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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妖姬脸似花含露)-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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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他才发现她的独占欲有多强,十二只小玩偶,一只也不愿分享给别人。
  后来才恍然明白,她哪里是独占欲强,她只是要独占他的爱与关心。
  她还喜欢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漫步,受了惊吓和委屈就会立刻喊骁哥哥!
  即使他那样的欺负过她,她最终还是默默的依偎在他身畔,那时,其实她就开始有点怕他了,会微微的轻颤。
  可她还是爱他,而且他会陪她找阿爹。
  直到她看清所谓的收养她的目的以及听闻庄宜舟口中所谓的真相,已然摇摇欲坠,再加上后来的一桩桩一件件:他与卢氏在书房的对话,与谢三在樱树下的面谈,最后庄宜舟的死……彻底打垮了她,整个人性情大变。
  那时他还以为她是因为害怕被抛弃才要逃走,后来才知是为了《马经》,她为了那个东西,连孩子也不要了。
  这是他这辈子最恨她的事。
  至于抛弃,她连心都没了,还会怕抛弃?
  被卢氏派去的杀手追的走投无路,连余尘行都敢找,她明知余尘行是什么样的人,且还有之前的过节,幸运的是余尘行到底是救了她,但他心里清楚,那也不是白救的,中间受过怎样的欺负,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他不敢问她,而她也不说。
  但从她咬余尘行的脖子就能看出对方绝对吓到她了。
  良骁尽量不去深思庄良珍的一切,那样才能回避彻骨的寒冷。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无论到哪里,他心里总也放不下她。
  良婷安一直安静看着神情萧索的良骁,又转眸看向车窗外,同样的落寞,目光无意识的对上了正在审视她的夫君,她眼瞳晃了晃,嘴角缓缓牵起淡笑,便收回视线,一路无话。
  当夜,良骁便被一群堂表兄弟拉去喝酒,有大长房的良骏和良驰,大二房的四位少爷以及表亲的余尘行和余尘骢,另外还有三位更远一些的。
  喝酒的缘由更是奇葩,竟是要提前祝贺他即将洞房花烛。这是什么奇怪的借口,可是一群年轻的公子哥们想要玩,胡乱诌一个名目根本就是信手拈来。
  余尘骢调侃道:“二哥以后可不自由了,便趁今日多玩玩吧,没成亲来这种地方是风流倜傥,成了亲便是不正经。”
  一群公子哥不正经的跟着笑起来,良骁也笑了笑。
  只有余尘行闷头喝酒。
  刚巧良骏坐在他身边,悄然推了他一把,提醒他不要再一个人自娱自乐了,至少敬二哥一杯酒吧。
  余尘行这才恍然大悟,随意倒了一杯酒,对着良骁随意的比划了一下:“恭喜。”
  说完,仰头一饮而尽,又忍不住笑起来,好半天才道:“我跟你说啊,她不是个东西,你想要就要,不要就丢掉,如果当时没有碰到我,你有没有想过她的下场……”
  余尘骢猛然捂住他的嘴,笑着对大家道:“这厮醉了,大家别理他。”
  良骏也跟着笑:“看上去情场失意啊。”

☆、第036章

  二月二十一,双槐巷这边在有经验的嬷嬷安排下,一切准备妥当,慕桃在屋里最后一次检查熨烫嫁衣。
  春露提着食盒陪庄良珍喂玉青。
  不知高高在上的鲁公府明日看见新娘的陪嫁竟是他们心心念念的青骢马将是何等神情?
