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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荣华正好-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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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瑜一见她又喜又惊,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再三看了她几遍,确认无事,方道:“我的好闺女,额娘也想你呢。你湄芳姑姑呢,是不是她送你回来的?”
施清遥摆手道:“不是湄芳姑姑送我回来的,是……是……”她欲要说个明白,奈何从胤礽出现到离开,都没有人告诉她,该叫胤礽什么。她也只好攥着敏瑜的手指,朝门外指了指。
施世范从后面赶来,便向门外多走两步,见两个青衣太监候在外头,不能怠慢,遂拱手道:“有劳公公了。”便叫德福看了赏。
敏瑜方知不是湄芳送施清遥回来的,因门外无车马,她一时好奇,就探身朝外看了一看,只瞧着不远处似有宫车停在那里,倒也没多心,便问那小太监:“你们来时可曾见到湄芳格格入宫?”
小太监谢了赏,回道:“虽没见着,却也听说格格入宫了,想是给太后请安去了。”
敏瑜哦了一声,误以为湄芳同施清遥两下里错开了,便不再多问。
那里小太监办完了差事,已告退回去。
胤礽瞧见他们回来,始慢慢地放下金黄帷幨。
方才的惊鸿一瞥,已让他在骄阳日影里把她瞧了个干净。仍是旧年玲珑模样,仍是旧年身量,唯一不同的,是她身后多了一个人。
她牵着孩子,同他站在一处,越发显得娇柔孱弱。明明印象里,她不是这么温润的一个人。
她生气时会吼他,会不理他,气到极处甚至会拿东西掷他。
为何……为何仿佛突然之间,这一切都变了呢?
他想的几乎头疼欲裂,一如过去那无数个夜里,在每一个辗转难眠的时刻,都是这般艰苦难耐。
“德住,德住。”
气急败坏之下,太子只好叫来自己的亲随:“吩咐下去,速速回宫。”
德住口里忙答应着,赶紧给御者使了眼色,三人齐行,驾起车马,忙不迭的就离了施府。
马车上京匠装置的车箭不知疲劳的发出清脆的声音,远远听去,犹如是京剧鼓板“单皮”在“放丝鞭”一样,咿呀咿呀,朦胧里仿佛还夹唱着不知名的选段。
敏瑜本已走进了院里,一时不知是怎样的鬼使神差,竟转身又往门外走了去。
她站在那儿,耳边似乎还能听见车箭的清脆声,目光里依稀现出金黄的一片剪影。她想,她大概猜出是谁送了施清遥回来了。
☆、第二十六章 来人
第二十六章 来人
胤礽终究没能抗旨,到了钟粹宫先给荣妃请了安,才道:“儿臣奉皇阿玛旨意,前来送施家的小格格回府。”
荣妃便让人将施清遥同十五公主都抱出来,笑道:“小格格甚是乖觉,太后和皇上都喜爱不已,太子见了也会喜欢她的。”说时,就拉着施清遥的手,递送到太子面前。
胤礽神色淡然,并没有接话,却命内侍抱过施清遥,便对荣妃道:“荣额娘宽坐,儿臣去了。”
荣妃怜他为情所苦,倒也不介意他的失礼,笑着目送他们离开,才怅然摇摇头。
跟着荣妃的嬷嬷原也见过敏瑜,知晓她与太子之间的二三事,此刻见太子銮驾已远,便向荣妃道:“瞧这情形,太子想是还未放下前尘往事,将来若吉祥格格当真晋为公侯夫人,可如何是好?”
荣妃笑道:“能晋为公侯夫人必是吉祥的福分,皇上都不怕的事情,你替她怕什么?太子虽长情,终究不是小孩子,又不是不知其间厉害,断不会为此胡来的。”
嬷嬷点一点头,倏尔却笑道:“要是咱们的二公主在就好了,她主意最多,必然会有好法子的。”
提到荣宪公主,荣妃脸上笑意越发由衷起来:“如意幼时最与吉祥交好,那会子吉祥嫁出宫,她就总为她抱不平。若然得知她将成为侯夫人,我想她定会十分高兴,至于好法子,只要吉祥过得好,不就是最好的法子吗?”
