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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天很晴2-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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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雪色“嗯”了一声。她欲做那样离经叛道的事情,实在罪无可恕,只是令背暮姑娘回去,这个惩罚已经很轻了!
朱灰灰心中生气,大力扯过晨暮晚,动作很是粗鲁。
晨暮晚几乎被她扯到在地,急忙道:“不必麻烦朱姑娘,我自己可以走。”
朱灰灰立刻道:“大侠,暮姑娘说可以自己走。”
枫雪色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朱灰灰心虚地转过头,一眼瞥见身强力壮的缓缓,良久有了主意:“咳,那个……要不,让暮姑娘骑着花花好了!”
闻听此言,晨暮晚几乎昏过去。她这样温婉的淑女,如果骑着一头猪招摇过市,那还有脸见人么?
“不不不!我真的可以自己走,也不必麻烦花花了!”晨暮晚极力推辞。
朱灰灰对着枫雪色摊开手,意思是你看吧,暮姑娘自己不愿意的!
枫雪色沉着脸,道:“我只问你一句,你背还是不背?”
“不是我不背,是暮姑娘不让我背——”朱灰灰正在不服顶嘴,接触到枫雪色森然的目光。立刻转了口风,悻悻地道:“不过,就算她不肯,我也有背,一定要背的!”
这个怕死鬼,倒回见风使舵!
枫雪色眸中笑意一闪而过——不给这个泼皮一点好脸色,不然又会啰嗦个没完!
晨暮晚捕捉到枫雪色的笑容,心里微微一酸。她早就感觉到,枫雪色对自己虽然很尊重,却颇为生疏;而对朱灰灰却极为亲密,看似严厉,实则宽容疼爱得很。
如果是从前,她还觉得,自己出身名门,父母都是武林中备受尊敬的人物,她虽然没有觉高高在上,但在心里却不在意,甚至是不屑于去和市井无赖一样的朱灰灰去比较。
然而现在,一切都变了。那个成天混迹在尘埃里的泼皮少女才是出身高贵的天之骄子。而自己这看上去拥有一切的,其实却什么都没有。
一股极度的自卑感袭上她的心头:自己这样低微的人,就算死了,只怕也没所谓吧?就算不死,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她忽然想到,朱灰灰从小被鱼小妖折磨,其实比自己还要可怜。睁开不如被她吃掉,如果能救得她的命,也算报答爹娘的养育之恩,枫公子心里想必也很喜欢……
她心中凄楚,勉强笑道:“枫公子,不要为难朱姑娘了,她……她也很不易……”
枫雪色叹了口气,道:“她、她……唉!暮姑娘,灰灰自幼没有人教导,性子有些乖戾,有得罪之处,望你莫要怪她……”
晨暮晚轻轻摇头,道:“我没有怪过她!”她望着枫雪色,道:“鱼……鱼前辈说,朱姑娘身上的毒,需要我的血肉才能解得,是真的么?”
枫雪色苦笑了一下,道:“鱼前辈行事实在匪夷所思,很难判断是真是假。”
晨暮晚道:“那么,我……我便取些血肉下来好了!”
枫雪色一怔:“你……你要割肉给灰灰?”
朱灰灰大喜:“暮姑娘,你答应让我吃了么?”
晨暮晚微微笑了一下,柔声道:“只是一些血肉而已,如果能够驱得你的毒,以血肉换生命,我们不是赚了么?”说完,她把手臂伸过去。
人家这样“大方”,朱灰灰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捧着晨暮晚的胳膊,忸怩地道:“我……我会轻轻咬的,不咬疼你……”
听了朱灰灰的话,枫雪色心中产生强烈的无力感。天哪!这究竟是什么孩子啊,居然把如此残忍的事情,说得理所当然!
他一把将朱灰灰拎到一边,道:“灰灰,别胡闹了!”
朱灰灰叫道:“这怎么是胡闹!这是真是!”事关自己的小命,大侠居然认为是胡闹!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鱼前辈要吃你的肉,你高不高兴?”枫雪色尽量用朱灰灰听得懂的话说。
朱灰灰道:“不是高不高兴,可是没法子,我娘要是真的想吃,我也跑不了!”
这丫头真是糊涂虫,要慢慢跟她讲道理才行!枫雪色告诫自己,很有耐心地道:“中医里,,确有以人的血肉入药治病的说法,但也不像你这样,拿过来就咬的!灰灰,暮姑娘已然答应捐出血肉为你治你的病,我们便等见了晚夫人,请她悉心诊治,仔细配伍,看看应该如何诊疗,才可以达到最大的疗效。你莫心急,好么?”
