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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学士-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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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莹中?你为何会在此处?你这身……”
  “嘘……”李慕儿示意他噤声,左右一张望,笑嘻嘻道,“兄长无需多问,赏我一口酒喝就好。”
  钱福又叫来一坛酒,看着她一连喝下好几杯,大呼过瘾后,才又问道:“脸上的伤,哪里来的?被打成这样,怎么还有心思喝酒?”
  被打成这样,怎么也不吭一声?
  李慕儿蓦地想到朱祐樘的话。
  怎么会不痛?在刑部被鞭笞的痛,在永巷被德延踢打的痛,如今在会同馆被拳击的痛,哪一次不痛?
  可痛又如何,吭声了又如何?
  世上会为她心疼的人早已死得七七八八,哪还有资格在人前呼痛?
  李慕儿憋了口气,苦笑道:“无妨的,兄长,我皮糙肉厚,没少挨过揍,习惯了,呵呵。兄长为何独自在此饮酒?可是有什么不痛快的事吗?”
  “倒也不算得烦恼之事,”钱福饮下一杯酒,无奈道,“自我登第,远近以笺版乞题者无虚日。为兄今日偷得浮生半日闲,不想这么早归家。”
  原来是声名显赫带来的苦恼。
  李慕儿觉得好笑,可望着他恣意模样,知他不是个爱结交应酬的人物,便宽慰道:“兄长若是不喜,回绝了便是。可不能叫这些浮名约束了生活,人生得意须尽欢,来,咱们喝酒!”
  “好,”钱福抚掌,“说得好!知己良朋,一二足矣,莹中可是为兄的好知己!”
  李慕儿面露欣喜,干完杯中酒又问:“兄长如今远在京城,家中可有老小需要接来照顾?”
  钱福摇摇头,“双亲皆已故去,为兄孑然一身,倒也自由。”
  “我也是。”李慕儿为他添上酒,“不过兄长,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节庆,咱们同游。有什么难事儿,咱们同当。可好?”
  “好啊,如此甚好!”
  两人又喝上几杯,酒劲儿开始上头,钱福情不自禁念起了诗:
  “潮汐往来如有约,性天恬淡独忘情。纷纷马足车尘客,谁解沧浪可濯缨。”
  李慕儿托着脑袋呆呆看着听着,突然有些想念宫中那位。
  明明出宫应当高兴。
  明明就应该就此脱逃。
  可为何竟舍不得一走了之,竟还想着早些回去见他呢?
  李慕儿自嘲一笑,抬眼却看见酒馆门口,那个她正想着的“曹操”满面温存地朝她走来。
  她不敢相信,拿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睁眼时朱祐樘的脸庞已近在咫尺。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喘意,“我是忘了告诉你,不要乱跑。还有,不要总是喝醉。你喝醉后,酒品不太好,会乱说话。”
  李慕儿歪着头,有些含糊地问道:“我帮你省了一大笔,你要怎么奖励我?”
  朱祐樘直起身子,见她的眼神一直跟随着自己,不禁勾了勾唇角,假装思索为难,“呃,私房空虚,我只能纡尊降贵,亲自背你这个酒鬼回去了。”
  他双手环胸,李慕儿眼尖地发现,他一只手的五指关节上不知为何泛着异样的红。
  身后跟着的萧敬闻言一愣,忙赶上前来阻止道:“公子,万万不可!”
  连一旁早就恭顺站着的钱福也看不下去,一同劝阻,“公子,此举,不妥吧?”
  朱祐樘却自说自话地背转身,冲她招招手道:“上来吧!”
  李慕儿哪里肯放过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瞅准时机就跳了上去,还晃了晃腿嘚瑟说道:“公子说背得,就背得。谁敢再有异议,便打落一颗牙!”