“娘娘说的甚是。”嬷嬷一笑置之。
施清遥已从内侍怀中挣脱开,这是她第二次见着胤礽。因第一次不愉快的回忆,她对于这个穿着杏黄蟒袍尊贵似君王的年轻男子,总是有着莫名的惧意。虽走在御道上,也没敢如前番那样乱跑乱跳,只安安分分的牵着内侍的手,老实跟着走罢了。
倒是太子的哈哈珠子德住眼力灵活,瞅着太子疾步如风,后头跟着的人未免太过辛苦,便好意提醒他道:“殿下且慢着走,才当正午,要送小格格也不急于一刻。走得急了,仔细热着。”
太子于是放缓了脚步,等了一等,余光瞥见内侍和施清遥跟上来,方接着往前走去。
出了顺贞门,早有小太监按照梁九功吩咐,从御马监里牵了大鞍车出来。又有御者三人,皆着深蓝色布大褂,长与膝齐,腰间系着搭包,内着白色小布褂,翻两白袖于外,宽几半尺。因已入夏,三人头上皆戴着凉帽,缀了极少而长的羽缨。
两人扶车杆,一人牵骡。虽有缰绳,但备而不用,另以小绳系于骡之下颏,以手高举小绳,使骡首高昂起,三人步伐一致,骡行迅则人亦随之。走起来虽快如飞,而上身却不动,只衫袖、帽缨随步伐而飘扬,故民间对此类人常有所谓“风摆荷叶一柱香”的说法。
车马迅疾,且施府离宫不远,行不到一个时辰,德住就来回道:“主子,再往前就是施府了,咱们要不要搁这儿停下?”
他也是为胤礽考虑,毕竟此番微服出来,贸然到施府,一众人仰马翻不提,万一再同吉祥格格见了面,闹出不虞怎生得了?
胤礽亦是这般主意,不过经由德住的口说出来,也算是有个台阶下了。于是挥手让人止住车舆,伸了手就要抱施清遥下车去。
谁知施清遥躲得倒快,一掀帘子,自个儿却先翻身爬下去了,唬得跟出来的内侍们都忙去弯腰跪地接她。
胤礽抽回手,良久才在车里笑出声,没起身,却是掀开车窗幕帷道:“摔着了没有?”
内侍们都道:“奴才接的及时,并没有摔到格格。”
胤礽便道:“摔着也没什么,让她长个教训,下次就知道厉害了。”话毕,才叫过两个面生的小太监吩咐着,“你们送小格格回府去,若有人问,就说皇上命人送回来的,切莫提吾一个字。”
“嗻。”小太监躬身应下,忙抱了施清遥过去。
这里德住忙命人驾车欲走,胤礽却在车里摆摆手,道:“且慢,等他二人回来再走也不迟。”
“这……”德住犹疑不决,原想悄悄抬眼觑一下太子的神色,无奈帘子放下的及时,他竟是没看见。无法,他只好摆了两下手,命御者们暂停行车。
且说小太监送了施清遥到大门口,那门外站着当差的人早已得了八爷随从——德福的口信儿,叫一有小格格的消息,就报到内院去。于是两个人里留了一个人招待小太监,便有另一人飞也似的跑进二门,递了话道:“宫里来人送小格格回来了。”
二门上的自然不敢耽搁,忙也一溜烟的报送与敏瑜和施世范知道。夫妻两个且不去惊动靖海侯和侯夫人,先行带了丫鬟婆子奔出来。
敏瑜爱子心切,走得最急,当先一步到了大门口。施清遥远远看见她阿玛额娘,早已飞奔过来,扑进敏瑜怀里撒娇作嗔道:“额娘,额娘,我好想你呀。”
敏瑜一见她又喜又惊,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再三看了她几遍,确认无事,方道:“我的好闺女,额娘也想你呢。你湄芳姑姑呢,是不是她送你回来的?”
