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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花事记-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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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小太监。”
    “太监要干嘛呐?”
    “太监生来是奴才,比不得六宫的主子,得做牛做马伺候人。”
    ……
    这紫禁城里的太监不是人,下头缺了一条势,一辈子便只能驮着肩膀弓着背给人当牛做马使唤。爬不到那上头你便任人打骂碾罚,爬到了那上头,外表看着风光鲜亮,关起门来的凄凉只有自己知道。
    来也短暂,去也短暂,三丈宫墙望不穿,打拐角处转个弯就不留人。
    那个被烧死的是神宫监一名病死的小太监,所有人都以为小麟子死了,并且随着她与万禧的死,之前隐隐要冲破的谣言便再没了声息。很久以后的人们再提起,便只隐约听说曾经有个十岁的小太监,大抵是隆丰皇帝留下的骨肉。但那太扯了,宫里头的老人都知道,隆丰打去世头一年开始,就只是搂着庄贵妃不碰不动了。
    关于太子爷与小太监通乱一事,皇帝到底还是深爱这个皇四子,后来便找了个因由,只道太子被奸人下了盅,以致情志模糊,并因此连带替换了东宫里的一竿子使唤奴才。东宫自此闭门幽禁,不再担任朝中任何政务。
    次年春,三皇子楚邺去了趟破院子,在小麟子曾经蹲坐的台阶下,发现了一株刚刚冒头的小梨苗。他便用栅栏围住了,并在她的院子外上了一把铜锁。
    四月,楚邺出宫建府,封瑞贤王,赐保大坊中街府邸一座。又于月末成亲,娶翰林院大学士闻勉之幼女闻双儿。对于这个自幼体弱多病、从未有过错的皇三子,皇帝赏赐众多,延禧宫殷德妃甚得欣慰。
    五月上旬,长江中游某段决堤,江淮一带发大水,民生饱受苦害,各地上书废太子之请再度卷土重来。时值北方军事严峻,齐王鼓动高丽、联合谡真逼迫边关,正是军中用钱紧要之时,偏逢江南水涝。钦天监夜观天象,只道煞星地劫正对东宫方向,与太子之“太正之气”相克,因此楚邹幼年批命一事不知又被谁传开,废太子之说越发沸沸扬扬。养心殿里皇帝彻夜难眠,后问三品令人江锦秀,锦秀言:“以退为进亦是一种保全,又或如先改个名,用以压制煞气生乱,皇上您看呢?”帝以为可。
    南方多灾,连带着紫禁城也连日阴雨蒙蒙。乾清宫里皇帝楚昂屏退了一干奴才,只留楚邹端坐在下首。仙鹤腿香炉里沉香袅袅,禁闭了半年的楚邹着一袭宽松的太子常袍,目中却依旧明亮睿利,叫人生出一种陌生与忌惮。
    父子二个只是默默地坐着,长久没有言语。
    后来楚昂就说:“我儿看起来精神欠善,恐不宜再忧思劳心。太医院给朕看了你的方子,近日便责个静处好生调养吧。”
    楚邹无可无不可,只淡淡一笑道:“父皇不必解释,是儿臣之错。儿臣做的什么,在您眼中都是错的。”
    楚昂有点被激怒,便不说话,只道让楚邹自己选个地方。
    楚邹说乾西四所。
    那乾西四所已被烧得面目全非,楚昂不允,回想他四岁那年的一场法事,似乎冥冥中阴晦便是从那时那地开始。最后便颁下旨意,命太子移驾紫禁城西北角咸安宫静养身心,并将楚邹改名为楚邪,用以化命中太正之气。
    圣旨一颁发,便形同与废太子无异。杨家与方卜廉并宋家纷纷跪在奉天门台阶下求情,长公主与寿昌王、瑞贤王亦轮番进宫,但皇帝始终不予召见,一切的求情皆是无用。
    是年七月,太子废,入住咸安宫幽禁。
    八月,锦秀封康妃,后宫事务交景仁宫张贵妃代掌。五岁的皇九子移居清宁宫皇子所,皇九子楚鄎自幼聪颖勤学,颇有皇帝幼年风范,尤得圣眷。
    同年九月,辽东关防正式开仗。年十八岁的二皇子楚邝自请边关立功,以恕幼年犯下之过错。帝允。
    秋天的承乾宫里,落叶金黄,打出一穆光辉的希望。已然封妃的锦秀着一袭大襟刺绣花卉宫袍,端坐在正殿中央的榻椅上。经年沉淀的宫廷素质,使得她整个人看去明媚而又不失端庄。
    戚世忠借传话的名义进来恭喜:“康妃娘娘这一招走得真是,既除了自个儿的隐忧,又给万岁爷永绝了后患,高明,高明。”
    那吊尖长的嗓子听着渗人骨头,锦秀对于他依旧是心有忌惮的。她在这宫中,定要做到游刃有余,且唯一不能伤害的便是皇帝。后宫之中唯帝王是尊,只有楚昂龙体康健,她的辉煌才能够长存。否则风光再如万禧又如何,最后男人一归西,还不是落了个狼狈下场。
    却不能得罪,便不亢不卑地笑笑:“得戚公公照拂,是本宫的福气,还望公公周全。”
    那影壁下她笑意深然,如同一朵艳丽绽开的花,是个不简单的角色啊,故事还没完。
    戚世忠扯了扯嘴角,对她拱手一哂:“必然,必然,谁能又离得了谁不是?”
