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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嫁经年-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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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蘅简直想不管不顾地报官,或是对外悬赏找人,哪怕激怒了司棋也无所谓,她把事情说出去也无所谓,反正到时候若是丢脸,大不了她离开京城避几年便是了,至于薛牧青的名声和前程,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相比之下,司棋的背叛和逃离,更让她介意。
过来传唤的小丫鬟被苏蘅的脸色吓到,却还是重复说了一遍说薛老夫人让苏蘅过去,苏蘅深吸一口气,她再讨厌薛牧青、再讨厌夏初晴,对薛老夫人有再多的不满,别人刚搬过来,也不好直接让人抓住了把柄,朝那小丫鬟点点头,示意自己一会儿便过去。
回头让向妈妈回屋闭门反省,苏蘅还是让司琴跟着自己过去。
路上跟司琴确认了一下,所有的账册都已经整理好,下边的人也知会过了,只要吩咐一声,便能把账册移交出去。
司琴忧心忡忡:“纵然薛老夫人住过来,应该也不至于一过来就跟小姐别苗头吧。”
苏蘅轻轻摇了摇头:“你不懂。”就算薛老夫人自己不要,苏蘅也不肯管薛家这一档子的事了,何况……夏初晴只怕不会安分。
想起几年之后,薛家被夏初晴败成了什么样,苏蘅不自觉心情又有些松快,她想,这一次绝对不能任由夏初晴自己一个人乱来了——她应该想办法帮帮夏初晴,要不然以夏初晴的本事,什么时候才能把薛家败光啊。
她得让人适时给夏初晴火上加油——只要做得不明显,夏初晴也未必能察觉得到,薛老夫人刚丧夫,年纪也渐渐大了,迟早精力不济,薛牧青不管这些事,苏蘅想要成事,其实也并不难。
当然,首先,这管家权得想办法到了夏初晴手上。
苏蘅的好心情在踏入薛老夫人院中的那一刻,便消失殆尽。
他们到处寻找司棋,司棋却不见踪影,苏蘅还道以前怎么不知司棋有这本事,却原来司棋一早便跑到了薛老夫人身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倒是会躲。
苏蘅沉吟——就是不知道,司棋为了取信薛老夫人,到底都说了什么。
司棋见着苏蘅,到底还是有几分心虚,躲到了人后去,苏蘅瞥了她一眼,便不再看她了,被司棋算计之后,无论什么主仆情谊,也早就消失殆尽,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在把司棋养在身边居然养成了一只白眼狼,苏蘅心中别提多憋气了。
薛老夫人自见到苏蘅起,面色就不太好,此刻见司棋面对苏蘅还有些躲闪,脸色更是沉了三分,让人把司棋推到前边来,似乎是要与苏蘅对峙:“苏氏,你可知我找你来,是为何事?”
苏蘅当然知道,然而懒得理会:“不知。”
“你——”薛老夫人指着她,又看了看四周,最终还是让其他人退下了,只留下了夏初晴和司棋。
最后她指着苏蘅身边的司琴:“让你的人也退下吧。”
“不必,”苏蘅冷眼看她想要发火又有所顾忌的模样:“有什么事不能当着众人面说的。”
“罢!你要丢人便也随你,”薛老夫人一摆手:“你干的好事!”
苏蘅没有接话,无非就是想要斥责她跟薛牧青的事罢了,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了,谁知道司棋是怎么对薛老夫人说的,万一她哪句话惹恼了薛老夫人怎么办,她懒得与人置气。
苏蘅不回答,薛老夫人径自道:“苏家怎么说也是上得台面的人家,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女儿!寡廉鲜耻!”
