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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之一日为师-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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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府里破败不堪,充满了陈朽的气息,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顾浚抱着她穿过大殿,走过长长的走廊,停在了一扇石门前。
“我探访了许久,终于找到了这个地方。”顾浚低声道,“这是天魔道人留下来的唯一一座还没有彻底损毁的遗府。”
石门后是间空荡荡的屋子,屋里什么都没有,只除了地上那个古怪的阵图。那阵图似乎是镌刻在地板上的,虽然历经千万年的岁月冲刷,却依旧清晰可见。
顾浚仔细地将四周的灰尘清扫一空,又把叶舒放在了阵图中央。
叶舒有些着慌起来,她觉得不对劲:“小浚,你要干什么?……你不要乱来。”她见顾浚只是轻柔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心中更加慌乱。
通过宁玉堂和天微道君,叶舒已经知道了顾浚被谢宣种下了心魔之种,而临崖道君正是死在他手中。心魔之种诡异难除,修士一旦被种下这种东西,要么就如天微道君那样,在猝不及防之下元灵被心魔之种吞噬,要么就像顾浚这样,反过来融合心魔之种。
可是心魔之种一旦与己身融合,只会后患无穷。修士会变得偏执疯狂,不可理喻,进而抑制不住杀戮的欲。望,彻底沦为心魔的奴隶。
而要除去心魔之种,只有两个办法。其一是像谢宣那样,索性顺应心魔的力量,在经过种种折磨后,还能得到利用心魔合道的机会。若是还坚守着本性不愿与心魔同流合污,便只能杀了身中心魔之种的修士,让他神魂俱散。
顾浚自然不可能会就此堕入魔道,那么他仅剩的选择……
叶舒的心狂跳不止,她浑身无力,只能拼命地伸手去拽顾浚的袖子:“小浚,别……别那样做。”
顾浚轻柔但坚决地压住她的手脚:“师父,别担心,很快就好了。”
他直起身,在自己的手腕上划开了一条口子。石室里只有一点幽幽灵火,在不断跳跃的火光中,血滴便如同一粒粒晶莹剔透的宝石,泛着妖异又冷凝的光。
鲜血顺着地板上凹下去的线条流淌,很快就布置出了一个用人血构成的法阵。
叶舒眼看着顾浚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恐惧和怒意让她喘不过气来。她一开始只是不断地祈求,但发现顾浚不为所动,几乎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顾浚,你要干什么!你给我住手!住手!”
顾浚按了按自己手腕上的伤口,血流很快止住了。他在叶舒身边坐了下来,拨开女人因为挣扎而弄乱的头发,那双黑亮的眼睛中,悲怒像是潮水一般汹涌而出。
就在这短短的一天内,顾浚看到了叶舒的泪水,看到了她从未在人前展露的脆弱,还是这样绝望的眼神。
“师父,你一定对我很失望吧。”青年喟叹般的抚上了那双眼睛,“我做了那么多错事,却连面对你的勇气都没有。”
如果说一开始,他只是不想让叶舒担心,因而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隐瞒了下来。到了之后,他已经无颜再面对叶舒了。
顾浚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就在他离山后,心魔反噬得最严重的时候,当他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只能看到一地尸骸。
他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惊惧地发现了这件事后,顾浚几乎是连夜从门中逃了出来。若是不远远地离开,即使他将自己关在禁制森严的洞府中,恐怕也有破开禁制,在山上大开杀戒的时候。
“我已经……没办法再和你在一起了。”
因为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杀光叶舒身边的所有人,困住她,将她锁在只属于自己的囚笼中。甚至是吃掉她,连着骨血与灵魂,都永远地与自己融为一体。