    宫门一开一阖,且把故事分两段。
    且说小麟子出宫后没有直接往山东走,而是听从吴全有的叮嘱,一路打安徽湖北湖南往江浙拐,路上停停走走,到了次年秋天才到达的山东。
    这一路她看到了许多,看到富贵的人们朱门高匾不比宫中台阶低,也看到了穷人衣裳褴褛漏瓦屋贫难下米,还看到了巍峨绵延的山川与河流、一望无垠的平原和田野。后来到了浙江,她还见到了蔚蓝的大海,掬一掊清凉从粉嫩的指尖流过,带着点咸咸的鱼腥味道。
    这些都是她在紫禁城里想都没想过的,起初的时候她眼睛都不敢太睁开。三丈宫墙把幼小心灵拘限,眼目看到的除了红就是黄,还有穿森青淡紫的太监和奴才,可从来没见过这样多形形色…色的人与广袤天地。半路上老朱师赶车累了,爷儿倆一块下地走,她摸着田埂边的小草,只是杵着身板儿不知该怎么迈开步。
    后来老朱师傅鼓励她,她试了几步,然后才敢放开心性肆意奔跑起来。着一身樱草绿的斜襟襦裙,清悄悄穿梭在油菜花田里,或是踏在流水迢迢的河岸边,笑得多么快畅。老朱师傅替陆安海看在眼里,赶三月清明和七月中元节,就给陆安海烧纸,说孩子在宫外头过得适应着哩,你老头就放心上路吧,运气好投生个宽裕人家,下辈子父母健在好得个全身。
    后来到了江淮,客流就渐渐多了起来。皇帝爷治下厉害,一场水涝从五月开始,到八月的时候便已把危害平到最低了。路边虽有难民,但皆有官府派发的救济棚子,发放着粮食和汤药。
    自古江淮一带人才济济,当真是什么人都有。小麟子在这里碰到了太子爷说的算命瞎子,那瞎子果真逮着她说:“头悬三尺明镜,脚蹬一把尖刀,小姑娘你眉间有戾气,若不出老道所料,往前走十步过个街你就有场小灾,往后十日更有大难一劫。你若不信,我还坐这里等你回头。”
    他说话不带停的,好像已经背过了一百遍。小麟子听了就不往前走了,叫老朱师傅把马车调转了个头,往后退十步改对面一条道上去了。身后算命瞎子胡子一翘一翘,竟然一路把她瞪到了老远,那黄鼠狼眼睛黑精黑精的,他不是瞎子吗怎么看得见。
    也遇到太子爷说的小乞儿,但不管他们是真的还是假的,小麟子看着都可怜。怕给他们银子被乞丐头儿搜刮,就给买了一箩筐馒头,搁地上让他们自个抢去了。
    七月传来皇太子东宫被废的消息,彼时紫禁城已经在身后很遥远了。小麟子想起楚邹,便会想他那样傲慢又不好伺候的一个人,睡着的时候还易惊易醒,被幽禁在偏僻的冷宫里,也不晓得现在该怎么过。
    那天真不该亲他呢,不亲就不会忘不掉了。小麟子有时候就会控制不住地很挂念很挂念楚邹,但顷刻又会摇摇头,叫自己最好把他收起来。陆老头儿打小最忌讳她与楚邹缠,她从前不懂,至如今通晓了事理,便不会再与他怎样了。
    她打小的赏银加起来就有几百两,吴全有怕她自幼长在宫里,出宫了吃不惯百姓辛苦,又把自己和陆安海的积蓄全给了她,此外还有三皇子和李嬷嬷偷塞给她的银票。她就算不回宫里,也能够在宫外头过得很好哩。
    这样一路走,一路停,打九月上头就到了济南府地界。边关在打战,大街上随处可见征兵的告示,人来人往热闹,耳畔都是新鲜打滑的山东腔。
    “嘿~来了哈——土豆煎饼热馄饨,要来一碗?”
