,一到阴雨天,浑身便如刀割一般,这都是后话。先说那阿芙蓉的药瘾在冷清秋醒来后第二日便犯了,着实吓得那夫人个半死,找遍良医,都道需停药一段时日,脱一层皮下去,除此再没有别的法子除去。
那夫人想起冷清秋发瘾时的狰狞模样,哪里舍得让情郎受这苦楚,她家中富贵非常,大不了买了药来喂着。一来二去,冷清秋的瘾反而比在狱中更重了,每日都需喝那毒药,否则便要瘾发。
阿芙蓉是稀罕药物,价格直比黄金,不到两个月,夫人手头银钱已尽,便只好开口向母亲支取,她母亲见女儿忽然要这么多银钱,自己又是管不了钱的人,只能向丈夫开口。
第二天,张首辅张居正,也是当朝太师,把女儿叫到书房去,几句话连哄带吓,便知晓了来龙去脉。
张居正位高权重,位居首辅,代君理政,权倾朝野,却也是众矢之的,他为人慎独,极有权谋,推行改革雷厉风行,治下严格,对两个儿子也很严厉,唯独对这个小女儿宠爱有加。当初给她挑选了楚鹏飞这个探花做郎君,自以为那探花郎才貌俱佳,他二人便可琴瑟和谐,却不知自己的这个女儿性格跋扈,仗着娘家势大,竟在家里养起了小白脸。这件家丑若是落了他人口实,与公与私均有损他一朝重臣之名。
左侍郎夫人,也就是张居正的小女儿,在这世上独怕父亲一人,这次父亲召见,早知道是冷清秋那事儿东窗事发,心里慌乱一团,父亲几句话问下来,竟糊里糊涂都招了,不过再糊涂也知道分寸,将冷清秋是昔日销金窟的小倌一事隐去未说,又哭哭啼啼说那楚鹏飞多么迂腐无用,她自小受宠,恃宠而骄,当下就连楚鹏飞在床上的毛病也说了。
张首辅听着,眉头微微皱起,他不会全信女儿的矫饰之词,当下扫一眼女儿微隆的小腹:“他若是不成,你那孩儿倒是从何而来?”
这句话语气极重,夫人一愣便明白父亲怀疑这孩子的来历,当下涨红了脸便要辩解,忽然心中转念:若是冷郎做了这孩儿的父亲,我再求父亲,父亲看在这孩儿的份上,也会心软,不如赌这一回。当时便也不说话,只红了脸低下头。
张首辅看着女儿,忽然站起身来,几步走过去,就往她脸上狠狠地打了个耳光。
左侍郎夫人从未被人打过,更别说这次是一直疼爱自己的父亲,当下脑中一片空白似的,抬眼愣愣地看父亲,却见父亲一边眉毛不停跳动,面上竟还是平静如常。
左侍郎夫人听母亲说过父亲暴怒之时左眉会跳动,但从未亲眼见过,此时见父亲如此形容,心中惊惧不已,当下双腿一软,竟是跪倒在地。
张首辅默然转身走回书桌后坐下,端起笔来,再无一言。
左侍郎夫人跪了半晌,心里渐渐冰凉,想父亲是无论如何不会让自己和冷郎在一起。她性格骄横,生来尊贵,占有欲极强,初时的惊惧退去之后,竟生出了破釜沉舟之心。
父亲若硬要拆散我与冷郎两个,我便与他私奔去。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这妇人便如黑夜中见了光亮,又想了半晌,心中已是通透之极,当下慢慢站起身来,竟是自己推门而去。
许久,书房中唤一声,门外角落里一个身影便快步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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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月夜家宴 。。。
左侍郎夫人从小便娇贵,不懂得什么世事,但也是天性聪敏,知道父亲定会防着家丑外扬,这段时间必会限制自己的行动,自己想要迈出府门都难,更不要说带着行动不便的冷清秋一起逃出府去。
她使了重金,在府内到处贿赂,但是父亲这府中上下都极畏惧父亲的威势,个把月下来竟没找到一点破绽,肚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本来她也怕父亲对冷清秋不利,却见父亲未有什么行动,眼看着冷清秋的身子一天天好起来,转眼竟捱到了父亲的寿诞。
今年张居正五十七岁寿辰,并非大寿,他把握朝政,朝中大小官员有畏惧其权势的,也有真心仰慕其才学,更有一起见风使舵的,哪个不想送礼,但张居正口口声声“古之理财者,汰浮溢而不骛入,节漏费而不开利源”,连当今圣上的赐宴都敢拒绝,哪个还敢送上脖子等着他开刀,只想着两袖清风去赴宴,没想到张居正今年连宴席都不开了,只去请了自己的恩师徐阶,还有几个极亲密的同僚,就在中庭开了寻常家宴,让两个儿子和女婿出来,款待众人。
徐阶年高威重,被人搀着早早地就落座了,张居正侍立一旁,徐阶便持其手道:“白圭啊白圭,你如今真当是凤毛丛劲节,直上尽头竿了。”
(张居正曾名张白圭,“凤毛丛劲节,直上尽头竿”是其13岁时所做诗词)
张首辅俯身:“恩师教诲,居正十年不敢忘。”
断断续续地众人也都到场,张首辅立于恩师侧座,起身让众人:“在座各位均是清雅高士,今夜月朗星稀,清风徐来,你我先共赏一曲如何?”
