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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荣华正好-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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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六儿让他训的不敢吭声,直等唾沫星子散了,才道:“是儿子多嘴了。但是,这话里足足牵进去两个不能说的主儿,可教儿子向谁问去呢?”
他这话说的也对,吉祥名讳不能提,先皇后名讳自然也不能提,没头没脑,却让人怎么猜去?
梁九功想了想,也知事情棘手,忽忆起太子千秋正在五月,就问他道:“今年东宫千秋节,有什么古怪没有?”
他这般问,小六儿就明白是什么意思,想了片刻便道:“这古怪非在一年,自儿子拨过去后,每年逢太子千秋,众臣朝贺的时候,太子总是多饮一杯,说是以代故人。儿子那时还当是为了先皇后,如今听老祖宗的意思,莫非是为着吉祥格格吗?”
“那就是了。”
梁九功微微松口气,太子千秋亦是先皇后崩逝之日,皇上素来不喜那日张灯,又为着太子欢心,所以只命人在东宫朝贺。太子要祭奠亡母,必不会当着朝臣之面,那一杯酒多半是替吉祥格格喝的。
往昔吉祥格格在时,二人总一处过得生日。
话到这里,他似乎又想起什么,忙接着问道:“今年上贡千秋节的礼单子你见着了吗?”
小六儿回道:“儿子只是个内监,礼单都由詹事府打点,并没见着。”
梁九功一恍惚,便不再问了。自吉祥格格嫁出去,久已不往东宫送礼了,太子每年千秋最惦记的无非是吉祥格格又送了什么,这么些年不知他可还惦记否?亦不知,吉祥格格今年可还送否?
小六儿随他步行良久,见他久不出声,自己离宫多时只怕那里有事,便道:“老祖宗可还有别的事没有?儿子出来好一会子了,再不回去,该要罚了。”
“那你回吧。”梁九功挥挥手,道,“咱家自个儿转转,回去后嘴巴紧点,问不出什么不要紧,别回头再说出什么来可就麻烦了。”
“是,儿子谨记老祖宗教诲。”六儿再次打千儿,方告退回毓庆宫了。
他这边一走,梁九功不过遛了半柱香的功夫,就回去南书房,向康熙汇道:“奴才着人打听了,太子并不知谣言的事儿,说是今年千秋节上还举杯替格格多喝了一回。”
“嗯,朕知道了。”
康熙点一点头,因太子千秋之时,他尚驻跸在河朔,由是不知宫里如何操办此事。这会子听梁九功说,自个儿在心里算算,才道:“十三年到如今,一晃就过去了二十三年,日子可真是快呀。”
梁九功笑道:“是,白驹过隙,不过如此。”
康熙道:“你帮朕想想,侯夫人里头,可有小于二十三年的?”
他问的突兀,梁九功一愣,方佯装认真的样子回他:“并无,或者将来有也未可知。”
康熙登时抚掌而笑,赞叹道:“怪道人都说你伶俐,果然十分伶俐。”
“皇上过奖了。”
梁九功知道自己说对了,自然也跟着欢喜,斗胆趁君王心情好,又进言道:“皇上,看了这半日的书,也该歇歇了。奴才闻说御花园的花开的越发好了,不如叫奴才陪皇上走走?”
“走就走吧,朕也看的乏了。”康熙笑的掷下诗书,当真起身带了一丛人往御花园去了。
却说湄芳来接施清遥不着,尚在宫中没走。因挂念施清遥一事,她在太后宫中左右坐不舒服,又逢各宫娘娘公主阿哥来请安,就越发不自在了,遂托词出来,也在御花园里闲逛着。
☆、第三十一章 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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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交差
第三十二章 交差
“哦?”
康熙不意她提这个,笑容浅淡了几分,呼吸了口气才道:“你晚来一步,小格格朕已经着人送她回去了。”
“送回去了?”湄芳惊讶片刻,“敢问皇上,小格格几时送回去的?”
“差不多巳时吧。”
康熙捋捋龙袍上的马蹄袖,打量一番湄芳惊讶的神色,便又道:“是太子亲送回去的,这下你可以回去交差了。”
“啊?太子亲送回去的?”