    “咱平心而论,这尖刀子它利是不利?咱口一张把它往喉咙里一插——噗!”
    老朱师傅牵着小麟子沿街走,然后在一处酒楼前停下。小二在门前招呼,那店门前赫然一张告示,招大厨子哩。
    她肚子铁定走饿了,青蛙叫都被老朱师傅听见。
    老朱师傅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这家掌柜是他的老兄弟,开了间饭馆生意日渐兴旺,缺掌勺的大厨,来信催了他好几回,这就来了。
    低头问小麟子:“那就这里?”
    小麟子穿一身素衣斜襟褂,搭着莲青的马面裙。柔软黑发绾成双螺髻,简单系两朵布樱花,闻言把头轻轻一点:“好~”
    乌亮的眸瞳,细腻的肌肤,宫里头长大的孩子,风不吹雨不淋,规矩那是顶顶好的。叫一旁路过的少年冷不丁注目,她倒做惯了太监浑然未觉,只是随朱师傅迈上台阶。
    店掌柜迎出来,那镶铜钱门帘子一掀一遮,爷儿俩便走了进去……
    『上卷终』
    ~~~~*~~~~*~~~~
    下卷预告:
    (1)
    天钦十四年天上打响雷,闪电把东筒子闱院劈着了火,禁了快九年的周丽嫔与皇七子被人从里头背出来。
    八年朵不见皇帝,那周丽嫔除了面色苍白些、身子清减些,不想精神倒还算平静,不像是个疯人哩。
    眼瞅着皇七子事事谦恭上进,怕是又有一出戏好看了。
    ……
    (2)
    “做宫女须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一不能跟个小鸡子耷拉脑袋,二不能昂脖子生怕人不知你娇媚。穿衣得朴素,日常不许穿红带绿,倘若是谁打扮得妖里妖气,指不定罚你挨竹板子。”
    “白天当差不许上浓妆,睡前要擦粉,走出去是宫里的体面。”
    “给主子端盘盛碗腕要展直,微低点头眼睛不乱看。春绿,正训话呢,你几个在叽咕什么?”
    “嗤嗤~回尚宫嬷嬷,讨梅她眼睛乱看了,问那边那个皇子爷是谁?”
    ——谁?那是刚从边关立功回来的二皇子殿下,可是你几个薄脸宫女能宵想的?
    ……
    (3)
    “康妃娘娘过个生日真是排场得紧,看万岁爷这般宠她,真叫人羡慕。”
    “赶明儿选淑女了,你也朝万岁爷眨眨眼睛,保不准下个就是你了~”
    “哎呀,尽胡说些什么!陆梨,你在朝哪看呢?”
    “嘢?……没朝哪儿,这就过来了。”
    “嗤嗤~我说你也真是,打从进宫起就没见你犯过错,今儿倒把路走岔了。”
    路走岔了,有吗?
