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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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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手上抽走了三分力。

那禁军手里的刀忽地得以向下一寸,已然近在他眉心。

“我认输。”他冷然与之对视的眼中,缓缓漾开几分温和笑意,轻声一喟,“但我仍不认新君。大人不必手下留情,取我人头复命便是。”

“临川!”郑启一声急喝。

“或者大人让我起来,我自行了断。”席临川未理郑启,说得平静。

对方人太多了。禁军都尉府上下人数过万,就算他们打得过这几个,也还有更多的人等着。

横竖都是一死。

还不如早死一点,他相信这消息遮盖不住,至少府中人会因他回城却无消息而心生疑惑。

红衣还有知道的机会。

只要她反应足够快……能像意识到太子谋反时一样快,她就可以跑得掉。

“杀了我!”席临川厉声喊道。

那禁军持刀未动,既不继续劈向他,也不让他起身、由着他自行了断。

稍抬起头,那禁军看向仍在同郑启拼杀的几人,略作思忖后一声沉喝:“入殿去禀!”

席临川神色一震。

偏首眼睁睁看着一禁军从拼杀中避出、直朝殿门行去,心绪飞转起来,迅速思量若再生变得变数,如果和让红衣先行警觉。



片刻,不见那禁军回来,倒有几名宦官一同从殿中行出。步下长阶、显是朝这边而来的。

正与郑启过招的禁军刀锋猛一顶,将郑启逼退数步。郑启便也注意到那几个宦官,双方的打斗暂且停了。

那几个宦官像是怕再走近会被他们的余怒误伤似的,离得还有近三丈就已停下,欠着身道:“陛下传两位将军入殿。”

宦官尖细的声音,此时在席临川听来格外恼人,冷一喝:“滚!”

那宦官微皱眉头,清一下嗓子,又说:“将军,陛下可说了……您再不进殿,散朝就要更晚了。长秋宫里皇后娘娘备的宴已热了两回,若再热影响了口味,陛下就把您儿时在珺山装鬼吓唬小宫女的事给各位大人讲讲。”

 第112章 触怒

禁军让开,席临川有点发懵地起了身、又带着一头雾水一瘸一拐地往永延殿走。

郑启淡看着他压音问说:“你装鬼吓唬过小宫女?”

“……”

席临川没说话,这种儿时干的窘迫事还是不多提的好。

一时真弄不明白现下永延殿里坐着的到底是谁了。若说是皇帝,方才那场恶斗是怎么回事?

但若说是太子……

太子可不知道他这桩糗事!



入殿间,群臣一阵骚动。

二人一并向九阶之上望了一望,那身形熟悉无比,确是皇帝无误。

长松口气后,二人一同单膝跪了下去:“陛下。”

“嗯。”皇帝一点头,接下来的语气听着有些不快,“方才的动静诸位听得明白,朕就不说什么了。骠骑将军受伤,先行退朝,传御医去长秋宫。”

群臣纷纷见礼告退。这气氛让席临川与郑启分明地感觉出不对来——平日里不是这样,众人就算告退都很有气势,眼下的声音却有些稀稀拉拉的,很多人似乎连大气都不敢出。

时有带着心虚的目光扫过来,在他们身上一触又赶紧缩回。

群臣终于皆退了出去,皇帝踱下长阶,向郑启一抬手,又伸手一扶席临川:“起来。”

二人站起身,俱是深有不解的神色。皇帝无奈一笑,径自解释起来:“那几个腐儒,看人怎么都是错。你未接假旨拒不归朝,本是忠心之举,他们非说你或许并未想到是太子假传圣旨,而是居功自傲,抗得就是朕的旨。”

席临川眼底微颤,问得直接:“是以陛下设计试探?”