“苏家怎么教女儿,还轮不到外人来说道,”本来那事情,虽然是被人算计了,但事已至此,苏蘅和薛牧青也都有过错,但是薛老夫人想把所有过错都推给苏蘅,苏蘅岂能容忍:“我倒是也想知道,薛家好歹也是上得台面的人家,哪怕是旁支,也该知礼,怎么会养出这样的不孝子孙!简直是丢尽了薛家列祖列宗的脸面!回头我见着薛侍郎夫人,或许真该好好问一问才是。”
苏蘅提起薛家嫡支的名头,薛老夫人不免有些忌惮,然而还是不肯放过苏蘅:“若不是你,青儿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换了是别人,你以为会有什么不同?”苏蘅冷笑,她简直是烦透了每次跟薛老夫人见面,谈的都是房中的事了:“当初我跟他成亲,他便允诺过不会纳妾,结果呢?说是喝醉了便跟别人成了事,这样的人,你觉得他能有多少操守?别把他说得多无辜,这种事,他要是不愿,谁能拦着他?难不成还是我强迫他不成?”
“那怎么能一样!”薛老夫人指着苏蘅:“你们成婚半年,你肚子里都没有消息,青儿纳个妾又怎么了?”
“我听说,当年你们成婚五年,才有了薛牧青,”苏蘅冷笑:“那时候,薛老夫人你怎么没想着纳妾呢?”她婚前听到这个说法,还想说想来自己未来的婆婆不是那种会张罗着给自己儿子纳妾的人,应该也能棘手薛牧青不纳妾,结果呢,简直是大失所望。
薛老夫人被苏蘅那话噎住,只能强自道:“那怎么能一样!”
“对啊,那怎么能一样,”苏蘅轻声嘲笑:“事不关己,要求起别人来,总是理直气壮……也对,多年媳妇熬成婆,总是想要抖落一下威风的。”
“你少把我拉下水!你无非就是想报复先前初晴的事罢了,何必要这样算计青儿!”薛老夫人被她说得如坐针毡:“再说了,不管怎么样,哪怕你自觉自己没错,也不该大张旗鼓地往外找人!我们家正在孝期里,你闹这样一出,别人难免会起疑,到时候问起来,你让青儿怎么办!你是不是想要毁了青儿的前程!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苏蘅想说,薛牧青的前程关她什么事!想了想,薛家的人她也派出去找司棋了,薛老夫人知道倒也不奇怪:“既然你知道我要找人,人就在你身边你却不送回来,事情闹大了能怨得了我吗?”
苏蘅不由得感慨道:“说到底……丈夫还是没有儿子重要,出了这样的事,你先关心的居然是薛牧青的前程,而不是薛牧青不孝,真是想为过世的薛老爷烧一炷香呢。”
“你少拿话压我,”薛老夫人到底是底气不足:“你做事欠考虑,我只问你,这错你认还是不认!”
“我认不认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就算有错,比起薛牧青来,也算是轻的,”苏蘅似笑非笑:“我倒是想知道,我认了错的话,你想要如何?”
“既然你知道错了,”薛老夫人抢话道:“那你自然得受罚。”
苏蘅不置可否:“你想罚什么。”
“就罚……罚你闭门思过好了,”薛老夫人底气并不是很足:“反正孝期里,就当你的孝心好了。”
苏蘅原本是打算等她说出来然后反驳的,结果见是这样,反倒了然了。
偏偏她就是不薛老夫人的话——笑话,哪怕是闭门思过,也该是薛牧青闭门思过!
薛老夫人不理她:“既然你闭门思过……那么家中的事……我便暂时帮你管着了。”
“铺垫了半天,才终于到了正题上来,”苏蘅很无所谓:“账册早已经整理好了,明儿我便让人给你送过来。”
“你也别不乐意,出了这样的事……你总不能——”薛老夫人呆住:“你刚刚说什么?”
“不就是想要管家权吗,何必那么多废话,”苏蘅冷笑:“你以为,我愿意揽薛家这烂摊子?听闻你们要过来,账册我一早便整理好了,也不用等明天了,回头我便让人送过来。”
“至于闭门思过,”苏蘅看了司棋和夏初晴一眼:“谁有错谁闭门思过,我自认无过。”
“我要回去让人给你们送账册,告辞了,”苏蘅懒得跟她们掰扯了,转身要走,余光瞥见了司棋,便又回头,指着司棋对薛老夫人道:“既然薛老夫人你如愿了,那能把这背主的下人交给我吗?”