  心脏弱一些的可能会晕过去。
  不过准确来说玉青可不算她的陪嫁,玉青不属于任何人。
  青骢马满两周岁前失去母亲存活率极低,幸而它遇到庄良珍,在她的照料下很可能平安活到两周岁,那时再回归白点身边,此生便能海阔天空,但是在这之前,它离不开庄良珍,庄良珍也不会丢下它。
  那么她就不怕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对青骢马动歪念?怕倒不怕,但免不了恶心,可是世上恶心的事那么多,每一样都要计较,日子也没法过呀。再说坏人的歪念不管有多歪,也拿玉青没办法。
  它实在是太年幼,指望它培育出世上最优秀的战马至少也得再等个两年,等它满三周岁,对其他马姑娘感兴趣了才成啊。
  但在那到来之前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玉青一听见庄良珍的脚步,两只耳朵便直挺挺的竖起,哪怕庄良珍还需要半盏茶的功夫才能走到它身边,而且周围还有其他的脚步声干扰,它也知道谁来了。
  但庄良珍万万没想到余尘行还敢来双槐巷,就算要“复仇”,也没必要挑这样的场合和时间,况且她觉得林妈妈已经将上回的事回禀良骁,也觉得良骁并非不打算收拾他,而是要来场大的。
  那么他为何不在家想拆良骁招的办法?
  余尘行已经先开口:“春露,闭嘴。二表嫂,您过来,我今天不是来打架的,但你要是把人招来,那就是打架了。别跟我逼逼良骁,他既然要收拾我,我也不在乎多这一桩。”
  “你想怎样?”庄良珍还算镇定。
  春露眼神有点怂,但还是梗着脖子立在庄良珍身边,反抗少爷有点难,但少爷若想那啥庄姑娘,那就从她身上碾过去吧。
  余尘行对碾她没甚兴趣,抱着胳膊走过来,将她拨一边:“去喂马吧,不用想太多,在马厩我还能干什么?她乐意,我还嫌味道差呢!”
  胡说,玉青一点都不臭,洗澡可勤快了。春露缩着脖子,委屈的看着庄姑娘,庄姑娘似乎一点也不害怕,淡然道:“去吧。”
  春露这才忐忑的去喂玉青,但眼睛的余光始终死死盯着这边的一举一动,虽然听不清少爷说什么,但只要动作不逾矩便成。
  相对于她的紧张,庄良珍实在镇定的不像个女孩子,不过她素来这样,越倒霉越像个没事人,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她这样的,若再配张丑一些的脸,累死也没人怜惜。
  不过她长得漂亮,又嫁给鲁公府的世孙,也算是创造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个壮举。余尘行半垂着脸,盯着她看了许久。
  庄良珍目光半晗:“你看够了没?”
  余尘行这才收起视线,神情倨傲,一脸不以为然:“别这么冲啊,我比较好色你又不是不知,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再不趁机看几眼以后便没机会了。”
  如此无赖也如此无耻。庄良珍偏头看他:“像你这种人……”
  “我就这种人怎么着了?”他抱着胳膊抿唇瞪她。
  庄良珍收起视线,倒不是怕他,而是仰着脖子看人有点累。
  说真的,她还真不怕他骂她或者是找骂。可是,当从余尘行那张嘴里忽然听见“对不起”三个字,庄良珍还真愣了下,疑心听岔了。
  这样难能可贵的小迷茫,出现在她稚嫩如朝露的脸上,是那样的可爱,余尘行抬起手,却又握成拳,悄悄别在身后。
  果然是听错了,他脸上可没有一丝儿的惭愧和歉意,但却不自然的避开她的视线。庄良珍横眸斜看他。耍花样么,她还是不怕。
  余尘行抿着笑,那笑意不知为何又淡了,看着她柔声道:“自从被你陷害,我的心情就糟透了,比失恋还惨!没想到还能再遇上你,而且你还倒霉了,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小点心,当时我确实打算把你带回京都玩,玩够了再还给良骁。谁知第一晚就出师不利,我承认一开始被你的胎记吓到……可是我更怕你的样子,那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正常女孩子多少也该有些害怕吧,倘她害怕,他也不会硬来,肯定会花言巧语哄骗她,无非是给她钱,给她买些好东西,良家女子可能不好哄,但她又不是什么清白之身,都落魄至此,还想怎样?
  可是她根本就不怕,也未因唾手可得的物质享受放低自己,却像个木偶似的任他摆布,那太伤人自尊了,比伤人自尊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竟觉得她很可怜。
  非常可怜。
  这奇异的心痛压制了放肆的欲念。
  也因这莫名的怜爱,他不敢前进,又舍不得后退,像是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局。
  最终事情被他搞得一团糟,不但未能从局中脱困,也把她弄得伤痕累累,那些伤口看不见,刻在心里面,愈合的慢,必然也很疼。
  可是现在他想通了,又不禁庆幸,幸亏没糟践她,糟践她干啥呀,这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以后的人生长着呢,凭什么要被他关在后宅做姨娘?毕竟,总有一天他会娶别的女人,倘若那个女人欺负她,他肯定会心疼会生气,那时是该偏心她还是偏心妻子?