施清遥摆手道:“不是湄芳姑姑送我回来的,是……是……”她欲要说个明白,奈何从胤礽出现到离开,都没有人告诉她,该叫胤礽什么。她也只好攥着敏瑜的手指,朝门外指了指。
施世范从后面赶来,便向门外多走两步,见两个青衣太监候在外头,不能怠慢,遂拱手道:“有劳公公了。”便叫德福看了赏。
敏瑜方知不是湄芳送施清遥回来的,因门外无车马,她一时好奇,就探身朝外看了一看,只瞧着不远处似有宫车停在那里,倒也没多心,便问那小太监:“你们来时可曾见到湄芳格格入宫?”
小太监谢了赏,回道:“虽没见着,却也听说格格入宫了,想是给太后请安去了。”
敏瑜哦了一声,误以为湄芳同施清遥两下里错开了,便不再多问。
那里小太监办完了差事,已告退回去。
胤礽瞧见他们回来,始慢慢地放下金黄帷幨。
方才的惊鸿一瞥,已让他在骄阳日影里把她瞧了个干净。仍是旧年玲珑模样,仍是旧年身量,唯一不同的,是她身后多了一个人。
她牵着孩子,同他站在一处,越发显得娇柔孱弱。明明印象里,她不是这么温润的一个人。
她生气时会吼他,会不理他,气到极处甚至会拿东西掷他。
为何……为何仿佛突然之间,这一切都变了呢?
他想的几乎头疼欲裂,一如过去那无数个夜里,在每一个辗转难眠的时刻,都是这般艰苦难耐。
“德住,德住。”
气急败坏之下,太子只好叫来自己的亲随:“吩咐下去,速速回宫。”
德住口里忙答应着,赶紧给御者使了眼色,三人齐行,驾起车马,忙不迭的就离了施府。
马车上京匠装置的车箭不知疲劳的发出清脆的声音,远远听去,犹如是京剧鼓板“单皮”在“放丝鞭”一样,咿呀咿呀,朦胧里仿佛还夹唱着不知名的选段。
敏瑜本已走进了院里,一时不知是怎样的鬼使神差,竟转身又往门外走了去。
她站在那儿,耳边似乎还能听见车箭的清脆声,目光里依稀现出金黄的一片剪影。她想,她大概猜出是谁送了施清遥回来了。
☆、第二十七章 传言
第二十七章 传言
最初,她避他如蛇蝎,到如今,他何尝不是避她如蛇蝎?
一时间敏瑜直觉眼眶里热的厉害,施世范不明所以追着她出来,看她神色凄然,不由扶住她的肩问:“怎么了?”
敏瑜极力眨眨眼,将那如潮涌似的泪花尽数压回去,摇摇头道:“没怎么,不过是瞧着湄芳来了没有。”说罢,竟不再言,只是紧紧牵住了施世范的手,回府去了。
梁九功直候着胤礽回宫,听回来的小太监说太子并没有出什么差池,小格格也安然回府了,他才心下稍安,赶着到上书房给康熙回了话。
康熙不过淡然点点头,说一声知道了,就不再提此事。
反是苏赞多问了两句:“跟去的人可曾见到吉祥了,她如今可好?”
梁九功笑道:“哟,这却没大细问。要不然,差个人把跟去的叫来问个仔细?”
“何必劳师动众?”
康熙面上一哂,却向他二人道:“要不多久,你们就能见着她了,这会子巴巴问了作甚么?”
苏赞心下奇怪,只想着敏瑜的性子极为倔强,出宫的时候几乎对太后发了死誓,除非皇上下旨,否则今生是绝不会自愿回宫的。皇上亦是知道她那份决然,故而多年未曾召见,怎地如今就不管不顾了?
她一面想,一面偷偷打探康熙的神色。
康熙在眼角余光已把她表情看了个透彻,暗里好笑她的愚钝,便将手上的诗文放下,抖落着龙袍下摆道:“昨日靖海侯觐见,朕已恩准了他的请旨,过不多时吉祥便是超脱一品的侯夫人,你说她该不该进宫谢恩?”
“该!该!该!”