  朱祐樘朗声一笑,轻快迈开步子,“好,谁敢有异议,打落一颗牙陪你!走着,咱回家去。”
  他脑门上渐沁出汗,却托着李慕儿稳如泰山,无视周遭人流的议论侧目。
  她舒适地趴在他肩头,不吵也不闹,只有嘴角上扬着微妙的角度。直到忽然间,她的手肘撞到了腰上的匕首。
  脑袋有一瞬间的清醒,她猛地抬起头。
  但也只是一瞬间,晕眩的感觉再次袭来,李慕儿傻笑了一声,又倒回他肩头。
  朱祐樘轻轻吁了口气。
  脚下步子不由放慢了下来,直至走到停在很远的马车边上,他才颠了颠背上的人儿,转头道:“好了,上马车。我可不能真这样把你背进宫门去。”
  李慕儿意识朦胧,只知道那人即将把她放下,连忙双手环紧了他的双肩,拿不痛的半边脸蹭了蹭他的背,不舍地念道:“我不要回宫了……我再也下不去手杀你了……我……舍不得……”
  朱祐樘背脊一僵,眼底却是掩不住的欢喜。
  他好不容易扳开她的手,好不容易将她抱上马车,好不容易让她躺靠在自己腿上后,她早已鼾声渐起。
  半边脸余肿未消,有些狰狞地对着他。
  这伤是该算在他头上的。
  他心疼地皱了皱眉。又吃惊于她怎么会是那个自私自利贪赃枉法的李孜省的女儿?
  明明就是个深明大义不惜自我牺牲的女中豪杰。
  明明,刚才有绝好的机会杀他……
  果然没有看错她,没有留错她。
  帮她取下腰间匕首,他的心头一片豁然清朗,低声回应道:
  “你舍不得杀朕。可是,朕也舍不得放你走了。”

  ☆、第二十一章:花前月下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李慕儿和朱祐樘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局面。
  虽然李慕儿并不记得自己喝醉时讲了什么,可她记得朱祐樘为她做了什么。
  说不感动是假的,谁都看得出来,朱祐樘对她极好。
  一直以来都是极好。
  而朱祐樘呢,却是她说的字字句句都记着。
  与其说是尴尬,更像是彼此心里都有了别样情愫,谁也不愿戳穿。
  就像此刻,李慕儿正在整理着折奏,朱祐樘突然伸手来拿,两下都没有留意,手背便轻微地碰触了一下。
  两张脸顿时红了个透。
  幸好郑金莲端着莲子汤进殿来,低头唤道:“皇上,处暑已过,这太阳却还毒辣得很,喝碗冰镇过的莲子汤,解解暑吧。”
  “哦。好呀。”朱祐樘急迫地接过。
  “是啊,今年的天气好奇怪啊,都要入秋了还这么热。”李慕儿闷笑,又对朱祐樘说道,“皇上只顾自己消暑,臣也要管金莲姐姐去讨要这冰镇的莲子汤喝。”
  不料朱祐樘却说:“你要喝便叫银耳煮,冰块可去御用监领。”
  李慕儿脸又红了,这回却是被气红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她问郑金莲讨要吃喝,总被他生生打断拒绝。
  好生小气!
  郑金莲又面无表情地端着碗退下,李慕儿望着她的背影,总觉得有股萧瑟之感。记得当日叫过她一声姐姐后,两人又再没机会私下聊天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慕儿总感到郑金莲躲着她,不愿与她交往亲近。
  李慕儿回过头来,正要开口埋怨,朱祐樘却突然递过一块牙牌在她眼前。牙牌呈长方扁平状,上有系绳,下挂小穗。上面刻着一列小字:凭悬带此牌出入皇城四门不用。
  这岂不是,出入宫廷的身份凭证?
  李慕儿怕他反悔,一把夺过才说:“有了这牙牌我可以随意出宫?”
  “当然不能随意,得去尚宫局登记备案。”朱祐樘答,忽而又展开笑颜,“最重要的是,得朕允准才行啊。”
  “你就不怕我跑了?”李慕儿晃了晃手中牙牌。
  朱祐樘假装蹙眉,作势要去抢回牙牌,逼得她大退一步,才开口说道:“我是怕的,可你事情还没办成,恐怕赶你也赶不走的。”
  李慕儿噗嗤一笑,赶紧将牌子收好,说道:“下个月,我便要出去一趟,可以吗?”
  朱祐樘立即问:“去哪里?”
  “去兄长家,过中秋节。”
  “中秋节宫中也热闹,何必要出去?”
  李慕儿语气恹恹的,说道:“宫里的热闹是你的,不是属于我的。你陪着你的皇后,我可没有家人,兄长也是孤家寡人,正好可以搭个伴儿。”
  朱祐樘见她如此,心里不是滋味,只好答应道:“好,朕只准你出去几个时辰,宫门上钥前须得回来。”
  李慕儿激动,行了个大礼道:“臣,谢皇上恩准!”
