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太子妃花事记-第4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诶,他可不是让着我,他那是不稀得搭睬我!”楚湘最怕听母妃唠叨这个,连忙做了个鬼脸跑出去。她的眼界可高,打小在宫里就是人捧人纵的骄傲人儿,那些在京城里养大的白脸公子没多少阳刚气,她可一个也瞧不上。
    林嬷嬷从二道门内摆帕进来,管事太监见状便哈了个身告退。
    周遭空静下来,张贵妃慢悠悠地冷了脸色:“消息打听得怎样了?”
    林嬷嬷福了一福,应道:“回娘娘,去瞧过了。听那老太监说,是丽嫔把七殿下打发出去,说要睡觉。后来天上打雷,梁柱子被震榻起火了,殿下冲进去,这才发现她割了手腕。被两个送膳的小太监背了出来。”
    张贵妃听了冷笑,呵,说得真巧,前儿个晚上才下过雨,那屋瓦都是湿的,一个闪电倒是能把房子劈起火来。只怕是眼瞅着自个儿子年岁渐长,不忍心再关下去,这才破釜沉舟豁出来搏一把罢。
    又接着问:“人去瞧过了么?看着像疯不像疯?”
    她时年已三十有九了,这些年后宫掌权历练,言行举止间已颇有中宫气度,叫人仰望生怯。
    林嬷嬷低声答:“前几天没醒,今儿瞅见醒了,眼睛空洞洞的,疯没疯瞧不出来,那手腕倒是真的割了,看着渗人。七殿下谨慎持守,一直不眠不歇在旁伺候着。”
    张贵妃便拂袖站起来:“一个疯子,她也能把儿子管教得这样好。看时辰还早,左右无事,你便随我亲自去瞧瞧吧。”说着一行人便簇拥着往苍震门外出去。
    被背进的是衍祺门内扮戏楼旁的空殿,叫延春阁。这一簇有三条长院子,最外院是尚服、尚功与尚寝三局,中间夹着个延春阁,再往旁边就是扮戏楼。扮戏楼后则是内廷浣洗衣物的浣衣局了,一些粗使的太监宫女们混杂在这里忙碌。西六宫那头,则是尚食、尚宫与尚仪三局。
    青灰色地砖石上泛着干净的湿气,繁复的裙裾与鞋履气势赫然地踅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宫女随从。
    院当中刘广庆和王根生正来送膳,看见了赶忙屈膝在原地跪下。张贵妃睨了他两眼,仰头走了进去。
    殿内很安静,依稀弥散苦涩的药味,靠墙边的床榻上躺着个女人,容色很苍白,太医正在给她施针。床边站着个瘦条的男孩子,搭一袭并不太合身的蓝袍褂,正在拧帕子轻拭她脸上的细汗。
    张贵妃立在门槛外看,看完楚邯的一系列动作。便作一脸宽仁地走进去,柔声叫了一句:“周妹妹,怎得忽然这样想不开?叫本宫好是担心。”
    周雅沉寂地躺着,当年十八岁进冷宫,关了□□年如今已二十七了。看着还是年轻美貌的,只是脸庞清减,没了当年那份妩媚。
    张贵妃目光特意在她的胸前停留……发现亦跟着瘦了下去。想起当年皇帝宠幸她的几年,那时还对自己骄傲挑衅,张贵妃便有些解气。她是不会同情周雅的,原本那几年皇帝还对自己有些留恋,就因为她周雅一句把老二揭穿,随后便冷落了多少光阴。一直冷落到孙皇后去世,皇九子四岁,再和好的时候她都已经三十多岁了。青春热烈的一颗心便生生在火一样的煎熬枯等中淡却,变得与皇帝只是你来我往的君臣关系。
    见周雅只是一目不错,仿佛没有听见自己似的,木木然没有反应。她便勾唇笑笑,转而看向楚邯道:“这雷也是不长眼睛,偏把你母子二个的院子给打了。你母妃今儿怎样了?”