顾浚像是着了魔一样地抚摸着叶舒的脖颈,有无数次,在叶舒毫无保留地将后背交给自己的时候,他都想扑上去,狠狠地咬在那脆弱的咽喉上。
这个冲动驱使着他低下头,吻在了叶舒的脖子上。白皙的肌肤下,青色的血管隐隐可见,顾浚舔舐着那片柔嫩的肌肤,他的牙齿似乎在颤抖,叶舒感觉到了轻微的疼痛。他的身躯将叶舒密密实实地罩住,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十指紧扣在了一起。
“咬下去吧。”叶舒一瞬不瞬地看着顾浚,“要是你敢在我面前……”她顿了顿,似乎不忍说出那个词,“正好这样一了百了,你若是不咬,那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顾浚笑了起来,他埋首在叶舒的颈侧,笑声顺着耳廓传到叶舒的胸腔中,却让她痛得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不会的。”顾浚轻声道,“因为你是叶舒啊,自尽这种懦弱的事,还是让我来做吧。”
叶舒强忍了许久的泪水又在那一刻流了下来,她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哽咽:“我求求你……不要,不要这样好吗……”
她从未像这样低声下气地求过一个人,顾浚的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着,在这让他抽痛的祈求声中越攥越紧,但他只是摇着头:“我可以吻一吻你吗,师父。”
“我知道你不会同意的。”他开玩笑一样地轻松道,那双冰凉的唇印在叶舒的脸颊上,它依恋又不舍,缱绻又缠。绵——因为这是最后了。
“软软的……”顾浚用嘴唇勾勒着那两瓣娇软,他恍惚记起了自己和叶舒的第一个吻,也像是这样,甜蜜得让人几乎落下泪来。
“其实我没有杀五师弟。”大概是因为要死了吧,顾浚觉得自己的话特别多。
法阵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动了,在他与叶舒交握的掌中,一根细细的线正连接着二人。他所有的力量开始源源不断地涌入叶舒体内,等到这些力量全部变成了叶舒的,顾浚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叶舒已经不再挣扎了,她吃力地伸出手,搂住了顾浚的脖子:“我恨你。”女人的声音平静如同一汪死水。
顾浚的笑声又回荡在了她的胸腔里:“我想,要是你以为我杀了五师弟,一定也会恨我的。恨我好啊……恨我就不会伤心了。不过我又想明白过来了,迟早,你也会知道五师弟并没有死。”他将叶舒额前的一绺碎发拨到耳后,“我大概是糊涂了,想记住你的脸,好像也记不清……”
他就这样絮叨着,似乎要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出来,或许正如顾浚所说,他已经快要糊涂了吧。
但叶舒,从始至终都是清醒的那个人。
她无能无力地躺在那里,看着生命力飞速地从顾浚身上流走。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冲动,她摸索着扯开顾浚的腰带,将手伸了进去。
顾浚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他下意识地想推开叶舒,却发现自己竟然挣不开的叶舒的手。
“师父……”青年的呼吸急促又干涩。
叶舒拽住顾浚的衣襟,恶狠狠地吻了上去。她的动作生涩之极,磕磕绊绊的抚触中,顾浚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叶舒已经完完全全地被顾浚搂在了怀中,两人交。缠在一起的身体里,似乎有燎原的烈火驱使着他们竭尽全力地贴近对方。叶舒扯开了顾浚的衣襟,顾浚也吻上了她胸前那片雪白的柔软。
忽然,顾浚闷哼一声,叶舒只觉得手中一片湿黏。但很快,那里又重新火热了起来。叶舒将手拿了出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衣物掉落声后,两人终于在这一刻坦诚相见了。
灭顶的快。感还残留在自己的脑海里,眼前又是如斯美景。顾浚克制不住地想,这大概是在梦中吧,所以他不用去顾虑任何事,也不用去想,这就是他与叶舒最后的诀别。
终于,他与叶舒融为了一体,在汹涌的浪潮中,他狠狠地咬在了叶舒的脖子上,深可见骨的齿痕中,血珠一滴一滴地渗了出来。
那鲜妍的色彩落在地上,和不知是谁的泪水混在一起,渐渐地,洇成了微不可见的灰痕。
☆、226|5。16文|学城
“师父!师父!一定要拦住他!拦住大师兄!”
