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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你咋不上天-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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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愣了一下,从坐起来,半晌才低笑出声:“傻丫头,跑什么。”
  他那时还将她当妹妹,不曾动心,也不曾有什么不轨的念头。
  直到现在回过头再看,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傻子。
  楚怀安看见苏梨拿着小猪灯笼回家以后,让核儿小心的换上,夜里点上灯总会多看那灯笼两眼。
  那完全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儿情态,楚怀安以前不曾见过,以后恐怕也再难看见。
  后来楚怀安看见苏梨女扮男装高中探花,御前殿试时,她执笔挥墨,满腹才华惊才绝艳。
  从宫里出去,她穿着男装策马自闹市而过,不知乱了多少闺中女子的芳心。
  但很快,她被毁了名声。
  楚怀安亲眼看见苏挽月模仿他的字迹给苏梨写信将苏梨骗到城外破庙。
  半路山匪将她掳劫到了城外破庙,在要对她不轨时,一个女人冲进了破庙。
  那女人和苏梨有七八分像,但眼神懦弱,透着股子风尘气。
  她怕得要死,却哆哆嗦嗦的抬手脱了自己的衣服让那些人放过苏梨。
  整个过程不堪入目,楚怀安试图阻止,身体却穿过那些人,根本无法触碰到他们。
  住手!混蛋!
  楚怀安在心里呐喊,猛然想起很早以前自己曾对苏梨说,苏挽月其实并没有真的让人伤害她。
  他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些事,是哪儿来的自信觉得自己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事情结束以后,几个山匪拿了早就买好的酒菜吃起来,等他们酒足饭饱睡下以后,女人才从地上爬起来穿好衣服,艰难的背着苏梨回城。
  那女人不敢进尚书府的门,自以为将苏梨放在门口便没什么事了,却不知道这才是苏梨噩梦的开始。
  楚怀安看见苏梨醒来后的迷茫害怕,看见苏梨被千万人唾弃辱骂。
  她彻夜难安,远没有之前表现得那样坚强,眼睛哭完肿得跟核桃一样。
  楚怀安努力的想给她一个拥抱,她却只会透过他看着虚空徒然流泪。
  再后来,苏梨无意中听见苏良行和自己祖母要将她沉塘,那一天,她决定逃跑,但那天夜里,她半路翻墙进了逍遥侯府。
  楚怀安的心悬起来,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掌死死捏住。
  阿梨,不要去!
  他在心里呐喊,眼前的景象突然模糊变成不可捉摸的白雾。
  “阿梨!”
  楚怀安终于发出声音,在白雾中寻觅了一番,看见面前出现两个苏梨。
  一个才十五岁,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去寻求支撑,梳着少女发式的苏梨。
  一个已经二十三,已经嫁给他为妻,梳着妇人装扮的苏梨。
  “楚怀安,你为什么不信我?”
  十五岁的苏梨哭着质问他,二十三岁的苏梨却只淡笑着看着他。
  楚怀安满脑子的混沌陡然变得清明。
  这个幻境是在让他选择要不要让时间逆流!
  如果他选十五岁的苏梨,很有可能会阻止后面那些事的发生!
  她会少吃很多苦少遭很多罪,在他的羽翼之下无忧无虑的生活。
  而他只需要在这个时候抱着她对她说一句‘我信你’就可以了。
  明明是轻而易举的选择,楚怀安却一直没动。
  “你在犹豫什么?”
  楹姜的声音从虚空传来,楚怀安面色平静:“我在想,如果我选择时间逆流,现在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磨难的阿梨会怎么样?”


第176章 她学会了不哭不闹
  “我在想,如果我选择时间逆流,现在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磨难的阿梨会怎么样?”
  回应他的是越发浓郁的白雾和静谧的虚空。
  没有人告诉他抉择背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他必须为自己做出的选择付出代价。
  楚怀安站在原地没动,两个截然不同的苏梨就一左一右站在他面前等着他做出选择。
  向左,他可以改变后面发生的一切,呵护着苏梨让她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向右,他可以带着苏梨回去,继续做他的逍遥侯夫人,护她余生无忧。
  无论选择哪一个,对他来说都是没有一点坏处的。
  但……对苏梨呢?
