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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柳-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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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钟意手上一松,放任那人倒在地上,匕首上的血珠在他内力贯入之下落尽。只见那边温衍也已制服了另一个偷袭之人,那人吞服毒药,自行了结了。
柳钟意将地上的人翻过来,拉下面巾,让那名问剑门弟子辨认,那名弟子却说这两人都从未见过,并不是门人。柳钟意在那具尸体身上翻找一阵,找出了一个没有任何花纹的白瓷小瓶。拔去瓶塞,只倒出了一颗药丸,那色泽泛着暗蓝,柳钟意看不出是什么,递给温衍让他辨认。
温衍接过药丸,顿时目光一凝,惊讶道:“这是‘往生’。”
“往生?”柳钟意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却想不起何处听过。
“这是百草庄制出的毒药。”温衍捏着那药丸,眉头紧皱,“这种毒并不致命,只是用来控制人的,若没有解药,便要一个月服用一颗,否则疼痛难忍,受尽折磨方得解脱。”
柳钟意见他似有犹豫,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问剑门弟子,知道大约是有旁人在不方便说,便点点头,没有追问,又在另一个人身上翻找了一阵,却什么也没发现。
“这两个都不像昨晚偷袭的那个人。”柳钟意回忆一下,道:“那人武功比他们高出许多。”
“想必是那人手下……”温衍将那枚药丸放回白瓷小瓶里收入怀中,“等等——”
“怎么?”
温衍道:“那个人昨夜既然已经试探出你的功夫,又怎会派人来送死。”
柳钟意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目标不是我们。”
温衍颔首,向那问剑门弟子道:“立刻带我们去见你们门主。”
那弟子闻言也有些着急,连连点头,带着他们一路疾行,到了正堂,却被堂中人告知易召永带了一些人去后山焚化易天行的尸身。
三人一路赶到后山,果然见到有焚烧所致的浓烟腾起,运起轻功飞快的往那边行去,远远的只见一个火堆在熊熊燃烧,然而在热气浓烟扭曲的空气中,易召永正同一个浑身是火的身影缠斗,那明显是易天行的尸身!而周围好几个蒙面人在和寥寥的几个问剑门弟子厮杀。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问剑门衣饰的人突然倒戈拔剑直刺易召永后心!
竟是骆南!
易召永猝不及防,避无可避,忽然一道身影闪到他背后,硬生生用身躯挡下了这一剑。
温热的血喷溅而出,就是骆南也怔了怔,紫衣少女一手紧攥着刺入胸口的长剑,另一手握剑用尽全力向骆南砍去,锋刃狠狠的嵌入了那人手臂,几乎将整条手臂斩断。
与此同时易天行的尸身失去控制,倒在地上,易召永回过身来,见了这一幕,目眦欲裂:“如儿!”
骆南将剑拔出来,易如顿时无力的软倒,易召永连忙接住她,瞪大眼看着骆南,颤声道:“是你!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让你死得明白?”骆南不顾手臂上汨汨流出的鲜血,挺剑向易召永刺去。
“当!”
一声脆响,骆南手中长剑被凌空飞来的一把匕首震了开去,连带着手臂也是一阵酸麻。那匕首钉入一旁的树干,骆南转头一看,只见一个黑衣人飞掠过来,身形快如鬼魅,杀气凛凛,割得他生疼。
“走!”
骆南低喝一声,有伤在身无意纠缠,抬手丢出三枚铁丸,砸在地上腾起一大片烟雾。
“屏息!”
随后赶到的温衍提醒道,同时抬袖间洒出一片药粉,融入那烟雾之中削弱毒性。
柳钟意没有停顿,冲进毒雾之中,勉强分辨清楚骆南和几个蒙面人的行踪,紧追不舍,手中同时掷出银针。
稍微落后的蒙面人顿时中针,银针直接刺入背后死穴,他未及反抗便咽了气。
柳钟意从他手中夺过长剑,足下不曾稍停,追上前去将剩下三名蒙面人一并杀了,唯独骆南轻功卓绝,又掷下几枚铁丸,逃之夭夭。
柳钟意失了他的踪迹,也顾不上地上的四具尸体,飞快的赶回去。
到那火堆旁边时只见温衍正在替易如治伤,然而血仍是止不住的从伤口里争相涌出,易如的衣裳已经被染得一片暗色,温衍身上也全是血,看起来很是吓人。
柳钟意唇角抿起,握紧了拳头。
“温庄主……”易如靠在易召永怀里,断续的开口道:“解药……配好了么?”