    楚邯撩平袍子,恭恭敬敬跪下来:“回贵妃娘娘,我母妃尚可,太医说仍需静养。母妃精神不好,未能回应贵妃,请贵妃大量。”
    言语卑微而谨慎,听不出一点怨和恨。当年才小三岁,算算如今得一十二了,五官清削,看着与皇帝和太子略有一丝相象。
    张贵妃心里不太落意,脸上便作关切语气:“好好照顾你母妃,缺甚么就派人来和本宫说。”
    出到院子里,看见刘广庆和王根生两个还跪着,又道:“你叫刘广庆,那晚人是你背的?七殿下跟前没奴才,赶明儿你就伺候着吧。规矩什么的,你随我来一趟,嬷嬷会教你。”
    “你走好运了。”王根生暗暗戳了戳刘广庆,两个赶紧磕头爬起来。
    出了门沿东筒子往御花园走,恰值晌午时分,阳光斜照在三丈高的墙头,打出一轮一轮金灿的光晕。月初刚征进一批秀女,正在宫巷下学着走步规矩,空气中弥漫着春的气息。
    今上不贪恋女…色,按制三年一度的秀女采选,上位十四年中间却断了两次。第一次就不提了,那都是过去的人和事;上一次因为北方开战、江淮发大水,又停了一次。今番为了节俭路途开支,让太监们在地方上先行涮去一轮,因此得以进京的这一千名秀女都是已经过筛选的。
    尚宫局先从中挑取下乘的五百名做了三等粗使,又择出两百个伶俐的预备充进六局培养,余下最出色的三百名准备参加最后的淑女选拔。
    除却粗使宫女,不论是充进六局的二等、还是预备参选的一等秀女,都须经过严苛的规矩调…教。这会儿长长的宫墙下,花儿一样的青春少女们分做两拨,穿水粉色束腰襦裙、桃花面绣鞋的是一等,二等秀女穿的则是粉蓝色的斜襟衫子,搭藏青的素罗百褶裙。虽则娇俏不比一等宫女,却别有一番女儿清淡。
    负责训练的司仪正吩咐:“下一组,喜娟、陆梨、瑶旻……该你几个走过场。”话音未落,见张贵妃一行浩浩荡荡往这边过来,连忙勾头搭腕静默行礼。
    张贵妃昂首侧目,便看见第三排里走出来几名女孩儿。六局的二等宫女梳头有严苛规制,须得在两鬓各挑出一缕青丝编出花样,然后并入其余的散发,用一根与衫子同色的丝缎儿扎起,像一条马尾巴简要轻盈地垂在背后。除非升至有品级的姑姑了才可以梳髻插簪。
    那一排里的第二个少女,生着水澈的眸瞳,脸颊线条柔韵,肤色尤白净。这会儿安静地站着,明明未笑,却总觉她微一抬眼便是灵动。张贵妃不自觉凝眉扫过,早听说今次征召的秀女皆为上乘,没想到连个二等的姿色都已这般出挑。
    她心中微微泛涩,但顷刻又不着痕迹地敛起。早年的时候还会因此嫉妒,如今连嫉妒都觉得是一种奢侈了,中间隔去二十五岁的光阴,这距离是没得比的。那周雅挑着这样的时候出来,看她也未必能落着什么好,老二也该到了挑身边人的年纪……她乱绪思想着,便拂着华丽的宫袍,在一众青春少女们的敬慕中倨傲离去。
    陆梨搭着手腕静静地站着,等她过去了这才舒一口气——那样认真地打量自己,也没能够认出来。
    宫里头走路步姿要碎要紧凑,但又不能显得慌张无序,要优雅的、明快的,带着轻盈的活力。一迈开步子管教嬷嬷便挥起手中的软鞭,不单照着你一个打,不管是谁走对了走错了都得挨,为的是让你无论受到什么惊扰,都能够做到不慌不乱,这就是做宫人的基本修养。挨了打走不好的、走乱了方寸的便得跟着下一组继续练,直练到你刀枪不入。
    那特制的软鞭打在脚踝上不留印子,却让人疼到不行。一场练习下来,每个人的脚面和踝骨都像是挨了千百只花蚊子的叮咬,刺痒的痛感叫你恨不得干脆再拧自己一把,顶好拧没知觉了轻省。
    但没得休息,坐地上揉两把就得重新站起来,下午还得学《女训》。上《女训》课得沐浴净身着素服,吃过午饭就得去澡堂子冲澡了。
    四年前一场大火把乾西五所烧毁,万岁爷命人重新盖了殿宇,今岁秀女进宫,便把老一批低品阶的才人和淑女移了过去,腾出乾北五所给新进的秀女们住。澡堂子设在中间的三所,午正的光景,吃得快些的都已经洗完出去了,里头不剩下几个人。陆梨提两桶热水进来,正欲散下辫子,看见讨梅也提着两桶水过来。她便叫了她一声,给她腾出边上的一块地儿。
    大通亮的明屋改造的澡堂,中间隔开两个木架子,上头钉几颗挂衣裳的铜钉子便算是成了。姑娘们挤在一起可没什么遮挡,陆梨解开水蓝的斜襟衫子,露出里头满涨的素绸裹胸。她用手兜着避过人眼,弯腰舀了瓢水浇下去,那雪兔便被蒸汽熏成了梨瓜儿。讨梅这时候总爱斜着眼睛瞟,然后暧昧兮兮感叹一声:“诶,陆梨啊陆梨,你这副样子被男人瞧见可就不好了。”陆梨听了每每总是耳根子刺红。
    今儿个她倒是没说,一边解着水粉的束腰襦裙,一边道:“我也算是服你了,那嬷嬷的鞭子被你整得没脾气,怎样打你就是不见你眨眼儿。我瞧着你就不是当二等宫女的命,你瞅着吧,将来保不准我得先叫你声娘娘哩。”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辣!