朱灰灰神色黯然,道:“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枫雪色听出她声音里的悲伤,想到她这样小的年纪,却要无端承受那么多痛苦,身世巨变,体中剧毒,命不长久……这样是事情,真难为她……
他痛惜地摸摸她的头发,柔声道:“灰灰暮姑娘身体很弱,如果没有晚夫人在一旁照料,便冒然取她的血肉。只怕会……”唉,救一人害一人,实非上策!
大侠居然这样偏心暮姑娘,却根本不管自己的死活……朱灰灰心里酸酸的,低头不语。
枫雪色见她没有出声反驳,甚觉奇怪,道:“灰灰,怎么了?”
“没什么!”朱灰灰抬袖子在脸上擦了一擦,“我答应你,不咬暮姑娘了!”
枫雪色目光犀利,早看到她满脸的泪痕,不禁心里一酸,拉着她的手,将她牵到一边,低声道:“灰灰,不要担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朱灰灰摇摇头:“我不是担心——”眼泪却再次涌了出来。
枫雪色拈起袖角,替她擦擦脸上的泪:“你为什么哭?”
“我……我想我娘!”
枫雪色知道,她每次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和冷落的时候,便会拿“想我娘”做借口。
“你娘……”枫雪色怜惜地将她的两只小手捧在掌中,“不会有事的!也许过不了多久,她会来看你。”
朱灰灰凄然摇头:“她不会来了!我娘心狠,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枫雪色柔声道:“那么,好就和我一起好了!”
朱灰灰抬起头,一双眼睛被泪水洗得明净如星:“和你在一起?一直在一起么?”
“只要你喜欢,便一直和我在一起!”
朱灰灰凝视着他,低声道:“你不讨厌我么?”
枫雪色微微笑了笑:“我平时虽然对你严厉一些,可并不是讨厌你。”
“责之切”的前一句是“爱之深”,可是这句话是无论如何,也不难对这孩子说——她会更无法无天的!
朱灰灰怔怔地想了片刻,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如果……如果我做错了事情,你也不讨厌我么?”
“当然不……嗯,那要看你做错什么事……”
朱灰灰吞吞吐吐地道:“假如……假如……我梦游的时候……咬了……咬了……暮姑娘……”
枫雪色脸微微一沉:“这件事情,咱们刚才不是说清楚了吗?而且你也答应了!”原来这丫头口是心非,嘴上答应了,心却未死,仍在打着暮姑娘的主意。
朱灰灰侧过头,定定地看着他,道:“大侠,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觉得很安心?”
枫雪色一怔:“什么?”
“没什么!”朱灰灰垂头道,“你现在眼睛的伤好了,我……我要走了!”
枫雪色眉头微微蹙起,道:“你要去哪里?”
枫雪色深深地叹了口气,温柔地道:“灰灰,你是个好孩子,不要闹脾气了!天气很晚了,我们先回去,明天……明天我们再说好不好?”
朱灰灰摇摇头:“我不跟你回去了!”
“为什么?”
“我……我不想让你伤心难过!”
枫雪色有点不明白,问道:“我伤心难过?”
“我怕我答应你的事情做不到,而且——”朱灰灰转身望了晨暮晚一眼,道:“暮姑娘看了我会怕的!”
“……”枫雪色无语。这孩子也算有自知之明啊!
心中却想:灰灰虽然肚子里在大小算盘,但只要有我看着,便不会发生事。只是,明天,自己还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此去甚是危险,能不能安全回来,都未可知。暮姑娘单独和她在一起,确实危险……如今之计,只有将两个人暂时分开——
嗯,灰灰这孩子喜动不喜静,如果给她找些事情做,便暂时顾不上去找暮姑娘的麻烦了。而且,万一自己不能回来,也要找一个实力强大的人照顾灰灰,那样自己才安心……
他思索片刻,道:“灰灰,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心里很想念我的爹娘,你替我回去看看他们,好吗?”
朱灰灰虽然粗枝大叶,却不傻,闻听此言,心里顿时觉得酸楚。
还说不讨厌她,还说要一直和她在一起,话都没说过一刻钟,便反悔了——原来大侠对她好,只是怕她伤害暮姑娘……
她勉强笑道:“大侠,你别担心,我……我的病不治了……”话没说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次却是真的伤心了。
原来,自己竟然是一个这样失败的人!