皇帝凝视他须臾:“若不如此,日后必定非议不断,长痛不如短痛。”

“是。”他颔首一应。忍住了更深一步的探究,迟疑着说,“方才那几位禁军……”

“朕提前嘱咐了他们不许伤人。”皇帝说着目光下移,在他小腿上一扫,“但你下手也太狠了,重伤三个。”

“……”席临川默然未言。

彼时他哪知道这根本就是一场试探,满心的愤慨,恨不能把他们杀个干净。

“走,去长秋宫。”皇帝一壁说着,一壁先行向外走去,悠悠笑道,“皇后设了宴,等了许久了。”

他背后,席临川与郑启相视一望。

皆隐隐觉得,这因太子而起的事,仍还未完。



红衣在当日晚上进了长阳城。

坐在车中揭开帘子一望,便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她离开时还是夏天,道旁树上的绿叶郁郁葱葱的。

如今早已转黄,也稀疏了不少,在地上垫出一片微脆的绵软,马车轧过,稍有轻响。

“吁——”地一声,车夫勒住马,扭过头笑道,“娘子,到了。”

小萄扶着红衣下车,那已随了一路的八名士兵也各自下了马,朝她们一揖,就此告辞。

红衣抬头看一看眼前大门的牌匾:席府。

觉得好像隔了好久了,历经波折间,格外怀念这个地方。

小萄快步跑上前叩门,很快,门便打开了。

几乎是同时,她就看到了席临川的笑容。

“红衣。”他疾步迎出来,揽住她,松气一笑。

一种终于尘埃落定的感觉涌上心头,竟激得她鼻子一酸,衔着笑撞入他怀里。

却觉他身形不似从前般平稳,陡有一阵颤抖后才又立住脚。

她怔然抬起头,望一望他的面容,又自上而下地打量起他来。

一袭天蓝色直裾衣袍宽大,她看来看去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眉头一蹙:“怎么了?”

“没事。”席临川无所谓地一笑,“受了点小伤。”

说罢他便揽着她同往里走,红衣终于得以从他不稳的脚步间判断出伤在腿上。回想前几日还好好的,便又问道:“怎么伤了的?”

“是我自己不小心。”他随口说着,笑意未减,但始终没有看她。

他径直带她去了他的住处,正有婢女捧着托盘要往里走。侧首一看,忙退到一旁,屈膝一福:“公子、娘子。”

红衣扫了眼那托盘。

盘中药膏白练齐备,看来是来给他换药的。

“我来。”她脚下一停,伸手去接那托盘,又随口道,“小萄先回维祯苑歇着吧,我一会儿回去。”

小萄应了声“诺”,屈膝高徒。那婢子则有些犹豫,不敢擅自离开地看向席临川,席临川遂一笑:“下去吧。”

院中旁的仆婢也都有眼力见,见状纷纷告退,这一方天地就只剩了他们。

微风轻拂不断,枝叶微微响着,反衬得院中更静。

席临川噙笑打量了她一会儿,伸手撩开她面上的几缕碎发,接着便要拿那托盘:“我自己来。”

红衣挑眉:“我来。”

十分坚定的口吻,说罢便先一步往房里走去,听得身后慵慵懒懒一句:“你会吗?”

“……”她足下一停,扭过头佯怒道,“不会,将军以为那回在珺山,将军昏迷的时候,是谁给将军换的药?”

……啊?

他当真一愕,眼看着她双颊变得通红,转过身不理他,继续往里走去。

这是红衣第一回提起这件事。

那时自他醒后,看到的都是医女婢女为他换药。她虽也一直在,但多是喂他服药吃饭什么的……

那是她心里奇怪的别扭。觉得让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很丢人似的,硬是不提、不说。

甚至不让自己多想,宁可从心里自欺欺人地说自己没做过这些事——似是因为她那时还没能过那道坎,是以万分不想承认自己已然心软。

而、而且……

他那时有一处伤在腰间,“半|裸”了多日,每每换药时被子一撩,她都得以把他的身材尽收眼底……

那个腹肌、那个人鱼线……

红衣至今一想都会满脸通红,大感自己借着“照顾病号”的借口,实则毫无节操地“看”了他好多日……

这回的伤在小腿肚上。

席临川趴在榻上,红衣揭开他的直裾衣摆一看,就看到了中裤上殷出来的血迹。

挽起裤腿看了一看,其实里面的白练已缠得很厚,想来药用得也不错,不该出这么多血。

是方才走得路太多了。

“干什么非要出去迎我……”她没好气地嗔怪,“就算是想让我来你这里,着人说一声就是了嘛,我又不是不认道。”