若说方才不过是惊讶,这会子她就是惊吓了。小格格让太子送了回去,那敏瑜下回见着她的面儿,还不得剁死她啊?
康熙也让她的惊呼唬住,龙须一动,不悦道:“都跟谁学的,一惊一乍,浑没个规矩。”
“是,妾身知错了。”
湄芳忙噤声,因不知施府那边情况如何,一时也没了说笑的心思,便向康熙辞别道:“湄芳自皇太后宫中出来也不少时辰了,皇上既是赏花,湄芳就不扰皇上雅兴了,先回了。”说罢,利索的就跪安,带着两个丫鬟几乎是跑开了。
康熙在后看得直摇头,梁九功便上前说了几句好话:“湄芳格格人最机警,许给八阿哥,堪当良配。”
“良配……”康熙想一想湄芳的性子,又想一想胤禩的性子,不觉失笑道,“朕只盼老八将来别怪朕给他娶了个泼皮媳妇。”
一席话说得梁九功忍俊不禁,扶着他又往别处逛去了。
且说湄芳闻听小格格被太子送回去了,忙到宁寿宫露个面,就辞别皇太后出来,直奔京都施府。
照旧从角门进去,扑到敏瑜房里的时候,恰碰着施世范也在,两个人都是避之不迭。施世范避她,乃因她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且又是八阿哥未过门的福晋。她避着施世范,不过为了彼此不甚相熟罢了。
倒是敏瑜大大方方,让人服侍施世范出去,这里才叫进湄芳道:“急火火的又来做什么?”
湄芳连口气都没喘匀,坐下来就道:“我听说……听说太子送清儿回来,如今他人呢?”
敏瑜倒茶的手一顿,片刻恢复如初,不动声色地将那茶盏推到湄芳面前:“回去了。”
“送到就回去了?你们没说什么吗?”
“有什么可说的?”敏瑜反问一声,“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不可以吗?”
湄芳不大相信,依她这么多年同太子打交道的经验来看,但凡他认准的事儿八匹马都拉不回来。这么个人,在失去了敏瑜之后,能简单的把她孩子送回来就不吭声的回去了?
她只管在敏瑜身上上下打量,敏瑜干脆放下玉扭鹤首形银瓶壶,如湄芳当初预料一般,敲着她的头就嗔怪道:“我还没找你算账,早起我可是叫你去接清儿回来的,如何清儿回来了,你却没影儿了?”
湄芳一面躲一面笑着告饶:“好姐姐,我这不是耽搁住了吗?你是不知,今儿这一趟差事办的有多惊心动魄。我起先到了太后宫中,正要接清儿走呢,不想哪里走漏了风声,乾清宫便来了人把小格格抱去了。我本来也想跟着去的,太后说,你左性儿了,怎地我也跟着你一起左性儿了?我这才没能跟去,待我在院子里遇见皇上,又是说笑又是耍把戏的讨了赏后,才知清儿已经被太子送回来了。这不,我一得这个消息,马不停蹄就奔你这儿来了。哪像你,一句实话都不说。”
“谁不说了,分明是我说了你不信。”
敏瑜慢慢喝着茶,表面无动于衷,心里却波涛汹涌,只道那时送施清遥回来的果然是太子无疑。
只苦了湄芳,一番好戏看不成,趴在桌上不住哀怨:“没道理呀,怎么就这样回去了?”
让敏瑜又是好奇又是好笑:“难不成你还指望像八点档的狗血连续剧,两个人久别重逢,见了面抱头痛哭吗?”
“不!绝对不指望!”
湄芳一抬头,说的甚是义正词严:“你们俩可比八点档连续剧狗血多了,这一回算是播完了,我等下一季,下一季场景怎么也得琼瑶阿姨的金笔才能描摹出来吧?”
“滚!”