    本章小陆梨出场,不知道是否是大家喜欢的样子,然而作为亲妈,窝是很爱她的w
  
第110章 『叁』宫巷有遇

陆梨想到白天的一幕,心里是暗松一口气的,原本还有些担心张贵妃那样打量自己,还好最后什么事儿也没发生。此刻再想起打小为太监时候,一直扣在脑顶上的那对大帽耳朵,不禁感慨两个爸爸的用心良苦。
    都说女大十八变,她的变化是在十二岁那年,忽然有一天晨起就发现裤子红了。后来吃东西就开始挑着地儿的长肉,锁骨下是一天比一天紧,起初还慌,后来慢慢适应了,由着她自个儿悄绽。这才两年,就已经像在胸前捂着两只小猫咪儿了。
    好在那宫外头没有旧熟人,她也就不觉得害羞——害羞只是对熟人的。在一个了无牵挂的地方,所有的变化都能接受得自然而然。而她也庆幸在那几年得有眼目释放的光阴,好让她此生对世界无有遗憾。
    她擦干了皮肤上的水渍,然后把盘起的发辫散下来,问讨梅:“怎么就你一个人,春绿去哪儿了?”
    讨梅凝着她飞瀑洒落的青丝,发尖尖儿细散地垂搭在腰间。她冲洗总是背着身儿舀水,似怕正面给人看了去,偏樱红若隐若现,像高山上的杜鹃花儿。那腰谷下婉转如川峦沟壑,怎么能叫人这样看不腻。
    讨梅看得有些心猿意马,呐呐应道:“她这二天好像不舒服,饭都没吃就回去午歇了。诶,我问你正事呢,你是怎么忍得住的?我看嬷嬷们私下对你评语甚好,没准儿想把你调回我们一等里头了。”
    陆梨可没想去一等,不以为然道:“反正走不走都是要挨抽,越是眨眼儿怕痛挨得越多,倒不如咬咬牙一次挺过去算了。”
    “嘁,三脚猫的功夫,走几步路就想从鸭子变天鹅~”
    “就是,也不瞅瞅自个几斤几两,当正宫娘娘可不是光会走路的。”话音未落,对面传来一高一低的两声嘲弄,嗓音里带着骄矜与轻蔑。
    二人循声望过去,看到迎面走来两道高挑的水粉色裙裳,身后跟着一对提桶子的粗使宫女。
    这是今次秀女里头最出挑的两个人,略为瘦高点的是浙江知府孙传英的独女千金孙凡真,另一个是江南水军提督李赞之幼女李兰兰。身家都是一等一的,长得也高挑貌美,听说没进宫前就托人上下打点好了,名声都已经传到皇帝跟前,今次的淑女临幸,头一头二个非她两人莫属。因此嬷嬷们在训练的时候,打她两个也轻也少,这会儿采选八字没一撇呢,瞧,连洗个澡都有人给提桶子了。
    薛讨梅气不过,她和陆梨是跟孙凡真、李兰兰一拨儿进京的。江南水土滋养人,宫中的秀女采选每年在江南的比例都是最高,这回光江浙一带就选了二百余人。陪程的太监怕秀女们路上扎堆抱团子,隔两天就调整一下次序,讨梅一路常与陆梨撞在一个车篷里,一来二去也就慢慢熟识了。