苏赞万万不料宫人争相传言的事竟作了真,她连说了几个该字,越发喜不自禁,竟忘了忌讳,站在康熙面前,盯着他问道:“主子,吉祥要是入宫,可得叫上我。这小蹄子一别就是五年,狠了心不念我们,待我见了她的面,才有话说她呢。”
“那你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才能说得动她。”
康熙爽声一笑,弹了一下苏赞光洁的脑门,嗔道:“朕只怕到那时她拿侯夫人的身份压你,却让你受委屈。”
“借她几个胆子她才敢呢。”
苏赞知晓敏瑜为人,竟丝毫不惧,只将双手合十,念了声佛道:“到底是皇上疼她,也该她命好,那会子我们都道她嫁的太仓促,再不想日后她能有这份际遇,终究否极泰来。”
“朕难道不疼你们?”
康晓捻须而笑,点点江月和苏赞又道:“明儿待你两个放出宫,朕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们。”
江月忙蹲身谢恩,笑道:“那就是主子疼奴婢们了。”
独苏赞尚不领情,哼声嗔道:“谁要嫁出去了?我要在这宫里活到老呢。”
梁九功等人闻言皆笑个不住,康熙也好笑道:“你想活到老,朕还不肯养你到老呢。你老了,肩不能抬手不能提,朕还得另派了人伺候你,宫内还需另行开支,累赘。”
“你不养,我自己养,成日在宫里,我得的这几年薪俸正愁没处花去。”
苏赞始终心意不转,单手绕着旗头上垂下来的穗子,口里犹是不饶人道:“皇上不叫我伺候,我就去伺候太后。倘或太后也不叫我伺候,六宫的娘娘主子那么多,我伺候了谁不一样?偏不信就少我伊尔觉罗根的一口饭。”
“你们都听听,听听……她这分明要讹着朕。”
康熙不知她心底事,又是爱又是怜道:“亏得你不是朕的女儿,若然你是朕的女儿,朕必然舍不得你外嫁,横竖在公卿世家给你挑个哥儿嫁了,再让人把宫里辟个殿出来,留你们住下,让朕每日都能见着你们。”
一番话说得梁九功和江月都笑了,苏赞臊的满面通红,仿佛新染了胭脂。
江月趣道:“若皇上当真如是,将来咱们大清史书上可就又添一笔稀奇事了。”
“什么叫又添?怎么以前还有这样的稀奇事吗?”
她说的奇怪,康熙问的也奇怪。
江月这时才醒悟此为禁忌,便一缩头,袖了手不敢说下去。
康熙不觉笑意渐消,扯过靠窗大炕上的一个金缎盘龙云纹引枕垫在肘下,一呶嘴,便命梁九功:“朕倒不知你们还有事瞒着朕,说吧,什么稀奇事?”
梁九功素日在宫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自是知道江月所言为哪桩,见康熙点明了问,只好讪讪笑着上前道:“回主子,不过是宫人碎嘴,偶从外头听了几句话就疯言疯语罢了。早先太后娘娘为这事还曾骂过几个管事的,如今江月得意忘形提起了,也是该打。”
“该打不该打,那是朕说了算,朕只问你,是何稀奇事?”
“这……”他逼问的急,梁九功眼瞅逃不开,只得硬着头皮道,“坊间传言,说吉祥格格……吉祥格格的诞生之际恰与孝诚仁皇后驾崩同时,且生时祥云满府,观者都说是大贵之象……故此……故此……”
康熙转着腕上佛珠,头也不抬道:“故此怎样?”