    那边有个家伙看起来甚面熟,可惜他背着个身子,只能看到腰带上的一枚麒麟荷包。
    不要去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后记#
    绷紧的大脑,总算一口气写到卷终。写上卷过程鸭梨很大,生怕一不小心就坚持不住,但写到现在,心中是满意的,因一切都在既定的轨迹,没有出离最初的设定。不论所有的主角还是配角皆是如此。
    葫芦写文慢,可能有因为写法的原因,不单只是讲剧情,还有画面影像的刻画,人物心理的白描,这样写起来就会比单纯写剧情慢很多。当然我本身能力不行也是一个原因,后续还须继续努力进步。
    过程中时常让亲们久等,心中也是诸多歉意。最近因为断更,已经一个多月没敢去申榜了。上卷结束后,下卷最晚一个星期后开,到时画风会有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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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里深深鞠一躬,爱大家。我们下卷见(*/ω\*)
   

第108章 『壹』夜雨滂沱

  “呼——”
  “呼——滚,滚边儿去!”
  今岁也不晓得啥天气,三月刚过就生出了花蚊子。湿气太重,昨儿夜里才下过一场雨,这不,午觉醒来天又阴了。紫禁城掩映在一片雾霭中,寂沉沉的如一张巍峨画卷。
  御膳房长条院子里,随堂大太监张礼用袖管扑扇着蚊子,亮绸的袖摆在头顶上空一拂一荡,蓝绿的刺绣花纹栩栩如生。
  “放屁!”忽然回头一声吼,台阶下跪着七八个小太监,吓得肩膀顿时跟着抖了三抖:“在主子跟前当差,屁也是你能放的?叫你素日少吃些葱蒜,不听!挑着康妃娘娘跟前放,康妃是谁?那是万岁爷跟前的红人,就是有屁,你也得把它用屁…眼子吸回去!”
  “吱——”话还没说完,耳畔又传来一声细微的诡秘声响。
  个不长进的,他抽抽鼻子,气得抬腿便踹去一脚:“还笑,我看谁他妈再敢咧嘴!才睡个午觉的功夫,好嚜,又把粥给煮糊了,煮糊还不老实,给掺水进去!当万岁爷的舌头和你们一样糙?那是有一点点不对味就能摁筷子。你们是有几颗脑袋,让咱家跟着担惊受罪!”
  他一边骂一边用笤子戳着人脸,把几个小太监脸蛋都戳得变了形状。唾沫星子溅到刘广庆的耳垂子上,黏腻,刘广庆耷着脑袋也不敢抬手去擦,只是高举着砖头一动也不敢动。他倒是没偷懒也没放屁,只贪吃了李柱子的一片花生糕儿。
  宫里的膳房,分外御膳房和内御膳房,外御膳房担着整个皇城的伙食。打杂、布膳、司膳、送膳的全是太监,但个别大厨子是从宫外头聘进来的,三餐干好了活,戌时宫门上钥前打东华门外一出,在路北的房子里和禁卫军隔邻而居,天亮了又进来。不像内御膳房,基本由尚食局的宫女担着,平日给娘娘、主子们炖个精细药膳什么的,外御膳房只管饱肚子。
  那大厨子因为自个不是太监,对太监就不宽容。李柱子说是娘娘吃剩下赏他的花生糕,刘广庆十三岁正长个,憋不住馋和饿,就掰了一小口。回头大厨子发现灶上少了一个,挨个儿把嘴巴闻过去,李柱子已经漱口了,他就倒霉认栽了。砖头举久了手骨头打颤,还不能掉下来,掉下来得再往上加一块,掉一次加一块,他旁边那个十岁的小太监这半个时辰已经加了三块了,眼瞅着脸就要发绿,刘广庆可不想死。
  掌事太监吴全有跨门进来,身后跟着布膳的刘得禄,看见这一幕,不由蹙眉问:“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这年是天钦一十四年,吴全有已经四十六七了,穿一身紫黑的太监袍,身板依然是耸瘦的,只是鬓间添了些岁月的痕迹。听说早年可是个下手狠厉的角色,宫里头除了戚世忠的账谁都不买,后来温和了几年,天钦十年一场大火把御膳房一名小太监烧死,这之后就又复了一副生人勿近的黑脸做派,膳房当差的没几个不惧着他。
  随堂太监闻言赶忙解释道:“一群新进来的小子,怎么教也学不成,尽会投机取巧,叫吃得少些吧不听,当着康妃娘娘跟前放屁,一个午觉的功夫,看把一锅粥又给烧糊了,还偷吃!眼瞅着马上一拨秀女大千人就得进宫,得赶紧着管教顺手咯。”
  吊尖儿嗓子里带着巴结与愁烦,像从鼻腔里困难吭出。
  吴全有听完,目光在几个小的身上冷扫而过,道一句:“跪就跪吧,别占着路。”说完便抬脚走了进去。
  刘得禄在旁开解道:“不听话是得跪,等跪明白了,今后就把自个儿的差事当好,都是这么过来的。”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生得脸圆面白,身材适中,看着并不出挑,却叫人很舒适。
  这是老陆太监一手教出的徒弟,打小从底层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随堂太监应和道:“都听着了,这是你们大师哥的言提其耳、谆谆教诲!”甩甩袖子,尾随其后。
  院子里气氛顿时松解不少,刘广庆这才用手臂轻轻蹭了蹭耳朵上的口水。旁边是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光头太监,长得黄脸机灵的,他就低声问他:“方才那位大哥是谁,看起来怪面善的?”