敏瑜没好气起来,愣是推搡着把这损友给撵走了。她正满心不高兴,哪来心思搭理她。
湄芳走没多久,还不待她静静心,侯夫人身边的苁蓉就找过来,捎了话说侯夫人找她有要紧事。
☆、第三十三章 传家
第三十三章 传家
敏瑜不作迟疑,一理衣服就跟着苁蓉去到正房,房里侯夫人正拿了拨浪鼓卟棱卟棱摇着,逗施清遥玩耍。
她便抬脚进门请安笑道:“额娘找儿媳有何事?”
侯夫人于是将拨浪鼓交给施清遥,让她自己玩去,朝敏瑜笑笑,招手让她坐下道:“无甚大事,不过那一回说给你们夫妻带了东西,一时忙,净还有几件忘拿了出来。”说时,就吩咐了文杏等人,“去把东西拿来。”
文杏忙去了,敏瑜不知侯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含笑道:“额娘久别入京,原该我们做儿女的尽孝才是,不想倒是牵累阿玛和额娘破费。”
侯夫人摆手,只说不是破费,因东西没拿来,她亦不好解释,不过多催文杏两句:“可拿来了?”
文杏忙应了声,就从里间捧出一件东西来,递进侯夫人手中。
敏瑜就着侯夫人手里看一眼,见是件带有护肩的甲衣,又瞧那色泽,已有些年头了。这么样的一件旧物,且不知侯夫人拿他来作何。
敏瑜思量她这般做总归是有理由,便忍声没有问,果不其然,侯夫人接过甲衣摩挲了几下,半晌才似回神一样的对她道:“这东西唬着你了吗?”
敏瑜摇摇头:“儿媳倒不似那般胆小,想是阿玛的旧日用过的吧?”
侯夫人赞许一笑:“不错,正是老爷昔年征战郑经旧部穿过的。这么多年了,带着他走南串北,虽是累赘,到底不忍舍弃。你既是不怕,我再指一处给你瞧瞧。”
便将那甲衣展开了,在甲衣中间,原是配护心镜的地方,正有一处拇指粗的破洞。洞的四周尚还带着红痕,仿佛血染一般。
敏瑜不由心惊,只是面上不作声色,却按一按侯夫人的手安慰道:“额娘……”
她音色低沉且缓,侯夫人心头一热,知晓她猜着了,便反握回去,叹息了一声:“好孩子,额娘知你是个明白人儿。这血是康熙二十二年平台之际染上的,随军的大夫说,只差一寸,流矢就透了脊背。那一年,世范才满周岁,我在都督府里得了信儿,几乎没把他失手摔了,只想着万一侯爷不在了,不妨带着世范随他去了,强如我独活在世上。也幸亏苍天开眼,才叫上上下下熬了几夜把人给救回来。痊愈之后,这甲衣是再不能穿的了,侯爷只说晦气,要丢他,我百般拦着不许,到底留了下来。只有留下来,才好叫施家的后人知道,这满府的富贵,不是天赐的,也不是白捡的,乃是侯爷用鲜血换回来的。唯其这样,方显难得。”
敏瑜从旁细心聆听,关于靖海侯征战的故事,她在宫内当差的时候,也曾有过耳闻,不过因不当时,听到的也只是寥寥数语,不似今日侯夫人说的那般惊心动魄。心里只道,难怪人都说施家八子个个品貌非凡,有父如此,有母如此,夫复何求?
她由衷钦佩,握着侯夫人的手开解几句道:“额娘用心良苦,八爷同儿媳都会铭记在心。幸喜如今盛世太平,往后阿玛和额娘总算可以享些清福。”
侯夫人笑对上她的双眸,她一辈子在府里执掌内政,虽无需侍应公婆,但底下的儿子儿媳丫鬟仆佣往来亲眷,都需她费神打点周旋,由是练出一身看人的本事。她看得出敏瑜眼力的诚挚,也看得出她心地纯净,更看得出她的与世无争。
只不过,事情走到这一步,也由不得她不争了。
高抬手,轻舒臂,在敏瑜诧异地目光里,侯夫人竟毫不犹豫的把那件染血甲衣递到了她怀里,顺势在她手背上拍了一拍,道:“额娘老了,自然愿意享些甲衣,是以这甲衣只能由你接手传下去了。”
敏瑜登时骇然,捧了甲衣推脱不敢受,却道:“额娘,闻说三哥四哥都在福建,几位嫂嫂也向来交好,如此贸贸然交给儿媳,可让儿媳如何是好?”