  不管偏心谁,都要伤害另一个。妻子是无辜的,她更无辜。
  既然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余尘行觉得就该是这样,这就是最完美的,尽管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恨良骁,但真心觉得好,良骁很好,把他喜欢的姑娘娶回家好好放着了。
  这件事他就做不到。
  不管是祖宗规制还是世俗伦理,都做不到。
  他回过神,一脸坏笑:“后来我就发现啊,你真是从头到脚都跟别人不一样,太有个性了,之前说不喜欢你的话是假的,其实我特别特别喜欢你。”说完,还绕她走两步,侧首看她,一脸深情道,“喜欢的都想为你死呢,白天想晚上想,还想把能拥有的好东西都献给你,只为博你一笑。你无视我,我就变着法儿的折腾你,找存在感;被你撞见亲别的女人,也是慌的不得了,甚至头一回厌憎风流的自己。可你说话真比刀子插心口还疼,我也被你伤的体无完肤呢。
  还好我有漂亮的丫鬟,她们的声音没你好听,但是比你温柔,我只要闭上眼想象你在陪我,一切就那么完美。”
  庄良珍听的毛骨悚然,浑身汗毛立起,胳膊上起了一层小粟米,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开始了随时投入战斗状态。
  余尘行这个疯子,到底想干什么?
  他这个样子比嘴贱更恐怖!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满脸的震惊和恐慌,余尘行哈哈大笑,笑了一会儿才倾身靠近她,低哑道:“妈蛋,这是老子纵横花丛的终极秘笈,你不感动也就算了,还吓成这样。”
  说完又忍不住笑起来,似乎她有多好笑似的,温热的气息甚至都喷到了她耳侧,庄良珍警觉的后退一步,一瞬不瞬瞪着他。
  余尘行一脸服了她的神情:“好好好,不逗你了,反正我输了。要不咱俩再玩个游戏吧,你要猜出今天我说的话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以后我便什么都听你的。”
  他温柔的样子很陌生,至少庄良珍觉得陌生,依然警惕的暗暗注意他的一举一动,直到他敛去笑意,一步一步走远。
  庄良珍诧异的瞪着他清瘦的背影,所以他是来干什么的?
  这是唯一一次两个人待在一块儿没掐起来。
  虽然有时候特别恨他,但还有比他更可恨的人转移庄良珍注意力,所以她并不会将太多心神放在他身上,此时的庄良珍仔细的琢磨了一会儿余尘行说的话,还是闹不明白,便不再深思,转而去喂马。
  她这十几年来接触的男人有限,除了亲爹便是良骁,这两个男人对她挺好的,但一个不辞而别,一个别有用心,后来遇到余尘行,她便以为全然了解了男人,殊不知男人才是世上最复杂的。
  但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光琢磨险恶的人心已经不易,再要求她琢磨透男人的深情实在是强人所难。
  因为这样的深情,有时候连男人自己都还没闹明白。
  ……
  余尘行离去之后,迎来了凉春最后一场薄雪,细碎如尘,他亲自去珍宝阁领了早先订下的玛瑙棋子,沉默的回府,笑着对暮烟道:“来来来,我们下棋吧,先从简单的五目碰开始。”
  那日直到掌灯之后,暮烟方才侍奉余尘行歇下,他拉着她的腕子笑了笑,暮烟也羞涩的笑了笑,起身熄灯温顺的躺在他身畔。
  他没乱碰,却拥抱的那么紧,于黑暗中轻轻蹭着她头发。
  不侍寝却留在少爷的屋里睡一夜,翌日起床,暮烟发现所有的丫鬟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不同于往日那种隐隐的妒忌,还带上了一丝惧意。