梁九功身形越发低微:“故此,时人多传吉祥格格或者就是……就是先皇后娘娘转世。”
☆、第二十八章 相似
第二十八章 相似
“唔……”
康熙从嗓子眼里敷衍应了一声,其实正当晌午,斜阳从窗格子里映射进来,如洒金线一般,斑驳碎了一地。他的脸隐在光影里,一样是斑驳的,叫人辨不分明究竟是何神情。
大概是过了一炷香的时光,亦或者不过是一杯茶的功夫,梁九功直觉有半日那般长,内里的衬衣几乎都湿透了,黏腻腻的贴在背上。
他侍奉康熙最久,名义是仆,形如半友,已是多年不经此等折磨。这会子久不见康熙回话,心头浑似火烧,焦灼难捱。
便是寻常爱说笑没规矩的苏赞,也一时安寂下来,不出声的退了半步,同江月并肩站住,只等上头着恼,就即刻跪下求情。
几个人或坐或站,皆是无语。魏珠本已走到了暖阁外,因奉茶的宫女转身与他碰上,就给他使个眼色,叫去一边好意劝道:“魏谙达可有急事?若无甚急事,还请慢些进去。”
他们同为御前侍从,都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寻常为避灾祸,总是彼此相携扶持,自然十分交好。眼下宫娥说的这样隐晦,那便是里头出事了。
魏珠且不急进去,拉住了宫娥问道:“都有谁在里头?”
宫娥掩口低声说了,魏珠背着手,只把十个手指捏了个遍。照理梁九功、苏赞和江月都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便是偶做错了事,皇上也念及旧情,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怎地今日却动了真格的?
他存着疑惑,又问那宫娥:“可听见是为了什么?”
宫娥不敢讲,也不便讲,遂一手托了茶,一手张着五指轻轻那么一比划。
魏珠瞧着起先是个三,而后又是个二字,脑子里胡乱猜忌几番,论谈的上三与二的,无非就是宫中皇子皇孙了,公主们虽然也序齿,但养在深宫,绝不会闹出让皇上生恼之事。
可若说是三阿哥和二阿哥,二阿哥不就是太子吗?怎么,是三阿哥和太子出事了?
他想来想去,也没想个透彻,索性也不去想了,只挥挥手,让宫娥们都退了,自己便也小心翼翼轻手轻脚退出殿来。
屋子里还是那副模样,许是孝诚仁皇后一语触动了皇上的心事,他只顾着寻思过往,倒也没说治谁的罪。手中的佛珠被他拨得咔嗒咔嗒作响,直等得转了十数圈,康熙才接着道:“敏瑜生时有吉瑞之象,朕也是知道的,外头人报进来的时候,也说了时辰,正与太子同时。正因如此,太皇太后与太后才垂怜不已,感慨世间竟有这等巧合之事,是以才命人将敏瑜抱入宫中,同太子公主养在了一处。不知怎地传到外面,时辰竟错了?”
“还是皇上明察秋毫。”
梁九功终于等得他开金口,一松口气,不觉复笑道:“老奴也记得清楚,吉祥格格是生在十三年五月初三日巳时,那会子两宫太后大喜,还让人送了赏给李家老爷和太太。许是先皇后惠善和淑,却不幸英年早逝,坊间感其圣慈,怀德难忘,是以将此情转嫁到了吉祥格格身上,误作吉祥格格为我后转生。”
康熙不置可否,片刻才失笑一语:“可见时人之荒谬。”
梁九功唯诺不敢再言,康熙不知想到哪里,忽又道:“你是宫里老人,不说侍奉,却是见过芳儿的,你觉得吉祥同芳儿像吗?”
芳儿乃是先皇后乳名,寻常无人敢呼,也唯有皇上与皇后亲睦那些年,才拿来作为帝后之间的调笑语罢了。梁九功在御前听过几次,此时见康熙毫不避讳的将皇后乳名与吉祥并提一处,心内又是惊悸又是惶恐,忙拜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奴才该死,竟让那等不入耳的污言传入圣上耳中。想我后圣慈,化行家邦,岂是她人可比?”
“朕只问你像不像,你怕个什么劲儿?”
康熙冷笑了一声,手在小炕几上拂了一拂,腕子上的佛珠恰擦着炕几的边沿,如木磬似的,磕出了声响。
苏赞和江月忙唬的都跪了下去。
康熙心火无来由四起,直觉烦躁得紧,挥手却道:“起喀,都起吧,朕不过说两句话,又没要责罚你们,都跪着作甚么?”