“怕你想我……”

他忍不住拿她高烧时吐的真言来岔她,话音未落便觉伤处吃痛,“咝”地抽了口凉气,咬牙笑道:“饶命。”

红衣撇撇嘴,暗瞪他一眼,又轻手轻脚地去解那白练。

一圈圈地绕下来,药香越来越浓。终于,伤处露了出来,透过皮肤上沾染的药膏,能清楚地看出那伤不浅。

窄窄的一条,大约有一指长,稍稍一动就沁出一缕血来,在皮肤上显出一道鲜红。

伤处整整齐齐、直上直下,不像磕碰跌摔出来的伤势,红衣看得心惊,脱口而出:“怎么像是刀剑伤?!”

便听席临川一声嗤笑:“你还识得这个?”

“谁干的?”她显有恼意,他又一笑:“什么‘谁干的’?我的意思是你看错了,不是刀剑伤。”

“那是怎么弄的?”红衣不依不饶地追问,不知道除了刀剑划伤以外,还有什么能造成这么利落的伤口。

席临川思量着低一笑:“去府西边走了走,地上有水,不小心摔了一跤,恰有个石片……”他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个长度,“也就这么一小片,正好戳在泥土里立着,实在巧了。”

石片割的?

似乎也说得过去。

红衣将信将疑,径自净了手,小心翼翼地为他上了药、又缠上干净的白练。



这伤,让席临川得以在府里歇了半个月。

直到不影响走路的时候才又去上朝。已是深秋,寒意越来越盛了。红衣的医学知识薄弱,不知道刚愈的伤口受凉会不会有甚影响,便在换药时将白练多缠了三圈。

还未打结,一想又蹙了眉头,怕裹得太厚闷坏了,就又解了三圈。

万一冻着怎么办……

万一闷着怎么办。

席临川就感觉她手在自己腿边绕来绕去的,回头看又看不见,只得出言问她。

待得弄清缘由,他闷了一会儿,“噗”地一声笑出来。

“……笑什么笑!”红衣大感窘迫。手上陡一松,他已翻身坐了起来,径自将那白练扎好了,放下裤角衣摆又去穿鞋:“哪那么娇气?为夫是武将,好么?”

……好心没好报!

红衣气哼哼地把剩下的药和白练往托盘里一搁就往外走,大摆生气的样子,身后的低笑却还是没停。



那天的早朝,好像事情格外多。都中午了,席临川还没回来。红衣屋里等了又等,眼看着一桌佳肴的热气都散尽了,才终于听得脚步咚咚传来。

听着很急,接着门便开了,一小厮气喘吁吁地长揖:“娘、娘子……”

“怎么了?”红衣眉头倏蹙。

“出事了……”那小厮仍喘着气,擦了擦额上的汗,又道,“不知公子早朝时说错了什么……竟弄得当庭杖责,伤得不轻,人都昏了过去……”

“什么?!”坐在榻上的红衣猛弹起来,惊愕不已,“人呢?!”

“刚到府门口……”

那小厮话还未完,她便已疾步行出,踏着秋天的清亮直朝大门跑去。

他的马车确在那里停着,旁边围了好多仆婢,正七手八脚地把他往下扶。

不知道是打了多少,他早晨离开时精神不错的面容已然苍白若纸,双目紧阖着、眉心微蹙,任凭旁人怎么动都没有反应。

“将军?!”红衣在门边怔了一会儿后,复又提步迎出。

刚迈出门槛,胳膊即被人一握。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望着对方看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长公主……”

一声轻而长的叹息。

敏言长公主好看的黛眉锁得紧紧的,睇一睇她,又看看同样等在一旁的郑启,而后再度一叹,向她道:“你跟本宫来,本宫有话跟你说。”

 第113章 准备

瞧出敏言长公主面色不善,红衣再度看看已被仆婢们一同扶下车的席临川,强自按捺住担忧,跟着敏言长公主走去。

敏言长公主带着她去了正厅,落了座,摒去一干仆婢:“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弄成这个样子?”