宁玉堂跌跌撞撞地跑进石室,也不知他在哪里跌了一跤,看起来形容狼狈。本来外罩的道袍就不见了,内里的衬袍上全是泥污。
石室内只有叶舒一人,她抱膝坐在地上,脚下的血迹已经干涸了,散发出淡淡的铁锈味。她的掌中,一团淡淡的荧火正闪烁着,宁玉堂知道,那是修士的元灵。
“师父……”他的步子不自觉地放缓了,叶舒像是被惊醒了一样,有些茫然地看着宁玉堂。宁玉堂从没有在她的脸上见到过这种神情,顿时又气又恨,“那家伙,小爷都已经都告诉他有办法解决,他怎么就压根不听人讲话。”
“什么办法?!”叶舒刷的一下站起来,紧紧抓住宁玉堂的手。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那一双眼睛急迫又殷热地看着宁玉堂,宁玉堂觉得,要是自己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师父怕是就要崩溃了。
好在他并非信口开河,宁玉堂指了指叶舒手中的荧火:“这是师兄的元灵?”
叶舒点点头,神情黯然。
原本顾浚的元灵是留不下来的,那阵法发动后,待到顾浚全身的力量尽皆传给叶舒后,他的元灵和肉身都会消散。但叶舒拼着最后一刻,总算还是将他的元灵抢了下来。
宁玉堂看着那团荧火,在这种状态下,顾浚的意识就像是沉睡在一个混沌的空间中,永远也不会醒来。
“转世。”他坚定地道,“只要让师兄转世,他才能重新活过来。”
叶舒不由地苦笑了起来:“转世……那,那就是不是他了。”
是啊,没有了前世的记忆和情感,纵使转世的那人与顾浚一模一样,也根本不是他。
沧元天的修士都知道,要是不能破解胎中之谜,转世前和转世后的人,就是两个不同的人。
大凡门派之中,若是弟子在外遭遇不测,只要元灵能够被寻回,门中都会安排其元灵转世。但那些弟子转世,自此就与前世再无瓜葛了。有的人能重新踏上仙途,甚至拜入前世的师门。而有的人则成为了凡人,过着与前世完全不同的生活。
修士的寿命很长,有些修士的道侣不幸罹祸,费尽心力将其转世后,活在世上的那人也不过是远远地看一眼便罢。故人已逝,纵使心中难以割舍,那断掉的情缘也断断再续不回来了。
“我有办法。”宁玉堂握住叶舒的手腕,“我可以让师兄在转世时不受胎中之谜的影响,咱们只需为他寻一个合适的人家,待他灵脉开启之日,就是他的记忆重归之时。”
叶舒的眼睛不由自主地亮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护住顾浚的元灵:“玉堂,你的把握有多大?”
宁玉堂笑道:“师父,我不仅吸取了龙圣的力量,还继承了龙圣的记忆,你还记得那个想占据我肉身的残魂吗?”