  而鲁公府迎亲的鼓乐犹如晨间的第一缕日光,骤然绽放。
  余尘行缓缓睁开眼,臂弯是空的,珍珍呢?他下意识寻找,身形僵了僵,又像没事人般喊人进来伺候。
  且说双槐巷的庄良珍,被两个全福人团团围住,一个唱赞,一个为她梳头祈福,又被妆娘涂成了没有血色的白脸,再点以最鲜艳的胭脂,冰冷而浓艳。

☆、第037章

  当把新娘子完全打扮好之后,再由生儿子最多的全福人为庄良珍上头。
  何谓上头,也就是以柔软纤细的彩色绸缎以特别的方式在新嫁娘挽好的发髻背面绑缚,洞房之前再由新郎官亲自解开,意为结发夫妻。
  未时热热闹闹的迎亲队伍挤满原本很是宽敞的双槐巷,鞭炮齐鸣,晚上还有烟花。
  庄良珍伏在全福人的背上坐进花轿,八抬的,又稳当又宽敞,当轿帘合上,隔绝了外界所有的欢声笑语,身体一轻,仿佛是踏着云端迈向地狱,古怪的是她的心反而更安静了,尽管眼前只能看见一片彤红。
  她身上的嫁衣应当是极好的料子,用极细的蚕丝和薄绡层层织就,随着一举一动轻漾,如烟似水,榴红似火,端坐时又仿若垂坠的落瀑。
  她不知这身嫁衣去年就准备好了,当时她刚怀上孩子。
  而她的个头也如良骁预料的那般,是以衣裳的尺寸压根就没用改动。
  不知走了多久,外面的鼓乐忽然歇了下去,只听唱赞随行高声恭贺,紧接着是一阵年轻男子的哄笑,鞭炮再次齐鸣。
  原来鲁公府到了。
  那些哄笑的年轻男子应是良骁的堂兄弟们。
  有人撩起帘子,轿中的光线随之亮堂许多。
  全福人先用照妖镜在花轿前象征性的照一照,穿的很喜庆的小丫鬟则弓着腰将剪成一块一块的麻袋铺在轿前,一直铺到正门口,寓意传宗接代。
  良骁要牵着她从这上面走过。
  她从火红的盖头下看见那只伸向自己的手,修长而干净。
  庄良珍深深的呼吸了一口,镇定的将手递给他,转而抓牢他递来的红绸。
  他的手温暖而干燥,她的竟冰冷的吓人。
  看热闹的人们瞬间被新嫁娘夺走了视线,大家都爱看新娘子,尽管蒙着盖头,女孩子们更惊讶于庄良珍美丽的嫁衣,好漂亮,这是桑溪的真丝嗳!
  比月华绢还难买,尤其是红色,织起来不易,上色更不易。
  邬清月暗暗咬了咬牙,恨不能庄良珍摔一跤才好看呢。
  良骏立在人群中,目光无意识的扫过庄良珍,只看见她的手格外的白,像是要透明了,又忽然觉得这样的视线不合礼数,急忙移开,其实在场眼睛比他更“不老实”的大有人在,年轻男子在所难免,他又释然一笑。
  再抬眸却只剩一抹背影,款步间裙袂飘飘,不由恍惚。
  庄良珍木木的随良骁前行,他走的不快,总是小声的提醒她脚下,尽管她身畔有两个丫鬟。
  直到引赞使者高声指引这对新婚小夫妻一拜天地,阴阳结合;二拜高堂,敬重长辈;夫妻对拜,举案齐眉。这漫长的折磨方才结束,紧接着又是跨火盆,过马鞍,精疲力竭的庄良珍才被搀扶着坐进新房稍稍休息。
  慕桃端来一碗茶侍候她饮下,但不敢喝太多,因为天黑之前新嫁娘不可以去官房。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外面才传来一阵欢笑,有小孩子也有大人的,但走到门口时便安静了下来。
  全福人上前对良骁施礼,先说了一通吉利话,西宝笑嘻嘻的递去一只大红封,这时候是要掀盖头了。
  其实掀开了也没啥看头,脸上那层厚厚的粉已然将她的神情淹没,看上去像呆呆的福娃娃。
  庄良珍一开始还不大适应过于明亮的光线,待适应了以后才发现良骁正看着她笑。
  而门口则站着一群好奇的孩子和少女,有小丫鬟也有小姐。
  他弯腰低声道:“我帮你拆发,若是不小心扯到了你小声告诉我,千万别喊疼,会让人笑的。”
  庄良珍垂眸微微颔首,任由他温暖的双手在后脑勺摩挲,动作很轻很柔。
  唱赞随行立刻道大吉,结发夫妇,百年好合。
  接着是饮合卺酒,良骁胳膊长,怕扯到她,待她开始喝了方才一饮而尽。
  唱赞随行又喊道大吉、大吉!