红衣满是茫然,摇一摇头,敏言长公主睇了眼旁边的席位:“坐。”

她落了座,敏言长公主紧蹙的眉头艰难地舒展开一点儿,语气也还算温和地告诉他:“陛下要给他和清欢赐婚,被他当众拒绝。”

……什么?!

红衣震住。

……清欢?霍清欢?阳信公主?

“临川没有说是因你。”敏言长公主凝视着她,口气沉重了些,“只说是自己不肯娶。他的脾气你该知道,发起火来说话不管不顾——当众说的那些不留面子的话,大将军没重复给本宫,本宫也就不说给你听了。”

红衣心里发着颤、发着虚,觉得脑中乱成了一片。

“陛下喝都喝不住他。没办法了,杖责三十。”长公主重重一叹,“之后还不肯,再三十。”

六十……

红衣坐不住了,当即想赶去席临川房里,看一看他到底怎么样了。

长公主又一苦笑:“这小子也倔,气都喘不上来了,还敢跟陛下说,就算打死他,他都不娶清欢。”

于是又三十。直惊得群臣都觉出不好,郑启率先求情、何袤随之,而后武将皆尽跪地说情,再然后文官也纷纷出言相劝……

这事才终于暂且搁下了。最后三十没打完,但席临川也生生捱了七八十的廷杖,离宫时尚能说话,还没出皇城就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红衣……有些话本宫必须跟你说明白。”敏言长公主维持着温缓的口吻,语重心长道,“本宫清楚他喜欢你,今日之事,纵他不说是因你,本宫也明白——陛下必也明白。”

红衣心里一搐。

“所以这里面的轻重你得想得清楚。”长公主深锁着眉头,亦有些慌色,“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么僵下去于谁都没有好处。这边是他喜欢你、那头是陛下和皇后宠清欢……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他们必会尽全力保全这个颜面。”

红衣心里明白,这个节骨眼上,长公主肯在这儿心平气和地同她说这些道理,便是真心担忧席临川的。

咬一咬唇,她对上敏言长公主的目光,颤声道:“长公主想让妾身怎么做?”

敏言长公主一喟,反问:“你说呢?”

她沁出一声哑笑:“要我去劝将军休了我么?”

她理智地把这个思路说了出来,出言的同时心中却同时一紧,暗自说着:我做不到。

“他若肯休你此事便容易了!”敏言长公主摇一摇头,“临川那个性子,大概连陛下都没‘奢求’这个。”

“那……”红衣颤抖得更厉害了些,“长公主的意思……”

“如果你愿意让阳信公主嫁给他。”她下颌微抬,带着几许威严,“他无非是顾及你的心思罢了。如你愿意,我想他不会再强顶到底。”

突然而至的压迫感,直压得红衣喘不过气来。

“长公主……”她心中混乱地缓着气,“我……”

敏言长公主稍抬手示意她噤声:“你听我说。”

红衣带着惶意闭了口,双手紧握。

“这么多日子了,我知道你们一起历过很多事,情分必不浅了。”她说着语中微顿,打量着红衣微白的面色,又道,“所以你何必在意府里多一个他根本不喜欢的女人呢?不如退一步让她进来,临川最多不过维持面子上过得去罢了……就算是陛下也不好再说什么。”

红衣大感愕然:敏言长公主毕竟是霍清欢的亲姑姑,眼下……竟是全然不在意霍清欢婚后过得如何的意思?