  中秋节当日。
  宫中也要进行祭月、拜月的仪式,宫人们一大早就忙开了。朱祐樘却还是照例早朝午朝,甚至连经筵日讲都较往日更认真,仿佛这日子与他没什么关系。李慕儿跟着跑了好几个地方,又作记录又整理言论,直到傍晚太阳都快落山了,才得了空。
  办妥了手续,回到住处咕咚咕咚喝下一杯水,李慕儿叫上银耳,换下宫衣,喜滋滋准备出门。
  路过乾清宫时,她却不知怎的顿了脚步,脑海里闪现一个念头,想再去看看朱祐樘在做什么。
  便叫银耳等着,自己进去中殿。
  脚步刚刚跨进,就发现朱祐樘果然还坐在御座上看奏帖。
  李慕儿惊讶极了,赶紧说道:“皇上,天色不早了,今日中秋佳节,皇上莫要太过忙于政务了。皇后,她还在坤宁宫等着皇上呢。”
  朱祐樘看李慕儿穿着一身朴素的短褂马面裙,弯腰站在殿门口。夕阳打在她背上,地上的影子已经越来越斜。
  看来是要夜了。
  他放下手中帖子,微笑说:“你快出宫去吧,天暗了路不好走。朕看完这个就走。”
  李慕儿深深看他一眼,再不迟疑,头也不回地离开。
  宫外头才真是热闹!
  李慕儿从来都很享受自由自在地在大街上游逛。本以为天色一暗,百姓们定是都回家团圆去了,不料街上还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有人行色匆匆赶着回家,有人却还在忙着做生意,有人与友相约闹市同聚赏月,有人往那城中酒楼高处走去。
  李慕儿同银耳两人逛了好久,买了些月光纸和月饼,才依照钱福说的路线,朝目的地找去。
  寻了好久,终于看到钱福,他正在门外张望着,看到李慕儿赶紧奔过来,笑哈哈地说:“莹中妹妹,我当你们不来了,酒都备好了,你不来兄长就要独饮到天明了。”
  李慕儿赶紧作揖道:“兄长,莹中这不是来了嘛,还不快请我们进去!”
  “好好,快请进快请进!今日我们把酒邀月,定要饮个不醉不归!”钱福说着先进了门,在门口侧身请她们进。
  银耳咯咯笑道:“状元郎好客气!”谁知脚下一绊,眼看就要跌倒,幸好钱福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拉住,惹得银耳害羞地吐吐舌头连连道谢。
  二人进院后虔诚得很,似模似样向月祭拜,焚了月光纸,才坐下与钱福共饮。
  李慕儿边咬着一个月饼边问钱福:“兄长可有妻室了?”
  钱福一喝酒便停不下来,嬉笑回答:“不曾娶妻。怎么?莹中有姊妹许你兄长?”
  李慕儿掸了掸落在身上的饼屑,心中一时郁结,低头说道:
  “兄长又不是不知道,莹中无姊妹,孤家寡人一个,再不能与家人团圆了。”
  银耳在旁拍拍她的手,“姐姐不要这么说,你还有我呢!银耳就将姐姐当做家人,今天能和你一起赏月喝酒,就是团圆了!”
  钱福也忙跟着说:“可不是,莹中莫要徒添伤感,你有我这个兄长,又有银耳这么可爱的妹妹,怎会孤单?”
  李慕儿抬起头来看看二人,大笑一声,举杯道:“说得没错!我们兄妹三人便是彼此的家人,天地为鉴,明月为证!”
  三人碰杯,钱福率先饮尽,爽朗大笑道:“好好好,钱福上京赶考,功名利禄求得,没想到还多了两个妹妹,天下的好事儿都让我给碰上了!”
  “状元郎这气概,倒不像个文人墨客,像是个……”银耳喝了酒小脸儿变得通红。
  “像什么?”钱福和李慕儿一齐问道。
  “沙场将军!”
  钱福笑得更加开怀,“银耳,别再叫我状元郎了。从今往后,我也是你兄长,再叫错就要罚你了!”
  “说得对,这里是我们的家,家中没有状元郎,没有女学士,也没有宫女丫鬟,只有家人!”
  “是!银耳敬兄长,敬姐姐!”
  银耳咧着嘴,笑起来的声音如银铃般清脆悦耳,和钱福的豪爽相映成趣。
  圆月当空,李慕儿觉得此刻心中一片欢乐清明,所有愁恨,疲倦,都融化于这皎洁的月色和真诚的笑声中。
  三人正聊着各自生平趣事,一杯杯喝得高兴,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家家户户团圆之夜,谁会来找钱福?