那残魂正是龙圣遗留于世的一抹元灵,难道……
叶舒想了想:“他说的让龙圣复活,本非他口中的夺舍吧。”
“没错。”宁玉堂点点头。
那抹残魂说话不尽不实,直到他被叶舒和婴桑联手杀死,都没有吐露出全部的真相。原来那残魂被困在棺中千万年,已经失去夺舍的力量。他之所以没将宁玉堂的元灵打碎,是因为宁玉堂一旦魂飞魄散,宁玉堂的肉身也会失去活力,就此成为死尸。
而他宣称要夺舍婴桑,其实也是打算依葫芦画瓢,暂时居住在婴桑的元神内。待到他吸取了龙圣的力量,再借着婴桑的肉身离开妖圣古地,寻到一个合适的人家投胎转世,自此,龙圣才算复活了。
“你想一想,要是他不能克制胎中之谜,一旦转世,别说什么龙圣力量了,恐怕他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宁玉堂想到那残魂的险恶用心,依旧觉得厌恶不已,“老家伙的算盘打的可精呢,若是被人知道他必须得从婴儿做起,他哪里还会有小命在。”
而克制胎中之谜的方法,正是龙族中的不传之秘。这方法早已随着龙族的衰落而失传,好在宁玉堂继承了龙圣的记忆。
当日他匆匆忙忙下山,在这片密林中截住了顾浚。
那时候顾浚正巧受心魔反噬,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况下大开杀戒。踏着满地的鲜血,宁玉堂小心翼翼地看着顾浚。
昔日冷肃自持的大师兄就像是恶鬼,朝宁玉堂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不想死的话,就快滚。”
宁玉堂撇了撇嘴:“大师兄,你说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我自然是不想死的,所以要想办法把你身体里的那东西给弄出来。”
“你已经知道了?”顾浚问完这句话,不由低笑了起来,“也对,你是我们五人里最聪明的,我以前便想过,若有人最先察觉不对劲,必然是你。”
“多谢夸奖。”宁玉堂笑眯眯地道,他像是一点也没看到眼前那些横七竖八的尸首,“是谢家那个疯子干的吧,他这个情敌出手也够狠的。”
提到谢琰,顾浚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我原打算彻底杀了他,只是可惜,我倒要死在他前面了。”
既然宁玉堂已经知道了,顾浚也就不再讳言。他将心魔之种的事一五一十地描述了一遍,大概是想将宁玉堂吓走,更是极尽渲染地把自己不清醒时杀的那些人都告诉了宁玉堂。
可惜宁玉堂不仅没害怕,反而抚着下颌道:“大师兄,这个心魔之种,就一点解决的办法都没有?”他觉得,要是忽略那些尸首的话,顾浚看起来挺正常的啊……
顾浚忽然不说话了,就在宁玉堂觉得有些不对劲时,他抬起头,露出一双幽深到极致的眼睛:“当然有办法……可惜你要死了,所以大概听不见。”
宁玉堂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他一瞬不瞬地望着顾浚,黑衣的男人就像一只游魂,拖着手中沾满鲜血的长剑,慢慢朝他走了过来。
他身上刺鼻的血腥气差点没把宁玉堂熏晕过去,宁玉堂的声音出奇地镇定:“你要杀我?”
顾浚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那两排白森森的牙齿上,泛着如同野兽一般的冷光。他举起了长剑,剑锋对着宁玉堂的咽喉。只要轻轻一刺,宁玉堂的这条小命就算是交代了。
密林间刮起了一阵冷风,宁玉堂抑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他紧盯着顾浚握剑的手。或许就连顾浚也没意识到,他的手在颤抖。
“唉……”宁玉堂叹了口气,“大师兄,你就放弃吧,你没办法下手杀我。”
也许顾浚的神志已经模糊了,但他的心里永远有一条底线——绝不能伤害那几个最重要的人。
顾浚手里的剑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对啊……”他仰头看着天,“我该庆幸,至少在这时候我还是个人。”他将那把剑踢到宁玉堂脚下,“杀了我。”