侯夫人不觉挑唇:“额娘不敢交付她们,因为她们比不过你。”
敏瑜忙道:“额娘这话可要折杀儿媳了,三嫂……不说三嫂嫂,就是六嫂,闻听都比儿媳强得多。”
“外强有何用?”侯夫人已然料到她会推辞,便将侯爷回来时的一番话全然告知了她,“你不要同额娘装傻了,你们侯爷已经将爵位袭给了世范,待我们百年后,世范便是一家之主,而你便是一家之母。一家之母总得有个一家之母的样子,你为人宽厚,额娘信你会将这个家守住的。”
“额娘……”
敏瑜欲言又苦不能言,不过戚戚唤了一声。
侯夫人微微地笑,摸摸她的鬓发,就像当初抚摸着施清遥一样,满是怜爱道:“额娘知道嫁进这个家让你受了不少委屈,就算是你当了侯夫人,以后受的委屈也未必会比之前少。你恨额娘也罢,不恨也罢,额娘只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往后好好地过日子,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们还年轻,将来的日子长着呢,绝没有一个人哭一个人笑的道理,两个人齐心才能够同舟共济呀。”
敏瑜直觉鼻头酸疼得厉害,垂了头,面颊不经意蹭过侯夫人的掌心,温热的,濡软的,竟与记忆力母亲曹氏的手合二为一起来。
便在这一刻,敏瑜才知,侯夫人是真正拿她当施家人了。
☆、第三十四章 昏厥
第三十四章 昏厥
可是做施家人的代价,将会穷她一生也偿还不尽。
傍晚回房,敏瑜少不得要将侯夫人托给她的事悉数告知施世范,且说:“当真怕什么来什么,照额娘的意思,你这靖海侯想必是坐定了。”
施世范只笑她小题大做:“当与不当都没什么要紧,若你不习惯在这儿做侯夫人,将来我们就搬福建住去,那儿离京城远,离皇宫也远,倒也清静。”
“清静?”
敏瑜捧着腮直摇头,随手拨弄烛火上淡淡的轻烟,叹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那边的情形,闻说六嫂在福建持家已久,我们半路袭了爵不说,还要回去管着她,回头妯娌间岂不生隙?或者,是我小人之腹,便是三嫂待我们如故,那底下的仆人都是看惯她脸色行事的,设若我言行不合他们心意,他们必是只认旧主,不认我这个新主,一言不从,一令不受,到那时就更加麻烦了,倒还不如咱们痛痛快快地在这里住着呢。”
“这倒也是。”
施世范掀起袍子随她一处坐下,他本意也不欲承袭爵位,捧个烫手山芋。不过阿玛额娘都已拿定主意,他身为人子,莫敢不从,倒也曾想过福建方面的意思。
几位兄长自不必说,对他都颇多体恤,就是几位嫂嫂,因各出其家,未曾相处,是以不知秉性如何。敏瑜性情却是宽和,他只怕她去了,若遇长嫂相讥,刁仆欺凌,那反是他的不是了。
由是敏瑜一说留住京城,施世范便也赞同点了点头。
施清遥从侯夫人处玩闹归来,奶母忧心她晚膳吃得太多,早睡恐她积食,就哄她来寻敏瑜和施世范。
她果真挥着小胳膊,扶着门框进来,笑嘻嘻喊道:“额娘,阿玛,你们在说什么?”
敏瑜拍拍手,示意她到怀中来,摸摸她的小手,顿觉热热的,才放下心问她道:“幺嬷睡下了吗?”
施清遥嗯了一声,一手拽着她的手指,一手去拽施世范的手指,两厢握住,才笑回她:“玛法说心口疼,幺嬷陪他说话,就让我回额娘这儿了。”
“心口疼?”
敏瑜和施世范都是一惊,忙问跟着来的奶娘:“可曾听见是因着什么才心口疼吗?找了大夫没有?”