  李慕儿和银耳疑惑对视,钱福却笑着去开门,边走边说:“还有一个贵客也到了。”
  来人进门,李慕儿惊叫:“骢哥哥!”
  马骢不穿官服的样子,少了分武气,却多了份飘逸。
  他盯着李慕儿,笑弯了眼,“知道你今天在这儿,家中吃完了团圆饭,就赶着来了。”
  钱福轻咳,趁势道:“莹中啊,今日这酒就喝到这儿了,马贤弟可要带我们去个好地方呢。”
  这都马贤弟了,看来两人定是私交不浅。李慕儿心下这样想着,更觉得温馨,起身道:“骢哥哥带我们去哪里?既是好地方,可别叫人失望才好。”
  马骢已安排了马车等在门口,一路有说有笑,片刻即至。
  下了马车,李慕儿等人真是眼珠子都要掉了出来。
  满地的玉簪花,色白如玉,花苞似簪,简直迷了人眼。
  钱福走到一边诗兴大发,银耳拉着李慕儿往前边走边看。
  李慕儿闻着满丛清香,回望站在几步远处看着她的马骢,心中往事星星点点而现。
  曾几何时,她与他同去报国寺赏海棠,她说海棠虽美,却过于妖艳,不及她最爱的玉簪花。他便为她寻到这花海,为她簪上这玉簪花,并答应她每年花开就带她来赏。
  她与他之间,太多太多的回忆,太多太多的曾经。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马骢一步步靠近李慕儿。
  风过花香扑鼻,李慕儿怔怔站着。
  马骢的脸庞已近在眼前。
  在这满地的玉簪花中,显得格外风流倜傥。
  他随手折下一朵,插入她的发鬓,清淡开口:“我以为,今年又是我一个人来这儿赏花了。”
  以为,此后年年岁岁花相似,那个人却再不会出现。
  以为,此生便只能错过。
  可是她现在回来了,活生生站在眼前,同往时一样,花前月下。
  他再不能失去她。
  洁白的玉簪花挟着凉意,贴在李慕儿耳边,却差点将她的眉眼打湿,她急急后退一步,道:“骢哥哥,我得回宫了,若是宫门下了钥就麻烦了。”
  说完匆忙抓过银耳夺路而逃。
  天边圆月,银光荡漾。想象中无比美好的夜晚,马骢却只能看着她的背影,自嘲一笑。

  ☆、第二十二章:她的双剑

  马骢和钱福送她们回宫,一路上李慕儿话变得极少,马骢看着亲手为她戴上的玉簪花,随着她的身影晃动,倒是心情转好。
  到了宫门,二人下马车与他们告别,李慕儿也不多言,匆匆往宫中跑去。
  来到乾清宫前,李慕儿叫银耳先回住处,便独自盯着乾清宫殿发起呆来。
  殿门关着,东西暖阁中各有几点火烛。他在里面吗?
  还是去了坤宁宫?
  李慕儿心中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当她看到玉簪花那一刻,却想起了朱祐樘。当她想起朱祐樘,就记起了他白日里的异常。当她记起他的异常,便突然意识到,中秋佳节让她思亲,那他呢?
  他是否也想起了自己无故死去的母亲,想起了自己还在为之守孝的父亲?
  他是否也同她一样,有人相伴开怀,心底却为逝去的亲人难受?
  他是否也其实希望,那个陪着他过节的人,是她?
  他却还放她出宫,叫她出去游玩作乐……
  朱祐樘,为什么每每好不容易离开皇宫,心里念的,却还是他?
  李慕儿站在银辉下,有人却站在黑暗中,悄悄打量着她。
  女学士,沈琼莲,你终究,还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终于,这人迈出了脚步,徐徐从暗处走出,徐徐从侧陛走向乾清宫正殿,徐徐与门口侍卫耳语几句,又徐徐推开了殿门。
  李慕儿看着进入殿中又关门的郑金莲,这才疾步跑上台阶。
  既然郑金莲进去了,那他一定还在里面!