  在全福人的授意下,两个小丫鬟搀扶庄良珍坐回喜床,在她周围撒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核桃、桂圆、莲子、红枣等等。
  良骁在袖子底下轻轻捏了捏她冰冷的掌心,柔声道:“我离开之后,你可以让春露和慕桃伺候着梳洗,先把这么沉的凤冠拆了吧,我让东珠进来伺候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她,不必像嬷嬷所说的那样。”
  他知道此时的她定然是又饿又渴。
  她微微点头,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下。
  这一夜或许会很漫长。
  而前厅宾客如云,良骁平日甚少饮酒,其实酒量特别好,有些人的酒量真是天生的,但喝了一个来回,他便佯装醉意,否则不知要被闹到何时。
  余尘行特别安静,但没有闷头喝酒,而是在闷头吃菜。良骏皱了皱眉,小声问:“你最近怎么搞得?”
  “我看不惯他。”余尘行夹了块龙井虾仁,又吃了口芫爆仔鸽,然后姜汁鱼片、五彩牛柳,只要能够到的全尝了一口,最后又要去捞那红枣糕。
  良骏真怕他吃中毒了,连忙扯住他:“是为私贩战马的案子吧,人不是已经抓到了?”
  “抓不抓的也不关我事儿了,过几日我便不用操心。”余尘行埋头苦吃。
  良骏哦了一声:“难道你要升迁?”
  余尘行冷笑,转眸看向他:“升个屁,老子马上要被撸了。”
  成完亲,良骁那卑鄙小人肯定要把他在平章的事抖出来,然后快意的欣赏他被撸的干干净净的凄惨下场。
  相对于他的“满身潦倒”,良骏却是意气风发,拍拍他肩膀,建议他出去透透气。两人在园子里闲逛,昨日的那一场雪仿佛是个幻境,今夜的春风竟格外温和。
  良骏心情舒畅。
  “清月,你就别哭了,这种日子若被有心人瞧见,岂不是下了二哥哥脸面,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
  好熟悉的声音,是婷婉,她又跟邬清月鬼混?
  良骏神情一凛,余尘行充耳不闻,抱着胳膊歪在游廊的美人靠上。
  邬清月哽咽道:“我恨死庄良珍了,她就是个邪魔,你不知前年在上谷她对我做过什么,当着二哥哥的面打我,还打了我的丫鬟。平日里也是一言不合便骂人,简直就是个泼妇!她若真心待二哥哥便也罢了,可是你看她那穿金戴银的贱样儿,分明就是冲着二哥哥的钱!”
  这事越说越难听了,良婷婉满面绯红。
  良骏刚要上前呵斥,却见余尘行噌地站了起来,大步走到邬清月跟前,吓得女孩子一阵惊呼。
  “不是我说你啊,就你这样还好意思说别人泼妇。”余尘行一脸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明明是你先动手的啊,打架吗,肯定有输就有赢,输了就怪别人比你泼,你这习惯不好。”
  邬清月目瞪口呆,脸越涨越红,这厮怎么冒出来的?良婷婉也吃了一惊,但见哥哥也在,便垂眸给余尘行施了一礼。
  “余……余尘行……你敢编排我?”邬清月咬牙就去拧他胳膊。
  余尘行后退一步避开:“瞧瞧,瞧瞧你这德性,一言不合便要打人,明日我便去府上告诉姨母,你这小泼妇!”