    其中唯孙凡真和李兰兰身家最高,一路上甚娇纵,动不动就给人挤兑子。讨梅还好,虽然比不上她们两个,父亲好歹是个同知,但更多的秀女则是出身平民良家,因此没少遭到刁难。陆梨是不怎么搭睬她二个的,也不买她们的账,说来也是奇怪,算算她的年纪在秀女里也算小,然而那副沉敛与不骄不躁的气度,却叫人不自禁对她刮目。孙凡真拿捏不定她,便将她视入了眼中钉。
    进宫前的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别几个车篷都好好的,就讨梅和陆梨坐的车篷漏水了。太监们怕耽误时辰,一路上也没给停下来修,赶着天明前直接到了玄武门外。尚宫局挑人的时候,陆梨把腰壶里剩下的一点水给讨梅和春绿洗了脸,就她自己脸上还沾着淋湿的污痕,这就给排去了二等秀女堆里。
    讨梅回过头,忿忿地说道:“别理她们,漏水的事儿保不准就是她们干的。采选这不是还没开始吗,结局还是个不定数呢。”
    陆梨也作未视,只不亢不卑地笑答:“做个二等宫女又怎么了,有人喜欢当娘娘争宠,也有人喜欢伺弄花草与珍馐,各凭兴趣罢。诶,你帮我把它系上。”
    说着转过身去,叫讨梅从后头帮自己拉胸带。午正的阳光透过殿壁上的窗棂,罩下来一道幽朦的光影,那素白绸的裹胸高高地翘着,不是特别坠沉,却然饱满而娇憨。讨梅帮她把绑带一拉,腰上蓦地收进去一川坳谷。陆梨便把外头的淡水蓝衫子一系,提着桶子出去了,路过孙凡真两个身旁时并不见有动容。
    孙凡真便看得胸闷咬唇,两手把斜襟褂儿一解,舀了瓢水就浇下去。高挑的身段,并不太起伏却白得晃人眼儿,像一条弯长的蛇,简直可以想象攀缠在男人身上时的魑魅。
    李兰兰看得心里发涩,嘴上却体恤道:“孙姐姐就这样让她抢风头?一个二等的宫女,也不晓得哪来的本事,倒是把规矩学得像模像样。照这样下去,保不准哪天皇上就瞅着她了。你瞧她刚才那副模样,皇上若宠了她还能放得下?”
    当爹的是水军糙汉,养出的女儿也沉不住气。孙凡真瞥她一眼:“没那么便宜的事,我姑姑岂是摆设?哼,不买本小姐的账,便叫她永远也别想出头。”
    见李兰兰肩头露出来,忽而调皮地在她上面一点,又叱了句:“不过,咱们可是好姐妹,得了宠幸可不许忘了相互提携。”
    两个进宫前就已听说了皇帝的正值英年与冷隽,当下止不住少女心花荡漾,便你一言我一语的低低调笑起来。这宫里头的选秀断了一季,时光便又隔开来六七年,听说皇帝身边如今最得宠的康妃也已三十一了,她们有何可忌惮?先前再怎么得宠,比得过她们这一拨晓花初绽么?