司棋被吓得朝薛老夫人跪下:“老夫人救命!”
“怎么?”薛老夫人挑眉:“你想弄出个死无对证?”
“难道你不想吗?”苏蘅意有所指:“毕竟……她知道的事情,万一要是说出去了,薛牧青的仕途便也到头了。”
薛老夫人虽然不怎么信苏蘅,但听了苏会的话也狐疑地看向司棋,那边司棋连连求饶,夏初晴终于逮着机会插话道:“夫人好歹与她多年的情分,说处置便处置的,也不怕身边的人寒心。”
苏蘅看都不看夏初晴,只是朝着薛老夫人:“多年情分却背主,这样的丫鬟,留着也是个祸害,她跟了我这么多年,说背叛就背叛了,谁还敢用她?再说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跟薛老夫人你告状的,但是薛老夫人你不妨问问她,在这件事里,她究竟做了多少事?”
薛老夫人有些迟疑:“既然如此,那你把她带走吧——”
“姨娘救命!”司棋眼见求救无门,便求向了夏初晴。
苏蘅嘴角轻轻扬起——她就知道,司棋和夏初晴肯定有关联!
夏初晴迟疑了一会,司棋已经扑过去抱住了她,她吓了一条,很快回神过来:“老夫人,还是饶了她这一次吧,毕竟在孝期里,就当做是给先老爷积阴德吧。”
苏蘅笑了笑:“夏姨娘这话说得好笑,司棋做的事,说到底害的是薛牧青,你既然成了薛牧青的妾,那么也该容不得司棋才是,反倒要帮她说情……真让人怀疑,她做的那些事,是不是你指使的?”
“夫人慎言!”夏初晴一脸的正义凛然:“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纯粹地不想在孝期里生事,怕损了先老爷阴德罢了。再说了,若我真的与司棋有关联,此时此刻,为了避嫌我该沉默才是,我既然敢开口,自然是问心无愧的。”
苏蘅知道,就算怀疑,也找不到证据,也懒得理会了:“行了行了,你要留着她便留着吧,好心好意提醒你一句,我养了她那么多年,她说背叛就背叛了,她能背叛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我话说在前边,司棋这种背主的下人,我是不会管了,从今往后,不管她做了什么,都与我无关,谁要留着她,到时候出了事谁担责,可千万别推到我身上来。”
☆、第036章 怎么了
进入五月以来,天气愈发的燥热。
也不知是因为天热的缘故,还是因为把管家权交出去之后自己太悠闲的缘故,苏蘅觉得自己近来越发的慵懒起来。
今年天气似乎热得有些不同寻常,苏蘅吃什么都没了胃口,往年最爱的荔枝今年不知怎么的,突然就不怎么想吃了,反倒对以前嫌酸的杨梅别样青睐起来。
薛牧青回来的时候,苏蘅正带着司琴她们配制杨梅酒,想到过些时日,等杨梅酒泡好之后,一般的杯子也是不适合的,苏蘅兴致来了,便让向妈妈带着醉韵去开自己库房,把自己那套琉璃杯子给找出来。
司琴在一旁笑笑:“等酒泡好,可要一些时日呢,小姐也太心急了些。”
苏蘅刚想说趁记着早些找出来也是有备无患,一回头看见薛牧青站在那儿,嘴角擎着的轻笑便僵住了。
薛牧青自明心禅师来过的那日之后,便带着薛老爷的灵柩去了薛氏宗族在京城的家庙中停灵——其实苏蘅觉得,他这是有意逃避,不过眼不见心不烦,他不敢回来,苏蘅反正也不会去寻他。
而今既然见了他,苏蘅自然是要旧事重提的:“怎么?想清楚了,决定和离了?”