  说完,他甩袖快步就跑,气的邬清月在原地跺脚。
  良骏默默的看了一场戏,心道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儿呀。
  好在当晚他便要启程去下面的卫所,免得再看一出出闹剧。
  ……
  再说回洞房那边来了一位白白净净的嬷嬷,自称倪氏,倪嬷嬷是来为庄良珍开脸的,其实相当于检查一下她的身子,这是簪缨世家约定成俗的规矩,以防新嫁娘是李代桃僵或者有隐疾、异味什么的,免得惊了尊贵的新郎官。
  庄良珍感觉到搀扶自己的林妈妈身形明显一僵。
  她勾了勾唇角,大大方方走进净室,在春露和慕桃的服侍下梳洗沐浴,结束之后,那位倪嬷嬷便捧着温暖而绵和的布巾迈入,轻声道:“请让老奴伺候奶奶更衣吧。”
  林妈妈脸色又是一变,转眸看向倪嬷嬷,欲言又止。
  慕桃和春露则垂眸不语,她俩啥都知道,包括姑娘不想与良世孙同房。
  倪嬷嬷神情肃穆,这是府里资历最老的嬷嬷,即便是小主子们遇到她,也要客气三分,别说府里的下人了。她看都不看僵硬的林妈妈,径直走过去,搀扶庄良珍出浴。
  如此,只要眼没瞎的,都能看见庄良珍身上那块核桃大小的胭脂红胎记。
  倪嬷嬷虽然年近五旬,但耳聪目明,此时盯着那块胎记良久,气氛陷入一种诡谲的静谧。
  颜色如此妖冶的胎记,形状犹如一朵盛放的海棠,不是白虎女是什么?
  白虎煞星啊!
  庄良珍装作一脸不懂的模样,慢腾腾的的拨了拨长发。
  倪嬷嬷方才如梦初醒,那张本就刻板的脸再配上阴沉的神色,令人的心也跟着沉进了谷底。
  林妈妈蹙了蹙眉。
  半个时辰之后,面无表情的倪嬷嬷在小丫鬟的簇拥下欠身离去。
  而良骁也在小厮的簇拥下重返洞房。
  奴婢再有身份也是奴婢,绝对不能越过主子,倪嬷嬷抿紧唇欠身避至廊侧,等良骁经过才能转身。
  良骁微微颔首,不疾不徐的经过这位威严而古板的老嬷嬷身前,偏头看向她,温和一笑,而她也正抬眸木然的看着良骁。
  俊朗的年轻人,笑容犹如春风拂面。
  倪嬷嬷却打了个寒颤,握在袖中的手微微发抖。
  良骁道:“更深露重,嬷嬷回禀了老太君快早些歇息吧,嬷嬷慈爱,二郎感激不尽,相信嬷嬷的孙儿们也是个有福的。”
  倪嬷嬷倒退一步,抿紧唇,欠身退下。

☆、第038章 二更合一

  良骁推门迈入,有一瞬的不真实感,遍地金红,新嫁娘已经卸妆,露出了真容,不再像那呆呆的福娃娃,而是一个肌肤细腻透粉的鲜活的人,樱唇比那艳靡的口脂更撩人心田,青丝如瀑,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馨香,是她的气息。
  良骁略感口干舌燥,走上前挨着她坐下,春露和慕桃便欠身施礼,说了一通吉利话方才退至门外。
  暖香怡人的空间只剩下并肩坐于百子千孙帐中的年轻男女,良骁捏了捏她微凉的掌心,她看上去还算镇定,如果在他试着去拉她的手时牙齿没有打颤的话就更完美了。
  庄良珍眼睫低垂,漫漫看着他把玩自己的指尖,两人沉默着。
  良骁清醒了一会儿,拍拍她手背,起身沐浴更衣。
  直至他盥洗结束,连头发也干了,那位倪嬷嬷也未带人冲进来,更别提老太君传话将她与良骁隔开。
  庄良珍平静的神情这才出现一道裂纹,转眸看向对面桌前慢悠悠品醒酒茶的良骁。
  良骁察觉她看过来,嘴角一扬。
  “倪嬷嬷是你的人?”她终于开口。
  良骁摇了摇头:“不是。”
  “你威胁她?”