温衍心知她伤得太重,几乎已经没可能救回来了,点头道:“配好了。”
“……那就好……”易如闭上眼,费力的抬手握住了易召永的手掌,“爹爹……女儿不孝……”
“别胡说!”易召永攥紧了她的手,眼眶却已湿润。
柳钟意蹲下来,看着她,低声道:“你不能死。”
易如弯着唇角微微一笑,轻声呢喃着答道:“嗯……我不会死的……我还想……”
话的尾音就那么断在风里。
还想什么呢?
柳钟意有点茫然的思索,耳边传来易召永痛苦的嘶吼声,夹杂在烈火焚烧木材的噼啪声里,听上去竟然有点不真实。
“抱歉。”温衍摇头,微微闭上了眼。
周围几个受了伤却未死的问剑门弟子纷纷缄默。柳钟意起身,行至一棵树前拔下了钉在树干上的匕首。
他见惯了生死,只是觉得,那些未实现的愿望,十分可惜。
因为那些愿望大概十分简单,也许就是等着她的师兄治好了毒伤,去宋记糕饼买回些她喜欢的点心。
简单得触手可及。
想起来也觉得很好,却再没有机会实现。
柳钟意默默将匕首收回鞘里,没有再转身看一眼。
愿望要活着才能实现。
而他虽然活着,却早就没有了所谓愿望。
或者说,曾经的那些愿望,就算活着也没法实现。
只是一些奢望而已。
那日易召永最终平静下来之后依照原计划焚化了易天行的尸体,而后抱着易如离开了后山。
回到问剑门后,易召永给温衍和柳钟意安排了住处。他方才在打斗中皮肤被抓破,也中了毒,便决定亲自试药。
温衍嘱咐他若是五个时辰没有异常反应便是成功了,只需按照药方抓药给中毒的弟子饮下便可,若是有什么不适之感,便立刻去找他。嘱咐完后没有再多说什么,回到安排好的住处,洗去了一身血污。
疲倦的躺在榻上时,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事情,温衍思索许久,突然起身,找到方才换下来的衣物,翻出了那个白瓷瓶。
踏出门去,敲了敲隔壁柳钟意的房门,略等了等,门才被打开。
柳钟意站在门里看着他,道:“什么事?”
他大约是刚从浴桶里出来,连发梢都还在滴水,黑色的单衣草草披在身上,映得皮肤十分苍白。
温衍顿了顿,道:“要不我待会再过来。”
柳钟意看了他一眼,转过身让开门:“没关系。”
温衍进了屋,关上门,柳钟意随手从包裹里拿出了干净的外裳穿上,淡然道:“说吧。”
温衍将白瓷瓶放在桌上,对上他微带疑惑的眼神,解释道:“这瓶子里装的是‘往生’的毒药,不是解药,而且只有一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蒙面人应当是不得已被下药控制的。”
柳钟意想了想,道:“但是只有他一个人身上有这种药。”
温衍点点头,“这是其一,还有,‘往生’的配制方法在百草庄能知道的人也不多,流露出去几乎没有可能。”
柳钟意皱眉:“别人不能仿制么?”
“没那么容易,没有药方,若是想仿制,至少也要有寻到一颗药丸,方能慢慢解出其中成分,”温衍的目光紧锁着那个毫无特色的白色瓷瓶:“而且,‘往生’这种毒药,除了下毒的人,没人能配出解药,因为解药的成份要视毒药的成份而定,毒药中有几味药的量可以按照制毒者的想法稍做调整,贸然服用他人配制的解药很可能反倒毒发身亡。”
柳钟意微微挑眉,“你想说凶手跟百草庄有关?”