众人均称好极,张居正唤来大儿子,低语几句,便坐下了。众人均正襟危坐,当时皓月当空,晚风徐来,又有美酒知己,此情此景,正是醉人。
忽听得中庭旁曲廊尽头的水榭中“铮铮”几下琴响,揉得极是风情,众人心中不由都是一荡,便听那琴声似化了水,颤巍巍地荡漾开来,一曲弹毕,众人犹回味不已,忽又听那琴声大响,却做了金玉之声,众人虽在这繁华京都的中心,却仍似铁马金戈挑灯看剑一般,不由转而生出一派豪迈胸怀来。
这般弹了半盏茶的时辰,琴声终是渐渐地低下去了,最终归于沉寂。
众人只觉手心中都捏了把热汗,心中仍为琴声激荡不已,却听一旁有人尖利着嗓子道:“昵昵儿女语,恩怨相尔汝。划然变轩昂,勇士赴敌场。别有风情,别有趣味,没想到张首辅家中真当藏龙卧虎。”
众人悚然望向来人,却都是吃了一惊,竟是宫内的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兼掌御用司礼监太监冯保(泪汗啊,官名好长……),正笑吟吟地站在前厅门口,身后还垂头站一小太监。
张居正倒似早料到冯保会来,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他已笑迎上去,那冯保一张胖脸上半根胡须皆无,白玉盘似的一张富贵脸面,中等个头,满身和气,两位权贵执手入席,似乎没人注意到身后那小太监。
冯保虽是阉人,但先帝驾崩时命他为顾命大臣,是当今皇帝儿时的“大伴”,后又极力支持张居正推行新政,所以众人都要忌惮他几分,再者冯保又着实是个风骚之人,琴画俱佳,也正对众人胃口,当下推杯换盏,评文论章,好不愉快。
酒到酣处,冯保立起身来,眉眼间已有春色:“咱今番前来,并未预备贺礼,不免失礼,不如趁此美景,此雅兴,咱与张首辅弹曲一首,何如?”
张居正脸色如常,只是双眼愈发亮如星辰,只道“好”。
众人纷纷附议,早闻冯保琴艺了得,他做的琴更是千金难求,但因为他权势极高,又深居宫中,外人难以听得一音半曲,所以席上除了张居正和徐阶,再无几人听过他的琴声。
那冯保似乎独力难行,招招手,那一直侍立于后的小太监便忙上来,搀扶着他,慢慢行入那水榭,许久,方听那水榭中遥遥传来琴声,众人听了,心下均有些不以为然:这便是闻名不如见面之理了,可见世人多趋炎附势,阿谀奉承了。
一曲弹毕,冯保却久久未露面,众人均不耐烦之际,却听水榭那边传来一声脆响,接着便是重物落地之声。
众人色变,那水榭四面围着纱帘,看不清里面情形。张居正立起身来,只觉酒气上涌,晃了两晃,身边大儿子忙上来扶住。一行人急急行到水榭前,却见里面两个人立着,都是太监服色,地下却还倒着一个,瘦削身材,一袭白衣,衬得发黑如墨。
众人想,地下那便是开席时弹奏的琴师了,心下均觉此景奇怪。
却见那小太监回过头来,语气中微带了些怒气:“先生,你家琴师好不识抬举!”