“你不是想知道解除心魔之种的方法?那就是杀了我,一了百了。”
宁玉堂冷哼一声:“你下不了手杀我,难不成我就下的了手杀你?”他想了想,“怕什么,我现在就把你捆起来,回头锁在派里的地牢里。然后咱们再纠集满门上下,一口气杀到出云天,不信谢家那老不死的没办法除掉你身上的心魔之种。”
顾浚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又恢复到了往日里柔和内敛的模样。他真想告诉宁玉堂,心魔之种是无解的,就算是把谢宣扒皮抽筋,谢宣也没办法。而他自己,也等不到那一天了。
“我怕……”
“怕什么?”宁玉堂愣了愣。
怕你站在我面前,而我终究克制不住心魔之种的力量,把你也一剑斩杀。
顾浚知道,自己清醒的日子越来越少,短短的一天中,他有大半时间都处于混沌残暴的状态。而这种状态就如附骨之疽,会一点一点地蚕食掉他所有的人性。
宁玉堂就看到顾浚朝自己摇了摇头,接着,他就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地上。
“等等……”他吃力地从喉咙中挤出声音,试图将离开的顾浚给叫回来,“我有办法了……真的……真……的……”但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最终还是陷入了沉睡中。
☆、227|5。16|城
又是一年寒冬。
距离青冥峰天柱开启已经过去了三载有余,沧元天出人意料地陷入了平静之中,就好像风雨将至前的海面,一片难安的沉闷。
离合山上,一切似乎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顾浚的事被隐藏了下来,只有少数那几个人知道。对修士来说,常年闭关不出是很正常的事,所以也没有任何人感到奇怪。
在叶舒仅有的几次露面中,她在人前的表现一切正常,大概只有熟知内情的几个徒弟才知道,师父和以前不一样了。
站在宽广的石台上,曹衍望着群山上的皑皑白雪,口鼻中呼出的热气凝结成了一团团袅袅白雾,他忍不住闷声道:“师父要是一直这么下去,可如何是好。”
傅曲舟就站在他身侧:“五师弟已将大师兄的元灵送去转世了,师父如此颓靡,恐怕还是因为自责吧。”
不说叶舒,就算是他们师兄弟几个知道了顾浚的事后,心中也无比自责。顾浚被种下心魔之种那么久,虽说他掩饰得很好,但他们几人竟没有一人觉得不对劲。身为师父和恋人的叶舒,更是日日难安,愧悔不已。
虽然她从不表现出来,但曹衍几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自大师兄陨落后,师父的笑容便再也没有到眼底去了。
顾浚陨落之前,利用阵法将自己的所有修为都给了叶舒。他虽然是化神修士,但吸取了临崖道君的力量后,其实力与返虚修士一般无二。叶舒一回到离合山,就将自己关在洞府中没日没夜地修炼,几个徒弟都知道她的意思——待到她渡过第二重天劫后,谢宣的死期就要来了。
“大师兄的事会不会影响师父的道心?”这正是曹衍一直忧心忡忡的原因,若叶舒因为愧悔导致心结难解,很可能影响她的修炼。
傅曲舟摇了摇头,她柔声道:“放心吧,二师兄,我从很久之前就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可以打垮她。”
一时之间,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曹衍才笑道:“我大概真是急糊涂了,是啊,她毕竟是师父。”——她毕竟是叶舒。
此时,空中忽然卷起了一阵狂风,在愈加猛烈的呼啸声中,曹衍看到云团中现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那漩涡中紫电狂舞,劫火喷涌。
“清霄琉璃劫……”他和傅曲舟对视了一眼,都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师父的第二重天劫来了。