有两个娘一个爹,可是他们却没有一个要她的。
曾经对自己很好的大侠,也偏心暮姑娘去了。
身中剧毒,年纪轻轻便要翘辫子。而且不知道会死在哪里。也许是荒山,也许是破庙,也许是墙根屋檐,死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花花,尸体都没有人管埋……
她越想自己越觉得自己可怜,抽抽搭搭,眼泪一串一串地往下掉。
枫雪色心知她必是误会什么了,闻言安慰,可是越安慰她的眼泪越多,晨暮晚也忍不住走上前来,劝了几句,朱灰灰却哭得更加厉害。
唉!人家的女孩子会“撒娇”,他家的这个却只会“撒蛮”!此时此刻,枫雪色真是无比怀念过去那个怕死鬼,只要他把剑一提,那怕死鬼立刻便乖得不得了……
他实在束手无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灰灰,你在这里等我,我先送暮姑娘回去,再来接你。”
朱灰灰一呆,见枫雪色非但不劝自己,反而要带晨暮晚走,顿时哭得死去活来。
枫雪色微微迟疑,却实在没有办法。他的性格短严内敛,暮姑娘在眼前,有很多的话都说不出口,当下也不敢多言,托着晨暮晚的手肘,加快了离开的步子。他准备先送晨暮晚离开,然后再回来耐心安抚朱灰灰。
冷月如钩,晚风渐凉,数叶簌簌,朱灰灰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枫雪色和晨暮晚远去的背影,心中备觉凄凉。
大侠太偏心了!暮姑娘对他这么重要么?宁肯让自己毒死,也不肯让她咬暮姑娘一口!早知道他这样没良心,自己的血便拿去喂狗也不给他喝……
越想越觉得难过,由难过转为生气,气到极处,眼泪倒收了回去,忍不住心里发狠:“你不是偏心暮姑娘么?有本事你天天和她砸一起,一步都不离开,不然我非咬她不可,看你护不护得住!”
心里百万杂陈,一时愤愤不平,一时又自怜自伤。只觉得身边之人,一个一个地抛弃了她——既然大家都讨厌她,那么我便走好了!走得远远的,随便走到哪个没人烟的地方去,让你们后悔一辈子!
又想,有没有人喜欢,有什么了不起?xx以前也没有人喜欢,和花花两个也过得很好,无忧无虑,又何必赖在你们跟前,看人的脸色。再说了,死又怎么样?谁不会死呢?大侠这么护着暮姑娘,难道她便能活一千岁一万岁?那不是乌龟么!就算她真的是乌龟,也不过比自己多活了几年、晚死几年罢了,她病成这个样子,活着便能快活么?
想到“暮乌龟”这个词,脸上泪痕犹未干,却忍不住笑了一声。
对了!在咱死之前,说什么也得再见见咱那死老娘,问问她还有没有别的法子治自己的毒——朱灰灰嘴上撂狠话,却也知道,如果枫雪色一力维护晨暮晚,自己连她一根头发都捞不到,何况咬她的肉了——解铃还需系铃人,所以还是再去找找老娘比较靠谱。
从老娘又想到晨先生和晚夫人,心里更觉得伤心。先生和夫人是好人,可那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他们虽然生了自己,却没有养过,他们其实只是暮姑娘的爹娘而已!
正在沮丧伤心的时候,忽觉颈上一凉,似乎觉得有人在自己的颈子后面吹了一口气,她猛然回过头去。
然而身后只见怪石嶙峋,此外什么都没有。
朱灰灰摸摸颈子,手放下来的时候,指间夹着一片白色的夕颜花瓣,于是伸足在花花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叛徒,走啦!”