奶娘道:“奴听得不甚清楚,只是侯爷说不碍事,旧年里老毛病发了而已,也没让找大夫,不过静静回房躺着了。”
敏瑜和施世范都知靖海侯常年征战,落了一身伤痛,这几年虽在府修养,逢刮风下雨,还是会有些不舒坦。何况,此时不比往日,往日侯爷仗着身子骨强壮,或可硬撑着,眼下他已入古稀,再好的身子骨也经不得病痛折磨。
敏瑜放心不下,便叫过翠儿多嘱咐几句:“让二门上的留点神,多听听侯爷那边的动静,王大夫那里也叫人去打声招呼,万一侯爷有请,还得他跑一趟呢。”
翠儿说声知道,就去安排了。
这里敏瑜拉着施清遥的手,又对奶娘说道:“今儿你带着小格格睡吧,入夏后我给她里面加了件肚兜,便是踢了被子也不妨事,你只别睡的太沉,以防她起夜就行。”
奶娘应声是,就要过来抱施清遥睡去。哪知施清遥恋着与她额娘阿玛玩,握紧她二人的手指就不松开,嘟着小嘴撒娇道:“不要睡,我不要睡嘛。我在宫里的时候,曾祖母还许我玩到很晚呢。”
“什么曾祖母?”敏瑜愣了愣,不成想她女儿进宫一趟,还认出了亲戚。
施清遥却道:“就是皇曾祖母啊,皇玛法说,我有好多曾祖母,还有好多祖母。额娘,怎么以前你不带我去见她们呢?”
敏瑜捏捏额角,直觉头疼,始知小丫头嘴里说的曾祖母竟是皇太后她老人家。她不知道施清遥在宫里听了些什么,才带回满口的祖母曾祖母,她只知道下一次绝对绝对不会让她再进宫了。
偏生她闺女年纪小,还不懂得适可而止,见敏瑜和施世范不说话,又讨好道:“额娘,你知道宫里还有公主吗?她叫宜静,也叫十五公主,皇玛法让我同她一起玩,她还给我一朵珠花呢。”
玩什么玩,都过多少年了,皇上还用这一招?难不成要像当初一样,把她闺女也召进宫陪伴公主吗?
敏瑜朱唇紧抿,瞥了她闺女一眼,又瞥瞥奶娘,就作色严肃道:“抱小格格去睡吧,她要是听故事,你就给她讲一个。”说罢,再不理会施清遥的撒娇,甩手就往东次间去了。
施世范跟着她身后进来,笑道:“你同她置什么气,她还小呢。”
“谁同她置气了?”敏瑜没好气的给他更了衣服,又叫人端了手盆脸盆来,两人一道洗漱了,才道,“我只是气不过宫里那帮人,瞧上谁家的孩子好,就带进了宫给公主作伴阿哥作伴的。怎么,就他们爱新觉罗家的孩子金贵,别人家的孩子就不金贵了?要找玩伴,满大家孩子多的是呢,我何必要让清儿去宫里找?”
她言下之意,施世范当然十分明白,只是苦心劝道:“或者太后她们也就是这么一说,你看,清儿不是送回来了吗?”
“那不是……”
敏瑜还要多说两句,忽的想起是谁送了施清遥回来,为防施世范知晓闹个尴尬,她也只好忍住,舌尖一转,却说:“我不同你讲了,你专一爱和我抬杠。”
施世范登时笑出声,趁丫鬟们都出去了,便抱住她亲一下道:“夫妻灯下闲话原是闺房之乐,怎能说我爱与你抬杠?”
敏瑜让他言语臊红了脸,使了几分力气挣脱道:“松手,这样抱着怪热的。”
施世范不听,仍是抱紧了她,在她躲闪之间正欲求欢,忽而外头璎珞闯进来,顾不得扰她二人好事,喘着气只道:“八爷,奶奶,不好了,不好了,侯爷厥过去了。”
☆、第三十五章 旧伤
第三十五章 旧伤
敏瑜和施世范同时大惊,施世范慌忙放开揽着敏瑜的手,急的抓住璎珞胳膊问道:“说清楚,好好地怎么就厥过去了?”