潇真派的上空,除了叶舒闭关的天璇山外,所有角落都被诸天万界生死阵给密密实实地笼罩了起来。弟子们或好奇或激动地望着天空,还有人因为这天道之怒而吓得脸色惨白。
敖成康的声音远远传来:“诸弟子莫慌,此乃清霄琉璃劫。切勿随处走动,静待天劫过去便是。”
与此同时,昭康城、云霄山、扶余洲……沧元天的许多个角落,都有人关注着这一场天劫的降临。他们或者为叶舒担忧,或者正在心里暗暗诅咒叶舒就此陨落于天劫之下。
天劫越来越恐怖,雪亮的雷电将整座离合山映得一片惨白。不知过去了多久,那地动山摇的轰鸣声渐渐止歇。无数双眼睛注视着天璇山上那间小小的洞府,约莫半刻钟后,蓝衣的身影飘然而出。
这一刻,不知是失望的人多一点,还是高兴的人多一点。但这些都与叶舒没有关系,朝赶来的几个徒弟微一颔首,她淡淡道:“为师要去一趟时之密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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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之密境中的末法世界里,忽忽已是几十年的辰光划过。
修士的记忆力极为惊人,只要有心,哪怕是几十年前一只茶杯上的花纹,也能在修士需要的时候重新映在脑海里。但叶舒看着两旁的街景,昔时的记忆就在她的脑海中,她却觉得好像隔着一层轻纱一般,雾蒙蒙的看不清楚。
那时候,顾浚还在自己身边。灯节的煌煌焰火中,他从背后圈住叶舒的纤腰,将下巴搁在叶舒的肩膀上。他轻笑的时候,叶舒能感觉到他胸腔震动的嗡鸣,还有那坚定又热烈的心跳。
那好像是昨日的事,因为往事历历在目,故人的面目鲜活又明亮。可又似乎过去了许多年,叶舒回想起来时,只觉得记忆被蒙上了一层灰,她想尽一切办法,也不能将灰烬吹去。
她慢慢地走在大街上,几十年过去了,京城里的这条长街早已换了好几番模样。拐过一个弯,一座老旧的茶楼矗立在原处,倒依旧与往昔并无二致。
叶舒情不自禁地走过去,坐在了茶楼里靠窗的那个位置上。桌子上依然是一只茶壶,两只茶杯,但喝茶的,却只剩下一个人了。
这世间的事,总是这样无奈又悲徨。如果不是失去,便不会懂得珍惜。如果没有犯错,也就不会后悔。这些道理人人都懂,却只有临到头来,落在自己身上时,才会知道那痛有多深切。
叶舒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满满一壶茶水都被自己喝光了,她才恍然惊觉,日已西沉。
她放下茶杯,轻轻叩击着桌面哼唱了起来:“终朝如醉还如病,苦依熏笼坐到明。去时陌上花如锦,今日楼头柳又青……”她唱着唱着,忽而将茶杯一掷,哗啦一下站了起来。自己如此颓靡,又是给谁看呢?
终归大错已经铸下,她唯有用尽一切去弥补。
顾浚已经转世去了,生活还要继续。她不仅要顺顺当当地活下去,还要活得最好,用最完美的姿态,去迎接那个人的新生。
茶楼里安静的很,小二正躺在柜台上打瞌睡,忽然看到靠窗的那位女客站起身,大步朝外走去。他情不自禁地揉了揉眼睛,总觉得那女客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茶楼外,青衣的男子正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他已近不惑之年,形容萧疏,举止文雅,看得出年轻时必然是位翩翩美男子。
他踏进茶楼的大门,与叶舒擦肩而过。
青衣男子的身形骤然僵住了,他不可思议地回过头,定定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几十年过去了,就在这茶楼内,他又一次看到了那个蓝衣的姑娘。
名满江湖的玉面公子已成为了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名宿,而那姑娘的一眉一眼,一颦一笑,和记忆中灯火辉煌的那个夜晚一模一样。
“姑娘!”他情不自禁地大声喊道,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中的幻境?