  那光头斜了他一眼,应道:“这称呼可不是你能叫的,他是吴掌事独一认下的干儿子。他师傅是伺候过三朝皇帝的陆太监,不过被害死了,这事儿不可说。你甭看他年轻,宫里头哪宫哪殿的主子怎么用膳,都归他一个眼神布置。前些个随皇帝出宫赏园子了,今儿才回来,你没见过也正常。”
  刘广庆一听肃然起敬:“这么厉害。你知道的可真多,你来宫里多久了?”
  光头太监答:“我打去岁腊月就进来了,我叫王根生,你呢,怎么进宫的?”
  刘广庆说:“我叫刘广庆。山东前年闹了蝗灾,我娘病死了,我也没去处,就找了个刀子匠。在宫外熬了一年,伤口好就进宫了。”又问:“这么说来你进宫都几个月了,怎得还熬不好一锅粥?”
  王根生脸上现出沮丧:“我可不喜欢御膳房里的差事,我想给主子们剃头,我祖上三代都是剃头匠,还会给人摸头骨看相。诶,我瞅瞅你面相,你叫刘广庆,名字起得好,头也生得正,将来怕是有福气了,咱们交个朋友吧。”
  说着两个人匀出一手,悄悄地勾了勾指头。
  “干什么呢,咕咕叨叨!”看管的见状骂了一句,两个人吓一大跳,赶紧闭嘴噤声。
  太监阴狭,惩罚起人来不讲情面,这一跪就跪到了大天暗。乌云黑沉沉地笼罩了紫禁城一下午,终于在戌时上头被一道闪电霹开,下起了磅礴的大雨。连跪几个时辰,小点的太监已经昏死了两个,剩下几个也摇摇欲坠支撑不住,后来王根生就嘤嘤呜呜哭了起来。
  随堂太监出来看,气不打一处:“哭什么,哭什么,哭丧咧!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到底叫起来了,就着冷馒头把粥一配,一个个打发出宫去换衣裳。
  刘广庆除了在御膳房打下手,还被安排了给东筒子送膳的顺路差事,因此站在灶膛前等。
  太监们都看脸下菜,禁宫里关着的主子,你不能对他太刻薄,到底是皇帝的女人和孩子;但也不能对他太殷勤,不然还以为你对皇帝的惩罚有意见。
  三顿从不按时送,都是等各宫吃完了、自个吃完了,这才慢悠悠地替他几位拾掇。
  刘广庆站在桌子旁,看四号灶上的掌勺太监把一盘子隔夜的糖醋鲤鱼淋了热油,又在一盘失色的宫保鸡丁上添了几片生萝卜丝和青菜,弄成看似养眼温热的四菜一汤,他就准备端起来装盒子。
  被掌勺太监一铲子打开:“去,这是给西北头的。”
  西北头咸安宫里住的是废太子,听说也才十多岁,犯了宫廷禁忌惹怒了圣眷,被改了名儿幽禁起来。刘广庆没见过真人,只知道谁惹了这位太子谁沾晦气,太监都不晓得被他牵连死几个,东筒子一入夜就闹鬼。因此不敢去动他的东西。
  见掌勺太监又从大灶上舀了一钵稀粥,配了两碟咸菜捞了几根青菜,这便过去提起来往外走。
  琉璃瓦滴水下大雨滂沱,长条院里水花四溅,看见王根生撑着伞在等自己,两个人便相视一笑。
  一条东筒子幽长幽长,刘广庆步子走得很快,那尽头闱院里住着一对母子,儿子看着比自己还要小些,每次刘广庆才敲院门上的洞眼子,他里头立刻就把窗子打开了。可见之前就一直等在那里,一定是饿得慌张了,白俊的一张脸瘦得尖长,眼睛却很沉很亮。刘广庆倒是看不出他有多坏,不过皇宫里的事儿他也说不清楚。
  灯笼在雨中打出黄蒙的光晕,忽而一道闪电照宫墙劈下来,惨白又刺眼,像一个错目就能看见人影儿似的。他们说东筒子尽头绕过去的西长房外空地,从来都是太监仗毙受刑的地方,夜里头从南往北穿,倘若迎面的风忽然渗人,那必是太监的阴魂从你的身体里透过去。
  “哗啦——”又一声电闪雷鸣,隐约听见似有什么倒塌的声响。刘广庆后背不自禁凉飕飕的,咧嘴对王根生道:“幸好有你给我做伴。”