  “这怎么能叫威胁?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她若做不到守口如瓶,那我也对她做点什么,再坏总也坏不过拆庙不敬神佛吧?”他笑道。
  这也是万不得已的法子,如果成亲不能在一起,那还成亲干什么?
  他的性子还没有好的随便利用,用完再一脚踢开的地步。
  又闷头喝了一会子,案上的龙凤双烛底座已经堆了薄薄的的一层蜡泪。良骁抬眸看向她,她仿佛不会累,一直垂着脸端坐床沿,并没有因为从此不得不随时面对他,与他同房而有丝毫慌乱或者愤恨、不情愿之类的,事实上她表现出一种全然陌生的安静。
  这是她要走的路,既然决定了,那么不管过程发生什么都无法令她退却,这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敢。
  庄良珍目光平视,淡然看着来到身前的男子,他合上帐子,顿了顿,按倒她。
  ……
  慎德园一夜红烛高照,到处是鲜艳的大红喜字,单是看着倒也算喜气洋洋,但老太君和良二夫人的脸上却不见半分喜气。
  老太君照常更衣入睡,而良二夫人屋里的灯却亮到后半夜。
  新的一日再次降临,再微弱的光线穿过满屋红绡薄纱也变得暖馨不已,帐中庄良珍沉睡的侧脸被这温暖的颜色衬得犹如新开的芙蓉。
  她鼻息均匀,眼睑略有淡淡的疲倦的清影,一动不动的枕着他臂弯。
  良骁一直看着她,直到她缓缓睁开,黑色的眼睛像琉璃一样透明,也像琉璃一样淡漠。
  她起身更衣梳头,对他一如从前,是离开上谷以后的从前,而不是那段在上谷的从前。
  良骁看着她的背影道:“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早膳要多吃一些,祭祖很累,那之后还要见舅姑,从祠堂走去月华堂的路不算近。”
  他的小妻子柔缓的回答:“一如如常便好。”
  两人一时无话,一个沉默,一个任由丫鬟打扮上妆。
  庄严又无趣的祭祖仪式不提也罢,却说那月华堂上严阵以待又心思各异的人们。
  在庄良珍出现以前,她在不少人心中的形象无异于青面獠牙的妖怪,甚至比那更可恶。
  但是走进来的那个新妇却全然不似想象中的可憎,以至于众人全都愣了愣,除了良二夫人。
  老太君愣住倒不是因为庄良珍的美貌,而是仿佛又看见了另一个女子,也是这样温温柔柔的跟着她的长子迈进月华堂。
  真是太像了。
  见舅姑的仪式很简单,但要不停敬茶行礼,形同让男方的家族挨个认脸。长辈们喝完茶自然是要赐礼和红封,平辈间则不用那么隆重,庄良珍又是这一辈里最“大”的,身为嫂嫂,她要赠给小姑和叔叔们礼物,小姑们则会送她亲手做的帕子荷包。
  小叔们就更简单了,彼此赠送文房四宝混个脸熟。
  良骏不在,由良婷婉亲手递给这位二嫂嫂,是一只价格昂贵,款式再普通不过,相当于珠宝阁里的大路货,可见对方的心意是多么的匮乏。
  当然,这个礼物并非是良骏的“心意”,而是良二夫人的。实际上良骏为庄良珍准备的是一只紫檀笔架,虽然也是随便送的,但好歹比大路货雅致一些。然而在良二夫人眼里,庄良珍是不配雅致的,所以私自改动了一下。
  但庄良珍脸上不见丝毫尴尬,照样命下人呈上一只鱼形的珐琅笔筒,也算别出心裁,良驰的是山峦形的,不偏不倚。
  气氛沉重,不见丝毫接见新人的喜庆,堂上的长辈皆板着脸,就这样还是因为碍着良骁的面子,其实已经很给面子了,不管怎样,大家还是按章行事,就连良二夫人也未曾做的太过分。
  但良芸诗,也就是邬清月的母亲却勾了勾唇角,她当然也不能在这样的日子让良骁下不了台,那就只好在赏赐上动点手脚。
  喝完庄良珍敬的茶,良芸诗毫无新意的夸了新妇一句,示意身边人赐礼,第一个托盘里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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