薛牧青不肯接她这话,径自走到苏蘅身边坐下,伸出手想摸苏蘅,被苏蘅的目光逼得生生停下,
颓然地把手放下,避开了苏蘅的目光:“你近来可还好。”
苏蘅让司琴她们退下,尔后才神色淡然地对上薛牧青:“你若是肯和离,那便是好的。”
薛牧青沉默,许久之后方才道:“我听闻……你把家中事都交给了母亲?”
苏蘅瞥了他一眼:“这不正是你的初衷吗?”
薛牧青连忙道:“我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
“当初你对我起了疑心,连知会一声都不肯,不就是不放心我,所以打算让薛老夫人住进来掌管吗?”苏蘅冷笑:“现在事已至此,你再来跟我说你从未起过这样的心思?你从未起过的心思,可真多呢,且每次都是事后才说。”
“我当初的确是有些疑心,然而母亲住进来,仅仅是因为不忍她在那边住着,怕她会忧思过度罢了,并没有让她过来压制你的意思,”薛牧青解释道:“我没和你说……固然是我有错在先,然而这样的事,你也该跟我说一声才是。”
“跟你说?”苏蘅看了他一眼:“你要我怎么跟你说?是谁转头便出了城,一个多月未归,是谁一回来便找事,你是不是觉得,这事也我有错?”
“这些日子,是我忽略你了,”薛牧青的声音软和下来:“然而你我日子还长——”
“你我日子可不长,长不了,”苏蘅打断他:“你以为,我是在跟你撒娇?你回不回来与我何干?你若是不肯和离,那我倒是宁愿你不要回来,我会当你死在了外边,若你真死了,那样更好。”
薛牧青低垂了眼帘,不肯应苏蘅的话,只是轻声道:“母亲她年纪大了,怎么能为了这些事劳累。待会我去与她说说——”
“别,你可别去,千万别去,”苏蘅还真怕他多事:“这管家权是她自己要的,不是我硬塞给她的——以及,你以为我乐意管你薛家的事?少拿你的家事来烦我,她年纪大了,可又不是动不了,否则怎么会把事揽上身?再说了,不是还有夏初晴吗。”
“蕙——”薛牧青张口,却被苏蘅瞪了一眼,连忙改口:“苏蘅,你不要这样。”
苏蘅笑了:“怎样?”
“你我是夫妻,这家中事,你管着本就是应当,”薛牧青伸手握住苏蘅的手:“母亲那里,我回去与她说的,至于初晴……你放心——”
苏蘅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即回过神来起身想要挣脱薛牧青,至于他说什么,苏蘅倒是无心理会了:“你放手!”
然而不仅没能挣脱,反而因为站立不稳,被薛牧青整个人拉入怀中,苏蘅推着他要起身,薛牧青却用另外一只手臂将她身子禁锢住,苏蘅整个人贴着薛牧青的身上,不由得恼羞成怒:“你混账!”
薛牧青将她的头压往他胸膛,低头轻声道:“你放心……我什么都不做……就让我抱一小会吧。”
苏蘅哪里肯从,奈何挣不脱,心下一急,便朝着他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双手咬去。
薛牧青闷哼一声,然而并没有松开手,苏蘅只觉得一股腥甜的气息直冲上来,不由得松开口,伏着薛牧青的胸膛干呕起来。
“怎么了?”薛牧青有些惊慌,稍稍松开对苏蘅的禁锢,轻轻抚着她后背:“哪里不舒服?”
苏蘅推开他,自己整个人摔到了地上,薛牧青要过来扶她,苏蘅一边压抑住自己不住想要呕吐的念头,一边朝着薛牧青吼道:“滚!”
司琴听得声音,连忙从外边进来,对着薛牧青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是把苏蘅扶起来,又拿了茶水让苏蘅漱口。
苏蘅好不容易才好受一些了,薛牧青想要过来:“你怎么了?”