  也没有坏处吗?
  “楚怀安!”
  十四五岁,哭得梨花带雨的苏梨突然开口唤了一声,那声音惶恐无助极了,楚怀安掀眸看了她一眼,陡然转身,提步径直朝一直沉默着的二十三岁的苏梨走去。
  “楚怀安!你为什么不要我?”
  背后的少女大声喊,声音带了哭腔,楚怀安的心刺疼了一下,却还是毫不犹豫的抓住二十三岁,已经学会不哭不闹的苏梨的手。
  “为什么选我?”
  二十三岁的苏梨仰头认真问,楚怀安抓着她的手紧了紧:“我怕你什么都不说,却在心里偷偷藏了满腔的委屈。”
  她不哭不闹,甚至不撒娇,没有一点孩子气,早就习惯把所有的苦和痛默默扛在肩上。
  这样的她,很容易被忽略,也容易被误解为比当初更加坚强,但实际上是,现在的她更容易受伤。
  他已经让她受了那么多伤,怎么可能再丢下她回到过去去占有一个天真无邪的阿梨?
  她受的伤都是他给的,该还的债,他也不可能通过什么捷径一笔勾销。
  这般想着,楚怀安的意志更加坚定,眼前的白雾渐渐消散,逍遥侯府的轮廓在他眼中显现,然后他看见正费力从院墙上往下翻的苏梨。
  她才十五岁,经历了名声尽毁,还要被家人沉塘的变故,身上那股子自信和锐气早就被消磨干净。
  侯府的院墙很高,她是第一次爬墙,站在墙头很害怕,可下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会接住她。
  楚怀安站在墙角,眼睁睁的看见她闭着眼跃下,在地上狠狠地摔了一下。
  那一定很疼。
  楚怀安想,苏梨却一声没吭,咬着牙爬起来,一瘸一拐的朝主院走去。
  她来过侯府不少次,知道他的院子在哪儿。
  楚怀安陪着苏梨一起往主院走,她摔得很重,额头疼得冒出细密的冷汗,贝齿咬得红唇发白,本就红扑扑的眼眶又蓄满泪光,却固执的不肯掉下。
  楚怀安记得那天自己喝了很多酒,将院子里的下人都赶了出去,所以苏梨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就到了主院,进了他的房间。
  不出所料,他早就醉得一塌糊涂。
  苏梨没想到自己进屋以后面对的会是这样的场景,愣了片刻之后,她想办法打了水来将他泼醒。
  楚怀安看见醉意深重的自己将苏梨压在身下,覆在她唇上辗转,嘴里唤着的却一直是苏挽月的名字。
  苏梨有片刻的意乱情迷,不过很快清醒过来,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将他推开,她大声地说自己是被人陷害的,有人模仿他的字迹将她骗出了城,信是思竹给她的,她完全有理由怀疑这件事和苏挽月有很大的关系。
  那段时间整件事在她脑海里早就过了千百遍,所以她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条理清晰,经得起推敲的,只要让人一查,就能查出来龙去脉。
  可他醉得厉害,满脑子都是苏挽月嫁进了宫,正与楚凌昭行鱼水之欢的画面,根本听不进去苏梨的话。
  “你说月儿是坏人陷害你?”
  “侯爷不信我说的话?”苏梨红着眼问,声音发着颤,已经被逼到了万丈深渊,可他醉得神智不清,未曾看清她当时的处境。
  “小爷凭什么要信你?”
  “出城相约的地方,只有侯爷与我知道,信是思竹亲手给我的,思竹是长姐的亲信,侯爷当夜若真的不曾约我出城,那定然是……”
  苏梨试图列举出线索来证明点什么,话还没说完却听见他戏谑又嘲讽的声音:“你都这样了,有什么资格这样说她?”
  苏梨的声音戛然而止,强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顺着惨白的脸颊滑落,悄无声息的砸在地上。
  “侯爷觉得我怎样了?”