  王根生提着灯笼,脸色也有点白,佯作镇定地昂着下巴:“你可是害怕了?瞧你那副怂样,活人比鬼大,有我在你怕什么!”
  话音未落,怎的说什么怕什么偏来什么。忽然那尽头的路中央一道芒光划过,不知几时竟已多出来一道细白的影子,蓬乱黑长的头发垂散在地上,似乎正迅速往这边移动,两袖子一搭一晃的。
  冷风萋萋也似带着幽嘤,两个人顿时有些腿软。王根生手上的灯笼抖得不成样,刘广庆说:“你、你刚才不是还说你不怕哩?”
  心里想跑,双腿却像是打了结,动弹不了。眼见着那白影子长头发到得近处,这才渐渐看清是个少年背着个女人。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瘦瘦的一长条,搭一身被淋透的素白中衣,下巴削尖,脸却生得很清贵。背上那个女人也是瘦而苍白,方才那一晃一搭就是她从他肩头垂下的长发。
  算算从早上到现在,应该已经两顿没吃了,他竟然还有力气背起她。似认出刘广庆是给自己送膳的太监,吃力地龇着牙:“快来背住我母妃,她割手腕了!”眼圈有一点红,但含着镇定与坚毅,把女人在背上正了正。
  刘广庆顺着视线一看,这才看到女人白皙的手腕上割开了一道红,在一路往来的雨水中淌着血滴。
  “啪嗒——”灯笼落在地上泯灭了亮光,王根生终于两眼一翻瘫软下去。
  下卷『得与君朝暮』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有没有以为我放鸽子然后想把我揪出来扔进油锅大卸三块再挂起来晾成骷髅的亲233333
  

第109章 『貳』春归燕来

天钦十四年的春天,注定是个不平凡的春天。
    辽北谡真人骁勇善战,大奕王朝从天钦十一年九月对其开战,一直断断续续打了两年多,也未能分出结果。这年的三月二十九日,一骑骏马从关外飞进德胜门,七品千总郑穆青着一身黑色油衣,头戴圆顶飞碟帽,连夜冒雨进了皇城。双手高捧疾书,“啪”地在乾清门前一跪。
    老太监张福命人出去拿起,彼时已是夜里交亥时分,皇帝楚昂正在御案前批阅奏折。着一袭明黄刺绣升龙常袍,发戴乌纱翼善冠,清展身躯端端地坐在龙椅之上。那长条篓子呈上,他修长手指层层拨开被雨水打湿的油布,从里头取出一卷淡黄的册子。
    那是二皇子楚邝亲笔所书,游走飞舞的字体,亦如他不甘不羁且不服输的性格。楚邝在信上写,七日前与信武将军蒋啸联合突击,勇闯敌营,活捉了谡真王完颜霍之第三子完颜辰。完颜霍盛怒,扬言若不放人便意欲强行发兵,倘若发兵则又是一场大战,须得军饷开销巨大,楚邝请圣意定夺。
    底下还附了一封信,是一品建威将军宋寞所写,信中道二皇子因为活捉完颜辰,大腿与腰部皆受了很重的伤,眼下正在营帐中躺卧难起。
    那完颜霍第三子完颜辰的母妃,乃是汉中妇人,完颜辰自小通读汉人兵法,十分诡诈难抓,老二能得成此举,可想而知必是豁出性命。
    乾清宫金碧辉煌的天花藻井之下,明黄灯火打照着皇帝四十二岁的英姿。这些年得李嬷嬷与锦秀饮食调剂,更因他总是喜怒不形于色,那隽逸的面庞似乎总是不老。除却薄唇上的淡淡胡茬,眼神依旧是锐利而清明,那修长手指揩着信纸沉思,只是静默不语。
    忽然,又一名内廷太监打着伞从日精门内急惶惶跑进来,张福出去附耳,少顷踅进来转达皇帝。
    康妃锦秀正从廊上信步款款而来,着一袭芙蓉花开襟绸缎褙子,搭一袭水色的柔纱长裙。大雨滂沱,把她华丽的裙摆淋湿,隐约听见周雅的名字,便静静地站在棂花窗前等待。
    看见皇帝微微地蹙了眉:“此刻人呢?”