“怎么了?”苏蘅捂着嘴:“你看不出来吗?薛牧青,我嫌你恶心啊!”
“我一看着你,便想要吐!”苏蘅继续道:“你滚啊!”
薛牧青神色黯然:“那……你好生歇息……回头……我找了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我让你滚啊!”苏蘅怒道:“找什么大夫?别让我见着你便行了!”
薛牧青踟蹰了一下,终究是退了出去,他刚出去,苏蘅便又开始干呕起来,司琴连忙轻轻抚着苏蘅的后背:“小姐,可好些了?”
苏蘅摇头,她也不知道怎么的,薛牧青人都不见了,然而她的干呕还是忍不住,司琴拿了杨梅给她,苏蘅强忍着不适,吃了两颗,才好受了一些。
司琴见她终于不再干呕了,这才扶着她回去,到了屋里,苏蘅却又开始了。
这一次没有之前那次来得剧烈,好不容易平缓下来了,苏蘅默然抓住了司琴的手:“司琴,你说——会不会……会不会……”
司琴也变了脸色:“小姐近来嗜睡、嗜酸……而今又……”
“不会的,不会的,”苏蘅摇了摇头:“半个月以前……才来的癸水……”
“对,不会的,”司琴也跟着摇头:“当初奴婢找的大夫……是出了名的名医……总不能做出这种把假药卖人来害人的事来!”
话虽这么说,然而苏蘅和司琴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惶与不安,想了想,苏蘅下定了决心:“司琴——”
苏蘅怕被人知道自己的情况起了疑心,除了司琴意外,不肯让别人近身,向妈妈问起时,也只是到因为贪凉吃坏了脾胃,叮嘱院子里的人不要往外说。
第二日一早,苏蘅和司琴便出了门,苏蘅不敢把向妈妈带在身边,怕她会看出什么端倪,因此除了司琴意外,只带了年纪还小的煮雪和扫红。
出来时的说法,是说要去查看自己铺子上的账册,自然是要往铺子里去的。
只是到了铺子,苏蘅和司琴便往后院走,让管事的娘子送来了两件寻常的衣物,苏蘅和司琴换上之后,便戴了帷帽从后门出去。
来到上次司琴买药的医馆门外,苏蘅也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偌大一个遍布四方的医馆,总不能真的把假药卖给自己,何况京城这种地方,他们想要做大,总不能砸了自己招牌。
司琴过去寻了伙计,指名要寻上次开药的孟大夫,苏蘅在一旁听着这名头,也点了点头——孟太医既然被称为太医,自然是曾经在宫中呆过的,听闻当初他嫌在宫中不能遇到更多的病人磨砺医术,才到外边百草堂坐了馆,苏蘅听人提起过,孟大夫的医术,连宫中那些个太医也是叹服的。
苏蘅安慰自己道——也许真的如她们对别人说起的那样,只是吃坏了脾胃而已,是她们多想了。
孟大夫年岁已高,又是医者,其实倒也无需顾忌太多,然而苏蘅还是没把帷帽拿开,孟太医倒也不拘泥,让苏蘅把手伸过去给他诊脉。
司琴安安静静等着,许久之后,孟太医拿开手,司琴这才焦急地道:“大夫,怎么样,我家小姐她——”
孟太医居然是个好记性的:“是你?上次你不是从我这拿了药了吗?怎么还会如此?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只听个声音,居然还能记得司琴。
苏蘅感觉有些发晕:“一个多月?”
“拿回去之后,我便给我家小姐煎了,我家小姐也喝了,”司琴有些不安:“可是煎药的手法火候不对?”
“哪有那么多讲究,”孟大夫摇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只喝了一次?”
司琴不明所以:“对啊。”
孟大夫拔高了音调:“当初你说要药性温和的方子,我便给你开了两副药,特意叮嘱你回去要服用两次——”
“罢了,”孟大夫摇了摇头:“那日我见着你神思不属的模样,只怕是没有听进去。”
司琴整个人都呆住了,苏蘅这里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真的没想到会这样——明明已经尽力避开了,可是却还是出了这样的事……难不成这世间有些事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她是注定要有这么一个孩子吗?