  “脏了!”
  他躺在床上毫不犹豫的回答,苏梨的身子晃了晃,楚怀安无数次想扶住她,却只能穿过她的身体,看着她失力的跌倒在地。
  “侯爷觉得我脏?”她似乎还不死心,他立刻如她所愿补了一句:“脏死了!”
  简单的三个字,终于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楚怀安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不属于这个时空,不能碰到苏梨,却能碰到自己。
  啪的一声脆响,使了十成的力道,不怎么疼,却让楚怀安找到了宣泄的渠道。
  看着苏梨惨白的不停颤抖的唇,楚怀安又连给了自己几巴掌。
  虽然之前已经从苏梨口中知道当晚发生过什么,却远远没有亲眼看见受到的冲击来得大。
  他不知道,原来那夜他说出来的话这样伤人,更不知道那夜苏梨是把他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想要死死抓住,却被他一脚踹进了地狱。
  苏梨在地上枯坐了许久,直到再流不出眼泪,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说完浑话,他早就趁着醉意呼呼大睡,许是怕他着凉,苏梨还帮他盖上了被子。
  有那么一瞬,楚怀安以为苏梨会拿出一把刀捅死自己,可最后苏梨只是目光空洞的看着他低喃了一句:楚怀安,我不爱你了。
  明明那是很多年前发生的事,明明苏梨现在已经冠了楚姓,成了逍遥侯夫人,成了他的妻,在听见这句话以后,楚怀安的心脏还是不可自抑的狠狠抽痛起来。
  阿梨……
  楚怀安抬手抚着苏梨的脸,苏梨没有看他,抬手擦去脸上的泪痕,转身朝门外走去。
  门一拉开,楚刘氏带着满院子的下人神情肃穆的坐在那里,好像撒下天罗地网,只为捉苏梨这只燕雀。
  苏梨没有反抗,任由下人把她押着跪到楚刘氏面前。
  下人的动作很粗鲁,地砖很硬,苏梨被押着跪在地上的时候膝盖磕出了一声闷响,她的眉头皱了一下,楚怀安知道她很疼。
  “苏三小姐,三更半夜,你在我儿的寝卧做什么?”
  楚刘氏冷声问,端坐在太师椅上,像高高在上的神。
  若不是亲眼所见,楚怀安绝对想象不出,自己的母亲竟然会有这样凶神恶煞的一面。
  她的表情那样冷漠,眼神那样轻蔑,好像跪在她面前的女子,是天底下最不堪的存在,然后她抬手打了苏梨,嘴里用着最刻薄尖锐的诋毁,将她踩进泥泞,卑微至极!
  楚怀安半跪在苏梨面前,看着她的眼眸一点点失去光亮,暗沉如死灰,从头到尾,她都没再为自己说一句辩驳的话,默默的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阿梨,对不起……
  楚怀安不停在心里重复这句话,看见楚刘氏让下人拖走苏梨,吩咐他们把苏梨卖进勾栏院。
  负责送苏梨出城的是一高一矮两个人,出城以后没多久,他们便对苏梨起了歹意,将马车停在一处荒凉的小树林外,便将苏梨拖了出去。
  这次苏梨清醒着,经历了人生中第一场噩梦。
  被两个陌生男人压在身下的时候,苏梨整个人都害怕得痉挛了,她哭着不停地求饶,嗓子很快哑了,却只能激起男人更加恶劣粗暴的对待。
  最后的最后,楚怀安听见她无比绝望的喊了一声:“楚怀安,救我!!!”
  她喊得撕心裂肺,眼底迸射出了恨意。
  也许没有他,她应该是风光无限的尚书府三小姐,就算是庶出,顶着京都第一才女的名声,也能谋得一桩极好的姻缘,而不会沦落至此。
  那天的夜极黑,天上看不到一颗星星。
  十五岁的苏梨也死在了那里。
  在极度的恐惧之后,苏梨冷静下来,假装顺从,一点点挑拨两个男人的关系,惹得两人为她大打出手,趁着混乱,她抓住了一块石头。
  石头很大也很重,她拿在手里,手抖得不像话。
  楚怀安虚握住苏梨的手,很想给她力量给她温暖,告诉她不要害怕,不管是谁伤害了她,她都可以千百倍的还回去!