这说明……

这说明这件事是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能缓解眼下的尴尬已经成了最要紧的事,至于其他的,反倒不重要了,连血脉亲情都已姑且放下。

“本宫比你更了解男人。”敏言长公主端然是长辈对晚辈的口吻,“他若喜欢,看着怎样都是好;不喜欢的,只会连见都不想见——如此只要见了就会更加不喜,不见则慢慢忘掉,对你横竖都是好处。”



那天,长阳下了一场秋雨。

雨点不大,但乌云压得很低,偶有雷声闷闷地震下来,和着敏言长公主的一言一语,一同在红衣耳边翻滚着。

她抱着膝盖坐在榻上,望着半开的窗外被雨水冲得越来越干净的银杏金叶,过了许久,一声不吭。

也许,敏言长公主是对的。

至少她没有资格说敏言长公主是错的,不是因为身份之别,而是敏言长公主的阅历实在比她多太多、更比她了解这个时代。

何必在意府里多一个他不喜欢的女人……

这句话好似一道魔咒一样,在她心头萦绕不绝。

翻来覆去、矛盾不已,正着想、反着想都能想通,却有没有哪一面的观点足以驳倒另一面。

确实,府里多一个他不喜欢的人,于她应是无关紧要的。

她一直都知道,府里的许多婢子对他充满幻想,但也没见他动过什么心思。她相信他的定力,知道阳信公主即便嫁进来,大概也就只是个名义上的妻子而已。

但是……

名义上的妻子。

妻子……

二十一世纪带来的观念依旧根深蒂固,她实在难以接受这样的事情。

和另一个女人同在一个屋檐下、拥有同一个丈夫。哪怕阳信公主真的只是“名义上的”,但在外人眼里,她也已经是他的妻子了,而自己……

反倒是妾。

无法言述这种事情有多么难以接受。红衣只清楚地知道,自己与席临川得以发展到今天这步,各样的相处、相护虽是重点,但还有一个必要的先决条件——他此前没有别的妻妾。

邹怡萱和顾南芜都与婢子无二,他连婚约都没有,所以她在面对这象征着不平等的“妾”字的时候,还能勉强说服自己——没有别的女人、没有妻,这个字就不那么要紧。

若是他此前有个妻子,现在可能一切都不一样了,哪怕那个妻子是名义上的。

所以……

劝席临川休了自己,和告诉席临川她同意他娶霍清欢……她实在不知道哪个更难。

一个意味着她必须强制着自己和他分开,把这些日子的酸甜苦辣像收日记本一样地收起来。能不回忆便不回忆,每看一页都是心酸。

另一个,则意味着在之后都几十年里……他和她都要面对一个不喜欢却很重要的人,她永远只能是妾室。对他们都很残酷,甚至对霍清欢也很残酷。

红衣手扶着膝、下颌枕着手,听着雨声一言不发地想着,好像在走一个绕不清的迷宫。



席临川缓缓转醒时天已渐亮。

趴在榻上,目光在熟悉的房中一扫,便是一声沉重叹息。

守在榻边的婢子立刻惊醒,看向他一喜:“公子……”

“红衣怎么样了?”他出言便问。

婢子一欠身,答得很细:“娘子在房里闷了一个时辰,下午便来照顾公子了……半个时辰前刚去睡,就在侧间,奴婢喊她过来?”

席临川连忙制止:“不。”

那婢子静等着吩咐,他仔细斟酌着,不禁有点烦乱——伤处疼得厉害,扰得思绪不清。

想了半天才理出点头绪,他看向那婢子,审视着她道:“我问你什么,你说实话。”

“……诺。”

“是不是禀过母亲了?”他问。

婢子点头:“是。夫人大约会来长阳一趟。”

“嗯。”席临川微沉息,“着人去维祯苑把红衣常用的东西收拾过来,这些日子,就让她住我这里的侧间。”

婢子略有迟疑,被他眼风一扫,连忙应下。

他想了一想,又说:“让小萄也过来。有小萄在,她心情会好些。”

“诺。”那婢子又一应。

席临川吁了口气,再问:“她知道多少?”