    ~~~*~~~
    吃过午饭小憩之后就是女训课,地点选在东一长街近光左门旁的斋宫里头。未初的光景,各宫的娘娘还在午睡未醒,秀女们分作两队,两手并搭在身前,沿东筒子从北往南走。琉璃瓦红墙下粉的蓝的裙裳婷婷袅袅,这还是入宫以来的头一次逛内廷,各个眼目里都带着崇慕与新鲜,被勒令不许出声吵扰。
    陆梨静悄悄地走在人群里头,如鸟儿离巢,飞去了又回来。熟悉的朱漆、清冷的砖石、扑面而来的风与气息,叫人把故事一点点重拾回味。
    一条幽长的宫巷望到尽头,好似在那空荡的尽头深处,又能看见个牵风筝的小太监。时而被她的主子爷气伤了,便靠在宫墙根下一动也不动,三丈高宫墙罩着她矮矮的身影,她又想去见他又想今后再也不要理他。后来风一吹,抓久了风筝就松了,袅袅地腾上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天黑下来,老太监就歪着肩膀一晃悠一晃悠地来找她:“该回去了哩,叫你别惦记他别找他,回回不爱听。”蹒跚的身影,一年一年牵着她渐渐变作佝偻。那沙哑的嗓音在回忆里镌刻,有多么温暖后来就有多么伤,她从来也未曾忘记。生命与挂念都落在这里,宫外再美于她也只是过客。
    身后的喜娟瞅着她似乎走了神儿,接连几声低唤:“陆梨……陆梨……”又悄悄伸手拽她的袖子,朝旁边睨了睨眼色。
    哦。陆梨这才从回忆中恍然,抬眼一看,看到中间的甬道上不知何时竟多出来一个男子。看去约莫十八…九、二十岁年纪,身高是颀瘦的,丹凤眼狭长而精睿,鼻梁高挺,唇也薄,穿一袭藏蓝刺绣飞鸟长袍,正满目探究地望着自己。
    “爹爹,捡球球。”他的脚边蹲着个一岁多的小男孩儿,正奶声奶气地拨着皮球。
    “好。”他便温柔应他,微微地弯下腰护住他左右。眼睛却对自己一目不错,随着她的步姿往前移动。那目光里有隐动,俊逸的面庞叫人几分熟悉。
    陆梨看了下他的袖摆刺绣,是王爷制的,心底不自禁一跳,连忙不动声色地快走几步。她到山东后便渐渐没了宫中的消息,再往后老朱师傅得病了,她就愈没了心思去打听。彼时的少年尽都已长开,长成了面目依稀的成年男儿,她猜他应该是三皇子楚邺,但不想去细究他到底是谁。
    斋宫里很安静,五百名一、二等秀女分作两批上课,每批各择一半,左右岔开来座位。听二品尚仪女官讲解完,然后便要动笔默写。花梨木的方形小桌与板凳儿,桌上放着墨砚与纸笔,殿堂里寂静无声,只有嬷嬷来回走动。说的是学女训,其实还磨练着秀女们的坐姿,须得长久地保持一种肃雅的姿势,坐得久了难免是一种煎熬,各人的动静反应尚仪局的嬷嬷们都悄然收在眼里。
    陆梨从始至终都端持着腰肢,手上笔墨不停,留下一道道娟秀的小楷。嬷嬷从她身旁走过,凝着她白皙姣好的脸颜,不自觉颔了颔首。孙凡真回头看,看见她认真写字的左手,便趁嬷嬷不注意,对她同桌的七巧使了个眼色。
    七巧收到暗示,一时慌张害怕,原本见嬷嬷走回陆梨身旁,正想蹭歪她的左臂,怎么倒把自个的墨水给碰翻了。
    “噗——”砚台砸在地上,墨汁溅到前面姑娘的裙子,姑娘发出惊讶的轻呼。
    偷鸡不成蚀把米,坏事的家伙!孙凡真恨铁不成钢地瞪去一眼,七巧脸上顿时沮丧。
    孙宫正在门外头看见,便信步走了进来,眼睛扫了扫陆梨,看向七巧:“好好的砚台怎么就掉下来了?”
    七巧得了提醒,立刻明白过来,咽呜地抹着眼泪:“是……是陆梨,这一下午她尽用胳膊肘子撞我,七巧写得用心,一个不慎就被她撞翻了。”
    孙宫正低头一看,问陆梨:“你用的是左手写字?”
    陆梨连忙搭腕一福,柔声道:“是,但我没有撞她,一直隔着一指的距离。”说着看了眼七巧,七巧眼睛不敢对视,低下头急忙避开。
    孙宫正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我叫你用右手写几个字给本宫正瞧瞧。”
    宫正司独立于六局之外,是六局与宫闱的戒令纠察。一众秀女们都安静下来,不晓得发生了什么。陆梨改换右手执笔,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迟疑着在纸上划了一横。
    管教嬷嬷见状走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何事弄得满地狼籍?”