“这是其中一种猜测,”温衍沉默了一阵,才接道:“还有,我曾经……把‘往生’的制法告诉过钟情。”
柳钟意不语,找出一条布巾擦拭仍在滴水的头发,垂着眼帘不透露出一点情绪。
温衍低声道:“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你想要我告诉你,哥哥不会这么做。”柳钟意毫不留情的揭穿他,却依旧没有抬眼。
温衍听了他的话不由得苦笑:“……你说得对。”
柳钟意唇角微抿,淡淡道:“我什么都不会想,我的目的,只是找到他。”他拿起桌上的白瓷小瓶看了看,又复放下,“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不是什么好人,就算真的是哥哥,我也会站在他那边,与任何人为敌都没关系。至于庄主,”他抬眼看向温衍,眼神依旧平淡,“你应该相信你所爱的人。”
“无论是钟情,还是百草庄里那几个为数不多的知道药方的人,我都不愿意怀疑,”温衍对上他的目光,沉声道:“可是偏偏,一定是其中一个。”
柳钟意神色不变:“怀疑很伤人。”
温衍叹口气,转了个话头:“现在骆南逃走,线索也断了,我们只知道些零碎的细节,其余的,仍是一概不知。”
柳钟意道:“易门主对骆南的身份知道的也很模糊,线索仍要从易天行前辈那方面找,我们应该找个机会去易前辈的居所查探。”
温衍颔首:“有道理,先治好那些中毒的弟子,之后再找机会同易门主商量罢。”
“嗯。”
☆第6章 君不明兮谓我痴(上)
温衍配出的解药没有带来任何不良反应,易召永吩咐弟子按照药方煎药去给那些中了毒的人一一饮下。
几日之间温衍一直在帮几个中毒较深的问剑门弟子清理余毒,治疗身上因毒素而难以愈合的伤口。
柳钟意倒是落得清闲,便去了一趟易如曾说起的那间糕饼铺。糕饼铺在一条小巷子里,但几乎是远近闻名,只因店里卖的各色小点都色香味美,而且价格十分便宜。
柳钟意在路人的指点下找到了糕饼店,店老板是个十分和蔼的中年人,替他将糕点用纸仔细包好,一直面带笑容。
柳钟意要离开的时候忽见一只蓝色的鸟儿轻巧的飞过来,那鸟儿亲昵的落在他肩头,发出悦耳的鸣叫。
“哟,这鸟儿是公子你养的吧?”店主笑着夸道:“生得真好看。”
柳钟意只得点了点头,心道夜离这只鸟实在太过惹眼,下次见了那人一定要好生警告,若是他再用这鸟传信就用些墨汁解决好了。
小蓝全然不知主人的朋友正盘算着什么,啾啾的叫了两声,在柳钟意肩上蹦达。
柳钟意将它带到一个僻静处,才从它足上解下了纸卷,只见上面写道:“楼主令速回,不得插手此事。”
柳钟意皱了皱眉,将纸卷收好,见小蓝似乎被香味吸引,正用爪子挠着油纸包,连忙伸手阻止,将那小家伙挪到手上,道:“回去。”
小蓝抖着羽毛,似乎有所不满,又似乎在磨蹭着要打赏。
“让夜离给你买。”柳钟意不为所动,晃了晃手腕。
蓝色的鸟儿飞起来,恋恋的绕着他转了两圈,这才飞走了。
柳钟意回到问剑门,顺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到一间屋子前,却见那房门是敞着的。他知道是温衍在给房中的弟子诊治,便走了进去,只见温衍坐在榻边,两指搭在那名弟子的腕上,似乎正在诊脉,神色十分认真。
柳钟意顿住脚步,立在了原处。
在他心里,其实对那人诊脉的样子记忆得十分清晰,还记得最初认识的时候,是在一个小镇里。他跟哥哥只是路过,就见那人坐在路边的一个茶棚里,正替人看诊。
那时阳光正好,而那个人一身白衣,看起来分外的干净,他替坐在对面的一位老者诊脉,那老人不知得了什么病,手足浮肿,甚至流出脓血。但温衍却全不在意,微微低着头询问,脸上的表情也温和认真,不急不躁,末了还微笑着似是安慰了两句,写好药方交给了老者。
他跟着哥哥本是要进茶棚里喝杯茶休息一会,经过时却听那人微笑着开口道:“这位公子气息不稳,似是受了内伤,是否需要在下看看?”