孟大夫长叹一口气:“事已至此,这位小姐你打算如何?”
“虽说是条人命,作为大夫,本不该提起这事……”孟大夫神色悲悯:“然而我听你身边的丫鬟唤你小姐,你们出来寻医也小心着避人耳目,只怕……小姐还未曾出嫁,这孩子……若是小姐你不打算要……那老夫便给你开药……老夫尽量给你开温和一些的药,这一次,可记着不能有疏漏了。”
孟大夫回头一边写药方一边道:“放心,老头儿不问你们是谁,也不会把你们的事说出去,只是为了不再出意外,到时候你们记着再来让我看看。”
“怎么会有了呢?”苏蘅还是有些茫然:“明明半个月之前——”
“只怕不是癸水,是见红了啊,”孟大夫似乎知道苏蘅要说什么:“虽然你们没把药喝完,但只怕也还是有些影响,而今这胎儿也是不稳,小姐最好还是早做决定。”
“容我再想想,”苏蘅有些心慌意乱:“让我再想想。”
孟大夫停下笔:“小姐若是一时之间下不了决心,再考虑一些也无妨,然而要尽快做决定,拖久了的话,对小姐也是不利。”
☆、第037章 留下他
回到后院,苏蘅犹自惊惶不定,司琴一路上也是迷迷茫茫的,此刻周遭无人,终于惊醒过来,朝着苏蘅跪下:“是奴婢对不住小姐,是奴婢办事不利——小姐你罚奴婢吧,是奴婢害得小姐要受这份罪……奴婢万死不辞其咎。”
“罢了,”苏蘅回过神来:“怪不得你……你还没嫁人呢……本来让你去买这种药……就有点为难你。”她一个未出嫁的女子,到外边去买避子汤,又是羞怯又是担忧苏蘅,情急之下听漏了……苏蘅也不忍心苛责她。
“小姐,你还是罚奴婢吧,”司琴落泪:“否则奴婢心中,委实难安。”
“司琴,起来吧,”苏蘅摇了摇头:“你若心中有愧,以后大可——”
苏蘅原本想说将功折罪,然而又担心司琴真的因为这事存了歉疚,她想起自己“后来”从别人口中听说司琴是为自己而死的,她并不希望司琴变成那样,所以话到了嘴边,苏蘅又改了口:“你若真心中有愧,以后定要好好活着——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身边,是不能没有你的。”
“奴婢以后定当事事小心,”司琴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朝苏衡磕头道:“奴婢绝不能再辜负小姐的信任,奴婢——”
苏衡怕她乱发什么毒誓,连忙打断她:“快起来,你这样我有些头晕。”
司琴只好听命起身,扶着苏蘅坐下,帮她换回了之前的衣物,许久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姐,你打算怎么办?”
苏蘅沉默,趁着司琴给自己宽衣的间隙,摸了摸尚是平坦的小腹,偏着头,思绪也变得有些飘忽起来。
“小姐!”司琴将苏蘅的神思唤回来:“你可千万要三思,切不可乱来!”
司琴看着苏蘅,面色有些凝重:“小姐……你莫不是想……留下这个孩子吧?”
苏蘅没有回答她,司琴越发的紧张起来:“小姐,这可使不得的呀。”
苏蘅轻轻开口:“我觉得……我和这个孩子,约莫是极有缘的,否则也不至于……在那么多他不可能来的情况下……他还是来了。”
“小姐!”司琴慌了:“小姐你明明知道……要是生下这个孩子……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司琴说着,点了点头,径自安慰自己道:“是的,小姐你是知道的,所以小姐你只是说说而已……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小姐你不会那样做的……”
苏蘅不理会她的碎碎念:“我打算留下这个孩子。”
“小姐!”司琴简直要哭了:“小姐你别乱来!”