☆、第二十九章 隐情
第二十九章 隐情
梁九功等人口中称是,终究不敢大意,仍是跪了谢罪。
康熙无声叹口气,眼瞅身边的老人不过面前这些许,能记得前缘的更是少之又少,他不是寡情薄意的人,总归念旧,便道:“既然太后前番已经略作薄惩,朕就不追究了。你们几个跟着朕的时日不短,嘴上素来严谨,朕心里都明白,也只做是口误就罢了。只是太子那里……”他顿一顿,怔忡片刻,才又道,“太子那里可听见了?”
梁九功回道:“太子知否倒是不明。”
“不明就去查个明白,他性子痴,朕怕这些闲言碎语再带坏了他。”
“嗻,奴才记着了,回头定寻人问个明白。”
“那就去吧,苏赞江月,你们两个也起吧。朕不说,你们的差事便都不做了吗?”
“是。”
活像历经了三堂会审,直到康熙下了口谕,梁九功同苏赞、江月才敢起身来,躬身退步出去。
一到殿门外,三人都出了一身的汗,其中江月尤甚,因事由她起,方才在殿里,若非苏赞替她在后撑着,说不定她就软倒在御前了。
都是大风大浪面前过来的人儿,皆知此番是虎口逃生,苏赞便一推江月,嘴皮子尚还利索:“托你的福,我和谙达几乎没做了你的陪葬。”
江月捧着心口,默念几声佛爷,也道:“我何尝不怕。莫道今早醒时,就觉得似有不祥,眼下果真是应了。瞧我这张嘴,受了几年恩宠,竟忘了旧年规矩。”
“你这话很对,的确是忘了规矩,该打!”
梁九功虽侍立御前,却向来待宫人亲善,鲜少有此刻怒目的时候,他这样斥责江月,江月越发惶恐,垂了头默然不语。
顶上的旗头穗子随她摆动,一晃一晃的,直乱得人眼花。
梁九功无奈,便将余下的话都咽回去,只道:“偏是哪壶不开你提哪壶。”
旁人不知,他却是知道,当今皇帝虽后宫充盈,但心心念念之人唯有一个,那便是太子生母,已故皇后赫舍里。芳儿。旁观六宫,但凡有眉目似孝诚仁皇后的,哪个不得眷宠?现成的例子,八阿哥的生母良贵人,不就因着七分相似,才从辛者库里飞上了枝头当凤凰?
他一念及此,忽又想起皇上方才的问话,混沌的思绪仿佛被刀劈斧砍一般,刹那就清明起来。清明过后,又不由衷的害怕着。
人说空穴来风,并非无因。吉祥格格生辰同皇后忌辰同时一事儿,既有传言传进来,那必是先有传言传了出去。若当真,昔年太子在南书房跪求皇帝赐婚一事,便大大的不妥了。
君王尚在,储君纳后,传将开,于国于家都是丑闻。
怪不得……怪不得吉祥冒死也要求太皇太后开恩,放她嫁出宫,怪不得她不要太子侧妃之位……
“格格呀……”
梁九功口中无声嗟呀,顿觉心里难受得紧。
他是看着胤礽与吉祥长大的,那时看他们好到极处,真如戏文里所唱,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心里尚还高兴,只道他二人若修成正果,以后太子这漫漫长途的一生,也终归是有个伴了。再没料到后事发展,直如天降大雨,堤防溃决,并在一处,一发不可收拾。
初时,他怪着吉祥不肯虚与委蛇,后来太子妃入宫,他又替她扼腕叹息。从没想过,有一日,他会对她感激戴德。——多亏她退步抽身及时,才教皇室避了世人口诛笔伐的祸难。
姑且不论真假,单就太子娶转生之母一言,就足以悖逆人伦,永世不得翻身。
他站在丹樨上,发着呆,暖暖夏风从殿前左右廊中穿啸而过,热辣辣的扑到他的脸上身上。
江月是不敢多说的了,只有苏赞劝道:“谙达莫再气了,一时失言的事儿婢子们都记着了,下次再不敢犯。眼下日头正盛,谙达且回去歇会子吧。”
梁九功空空里点一点头,命她二人也去休息,自个儿却往殿前走两步,招手叫过殿外侍候的两个小太监道:“去东宫寻一下小六儿,就说咱家有事吩咐他。”
☆、第三十章 千秋