“多管闲事。”柳钟情瞥了他一眼,原本不打算理睬,却不知为何忽地顿住脚步,凤目微眯,轻哼了一声:“真想不到百草庄的少庄主是这样的人,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要给我治伤。”
“莫非公子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温衍弯了唇角微微一笑,漫声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这个小孩子不会是你拐了去卖的吧?”说着伸手去掐柳钟意的脸,那手指温温凉凉,白皙如玉,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就那么呆立着莫名其妙的被调戏了一把。
然而很快温衍的动作就停了下来,只因柳钟情的刀已经架在他颈上,但他仍是不在意的样子,笑道:“看来不是你拐来的,你弟弟?长得真可爱。”
“少废话。”
那个时候他才十三岁,现在回想起来,竟觉得如隔世一般遥远。
“钟意……钟意?”
“……嗯?”柳钟意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居然陷在回忆里把警觉之类的全丢了。
“站在那里做什么?”温衍笑了笑,道:“我真是很少见你发呆。”
柳钟意没理会他那句调侃,走过去看了看靠坐在床榻上的那个男子,大约是余毒清得差不多的缘故,那人的脸色较前几天来说好多了,只是还有点苍白,但看起来也是个十分俊朗的青年。
柳钟意把手里的油纸包放在榻旁的凳子上,道:“糖糕跟桂花团子。”
那青年似是怔了怔,好半晌才回神,道:“多谢。”
柳钟意微微摇头:“她今日下葬。”
“……我这便去看她。”青年有些艰难的支撑起身体,下了床,被毒素折磨许久的身子还十分虚弱,但已没有大碍。
柳钟意看着他披上外裳拿着油纸包慢慢走出门去,低叹一声,也打算离开。
“钟意,”温衍叫住他,“你相信有鬼神之说么?”
柳钟意看了他一眼,摇头,“我若是相信,岂不是要夜夜担心厉鬼缠身。”
温衍微微一怔:“那你为何要给他买那些?”
“只不过是帮人圆些念想罢了,与我无关,”柳钟意眉头微蹙,“如果我哪天死了,倒是没那么多念想。”
说完,他转身便走,温衍一把拉住他,“你胡说什么?”
柳钟意疑惑的看了看他,皱着眉头想把手腕从他手中抽出来,然而那依旧如多年前一般好看的手指紧了紧,带了些警告的意味。
只听温衍道:“这种话,不要乱说,知道了么?”
“庄主,且不论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单说我是个杀手,生死间来回的人,早就看开了,不必避讳。”柳钟意用上内力,震开了他的手掌。
温衍深吸了口气,道:“对于医者而言,生命是最值得敬畏珍惜的,任何东西都没有它珍贵。钟意……你为何一定要做杀手?”
柳钟意沉默了好一阵,才答道:“如果没有楼主,我跟哥哥大概早就死了,我这条命,就是楼主的。”
温衍站起身,走到他面前,道:“我记得你从前没有在鬼楼做杀手,只有钟情在接任务,他那时候代号是‘魍’。”
柳钟意神色不改:“我那时只是年纪小些,功夫没练好。”
温衍轻叹一声:“你的代号是什么?”
“‘魑魅魍魉’是鬼楼四个分堂堂主的代号,只要在那个位置上,代号就是其中之一,并没有固定的人。”柳钟意避而不答,“庄主,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钟意,你有什么瞒着我?”