    张福答:“两个小太监已经把人背进延春阁了,七殿下倒是没伤着,就是丽嫔娘娘的伤……”
    皇帝有些不悦听下去,打断道:“叫个太医过去看看吧。”
    那修展身躯并无起来的动作,锦秀在殿外凝着楚昂那张让自己痴迷的隽颜,这才悄悄舒了口气。亲自从宫女手上端过盘子,把熬好的参汤轻轻端进去。这些年皇帝不爱她,后宫权利亦都交与张贵妃,但他的身边却一直有她,有她她就够了。而她服侍他,也从来只做汤羹,唯一不会做的是糕点。
    ~~~*~~~
    四月的天气,杈头上芽绿,万象更新。一场大雨过后接连晴朗了几天,清晨的景仁宫里鸟儿嘤啼,宫女们换上淡紫、青绿的春装,一片花样盎然。
    张贵妃打发了进来请安的各宫妃嫔,坐在锦榻之上捶了捶腰骨。听管事太监在下头汇报,听得脸上又是喜又是忧,问道:“我儿伤势如何了?可有听万岁爷是怎么说的?”
    管事太监躬身应:“听郑千总说二殿下腿和腰都受了重伤,目前是躺着起不来了。万岁爷命他先把伤势稳定后,再随同军队把完颜辰一道押解回京,奴才算着,约莫一个来月总能到了。哦,万岁爷还勾了勾唇,说此儿不负朕望也。恭喜娘娘,殿下此番终于出人头地了。”说着拍拍袖子,屈膝跪下行了个叩礼。
    齐王楚曎早二年娶了高丽公主,并生下一双幼子,等于是把丢在京城王府里的妻儿放弃了。当了驸马后又鼓动高丽投靠了谡真,这几年高丽不仅不上贡,还合着谡真一块侵扰大奕边塞。这必是皇帝想用完颜辰换回齐王了,倘若得能成功,那么老二就是其中的一大功臣。
    张贵妃听得欣慰,又忍不住黯然拭泪。想他老二少年受他父皇多少冷落,偏又骨子里好强要硬,就是不肯对他父皇讨好服软。大前年去打战,也是瞒着自己去跪求皇帝的,在乾清宫门外跪了两个晚上,最后皇帝才许了他一次机会。去之后两年多就没再回来过,那孩子离了管束性子就野了,也不知道如今变成什么样。
    她心里挂念不已,眼角就泛红。旁边坐着年已十六的二公主楚湘,见状便笑侃道:“母妃这一会哭一会笑的,叫儿臣都快坐不住了。二哥他不会出事的,他心里精着呢,没有把握的事儿他可不会豁出去干,您就安生在宫里等着他回来好了。”
    张贵妃点她额头:“亏你哥哥小时候总让着你,一点不把他的性命当回事。伤在腰腿上,这要是落个三长两短,你哥他身边可还没纳妃子……说起这个,你也老大不小了,这满京城就没一个你能看得上,莫非要学那昭君出塞,去塞外找个如意郎君么?一个个尽叫本宫操心。”
    “诶,他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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