既然眼睛决定不回隐灵岛讨人嫌,于是一人一猪,一前一后,向着枫雪色相反的方向走去。
可是她还没有走出多远,颈后又是一凉。
这段日子以来,朱灰灰出生入死,早已锻炼得极为机警,心中已不知不对,足下用力,“嗖”的一声向前窜去,花花撒了欢似的跟着她跑。
一连奔出二里多地,听不到有什么动静,才慢慢地停了下来。朱灰灰回头望了一眼,但见松岗冷月,寂静无人。
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暗笑自己胆子太小。抓了抓头发,回过身来方要续行,突然呆住——
前方一块巨岩上,一人如鹰般踞立,一身黑衣,黑巾蒙面,月光之下,一双眼睛寒光流转,杀机森然。
朱灰灰心里一沉,第一个反应就是撒腿就跑,第二个反应就是大喊救命,第三个反应就是趴在地上装死,第四个反应就是没骨气地求饶……
一瞬间,她的心里千回百转,想了无数的点子,却没有一个来得及实施,纤细的脖子已然落入那黑衣人的掌握之中。
这样近距离地接触,朱灰灰惊恐地望着那人的眼睛,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人粗糙的手指在她的喉咙上轻轻按着,冷酷的眼中寒光爆涨,手指往回一收。
朱灰灰只觉喉间一紧,血液上涌,打闹嗡嗡直响,她大力挣扎,一句话脱口而出:“我……我认得你……”
捏着她喉咙的手突然停住。
朱灰灰两只手握住对方的手臂,用力扳开,感觉对方的手松了一些,急忙大力地呼吸。
那人本来是等她说话的,却只见她喘气,便觉不耐烦起来,手指紧了一紧。
朱灰灰忙道:“别……别……”她一到着急的时候,心思便转得特别快,想道:他会停手,是因为自己说认得他,可是自己只是看着他熟悉而已,却认不得他究竟是谁……
她一只手用力抓着对方的手臂,勉强在脸上堆出笑容,道:“您、您别冲动啊!咱们……好歹也是熟人了……”说话间,另一只手已经闪电般地探出去。
那莪武功虽高,但两人距离实在太近,又没有想到这家伙死到临头居然还敢动手动脚,出其不意之下,竟然被她抓下面巾。
朱灰灰看着蒙面巾下那张熟悉的脸,心中无比惊骇:“你……是你……果然是你……”
那人目露凶光,捏着她颈子的五指突然用力收紧。
朱灰灰只觉喉间剧痛,仿佛听到自己颈骨发出的“格格”的声音。然而,她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里,只是模糊地想:我为什么会说,“果然是你”,而非“竟然是你”?
江湖天很晴Ⅱ19
暗蓝的天际,圆月当空,月色如水。
朱流玥站在莲池边,沐浴着月光,痴痴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莲花开得正浓。
月光下,水波里,满满的都是幽深的蓝,清冷的蓝。
这是一种奇异的莲花。
蓝色的莲花池。
寻常的莲,夜晚时会闭合花瓣,仿佛睡去。而这种莲,在白天的时候,看上去和其他各类的莲没什么区别,但到了夜晚,整片水域便成了它独自绽放的舞台,愈到夜深,开得愈艳。
那是一种孤独到极点、妖艳到极点的艳,开起来便不顾一切,仿佛在用一生的时间,去换这一刻的辉煌。它的生命极短暂,从绽苞到凋零,也不过是从午夜到黎明的距离而已——明天还会开花,却已不是昨夜的那一朵。
流玥怜惜地抚着一朵莲的柔嫩花瓣。
他一直觉得,自己和这种难以分清是圣洁还是妖异的花朵极为有缘。
比如,他和它们同样的寂寞,同样的短暂,同样在夜里盛开,同样一旦绽开便没有退路。
比如他和它们在美丽洁净的外表下,掩藏着——剧、毒。
“海外有一种蓝色的莲花,只在夜里绽放,开起来像满池的星星,取其蕊研粉,与冰岩沫、七梓树、黑晶粉等十九种东西岸比例相合,便可制得奇毒天海凝霜……”
这是一个比蓝莲花还有清丽的女子告诉他的。
当年,那个女子教给他很多事。于是他在成人之后,便费劲心力,搜集那女子所说的一切,包括这一池珍贵无比的蓝色莲花。
“这种蓝色莲花,便是传说中的‘天一莲’么?”
这个声音,沉静而清冷。
朱流玥眉略扬,幽如夜色的眸子中,有锋芒一闪而过。
他信手将别在腰带上的折扇取下,打开轻轻摇了摇,回过身已是满面含笑:“雪色兄!”
身后七丈,凉亭之上,一人当风而立。雪衣飘飘,足踏月色,如刚自桂宫走来的仙人。一双眼睛在月色水光的辉映下清澈而高远。
枫雪色站在凉亭之上注视着他,漫声道:“我应该称呼你流玥兄、小王爷还是——”他顿了一顿,声音放缓,“风、间、夜?”
朱流玥微微扬眉,面上笑容凝住:“雪色兄,何出此言?”
枫雪色淡然道:“信王府的流玥小王爷便是扶桑杀手风间夜,扶桑杀手风间夜便是流玥小王爷。这件事,我只是已经很久了。”
“哦?”朱流玥笑了,却也不否认,只道,“却不知我何处露出破绽?”