“庄主多虑了。”
柳钟意见他一副仍想要追问的模样,转开了话题:“若是那些中毒之人已经没有大碍,我们就尽早去找易门主罢。”
温衍只得放过了那个问题,点头:“好。”
两人一道去了问剑门的议事堂,请堂中弟子待易召永回来时通报一声。
易召永直到将近黄昏时才回来,抱拳道:“久等了。”
这几天来,他憔悴许多,甚至添了不少白发,看起来就像老了好几岁一般。
温衍回了礼,道:“易门主,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易召永摆摆手,道:“温庄主帮助在下渡过难关,救了门下弟子,在下感激不尽,有什么事请说罢。”
温衍道:“在下想看看易前辈的居所……实不相瞒,在下对那个图案的事情有所耳闻,而一位朋友失踪时也留下过相似的东西,故有此请求,还望易门主同意。”
“原来如此……”易召永叹了口气,“温庄主随我来罢。”
易天行的居所在问剑门靠近后山之处,十分清幽。
易召永领着他们两人进了院子,走至主屋,推开了门。
门中一切如旧,明显是清理过,除却墙上那用血绘制的图案森然可怖,其余桌椅床榻皆是十分完好。
易召永让温衍随意察看,不必避讳什么,自己却立在桌边,沉思良久,道:“其实我早该想到是骆南,家父年老之后性喜清净,一般问剑门的弟子都不会来此。除了我跟如儿,就只有骆南常来。那日温庄主告知在下家父一直被人下慢性毒药的时候,我就该想到……”
温衍出言安慰道:“易门主,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不必过于自责。”
易召永长叹一声,“我实在是想不到啊……骆南与我问剑门究竟有何过节?家父当年救下他,将他收为义子,十多年来待他如己出,分毫没有对不起他。想不到他竟做出如此毒辣之事……不分昼夜守在灵堂,原来也是为了控制蛊毒……”
柳钟意在一旁听了,开口道:“易门主,你是否想过他当年被易前辈收养,也许就是为了混进问剑门?”
易召永闻言倒抽一口凉气,喃喃道:“我从未想过……他入门时才十三四岁,谁能想到一个小孩子竟然有这么深的心机。”
“只是假设而已,”柳钟意顿了顿,问道:“不知易前辈是在何处救下那人?”
“我知道的也不甚清楚,”易召永皱着眉头思索了许久,道:“我记得,那段日子家父似乎是因一位挚交被杀之事赶去探查真相,回来的时候便带着骆南了。”
“易前辈的那位挚友是……?”
易召永答道:“是被称作‘花柳剑客’的云征遥云前辈。”
云征遥二十年前在江湖中也是个风流人物,自创了一套剑法名曰“分花拂柳”,身法轻灵,剑意舒展,江湖中人便赠了个“花柳剑客”的称号,云征遥倒也不嫌这名字过于轻挑,反倒很是中意。
云征遥同易天行实际上差了十多岁的年纪,却是一见如故,惺惺相惜。两人和隐山派掌门袁青峰是结义兄弟,三人皆是武功高强,行事磊落,又喜欢云游四方,行侠仗义,在当时被称作“游云三杰”。
三杰之中云征遥性格最为散漫,不像易天行当时已经是问剑门门主,也不似袁青峰是下任隐山派掌门的候选之一。云征遥既没有开山立派,也未担着师门重任,却是个风流多情之人,后来娶妻生子,颇有要归隐山林的意思,却不料毫无征兆的被人暗算,一场大火过后,烧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
当时无论易天行和袁青峰怎么追查,都没有一丝线索,所有一切都被那场大火毁去,不留痕迹。
那是江湖之中的一桩悬案,至今未破。
易召永沉吟道:“莫非……问剑门这次的事,与那桩悬案有什么关系?”