(张居正在世时,神宗皇帝对于张居正非常尊敬,敬称“先生”)
这水榭中灯火昏暗,那小太监面目不清,但那声音却让众人一震,只听扑通一声,却是张居正跪倒在地:“臣张居正叩见圣上,圣上容臣细禀。此琴师乃是臣日前与外省请来,故京内人情一概不通,只识弹琴。今日原是家宴,本只想命其献曲以怡情,未曾想圣驾驾临,他举止粗鄙,冲撞了圣上,还请圣上念其无知,宽恕其罪。”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齐跪下,却都不敢言语。
那小太监向水榭门口踱几步,在灯光下露出眉目来,果真是当今圣上,明神宗朱翊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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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得见天颜 。。。
神宗此时只有二十岁,还有些少年心性,张居正从他十岁开始辅佐,至今已有十年,神宗自幼丧父,从小多受张居正的教导和辅助,心中早视其如师如父,近两年张居正力行改革,朝中虽有不和之声,但收效斐然,这位少年皇帝对他的敬重多过惧怕。此番他乔装小太监,让冯保带自己出宫,又演了冯保醉酒一出戏,其实是想自己给张居正弹上一曲,一来最近在琴艺上也有所进益,有些显耀之心,二来也毕竟是少年人,心里着实敬爱这位重臣,却也不知如何抒发才好,只得行这鲁莽之事,兼有拉拢讨好甚至多少有点彩衣娱亲的意思。当下看臣子们在狭窄廊道上挤挤挨挨地跪作一团,心里有些得意又有些好笑。
这还是朕的天下,朕的奴才。
可一想到之前张居正当着众臣的面儿推辞自己的赐宴时的长篇大论,心中又有些憋闷,当下走下水榭的台阶,居高临下地问:“先生,朕看你这琴师确实也琴艺了得,比宫里的琴师都要强上许多,真是难得,难得。”
这一句尖刻得便明显了些,余下的臣子把头往青砖上贴得更近些,心里都叫苦不迭。
独张居正把头抬起来了,他虽也是有年纪的人,但因为一双眸子生的格外清亮,总显得精神矍铄:“圣上圣明,此乐师正是微臣从民间寻得,此次想借微臣家宴之际,请一二朝中清雅好友一起品评,唯恐有辱圣听。今听圣上之言,正解去臣心下顾虑。蒙圣上恩宠,臣择吉日便送其入宫。”
神宗皇帝听了,心里无明业火更是无处宣泄,转过身看水榭地上那颤巍巍爬起的身影,方才进入水榭的时候,见此人居然带着斗笠遮住面目,心里好奇,弹完琴之后,便想探探此人真实面目,未曾想这人竟然推拒不肯,神宗哪里将这等人物放在眼中,当下让冯保赏了那人一个耳光,又一脚将其蹬翻在地了,谁知为他又引出张首辅的这一大番话来。此时那人爬起身来,刚要立起行礼,忽然一个趔趄,脚下一软,竟直扑到神宗皇帝怀中来了。
神宗皇帝下意识接住他,只觉得此人浑身绵软,更有一种清香气息,两人碰撞时斗笠也掉落一旁,露出那人的一张面容来。
神宗皇帝惊鸿一瞥,只觉得心口突地一大跳,好个俊秀的琴师!
冯保在旁束手而立,此时眼神瞟向地下的张居正,两人眼神一触,又均若无其事地移开去。
神宗皇帝将这琴师上下打量一下,只觉得后宫那些妃嫔并那十个俊秀的小太监束在一起,都不如此人气质俊雅,更难得的是此人仓促之下得见天颜,竟仍然平静如斯,比那些一见面就诚惶诚恐或者阿谀奉承的奴才们看上去要有趣得多。
少年人贪恋新鲜玩意,神宗皇帝平日便有龙阳之好,后宫中更有挑选出的十名妩媚小太监,并称“十俊”,供其玩乐,但那些阉货一味媚主以求富贵,早就让皇帝腻烦透了。此时见这琴师面容俊秀,又弹得一手好琴,一身清雅气派,心里早已将其扒光了丢到龙床上亵玩,面上却还是仪容端庄:“恩,此人倒是一派人才,不过朕又怎好夺张首辅所爱呢?”
张首辅正气凛然:“请圣上体恤臣一片忠心。”
神宗皇帝下面都已蠢蠢欲动:“今日能得此妙……才人,也是天缘使然,不如今夜便命其随驾回宫吧。”
说着伸手便扯住了那琴师的手,只觉滑腻柔软。
却听张首辅正色道:“今日这个奴才冲撞了圣上,惊扰圣驾,想来是吉日未到,不如将其留在臣府上,一来可以等吉日送入宫中,方不冲撞,二来还可以教导其宫中礼仪。”
皇帝心想,宫中礼仪朕亲身教导即可,上了龙床,我俩之间不冲撞又哪里有乐趣可言?
他心里转过这些龌龊念头,面上却一点不敢露出来,眼看今日是带不走这个尤物了,少年皇帝只好找点别的事情转移下shen高度集中的注意力。
忽然想起昨天和十俊玩的放dang游戏来,便觉得张首辅这房子里的青砖都扎脚似的,是愈发地呆不住了,可又不敢当着张居正的面说走就走,看底下众臣也似跪不住了,当下咳嗽一声道:“如此良辰,如此佳景……”他瞟一眼那琴师,心里加一句:“如此美人……”口中却续道:“……如此雅兴,众卿必要做出些文章来方不辜负这景色。”
他轻轻踱步迈下台阶,扶起张首辅来:“夜已深,朕也不多叨扰,张首辅便尽力一醉,未尝不可。”忽然孩子气地一笑,“朕免你明日早朝!”