  然而苏梨什么都感受不到。
  她太紧张了,在动手之前还大喊了一声给自己鼓气,这一声惊动了那两个人,她只来得及在高个子头上砸了一下,就被那个矮个子一脚踹飞。
  那一脚太用力了,苏梨被踹飞很远,趴在地上没能爬起来,手里却还抓着那块石头不肯放开。
  “贱人!”
  矮个子骂着冲过去,抓着她散乱的头发将她在地上拖行。
  她又吓得哭起来,泪却早就流干了。
  因为被耍,矮个子怒极了,对着她拳打脚踢,她蜷缩成一团,身上无一处不是疼的。
  踹得差不多了,矮个子又扑上来要凌辱她,她抓住时机一石头砸在他头上。
  她用了全身的力气,石头有尖棱,正好扎进矮个子的太阳穴,温热的血立刻喷涌而出,溅了苏梨一脸。
  楚怀安看见苏梨整个人都傻了,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阿梨,别怕……”
  楚怀安跪在苏梨面前徒劳的说,想吻吻苏梨的额头,听见苏梨无助至极的说:“楚怀安,我杀人了!”


第177章 我要诅咒她!
  矮个子被杀了以后,苏梨推开他的尸体在地上枯坐了许久,楚怀安就半跪在她面前。
  她太狼狈了。
  衣襟大片被拉扯开来,头发蓬乱沾了血一绺一绺的贴在脸上,露出来的肌肤被打得青紫,有些地方还被咬破了皮正涓涓的往外冒着血。
  她努力蜷缩成一团,身子抖得厉害,手还紧紧的抓着那块石头不放。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中突然传来飞鸟扑腾翅膀的声音。
  “啊!”
  苏梨尖叫一声,突然又扑到那矮个子面前,用石头在他头上砸了很多下。
  每一下她都非常用力,血肉裹着白浆在她眼前迸溅开来,她不停的尖叫,叫到最后嗓子失了声,整个人如同血人。
  阿梨,够了!
  楚怀安在心里说,他知道苏梨听不见。
  这一夜她吓得魂飞魄散,失去了一切。
  她砸下去的每一下,不仅砸在那具尸体上,更砸在曾经的那个尚书府三小姐身上。
  从今以后,她无亲无故、无爱无情!
  不知道砸了多少下,苏梨终于停下来,她丢开石头,把那两具尸体拖到一起,将两人的手摆弄成互掐的姿势,非常拙劣的想要营造出两人是自相残杀的假象。
  做完这些,她跌跌撞撞的跑出树林,连衣服都顾不上穿好,费力的将马车卸下。
  马上没有马鞍,对她来说太高,她摔了很多次都没有爬上去。
  楚怀安想起那个时候他提出要教她骑马,但把她带到马场以后,就丢下她想办法去找苏挽月了。
  他还没教会她骑马,所以那时她又多吃了许多苦头。
  骑上马后,苏梨想要策马狂奔,因为不得法,又从马背上摔下来过两次。
  她那么怕疼的一个人,从头至尾愣是咬着牙没喊过一声。
  一路跌跌撞撞,苏梨骑马去了城外破庙,远远的,核儿抱着包裹跑来,苏梨陡然失了力气,直直的朝马下栽去。
  “小姐!”
  核儿吓得肝胆欲裂,楚怀安站在马下伸手想接住苏梨,苏梨依然穿过他的身体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隔得太近,楚怀安甚至听见苏梨身上骨头碎裂的声响。
  有那么一瞬,他恨不得自己能替苏梨去死。
  如果就这样死了,她是不是就能少受点苦?