    孙宫正便笑笑地看向她:“这就要问姑姑了。你们尚仪局是怎么办事的?皇上选秀,须得秀女肢体康庄端正,顺天地乾坤而非逆行也,你弄个只会用左手、不会右手的半撇子姑娘进来,这可是欺君,是对皇上的大不敬。”
    孙宫正向来和尚仪局掌事方姑姑不合。这会儿方姑姑不在,嬷嬷也不敢得罪,只得圆润道:“宫正大人误会,六局的宫女也有不会写字的。这位秀女进宫后,各项规矩礼仪都做得甚为出挑,便是右手难书,左手写得也是极好的。尚宫大人正有意把她提为一等秀女,您看这……”
    四下里顿时悄起哗然,宫中等级森严,差一个等级运气与身份便不知差之千里。众秀女眼目里不禁带上艳羡,相互压低声音唏嘘起来。
    竟然把尚宫大人都搬出来了,孙宫正皮笑肉不笑地弯弯嘴角:“六局的宫女是有不会写字的,但那不会书写的都充作了粗使的宫女。须知‘上下定乾坤,左右分阴阳’,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后宫里尤其严苛。嬷嬷这样固执己见,莫非是视祖法礼制如无物么?”
    “这……”嬷嬷被她一呛,顿时不知如何作答。尚宫大人是有意提携这个明里收敛而又分外出挑的小秀女,然而她一个管教的嬷嬷,也范不着为了一件还没定下的事儿得罪宫正局,当下便不再言语。
    陆梨想到方才甬道上的那名年轻父亲,她变化如此之大,不能确定他到底是否看穿了自己。现时现刻只怕不宜太招摇,更不好让自己成为秀女们的众矢之的。
    默了默,便轻声道:“宫正大人教诲得是。既是不会书写的都充作了粗使宫女,那么二等秀女每日的轮岗,陆梨便自请去尚服、尚寝二局,几时学会了用右手书写,几时嬷嬷再把陆梨调回来。如此也能不负尚宫大人的栽培,宫正大人您看可好?”
    六局之中唯尚服、尚寝二局琐碎最多,浣衣局每日洗涤晾晒好的衣物与床帏,皆由太监打包送至这里,再有宫女们折叠好了分发去各宫。眼下正值四月换季之时,里头的活儿怕是六局最繁复的,堆起来得有山高,秀女们轮岗时最怕去的就是这二处。
    她既是这样说,孙宫正便驳不出什么,到底尚宫大人的面子也不好薄了去。便作仁和一笑道:“倒是个勤学上进的姑娘,那本宫正便等着你的好消息。”说着便在一众低等仆婢的簇拥下甩袖离去。
    ……
    “啪!”等到人群散尽,仁祥门内安静下来,孙凡真便重重地煽了七巧一巴掌。
    七巧捂着火辣的脸颊:“小姐息怒,奴婢一时慌乱了。”
    孙凡真愠怒地挑着眉:“慌乱?我母亲赏你恩典陪我进宫,是叫你助我的,不是叫你坏我的事。幸亏姑姑来得及时,如今派去那尚服局叠衣裳,倒叫她错过了采选的时间。”
    ……想到东筒子巷里,那位皇子爷看陆梨的眼神,眼里便不自禁泛涩。因她那超乎自己的不动声色之美。
    作者有话要说:  +2600,补全辣(^o^)/~
   
第111章 『肆』花不太红

未正的御花园里清风拂面,玉翠亭旁几名乐工在湖边轻抚琵琶,柳树下古雅的琴声悠悠回荡。
    张贵妃着一袭薄香色对襟褙子,与殷德妃坐在花亭下听曲。贴身宫女在旁剥着西番进贡的坚果,二人就着两盏茉莉花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殷德妃比楚昂小一岁,算算今年也四十有一了。虽则在张贵妃失势、孙皇后去世的那些年,她掌管过后宫,有过对权力与地位的渴望,但后来又很快归于平静。心宽体胖使得她的容颜看上去甚为柔善,眉眼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便是楚昂那般冷清冷性之人,但遇了繁絮难解之事,也常去她的宫中小坐一坐。这后宫里,殷德妃是难得能让张贵妃不遮掩本性、愿意说得上话儿的人。
    张贵妃手掂果仁,浅咬了一口:“姐姐今儿这身料子倒是衬色得紧,听说今年宫外头时兴鲜艳,我看新进来的那些姑娘们,胭脂和唇儿都打得跟花儿一样,红不太红,偏就招人眼耀。”
    说着扭头看了看对面亭子下几个纳凉的新秀女。
    殷德妃随她视线望去,便望见一群莺莺娇俏。她是最晓得张贵妃的,打年轻时候就爱争,如今虽在外人面前一派庄端肃穆,实际没什么变化。夸她是假,倒酸水才是真。
    殷德妃便岔开话题,开解道:“还不是三王妃托老三送进来的,我先头嫌它鲜艳,经贵妃这么一夸,倒也觉得好了。”又问道:“对了,听说东筒子那位出来了?”