婢子浅怔,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心道:“公子……是大将军和长公主一同送您回来的。阖府都知道得清楚了,娘子自然也……”

席临川皱着眉头阖了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而觉得浑身都累。

似乎万千压力都直接压在伤势上,压得那阵疼直往心里窜。窜得心里好像很快就要扛不住了,情绪一点点地向外逼着,每一分都难受得他想喊出来。可涌到口边,又生生闷回。

霍清欢……

不觉自嘲而笑。他的手紧一攥被沿,把万千情绪都攥了回去。

“红衣可说了什么?”他问那婢子。

“没说什么。”婢子摇摇头,有点忧色,“娘子自过来后就话少得很,一共也没说几句话。”

那久违的患得患失的感觉又涌动起来了。

红衣从那么久之前就知道霍清欢对他有意,那么……现在突然闹出了这么一桩事、霍清欢突然横亘在了二人之间……

这是确是多少怪他。

他早该把这份纠葛料理清楚,不该留下这些后患来。

接下来的麻烦只会更多。

“疏影。”他沉吟着,又吩咐婢子说,“等红衣醒了,你告诉她,这几日不许离开我这住处,就说是我的意思。”

章节目录 第114章 矛盾

红衣醒时不到中午,盥洗更衣,头发扎得随意。

站在门边朝席临川房中望了一望,猜他现在该是醒了。心里挣扎一阵,还是朝他房中去了。

外力造成的尴尬不该让两人间生出嫌隙。红衣一壁想着,一壁调整心绪,跨过他房间的那道门槛,便听得一句轻松的笑语:“睡醒了?”

她抬头看看他,点点头。便见他从榻上探下手来,将榻边置着的坐席拽得近了些,又是一笑:“坐。”

红衣行过去坐下来,一看旁边备好的午膳一道没动,伸手将粥碗端了起来。

尚还烫着,应是刚送进来不久。她舀起一勺吹凉,刚要往他嘴边递,席临川便说:“放下吧。”

红衣微怔,他又道:“是我没胃口吃。你若饿了,自己吃些好了。”

她抿一抿唇,依言先把碗搁下了。凝睇着他默了一会儿,每句话到了嘴边都又咽了回去。

最终,只说了一句毫无陛下的:“陛下怎么就下手这么狠呢……”

却是一句话就把眼泪带了出来,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看他的样子,越看就越难受:“你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如今就为个婚事……”

唇上忽被一掩,她看一看按在嘴边的手指又看向席临川。他未说话,只轻一摇头,目光飘向她背后。

红衣会意,立刻回过头看去,正有三人一并行来,身后跟着六名婢子。

心里微惊难掩,她连忙起了身,颔首福身见礼:“长公主万福、阳信公主万福、夫人万……”

“行了。”

生硬的口吻截断了她的话,又一声冷笑:“受不起你这礼。”

房中气氛骤冷,红衣紧咬嘴唇忍着,敏言长公主道了句:“免了。”

她站起身,这才注意到阳信公主同样哭得双眼红红的。两个含泪的目光一触,阳信公主便恶狠狠地别过头去,连看都不愿多看她一眼的样子。

婢子们添了坐席来,三人各落了座。

陈夫人担忧儿子伤情,自然忍不住一句句地发问。伤势如何、用得什么药、有什么要注意的,一句句皆问得细致。

席临川答得也详细,偶尔看一看站在一旁傻着的红衣,但愿自己能尽快把母亲应付走。

交谈约莫半刻,疏影端着刚煎好的药走进房中。席临川抬眼一看,红衣正迎过去接药,却有人比她快了一步。

霍清欢先一步捧了药碗,正巧背对着他。他看不到神色,只听霍清欢干脆地道了一声:“我来。”