  苏梨栽下马后便晕死过去,核儿急得不停的掉眼泪,却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帮苏梨换了寻常布衣,帮她擦了脸搬进破庙。
  两人在破庙等到天亮,最后搭上一辆牛车出了城。
  楚怀安认出来,赶车的车夫是当初安珏手下的副蔚赵启。
  赵启那时还很年轻,眼底却藏着精明,苏梨昏迷着,尽管核儿强装镇定,还是让赵启看出了她们身份的不俗。
  苏梨昏迷后病得很重,核儿几次求她回京认错,不要走了,苏梨都只有一个回答:“除非我死,永不回京!”
  她那时心灰意冷,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鲜血淋漓的果决。
  核儿不敢违她的意,听说京中出动了许多人在抓苏梨,更不敢去城里找大夫抓药,苏梨的伤便拖了下来。
  这一拖便是两个多月,核儿到底没见过世道黑暗,不知赵启一家早就趁夜查看了她包袱里的细软银两,更不知赵启就是为了那银两刻意接近她的。
  苏梨醒来时,核儿与赵启木已成舟,当时她的精神恍惚,加上核儿一直在说赵启如何如何好,便没注意到许多细节。
  可以下地以后,苏梨做主操持了核儿和赵启的婚事。
  她将大部分细软都留给了核儿,细细的交代他们好好过日子,她说京中是个是非地,让核儿这辈子再也不要回京,核儿含着泪一一应下。
  苏梨没哭,一直温和有礼的笑着。
  她看着核儿拜天地,看着他们入洞房。
  现在满院的喜庆热闹之中,她只剩下一身孤寂和悲凉。
  楚怀安和她并肩站着,看着当时她眼中所见之景,仔细感受着她当时的悲怆绝望。
  “楚怀安。”
  苏梨突然开口,她伤还没好,手里端着一杯土酒仰头一口饮尽。
  酒很烈,她立时呛得红了眼眶。
  楚怀安一错不错的看着她,等着听她后面的话。
  然而苏梨却没再开口,她只是低笑了一声,又灌了三碗酒后,避开满院的热闹,偷偷去后门处牵了马离开。
  核儿有了自己的归宿,她自是走得了无牵挂。
  离开赵启村子以后,苏梨用身上最后的银钱去跟人买了一身漂亮的衣裙,甚至还极有兴致的买了一支钗子。
  她找了没人的河边洗澡,慢慢的梳洗打扮。
  那时她的五官差不多已经长开了,正是最俏丽的年纪,便是只有一支钗子装饰,也是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的。
  楚怀安不知道她这样精心梳妆是要做什么,但看苏梨的表情也隐隐有不好的猜测。
  果然,梳妆完以后,苏梨风姿绰约的去了一处山头,隔着老远,楚怀安就看见半山腰若隐若现的寨子。
  那寨子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他记得那是当初掳劫苏梨那几个山匪所在的寨子。
  苏梨没有直接上山,只是那几天总在山脚晃悠,楚怀安终于明白她要做什么。
  山匪毁了她的名声,她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楚怀安忽然想起苏梨背上有一条从肩头斜穿到腰间的伤。
  苏梨曾云淡风轻的跟他说那是不小心被山匪砍的,如今他才知道,那一句不小心背后有着怎样的惊心动魄。
  苏梨在山脚晃了两日就被山匪接上了山,那些人借着搜神的名义占她的便宜,她也不反抗,反而抛了个媚眼,那些人立刻被迷了心神。
  她孤身进了土匪窝,说的第一句话是她要做压寨夫人。
  条件也很简单,她要当初那几个掳劫了她的山匪的命。
  山匪都是重义气的,哪会这么容易中了她的计?但她生得那么美,谁又会不对她动心?