第三十章 千秋
小太监领命去了,不多时便领着一个眉目清秀明眸灵活的小内侍过来,刚见面,内侍就躬身打千儿道:“请老祖宗的安。”
梁九功受他一礼,便道:“许久不见,你跟着殿下倒是痴长些许了。”
小六儿咧嘴一笑:“都是托老祖宗的福,儿子才有今日。”
“你知道就好。”
梁九功鼻子里哼了一声,他在内务府分位最长,底下新进来的小太监,为攀高枝,多会寻些年长的内侍拉扯关系。
小六儿本家姓陆,未进宫前,唤作定钦,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原是不指望能搭上梁九功这棵大树,只是他生的着实是好,且心思灵透,梁九功只差使了他两次就上了心,便放话出去,要人好生带着。
陆定钦难得见他开慧眼,一听此言,当即就奉茶跪下磕了三个头,认梁九功作爹爹。
梁九功亦是爱他为人乖觉,遂接了他的茶,让他在儿子堆里序齿作了六子,也不想烦心的事儿,就命他改做六儿。
不消半日,内务府上下便都知陆定钦多了个爹爹,于是连忙改口,全叫他六公公。
康熙三十五年五月,因太子大婚,东宫上下俱是一片忙乱,梁九功便趁人手短缺之际,将六儿送与皇太子处,听候差遣。
为避嫌疑,寻常他并不与六儿亲近,除非遇见,方说几句好生谋事的话。六儿也奇怪无端端的为何梁九功叫了他过来,于是请安后就问道:“老祖宗找儿子来,可有事吩咐?”
梁九功使眼色让他跟着自己绕过殿去,一面行一面道:“找你来自然是有事,你却又多这个嘴。咱家问你,这几日太子殿下可好?”
小六儿笑道:“殿下好着呢,自圣驾回宫,无须太子监国,殿下便可歇一歇了。”
“太子妃娘娘如何?”
“娘娘也好得很。”
“不说前儿出宫去了一趟施府么?怎么,那样也好得很?”
“老祖宗耳目通明。”
小六儿面上带笑,心里却唬的扑通一跳。太子妃出宫一事,乃太后密旨,连太子都是瞒着的,却不知乾清宫那里从何得知?
他诺诺不敢言,梁九功冷笑两声,方道:“小六儿啊,你如今年岁渐长,这心眼也长了,不过总算没长歪咯。咱家当初能送你去东宫,为的就是你机灵却不奸滑,足见心地实诚,到如今……这实诚连咱家都不知道是好是坏了。”
他语带机关,小六儿登时就明白过来,青红着一张脸愧道:“儿子不敢。”
梁九功摆摆手,并不怪罪他,只是叹气道:“这样也好,咱家知道你忠于新主,却也不会为难你。只是今儿御前闲谈,陛下问起一桩旧事,你入宫的晚,想必不知,等咱家告诉了你,你再留心打听打听。”
“老祖宗只管说,儿子无有办不到的。”
“咱家还没说,你妄自托什么大!”梁九功横眉斥他一声,见他敛了神气,这才将时人盛传的皇后转生为吉祥格格一语,低声告诉了他。又道,“咱家猜着太子那边定是不知的,不过其他人知不知,却不一定。本不是什么大事,君王心里惦记,你就费点神问问。不过,也只能是问问,千万别将吉祥格格的名讳说出来触东宫的霉头。”
六儿再不想他叫自己来为的这个,忙点了几下头,才似反应过来道:“这事儿真的假的啊?”
“呸。”
梁九功唾沫星子都吐了出来,恨铁不成钢一般的戳了戳六儿的脑袋,半晌咬牙低声骂道:“糊涂东西,这等谣言岂能做真!吉祥格格的诞辰,那是两宫太后亲自说的,与太子同时,这么多年过去,谁敢妄议?偏你嚼舌根,正经的该打听不去打听,专一在这上下功夫。”
小六儿让他训的不敢吭声,直等唾沫星子散了,才道:“是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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