柳钟意没有回答,只是忽而开口道:“这后面是空的。”说着抬手拍了拍那用血画着诡谲图案的墙面,那声音绝对不像是实物发出的。
“什么?”易召永一惊,易天行的屋子是依山而建,按照方位来说,这面墙后面就应该是山体,若后面是空的……除非是有人凿了隧洞。
“易门主不知道?”柳钟意也有几分疑惑,“我还以为是问剑门所修的避险密道之类。”
“不是。”易召永摇摇头。
温衍微微蹙眉:“那不妨看看这屋里有什么机关。”
“嗯。”
☆第7章 君不明兮谓我痴(下)
三人在房中找了许久,却没有发现任何机关,易召永道:“不如直接将墙打穿看看罢。”见两人都没有异议,便运劲于双掌,用力一推。
“砰”的一声,那墙面碎裂开来,后面果真是空的,烟尘散去后,露出一个黑漆漆的隧洞来。
易召永皱眉,当先走了进去,温衍同柳钟意也跟在他身后,走入了隧洞。
三人在一片漆黑中走了一段路,见前方出现了微弱的亮光,不由警惕起来。然而再靠近一点,却发现那亮光来自镶嵌在墙上的夜明珠,每隔几步便有一颗,虽不甚大,却也勉强将甬道照得能够辨认,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
夜明珠原是价值连城的宝物,竟有人如此奢侈将其镶嵌在这种地方,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别碰,”温衍细细打量一下那些珠子,道:“这里有些珠子只是涂了荧光石粉末,而且上面覆有剧毒。”
又往前走了大约一刻钟,隧洞中出现了一道石门,门上雕刻着一条巨蛇,森然可怖,栩栩如生。石门旁边有一道把手,易召永抬手要去拉下时,柳钟意突然出言阻止:“等等。”
易召永顿住:“怎么了?”
柳钟意指了指那道门上方的洞壁,道:“你看那里,应该是箭孔,说明这里有机关,那个把手可能是个幌子。”
易召永抬头一看,果然见上面有几个黑洞洞的小孔,若不细看,在这样微弱的光线下根本跟凹凸不平的洞壁混在一起难以察觉。
“退后一点。”
柳钟意示意两人退到自己身后,离开那石门五步左右,方才停住,右手一挥,一道钢索连着的铁爪飞出,扣在那把手上,柳钟意略一使劲,便将那把手扳了下来。
与此同时,好几支箭从上方疾射而下,将石门前的空地扎得一片狼藉,而那石门分毫没有开启的意思。
柳钟意上前去察看,却发现石门前除了那个把手跟顶上的箭孔,似乎再无机关。
“真正的机关也许在门上,”温衍走到他身边,示意:“你看,这蛇的刻像没有眼睛。”
柳钟意一看,那巨蛇的雕像上两只眼睛果真都是空洞洞的,环顾四周,道:“莫非是要把墙上的夜明珠安上去?”
易召永也打量着石门周围的洞壁,上面有八颗珠子:“这墙上这么多,怎么知道是那两颗?”
温衍仔细察看一番,抬手指了指,道:“这颗,还有,这颗。只有这两颗上面没有毒。”说着抬手一用力,摘下一颗来。
柳钟意拿下他所说的另一颗珠子,两人对视一眼,一面提高了警惕,提防着随时可能射下的箭支,一面十分默契的同时将那夜明珠推入了石门上的蛇眼中。
这一下,那门上的巨蛇更像活过来一般,双目幽幽泛着寒光。
石门之中也随之传来机关拧动的声音,不一会,便向着两边分开。
门后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外面夜明珠的光亮也只能照亮方寸之地。
三人走进门里,柳钟意突然顿住脚步,出言提醒道:“有人。”
黑暗中传来细微的声音,三人屏息等着,不多时,一支火把被点亮,门内的东西都被照出了形状。
那是一间十分宽敞的石室,没有多余的东西,只靠墙摆着一张雕花木椅,椅子旁一个小矮柜,柜子上摆着一套饮茶用的瓷具。加上他们眼前的石门,四壁上各有一扇一模一样的。
此时一人正坐在那看起来十分精致的雕花木椅上,将手中的火把放在了墙上的铁圈中,而后转过脸来看着他们,挑眉一笑。
“骆南!”
易召永紧紧的握着拳头,几乎就想立刻冲上去杀了这人。
骆南对他的怒意视若无睹,只是随手在那雕花木椅上某处拧了一下,他们身后的石门霍然关闭,“易门主果然自投罗网来了,在下可是等你许久了。”
柳钟意闻言皱眉,退后一步运力往石门上推了一掌,那门纹丝不动。
骆南注意到他,微微一笑,道:“还是你最聪明,要知道,这门外面是坚硬岩石,里面可是灌注钢水,蛮力是绝对打不开的。”
易召永怒道:“我们大可以杀了你,再想办法出去!”