  苏梨在寨子里住下,寨子里的房子简陋,夜夜有人翻进苏梨房间对她动手动脚,苏梨大多会忍下来,撺掇他们内讧。
  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头上那支钗子是她最后用来了结性命的武器。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是做恶梦惊醒,醒来后,只有那冰冷的钗子能给她一点微末的安全感。
  月光透过摇摇欲坠的窗户照在她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她摩挲着钗子,眼底一片空洞,了无生机。
  楚怀安就站在旁边看着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也一点点被啃噬,破了个大洞。
  他触碰不到她,无法穿过漫长的时光回到当年,去给她一个拥抱,帮她抵御那些狂风暴雨,只能眼睁睁的看见她在生死边缘挣扎,一点点失去生气,像具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
  土匪窝内乱来得很快,被苏梨迷了魂的几个人暗中联合起来,煽动手下那些人和土匪头子干了起来,混乱之中,苏梨跟着土匪头子下了山。
  她当然不可能是真的想做这压寨夫人,苏梨知道那些人的叛乱是绝对不会成功的,她只是想亲眼看见他们自相残杀,确定那几个人真的会死掉。
  那一场混战规模不算大,但很血腥,带头叛乱那几个人很快被制服,但让苏梨失望的是,土匪头子没有暴怒杀了那几个人,反而立刻识破苏梨的诡计。
  被识破那一刻,苏梨没有任何慌乱,她对自己做下的事供认不讳,抬手拔下了头上的发钗,毫不犹豫的将钗子的细尖刺进自己的脖子。
  殷红的血珠立刻顺着她白皙的脖子淌下,有种凄绝的美。
  她不会死在这里,她会顺利成为他的妻。
  楚怀安在心里告诉自己,身体还是不受控制的扑上去,想帮苏梨按住脖子,以免流太多的血。
  苏梨最终没有真的刺破自己的喉咙,因为在周围放哨的小喽啰回禀说有大量官兵来了,那土匪头子抽刀在苏梨背上砍了一下,便带着人往山上撤走。
  那一刀很用力,正好从苏梨的左肩斜穿到后腰的位置,一刀下去,血肉翻飞,苏梨趴在地上,血很快将地面浸润成一片红,触目惊心。
  “不许……走!”
  苏梨趴在地上咬着牙说,努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她还没有亲眼看见那几个人渣死掉,怎么可以就这样算了?
  阿梨,别动!
  楚怀安在心里说,苏梨伤得太重,轻轻一动便牵动了伤口,让血流得更欢。
  她之前的伤才刚好,如今又受了一刀,怎么承受得住?
  可惜苏梨没有如他所愿,她咬着牙关爬了起来,娇弱的身子摇摇欲坠,血顺着脚跟流了一地。
  “不许走!”
  她低吼,脱了外衣简单粗暴的缠在身上算是止血。
  一步一步的顺着小路追上前,没追多久,大队兵马赶来,只一眼,楚怀安便认出坐在最中间那个穿着银色盔甲的将领。
  那是陆戟。
  镇北军训练有素,一眼就发现前面发生过的打斗痕迹,陆戟下令让队伍停下,派人前去侦察,苏梨因为受伤过重并没有走出多远,她那时并不识得陆戟,将这些官兵认成是京中赶来抓自己回去的。
  她死都不会回京的!
  苏梨眼底闪过慌乱,不过很快又冷静下来。
  她小心翼翼的靠近修整中的队伍,摸到一匹马旁边,立刻翻身上马策马疾驰。
  陆戟那时已算得上是身经百战,反应有多迅速岂是她能比的?
  苏梨才骑上马就被陆戟发现了,他没有急着追苏梨,而是慢吞吞的拿起了他用的长戟。
  楚怀安是知道陆戟的臂力和武力值有多强的,也意识到陆戟想做什么,下意识的,楚怀安挡在苏梨面前。
  下一刻,陆戟用力一掷,长戟势不可当的呼啸而至。
  长戟直接穿透楚怀安,笔直的钉在地上。
  来不及回头,楚怀安已经听见长戟插在地上,戟身发出的嗡嗡颤音。
  阿梨!