张居正却毕恭毕敬:“臣受社稷之托,不敢有一时一刻之怠倦。臣恭送圣上!”
神宗皇帝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又憋了一肚子孩子气走了。
众臣刚站起来,腿还麻着,这一下子又要跪下,这一句“恭送皇上”便明显有些痛苦的音色。
冯保团团拜别了,笑着执张居正的手道:“临行之时,还有一事必得对张首辅直言。”
张居正忙正色,低声问:“何事?”
冯保哈哈一笑:“方才那琴声,乃是圣上之手笔,张首辅你身为人臣,有此福气,应当更加自惜自重,忠君为国才好。”
又小声凑近了说:“圣上日理万机,未免疏于练习,下次若是皇帝问起,还望张首辅口下留情。”
张居正诚惶诚恐:“当然,当然,一定,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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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红杏出墙 。。。
好容易送走了这两个搅席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徐阶许久未见天颜,又惊又喜,手足发软,加上跪在地上许久,受了寒气,一时竟然站不起身来。张居正回身遥见自己的女婿还跪在徐阶后面,便唤他:“贤婿,快快将恩师扶将起来。”
楚鹏飞应一声,起身扶起徐阶,转身回席,却正撞上那琴师一双眸子,楚大人半面身子登时僵了。那琴师觉察他的目光,微微皱眉,收拾了琴具,径自离去,不过走起路却是蹒跚,半日方走出那廊道的拐角。
楚大人两眼眨也不敢眨,只觉两耳轰轰作响,面上红涨起来,心里突突跳个不停。
是他,是他?当真是他!
徐阶已是抖作一团,站立不住了,口中不由得催促:“莫停留,老朽一双腿快要立不住了。”
楚鹏飞这才如梦初醒,迷迷糊糊地把丈人的恩师送入席,心里满想着要寻那琴师去,可寿宴未散,少不得压抑着继续陪侍。
另一面,席上众人经皇帝此番折腾,早已各怀心思,哪里还有心思赏月,更兼皇帝临行之时指明要众人吟诗作赋,当下便都肚内搜刮,想些词句来交差。
如此这般勉强维持了几盏茶的时辰,张居正站起身来,四下谢过了,主客辞别,不免又耽搁些时辰,等到楚鹏飞油煎一般地陪张居正送走最后一名客人,月早已过中天。
张居正束手立于自家府门前,双目晶润,竟似比身后的两个儿子并一个女婿还要精神。立了半晌,他的二儿子终是耐不住,低声道:“父亲,圣上此来,却是何意?”
张居正略抬手,儿子便识趣收声。张首辅默然回身,见楚鹏飞神游物外一般,想起女儿的那些混账话,当时不信,今番见席上女婿早已没了当初殿试时的精神文采,只一味唯唯诺诺,眉目间更添了病态,虽未就此信了女儿,却也心下不喜,当下暗里皱眉,话里却一点不露:“贤婿,你们夫妻许久未见,夜亦已深,你不如就留宿于此,明日和我一齐上朝去。”
楚鹏飞方醒悟过来,当下道乏,也不敢再找什么琴师,只转身向内宅走。行至内宅门,领路的家仆报了,方得进,外宅服侍的家仆不得入内,另换内宅传唤的小僮来领路。
(明朝官宅严分内外宅,外人不得擅入内宅,曾有过内宅失火但因为外人不得入而无法救火的轶事)
那小僮虽小,但精乖得很,知道楚鹏飞在外是礼部左侍郎,但在这府中却只算个入赘的姑爷,论官职权势更比不上自家老爷,加上早听说小姐和姑爷不和,料他在丈人面前也不很得势,心里便不很畏惧他。此时深夜被唤起来,早就不耐烦了,便只把这姑爷丢到半路角门处,料他也知道路径,自己竟拎着琉璃灯返身回去再战周公去了。
楚鹏飞满心里都是那琴师,竟也没怪罪,懵懵懂懂循着路径便走。
及到夫人房前,门外却连个服侍的人都无,楚鹏飞未察觉这异常,只见房中灯火犹亮,走到门前便要叩门。
忽然听里面轻轻叹息一声,听在楚侍郎耳中,却不啻霹雳一般。
“你这般又能如何……”
正是那琴师,也就是昔日的冷面郎君冷清秋的声音。
楚鹏飞这一听之下心中便如滚汤一般,这是自家夫人的卧房,却有个男子深夜流连,旁人便罢,却又是冷清秋。
真是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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