骆南听了这话大笑道:“这石室是我用了十年时间所造,我倒想看看,你们能不能活着出去!”
易召永咬牙道:“问剑门究竟欠了你什么,让你这般处心积虑的要置我们于死地?”
骆南冷哼一声,道:“你是不是还想说你们待我恩重如山,而我狼心狗肺,恩将仇报?”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报仇,你们在我眼里,都是敌人!”骆南眸子微眯,冷冷道:“不过我现在没兴趣提那些,我们还是先玩玩有意思的。”说罢,手下微动,扣住雕花木椅上的某个机关,只见石室顶上出现突然几道空隙,黑洞洞的照不见里面是什么。
“小心!”
柳钟意刚刚出言提醒,便见空隙中纷纷射出箭支来,犹如雨落,将石室之内罩得密不透风,唯有骆南所待的地方是死角,然而隔着二十来步的距离,想要突围过去必然被扎成刺猬。
三人都只能手持武器不停的格挡闪避,只要一个不慎便有可能被箭支射中。
“这点程度果然不行,再来试试这个。”骆南悠闲的坐在椅子上,扣下另一个机关。
箭雨变得不再那么密集,但四壁上却纷纷射出飞镖来,恰好横向填补了空隙,这样一来闪避反而变得更加困难。
骆南看着三人腾挪抵挡的模样,勾了勾唇角,“好玩么,再来点更难的罢。”手指按下第三个机关,贴近地面的墙角也现出了细孔,明显淬了毒的银针极低的飞出,逼得三人必须要跳起闪避,然而身在空中正是此时最不明智的选择。
见目的达到,骆南毫不犹豫的按下第四个机关。
箭雨停止,三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几个带刺的铁丸从顶上的空隙中疾射而出!
柳钟意原是在靠墙的位置,此时身在空中将匕首用力刺入石壁上的一个机关孔中,破坏了里面的机簧,便以此为着力点变换身形,躲避攻击。
温衍同易召永的位置便没那么幸运,只能努力辨清毒针轨迹变化的规律来选择落地的点,一步踏错后果便不堪设想。
铁丸落下的时候易召永下意识的提剑一挡,那铁丸立刻炸裂,碎片四射,连带着一股浓重的烟雾弥漫开来!
“……!”
温衍避过铁丸的方向,却避不开毒针,只得硬生生的提气翻身,剑尖在地面一点,重新将坠下的身形撑至空中,却不防正对上射来的飞镖!正打算咬牙硬受了这一下,却见黑影一闪,身体被一股大力撞飞,贴到墙上。
数枚铁丸落在地上,炸响源源不绝,而眼前的一切也几乎被烟雾蒙蔽。
温热的身体相贴着,耳边传来机簧被捣碎的声音,温衍微微偏过头,只见那柄银光闪闪的匕首正插在机关孔中。
“钟意!”
“别掉下去……”柳钟意开口提醒,扶着他的手却力气渐小。
温衍自然也感觉到了,侧过脸来只见一缕血色顺着那人的下颌淌下来,“你疯了!替我挡什么……”
柳钟意皱了皱眉,听若不闻,只是道:“有毒……”
温衍一手环住他,一手替他牢牢握住了匕首,将两人悬在空中。
石室中的机关都渐渐止住了,然而隔着浓浓的烟雾什么都看不清,耳边亦是一片寂静。
温衍抱着他落在地上,扫开地上散落的箭支毒针,扶着他缓缓坐下来。收回手去寻身上带的药时,只见半片衣袖都被血染成了红色,而那人似乎已然意识不清,足见飞镖上的毒有多烈。
温衍取出止血药和压制毒物的药,让人倚靠在自己身上,查看他背后的伤口。那枚飞镖刺入后肩,虽然很深,却好在不是什么致命的地方。温衍将他衣裳的裂口扯开一点,把握着力道迅速的拔下飞镖,将药粉在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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