  楚怀安转身,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但幸运的是,他看见的不是长戟钉在苏梨身体里的场景。
  因为背上那一刀太重,苏梨跌下了马,长戟掷空,插在了苏梨面前的地上。
  楚怀安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后背浸出了一身冷汗,仍是后怕不止。
  若是苏梨没有晕倒,只怕她已经死在了陆戟手下。
  苏梨晕倒以后,陆戟手下的将士很快上前把苏梨抬到陆戟面前,看见她是女子,陆戟愣了一下,一众将士也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处置。
  陆戟犹豫了一会儿,将苏梨丢给随行的军医,准备等苏梨醒后再带她来问话。
  这一丢,便又是几个月。
  苏梨伤得太重,陆戟那时自然不会顾及她放慢行军速度,一路舟车劳顿,苏梨的伤势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发严重,几次在生死边缘徘徊。
  军医束手无策,每每以为苏梨会死掉,不知为何她又活了下来。
  苏梨昏迷着,高热烧糊涂了,嘴里总是喃喃自语,旁人不知晓她在说什么,楚怀安却听得清清楚楚,她从头至尾都在说一句话:楚怀安,你为什么不信我?
  我信你!
  她每问一句,他就伏在她耳边回答一句,不厌其烦,不知疲倦。
  明知她根本听不见,明知她现在也不介意这件事了,却还是一遍遍的说着,希望她能有一星半点的感知。
  就这样一路到了边关,苏梨已经瘦脱了行,脸上也隐隐露出死气。
  她活不了多久了。
  楚怀安在心里想,看见岳烟被一个将士领进了营帐。
  岳烟皱着眉帮苏梨诊了脉,发现之前因为苏梨来历不明,军医根本没有用心帮苏梨诊治,苏梨背上的刀伤早就溃烂发臭。
  伤口感染严重,岳烟当即拿了刀帮苏梨刮肉疗伤。
  苏梨原本昏迷着,在岳烟下第一刀的时候便痛得清醒过来。
  岳烟提前拿了木棍让苏梨咬着,刮到一半的时候苏梨咬断了木棍。
  实在太痛了。
  苏梨偏头向岳烟求饶,让岳烟给她一个痛快,她毁了名声,什么都没了,如今再不想受这样的痛苟活于世。
  那时她一心求死,反倒洗清了细作的嫌疑。
  岳烟不顾苏梨的哀求,尽心救治,将她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伤得太重,苏梨在床上躺了足足一个月才勉强能下地。
  走出营帐,她看见沙场上光着胳膊不停练兵的将士,看见塞北高远的天和苍凉的荒漠。
  这不是她熟悉的京城,这里对她来说全然陌生,没有一个认识的人。
  好像那些争斗欺骗和杀戮全都离她远去。
  她不再是尚书府三小姐,她只是苏梨,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
  陆戟很快召了苏梨去问话。
  “你叫苏梨?”
  这是他对苏梨说的第一句话,只用四个字,就将苏梨又拉回到了被千万人戳着脊梁骨骂的场景。
  “回将军,我是苏梨。”
  苏梨开口回答,太久没说话,声音沙哑得厉害。
  “尚书大人和侯爷一直在找你,等你身体再好一些,我便派人送你回京。”
  陆戟说,他的军务很忙,还有自己的事要做,根本无暇了解苏梨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告知苏梨他的决定。
  苏梨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也没有过多解释,乖顺的点点头:“好,有劳将军了。”
  这样短暂的交流后,苏梨回到营帐。
  入夜以后,苏梨独自出了营帐,那时军营还不是驻扎在城中,走出营帐以后,抬头看见的就是天边巨大的明月,轻柔的月光下,可以看见不远处草甸里粼粼的波光。
  那是一个水潭。
  苏梨慢吞吞的走过去,已经是寒冬,夜里冷得可怕,寒风穿透衣服往骨头缝里钻。
  地面铺着一层薄薄的霜雪,踩在上面沙沙作响。
  苏梨一步步走过去,看见水潭上结了一层冰。
  她蹲在水潭边戳了两下,像第一次看见这样大块冰的孩童。
  冰稍有点厚,苏梨用手戳了两下没戳破,便取下了头上的发钗用力戳了两下。
  冰很快破了,水涌了出来,苏梨满意的收回钗子插到头上,然后提步走上冰面。
  她刚刚看过了,冰只有一寸左右厚,只要她再往水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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