    张贵妃果然被带走话题,轻蔑一叱:“可不是,割了手腕,还刚巧院子又着火了。要我说,就是终于耐不住寂寞,想出来一桩苦肉计罢。”
    殷德妃不置可否,那周丽嫔冷宫关多少年都不肯死,眼下只怕是想为皇七子打算些什么了。哪有做母亲不为儿子着想的。便随口道:“听着也不容易,贵妃打算怎么安置她?”
    张贵妃也不戒备,应道:“还能怎么安置,万岁爷没吩咐把她再关进去,就只能由她住在外头。好在那衍祺门里也没什么可图,尽是六局与戏园子的地方。挑着这时候出来,呵,她倒是还想翻身。”
    殷德妃知道她与周丽嫔的过节,也就不再深聊,笑笑着略过。
    正说着,随廊上传来小儿的喃喃碎语。贴身宫女看见了就轻轻笑:“娘娘们快看,瑞贤王和小皇孙进来了。”
    两人便停了话头,顺着视线望过去。
    老三楚邺着一袭藏青刺绣团领袍从廊上走来,怀里兜着个粉团的小人儿,修颀步姿如若带着清风,叫人看去甚为舒适。
    这是个大事从来不叫殷德妃操心的儿子,虽则幼小时候身体羸弱,在宫中招到奴才们的诸多苛刻与他父皇的冷落,但秉性却一直保持着谦顺,不像老二那般时有差错,亦不似老大楚祁冰冷、废太子的大起大落。
    殷德妃看见儿子与孙子,脸上顿时洋溢出笑容,叫了声:“呀,什么风把爷儿倆吹来了。”
    “德妃祖母好~”楚恪在父亲怀里蠕着胖脚丫,急不可耐要下地。
    楚邺便温柔地把他放下来,对二位娘娘行了礼:“儿臣见过母妃,贵妃。”
    张贵妃对老三还算宽和,因着老三是无害的,又打小被自个儿子压一头。笑笑着看向殷德妃,道:“瞧瞧,老话都说养儿防老,姐姐这才是真正的养儿防老。不像妹妹,叫妹妹我看得真叫羡慕。”
    她叫她姐姐,是因着她年岁长。殷德妃便也敬她,谦虚道:“看贵妃说的,二殿下在边关立了战功,回来皇上必要给他赏赐庆功宴,这风光可不是谁人能比得过的。”
    张贵妃把这话听得舒服,东宫太子废了两年多,朝臣们在皇九子伤愈之后,多有求请改立楚鄎为皇储,但皇帝几次都不予以回应。如今楚邝若立了军功,倒有微薄的希望可以搏之一搏。当下脸色甚好看,转向楚邺道:“瑞贤王不去陪王妃,今日怎得有空进宫来?”
    “母妃托恪儿,看祖母来了~”差一月满两岁的楚恪替爹爹回答,又爬到殷德妃的膝盖上,想要讨她的抱。
    小鬼精,这就学会维护自个的母亲了。殷德妃爱怜地抱住他,问楚邺:“这两天怎样了?”
    楚邺答:“尚可,早上下床梳了个妆,又喝了碗清粥。”
    说的是三王妃闻双儿,翰林院大学士闻勉的掌上明珠。小夫妻倆是在成亲三个月的时候把出的喜脉。楚邺在应下婚事前,一直以身体欠安作为推脱,使得殷德妃与闻勉夫妇暗暗里还真有些担心,不料却这样快就怀上了身子,一时喜出意外。孕三个月的时候楚邺害了风寒,唯恐过气给胎儿,闻夫人便做主把女儿接回去照顾了。
    岂料分娩时不慎着了恶风,孩子倒是白白胖胖的没事,王妃却因此落下了病根。闻勉夫妇俩对此甚自责,楚邺倒是一句重话没说,只是把王妃接回到身边照顾着。这亲事成的,小两口从怀孕开始到现在,眼瞅着孩子都快两岁了,过得和光棍也差不多。三王妃嘴上劝楚邺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