红衣在原地愣了一瞬,已伸出去的手只好收回来。

霍清欢端着药碗走到榻边,在坐席上平平稳稳地落了座,檀口轻启,徐徐吹着药。

席临川只看着红衣,见她仍在方才接药的地方,又僵了一会儿,转身向外走去。

“红衣。”他忙一唤,见她停住脚,松了口气,才意识到霍清欢的第一匙药已递过来。

目光在匙中褐色的药汁里定了一会儿,席临川平淡一笑:“公主身份金贵,臣不敢劳公主做这些。”

“将军说什么呢?”笑意轻松的一句话,却是出自红衣之口。

席临川心惊地再度看过去,猜她是生气了。

她很快转过身来,裙角在脚边翻了个起伏,他见她双眼仍红着,却蕴笑说:“夫君战功赫赫,阳信公主虽是身份金贵,但既有意体恤朝臣……夫君拒绝可不太好。”

大抵谁都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方才同去端药时明明是她示了弱,现下却轻描淡写地把霍清欢的举动说成了“体恤朝臣”,权作不知皇帝有心赐婚的事一般。

陈夫人直惊得面上白了一阵,转而怒喝:“你说的什么昏话!”

她仍前颔着首,低垂的眼帘下隐有冷意沁出,唇畔却犹是带着笑的:“不是这么个理么?若不然夫人觉得夫君他还是拒绝为好?哦……那便是红衣一贯参不透君臣间的关系该是如何,妄言了。”

“你……”陈夫人惊怒交集,指着她颤抖起来,“你叫他什么?你不过一个贱婢……”

“夫人。”红衣的声音陡然硬了,抬眸看一看她,郑重道,“我早已脱籍了——且未靠谁的恩典赏赐,是凭自己的本事攒的钱;后来陛下把我赐进席府,也没能改了我的良籍身份。这些,夫人您该是清楚的。至于我叫他什么——夫人您以为,榻上之人于我而言该是什么身份?”

席临川直听得一声笑,觉得她这般气势明明很慑人了,却就是让他觉得很……很有趣?

红衣不满地扫过他的笑颜,眉目复一垂,不急不缓道:“夫君安心喝药就是,我去取果脯来。”

她说罢,从容不迫地转身继续向侧间去了。没心思多看其他几人是什么反应,维持着笑容走过门槛,顿觉心里压力大得难忍。

这些人,她一个都斗不过。能做的也只有硬撑这点面子了。



陈夫人犹是斥了一声,才又转向席临川。见霍清欢仍端着药碗坐在榻前无措,喟叹一声,上前将药碗接了过来,请她先出去歇息。

看一看席临川发白的面色,陈夫人的面色愈发冷了下去:“休了红衣吧。”

席临川眉心一蹙,轻笑而道:“您说什么?”

“休了红衣,娶清欢。”陈夫人淡声道,一字字说得清清楚楚,“如今闹成这个样子,红衣断不能再留在席府了。”

“那若儿子非要留她呢?”席临川回看着母亲,驳得也清楚,“不仅定要留她,而且我不会娶阳信公主的。我在早朝上说的不是气话,若非要我娶她,就让陛下打死我。”

“你……”陈夫人气结,“这红衣到底有什么好!你不要忘了,你姨母是皇后、舅舅是大将军,你不能娶一个贱籍脱出来的丫头为妻!”

“那舅舅和姨母,哪个不是贱籍脱出来的?包括母亲您……”席临川说着一声凄笑,笑容敛去,他冷睇着母亲,眸中愠意凛然,“母亲,您不觉得这很可怕么?”

陈夫人一怔:“什么?”

他的目光定然不动,因伤虚弱的话语听起来愈显无力:“自己挣开昔年的不幸了、飞黄腾达了,就要反过来看不起同样落过贱籍的人……变本加厉地蔑视讥讽,实是自己看不起自己罢了……”

他说着蔑笑涔涔,嘲意不掩:“是不是不管给您怎样的封位,您都还是绕不开从前的事?姨母也是一样,她待贱籍中人是什么态度,我有所耳闻。”

陈夫人眼底一震,席临川目光稍抬,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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