苏蘅摇了摇头:“我没有乱来。怎么说,这也是条人命……既然他这般艰难都要成为我的孩子……那么,我至少要把他生下来、护着他,才不算辜负他,他是我的骨血,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我都不该就这么轻易就放弃他。”
“可是小姐……”司琴压低了声音:“现在可是在孝期里……若是小姐之前没有回苏家的话……那我们到时候还可以对外说是薛老爷过世之前便有的……可是如今别人都知道小姐之前一个多月都没有回薛家……一回去便是因为薛老爷的后事……到时候足月生下来,别人很容易便猜到定然是热孝里有的——”
“我知道,”苏蘅摇了摇头:“可人活着,又不是为了死人而活的,孝道固然重要,可是人命总比那些所谓的规矩重要。”
司琴被苏蘅的话给吓着了:“可是小姐,一旦这事情被人知晓,姑爷的仕途便也跟着到头了,到时候小姐怎么办?”
苏蘅再度摇头:“薛牧青他会怎样……我是不在乎的。”
“就算小姐不在乎姑爷的仕途,”司琴还是不安:“可是小姐的名声怎么办?”
“人的名声不过是虚名,再重也重不过一条人命吧?”苏蘅轻声叹道:“若是不会有孕,我可能还会有所顾忌,可既然有了这个孩子,那么这个孩子比那些规矩啊名声啊孝道啊什么的都重要得多了……”
“司琴,你别慌,你是我身边的大丫鬟,你要是先乱了阵脚可不行,”苏蘅想了想,还是先安一安司琴的心好了:“过几日,我们便找借口离开京城,到外边去养身子……离开了京城,外边的人未必会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避开几个月……等到孩子生下来了再回来……永远不回来了也行。人都是善忘的,到时候就算还是有什么流言,也不会太过激烈,或者我们干脆就不听这些便是了。”
司琴点了点头,随即又连忙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劝服苏蘅。
“这胎儿而今不稳,”苏蘅想了想道:“司琴你回头去找孟大夫开上一些安胎药……他知道我是什么情形,应该能对症下药的。”
司琴踟蹰了一下,点了点头,又看着苏蘅,欲言又止。
苏蘅轻轻一叹:“司琴,你千万别替我擅作主张——”
“我做了一个梦……”苏蘅幽幽地道:“我梦到说……如果我保不住这个孩子,那么以后我可能……再不会有其他的孩子了。”
她之前从别人口中听到有关于自己小产、不孕的话,虽然有些介意,然而其实到底还是因为没有经历过,所以没有切肤之痛,而今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即将有一个孩子……就算他来得不是时候,可那毕竟是她的孩子,是与她血脉相连的存在——若是一开始便不会有孕那便罢了,既然有了,她总不能亲手断送掉这个孩子来到这世间的可能。
她“曾经”差点有过两个孩子,可是两个孩子都与她无缘,而她甚至因为这样,永远失去了拥有自己骨血的孩子的可能——此时此刻,苏蘅明白,那时候别人眼中对她的同情,到底是因为什么。
或许上天让她回到了这个时候,就是想要让她保护好她的孩子吧。
既然而今她有机会拥有自己的孩子,那么她便要留下他——哪怕是赔上薛牧青的仕途,哪怕是赔上她的名声。
苏蘅摸着自己的肚子,不由得又想起淼淼来,想起淼淼她伸出小手握住自己手指头的感觉,只觉得心中暖暖胀胀的,然而鼻头一酸,眼泪便跟着落了下来。
司琴也跟着心疼起来:“小姐你别难过了——奴婢知道了,奴婢应了便是了!”
“既然小姐你已经做了决定,那奴婢便听小姐的,”司琴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哪怕是赔上奴婢这条命,奴婢也要护住小姐和小主人周全。”
“司琴,你别乱发誓,”苏蘅轻轻摇头:“你自己也要好好的,才能护住别人,不要总把‘死’之类的话挂在嘴上。”
打发了司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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