枫雪色道:“最初怀疑你,是因为萱草的味道。”
朱流玥有些不解,道:“愿闻其详!”
枫雪色道:“人在失去视觉的时候,其他感觉便会非常灵敏。”
朱流玥轻轻摇扇:“然后?”
枫雪色淡淡地道:“在玄月水屿的长堤之上,我与一名自称风间夜的扶桑高手过招,湖堤之侧,长满萱草……”
剑气激荡之下,搅落满天的黄花碧叶,他眼睛看不见,但萱草清香鲜嫩的气息,却沁入他的心脾。
后来,大家乘朱流玥的船离开,在流玥回到舟上的时候,他再一次闻到了这种新鲜的萱草味道。
他没有详细解释,但朱流玥却听得懂,他摇了摇头,道:“这个不足为凭。”
“还有!”
“还有?”朱流玥眉毛蹙起,“难道我有这么多疏忽么?”
“记不记得,在隐灵岛上,你和朱灰灰说过的一句话?”
枫雪色微微一笑,模仿着朱流玥的语气,道:“傻孩子!那种凭借心跳和脉搏的频率分辨人的方法,需要极为敏锐的感觉和深厚的内力为基础,暮姑娘不谙武功,如何能会!”
“易容术纵使高明到可以改变气质、容貌、声音、气味、眼睛的颜色,甚至可以控制身形的高矮,却无法改变他的血脉、心跳等方面的特点。所以,下次我一定可以认出你来。”这句话,是那天在玄月水屿的湖堤上,晨暮晚对戴着面具的风间夜说的。
当时在场的人,只有枫雪色、晨暮晚和风间夜三人,此后无人提及此事。所以当时同样的话从朱流玥的口中说出后,答案已不言而喻。
朱流玥脸上的笑容有些发苦:“看来,多嘴真的不是一个好习惯。”
枫雪色道:“当我心里产生怀疑之后,又想起很多事情,恍然发现,原来每一件血腥的事情里,都有流玥兄的影子!”
“哦?我还有什么事情,值得雪色心如此惦念?”
枫雪色静静地道:“灰灰说,走进落梅庵的时候,流玥兄正站在佛案前,将三炷清香缓缓插入之中——”
“那又怎样?”
“那个时候,你刚刚杀完人吧?甚至是正在对我们要找的那个女尼逼宫的时候,听到灰灰的声音,于是匆匆将那尼姑的喉骨捏碎,却已来不及掩藏,只好将之塞到佛像后面的锦幔下面。至于丢下香囊短簪之物,自然是为了防备万一被人怀疑,可以祸水东引!”
朱流玥叹了口气:“我也知道那件事处理得有点草率,可是时间实在紧迫——唉,灰灰那孩子,命很大!”言下之意,若非枫雪色及时赶到,朱灰灰只怕小命难保。
“既然你已经将落梅庵之案嫁祸于魔心雪,她也被你所惑,将此事揽咱自己的身上,但她已经没有存在价值,若任她活着反而有机会泄密,于是,你趁机追赶她时,杀之灭口!”
朱流玥笑了笑:“我杀魔心雪 ,主意还是她认识的人是我,而不是那个风间夜。”
风间夜本来是以坏人面目出现的,再多做一次雇凶追杀枫雪色的幕后主使也无所谓,可是这个幕后主使,小王爷朱流玥却做不得。
那么,若魔心雪爱上的人,不是温柔体贴的“皓月流霞”流玥公子,不是小王爷朱流玥,而是神秘莫测的风间夜,还会不会被杀死?
朱流玥自己也没有答案。
“我和灰灰到玄月水屿那天,晚上渐舞兄在湖心水榭宴请我等,你正化身为风间夜在一旁窥视,被叫破行藏后,与西野炎过招,然后从容遁去,换回流玥公子的身份,去赴燕深寒的约。灰灰误入你们比斗现场被震伤。据说,你和燕深寒因撤内力太急,内力反震,因而受伤——其实,我们猜错了,你并没有受伤,或者说,你的伤比燕深寒轻得多。紧接着,你带走灰灰,恰巧遇到晨先生和晚夫人,便将灰灰交给了他们,这又重新变回风间夜,先后暗算了燕深寒和西野炎!”
朱流玥没有否认,道:“朱流玥的属下,是王府侍卫,要的是面子,摆的是架子,行的是威仪;那风间夜的手下,却是精心训练的忍者,精于暗杀、破坏、打探、秘策。二者当然大不相同。不过你可以放心,杀害秦、宋二位的那人,在坟场之时,为了救回灰灰的小命,不得已被我杀了!”