敏瑜却似想起什么,赶紧上前牵扯开施世范,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道:“方才奶娘报说侯爷心口疼,我就觉得不太对劲,如今倒真是应了。”又急急对璎珞吩咐,“可请大夫来了?”
那边厢翠儿也迈步进来,闻声忙道:“请了,请了,亏得奶奶预备及时,王大夫已经到了。”
主仆几人说时,已经快步走到了正院海棠门外,在门口就听到了呜咽声,施世范一皱眉,不由呵斥道:“谁在那里?”
几个从福建跟着靖海侯入京的老仆妇便都抹泪过来,垂首道:“八爷和八奶奶来了。”
施世范念及她几人老迈,只得忍下不满,肃声道:“妈妈们都是积年的老人家,何等的风浪没见过,侯爷和夫人还在房子里,你们不去近前照应,如何学那小家子气,就在院子里哭丧起来了?”
其中有一个老妈子王氏,乃侯夫人送嫁时陪过来的,在府里多少有些体面,见施世范问话,她便止了哭声道:“是我们老糊涂,倒教爷和奶奶看笑话。”
敏瑜不欲在这等事上多言,且看妈妈们纯为侯爷之故才伤心至此,料想里头情形不妙,遂扯了施世范的臂膀,低声道:“我们先进去罢。”
施世范于是撇了丫鬟婆子,跟从敏瑜进了正房。
王大夫恰把脉完全,正向着屏风后头坐着的侯夫人道:“侯爷这是七情感动,气郁生涎,随气上升,才致头目晕眩,心潮松悸,眉棱骨痛。依小人之见,只需用大半夏汤泡七次,切片。到用时,每四钱配以生姜七片煎,用沉香磨水一呷,温水送服即可。”
“那几时才醒?”屏风后,侯夫人急不可耐道。
王大夫浅浅笑回她:“卧床一日,照小人的方子服几次,只不经风,不动气,不日就可大安了。”
“哦,好,好。”
闻说无甚大碍,侯夫人方稍稍宽心,正待要吩咐人送大夫出去,施世范却进来又道:“王大夫且留步。”
王大夫听见果然站住了,敏瑜跟着施世范一道进门,因不及回避,兼之这个大夫是往昔家中惯常请的,由是反而大方的立在施世范身后。
那大夫回头不提防瞧见,唬的忙掉转头,只道:“姑娘见谅,非有意冒犯,实在不知姑娘也在。”
随她夫妻进来的璎珞便道:“这姑娘是我们府里的奶奶。”
敏瑜忙拦住璎珞,却对王大夫道:“不怪你,你且诊你的脉。”
王大夫便道:“小人已经诊过脉了,不知爷和奶奶要问什么?”
施世范道:“我不问别的,既然你来了,我就问问,除却心悸之外,我阿玛的旧伤是否无碍了?”
“这……”王大夫面色凝重,仍是偏着头道,“斗胆说句不中听的,此病之所以发作得急,与侯爷昔年所伤牵连重大。夫人和少爷都是知道的,侯爷那一箭伤在胸口,如今伤痕还在,应惜福养身,万事宜静不宜动。可侯爷此番进京,一路舟车颠簸,势必牵动旧伤,小人斗胆劝一句,往后再不要这般劳碌,安心在京里养老吧。”
啪!屏风内,侯夫人当即色变,不意失手摔了杯子,勉强撑着椅子站起来道:“大夫此言何意?”