叶舒回过头,朝江子安笑了笑,她的身影如同星辰碎屑般消散在了空气里。
——这只是时间开的一个小小玩笑。
☆、228|5。16城|
在沧元天,哪怕是从未接触过修道的凡人,也知道上古是一个怎样的时代。
那是曾经被称为黄金时期的年月,修士的力量在上古时代达到了今人无法匹敌的巅峰。那时候的沧元天,几乎可以用“金仙多如狗,天仙满地走”来形容。
灵气的纯粹与充裕让人难以想象,道统的兴盛与繁荣教人目不暇接。但凡是有些修道天赋的凡人,都能在名山大川找到隐居的修士求仙问道。随便找块地儿一挖,地底下就是荧光烁烁的灵石。就连诸天万界都屈指可数的大罗金仙,上古时代的沧元天也有五位。
当然,在此之前,叶舒一直以为只有四位——人族的天河与玉华道人,还有妖族的两位妖圣。
那位神秘的潇云道人,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后世流传的种种传说中没有他,前人的记载典录中也没有他。叶舒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听说潇云道人,是在狄平口中。
那时候她并未在意,现在想来,狄平之所以故意提到潇云道人,想必是为了试探她。法身之法是潇云道人的独门神通,早已失传,但叶舒竟然使了出来,难怪狄平怀疑。只不过叶舒是从系统那兑换到的,所以就含糊了过去。
到后来,有关潇云道人的线索越来越多。
原来潇真派的道统传袭至潇云道人,还有叶舒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能掌控潇云道人的灵宝两仪金灯……
再加上种种奇怪的事,敖雍的那句“我等的是你,也不是你”,余水生被不明修士救下的巧合,天微道人那个万余年前就知道自己的友人……还有系统这个从一开始就古古怪怪的大杀器。
叶舒觉得自己似乎隐隐猜到了真相,可又并不能肯定。
直到天微道人遭到谢宣的偷袭,临终前将友人的嘱咐告诉了叶舒。虽然叶舒立刻就想去弄清楚真相,但谨慎起见,她还是等到自己渡过了第二重天劫,才动身前往时之密境。
时之密境中的时光碎片数不胜数,有很多根本都还未成型。因为叶舒是周天广河镜的主人,所以她很轻易地就感知到了上古时光碎片的位置。
离开了末法世界的京城后,叶舒找到了时光碎片的入口。那入口在一座人迹罕至的雪山上,一阵白光闪过,她就到了那个战火连天的世界。
此时的时光碎片中,上古金仙大战已接近尾声。两族中的顶尖大能纷纷陨落于战火之中,即便如此,身为返虚修士的叶舒还是尽可能地小心。她多方打探后,发现竟然还是没有人听说过潇云道人。
叶舒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感觉潇云道人的痕迹好像是被刻意抹去的。
她计上心来,当即去抓了一个狄家的一劫道君。果不其然,那狄家道君和其他修士不同,知道潇云道人的事。
叶舒这才知道,早在妖族的两位妖圣陨落后不久,潇云道人就失去了影踪,因为狄家与他有道统之争,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却一无所获。狄家内部,有很大一部分人认为潇云道人已经陨落了,因为两大妖圣正是潇云道人以一己之力灭杀的。
叶舒忽然想到那龙圣残魂看到乾坤图时大惊失色,看来根源就在这里。可那残魂说的“你和那人什么关系,你究竟是谁”又是什么意思?
那人自然指的是潇云道人,叶舒也算是他的传人。但龙圣残魂似乎对叶舒的身份很吃惊,这又是为什么?
灭杀妖圣后,潇云道人自此便再未现身于人前。而狄家老祖发现,潇云道人竟然动用伟力,将自己在沧元天留下的痕迹尽数抹去了。
身为只手间就可以毁灭沧元天的大罗金仙,这件事对潇云道人来说并没有多难。因而狄家老祖一直防着他这一手,才将自己对潇云道人的记忆保留了下来。
因为这件事,狄家老祖怀疑潇云道人应该是在和妖圣的死斗中受了重伤,否则他何必如此小心。狄家想要趁火打劫,更是加派人手寻找潇云道人,却始终找不到他的半片衣角。
“潇云道人的洞府在哪?”
那狄家道君的心神被叶舒控制,机械地将洞府的位置告诉了叶舒。狄家早就去洞府外探查过了,可惜那洞府坚不可摧,就连狄家老祖出手,也没办法打开洞府。
叶舒一听,那地方可不就是玄尘掉进去的遗府,只不过到了中古时代,已然成为了一片荒无人烟的戈壁。她当机立断,立刻朝那洞府赶去。
上一次,玄尘和叶舒费尽千辛万苦也没有找到那座洞府,这一次叶舒倒是轻而易举地就寻觅到了其所在。按理说,狄家老祖身为金仙,连他都打不开的洞府,叶舒也无法进去才是。但叶舒心里有一种预感,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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