枫雪色神色不变,接着道:“在洞庭湖上,你事先安排,假装有人行刺,并借机追敌,躲开灰灰的视线,又变身为风间夜,带人去玄月水屿屠杀。嗯,说不定为了替你多赢一下作案时间,秦总管还特意用船载着灰灰在湖水兜了个大圈子,反正她也不认识路。直到秦总管认为你的事情进行得差不多了,才将她送到岸上!”
朱流玥轻轻点头:“没错!你连这都猜得中,佩服!”又笑了笑,道,“这样的安排虽然麻烦,却有一个好处——尽管我的身份掩饰得很好,可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需要有人见证的。灰灰那孩子,自然是现成的证人!”
枫雪色道:“见血楼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组织,与你所谋之事并没有什么相关。十二生肖虽然窥破两位将军家人的秘密,但你也已经将他们除了——那么,你灭掉见血楼,却又是为何?”
朱流玥笑笑,道:“只是不想给我自己找麻烦而已。”
见血楼在得知十二生肖使被杀之后,必不会干休,与其等人家来找自己,不如先下手为强,直接除掉以免后患。
枫雪色“嗯”了一声,道:“当时,朱流玥与灰灰同行,但风间夜的手下,却早已提前一步赶去了见血楼下毒行凶,于是,见血楼便与玄月水屿一样,惨遭灭门。至于‘狼狈为奸’夫妇么,我想,应该是恰逢其时,被殃及池鱼而已!”
他抬眼看看流玥,道:“再然后,你又陪灰灰送宋小贝来隐灵岛,交给晚夫人治伤,却又在中途匆匆离去,那是因为得知扶桑发兵的消息,赶去帮忙了么?”
朱流玥笑了笑,道:“我的消息,自然要比你们快得多。”
两人一个站在池塘边,一个站在凉亭上,对答之间,枫雪色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冷。
“你,究竟是朱流玥,还是风间夜?”
朱流玥淡笑:“我是谁,有区别么?”
枫雪色以手按在腰间长剑上,道:“你如果是扶桑人风间夜,则两国相争,各为其国,所作所为,虽然不择手段,却也非不可谅解;若你是朱流玥,却为一己私利,卖国投敌,理应诛之!”
朱流玥默然,片刻之后,才道:“我是朱流玥。”
枫雪色紧紧握住剑柄,神色严峻,道:“你身为王孙世子,却通敌叛国,所为何故?”
朱流玥面上的笑容有些苦涩,道:“我不是王孙世子,我只是一把刀,一枚棋子而已。”
“那么,握刀执棋之人又是谁?”
朱流玥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着天。
月色凄迷。
夜色深沉。
更像他的名字,不论是月,还是夜,都是在黑暗中出现的,然后在光明来临的时候,悄悄死去。
朱流玥温柔的笑容里,隐现一抹悲伤。
枫雪色也在看天。
天?天子?天下?
君为天?父为天?还是命为天?
这澄澈的夜空,温柔的夜色,背后隐藏的究竟三什么?
他忽然问道:“信王殿下,可安好?”
朱流玥收回目光,客客气气地回了一句:“家父安好,劳雪色兄惦念。”再笑了一笑,“雪色兄的猜测,是没有意义的。”
“哦?”枫雪色扬眉,道:“这件事情,不论是伸在台前的刀,还是隐在幕后的黑手,小王爷都认了?”
朱流玥颔首,道:“就算在我头上吧!也不差这一桩了!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给你一个交待!”停了一停,有道,“雪色兄也知道,当今天子,对我的父王诸多猜忌,数度欲谋害于他。我成年之后,自然不肯干休。为绝后患,便欲弑帝报复。经过多年谋划,扶桑达成借兵协议。为了令昏君失去倚重,便先扳倒俞戚两位将军。二人含冤下狱,家人流放千里。我又派人秘密挟持了两位将军的家属,将百十余人混入货物之中,运往海外,但人多不便,便于隐秘处,将余人处死,只留将军血亲。谁料人算不如天算,却被灰灰他们一船撞见,因事关重大,不得已杀人灭口。此后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枫雪色道:“凭小王爷一己之力,便可以左右天子,陷两位重臣下狱?”
朱流玥笑了笑,道:“有些事情,是不能掀开来看的,如果非要追根究底的话,便是伏尸千里,血流成河。”
他看看枫雪色,笑倒:“扶桑小国,短期之内成不了气候。两位将军也已于昨日被释出天牢,重披战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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