王大夫便道:“侯爷这两日还需仔细照应,虽可大安,但旧伤难防呀。”
登时敏瑜和施世范的脸色都难看起来,这个王大夫原是宫廷御医,因那一年在宫里诊治小阿哥未能痊愈,给人暗里使了绊子,说是诊治不当,遂被逐出了太医院。出来之后为谋生计,就在街心盘个铺面,当起了坐堂医。
敏瑜知晓他过去,又知在宫里当过差,内府治病,首重疗效,御医皆须小心翼翼,谨慎从事,但又难于奏效,如此一来,前去诊脉的太医往往轻则遭到申斥,重则受到严厉惩处。是故但凡坏事总留三分余地,时常报喜不报忧,如今王大夫既是隐晦提及了侯爷的旧伤,想来凶多吉少。
他二人尚年轻,白着一张脸都不知如何是好,侯夫人却已自噩耗中定下心神,在后面吩咐施世范道:“老八,你送大夫出去,再叫人按方子抓药来。”
“是。”施世范应了,忙着人看赏,亲送王大夫出了门。
敏瑜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侯夫人跟前,低声叫了一句“额娘”,就不知要怎么说下去了。
侯夫人岂不知他们的担忧,就搭了她手道:“活到这么样的岁数,该享的福也享够了,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去吧,不要在这里忙活了,去瞧瞧药拿来后放在那里煎,晚膳知会厨房里做些清淡的菜肴。你们也不必过来,就在前头吃罢,送些来到房里与我和侯爷吃便行了。”
“哎。”
敏瑜都答应着,知道侯夫人此时心里必是十分难过,又不欲他们做儿女的知道,就一面出来,一面悄声叮嘱翠儿,不教她别处去,只让她在正房听唤,若有意外就即刻通知她和施世范。
药取来后,煎服了两日,侯爷果然日渐大安,也可起身走动走动了。众人惦记王大夫的话,不敢让他出门经风,便都极力哄他在屋里歇着。
这日又值侯爷吃过药,施清遥几日不见靖海侯和侯夫人,缠着施世范非要过正房里来,施世范让她闹不住,只得带她来给靖海侯和侯夫人请安。
侯夫人哄了小丫头一起去吃早膳,屋里便只剩下靖海侯和施世范爷们两个说话。
施世范因问他情形如何,靖海侯笑道:“都是旧疾,这两日将养将养,总算有点精神了。”又见他身上穿的袍子衣料崭新,有处针脚却稍显别扭,遂道,“哪里做的衣裳,也太不仔细,往后袭爵也这样,徒让人笑话。”
施世范讪讪而笑:“是内子的手艺,自小拿得动笔墨,却拿不动针线。那日同清儿玩耍,教她不仔细撕了一处,敏瑜便就着灯下缝补了。”
他这样一说,靖海侯却也失笑了:“怪不得……昔年你舅舅同我们往来时,曾因你的婚事,提过几次,都道你媳妇是百里挑一的人物,精于笔墨,擅丹青,犹在外来书籍上所学过人,只妇功闻说不佳,而今可见所言不虚。”
施世范倒是头一回听他父亲如此赞赏敏瑜,他心内十分欢喜,面上犹谦虚道:“是舅舅过誉了。”
靖海侯看得见他眼里的得意之色,越发好笑,暗道他夫妻二人感情却不似外界传言,便说:“我同你额娘这一趟上京,该办的事也都办齐全了,想必不日就会回福建去。你们一家照旧留在京里吧,福建山高路远,清儿那么小,只怕经不起奔波之苦。”
施世范忙道:“阿玛这就急着回去吗?大夫可说了,你这身子现在最经不得舟车劳顿,依儿子的意思,福建那里既是有三哥六哥他们在,阿玛和额娘不如同我们在京里多住些时日吧。”他掂量侯夫人势必没有将大夫的话全然告知靖海侯,自己亦不敢全盘托出。
靖海侯却不知他们的打算,仗着这两日精神好,竟不把施世范的话放在心上,只道:“你三哥六哥虽在,到底不能堪当一面,我还有好多话要嘱咐他们,再不回去,可就迟了。”
☆、第三十六章 死亡
第三十六章 死亡
他是执意要回去了,施世范不敢再劝,生怕引起他的疑心,便笑笑敷衍过去:“罢么,阿玛要回就回吧,好歹给儿子些时间,容儿子把车马粮草都打点打点方好上路。”
靖海侯点点头,才不再多说。
傍午时分,不巧福建那里又递了信来,专为问候靖海侯何日归家。信是施世范的四哥施世骥所写,言辞切切,靖海侯看后越发动起回去的念头。
至晚家宴,因靖海侯连日身子大好,侯夫人同敏瑜等人都宽了心,故此商量之后,便命厨房多做了些菜,把旧日跟着的几个年老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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