  走到门口,几个侍卫对她行礼,并未拦她。
  李慕儿愈加高兴,他果然还在。
  推门而入,殿中无人。乾清宫高大巍峨,一派肃穆之气。此时灯火未点,正面的鎏金龙椅上也没有她想见的人,显得孤独又阴森。
  李慕儿左右张望,明明没人,她却又觉得有双幽眸正盯着她背脊。记得第一次上殿当差时也曾有过这种感觉。这一张望,便看到郑金莲的衣角在东暖阁门边闪过。
  赶紧跟过去,她有满腹的话要说与他听。
  一把推开了门冲进去。
  没有朱祐樘,也没有郑金莲,什么都没有。
  只有,她的剑!她的龙凤双剑!
  李慕儿却惊喜极了,自从她有记忆开始练剑,用的便是这其中一柄凤剑。可小时候不认真练武,总是输给马骢,她便耍赖说武器不好。父亲听闻后不久,便又送了它一柄龙剑,从此双剑傍身,从不离手。
  她急忙将她的剑从床尾取下来,握在手中细细抚摩。
  是她的剑,一定是她的无双,是她给取的名字,是骢哥哥送的剑穗,几年生死相伴,剑穗都已经发旧,就是她曾经发过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无双剑!
  只有剑鞘不是她的,这剑鞘新的很。
  可剑身上有几个豁口她都能清楚认得。
  李慕儿毫不犹豫迅速拔出双剑,一左一右虚步持剑。剑身交叉,剑光晃眼,果然是她的!
  哪里还把持得住,整整半年没有握过它们。
  弓步一撩,正要耍剑,突听得一声尖叫:“来人哪,抓刺客!”
  李慕儿惊,正犹豫要不要出去帮忙,一群侍卫冲进阁中将她团团围住。
  电光火石之间,李慕儿忽然意识到什么,暗道糟糕。
  眼下情景,自己未着宫装官服,孤身一人在皇上寝宫,手持武器,谅她再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还不快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又是一声尖利的女声,却不见其人。
  李慕儿冷笑,心想现在自己是不是该叫一声“姐姐,我是莹中,你快来为我证明身份。”
  实在讽刺。
  只能自救道:“自己人!各位,本官是皇上身边的女学士,沈琼莲。为皇上取剑而来。若是不信,请报之皇上,即可见分晓。”
  “那便先放下武器!”为首的侍卫喊道。李慕儿记得,似乎片刻前他刚向自己行过礼。
  李慕儿盯着手中双剑,实在舍不得再放下。可现在情况特殊,只能先委屈它们了。
  李慕儿这样想着,弯身想将剑放在地上。
  那边女声却又叫道:“小心!”
  眼前侍卫瞬时骚动,李慕儿的剑还未脱手,两肩就被利物刺入,痛得她一声嘶叫,双剑委地。
  玉簪花儿掉落,以绽放的姿态飘零,无声无息,不知踩在了谁的脚下。
  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
  “刺客既已擒下,不必惊扰了后宫。皇上对此事早有预见,明日早朝上,自会论罪定夺。”
  以及眼前出现的一双女鞋,整洁的裙摆。
  ………………
  坤宁宫。
  坤得一以宁。果然,此处正是一片静谧祥和。
  帷幔深深。空中飘散着安神的熏香,沁人心脾。一张四柱帐架床,黄杨木镂空精雕,龙凤瑞兽万字纹,气派非常。架上垂着红色纱幔,芙蓉暖帐,柔了一室旖旎。
  朱祐樘却突然惊醒。
  他做了一个梦,梦中听到李慕儿唤她。没有唤他皇上,也没有唤他名字。声音像飘在远处,又像近在耳边。
  她唤他“喂”“喂,我不杀你了”“喂,我,舍不得”……
  最后,又似听到她声嘶力竭的尖叫声,将他吓醒。
  朱祐樘坐起身子,汗水已****了额头。
  枕旁人也悠悠醒转,起身低语道:“皇上,怎么了?又梦到母后了?”
  朱祐樘握住她给他擦汗的手,紧张问道:“乐之,你可听到有人尖叫?”
  “没有啊,皇上,你定是累坏了。只是个梦,皇上,你做了个噩梦。别怕,乐之在这儿,乐之陪着你。”
  皇后说着将头靠到他肩膀,双手环过他的腰,在他背上轻轻拍着,拍着……
  ……………………
  钱府。
  钱福与马骢仍在推杯换盏。
  突听得钱福一掌拍在大腿上,叫道:“好啊!这么说来你和莹中早已情投意合!你要娶她我自然满意,只是莹中身为内廷女官,要尽其事数载后方能归家婚嫁,你也等的住吗?”
  马骢轻笑,“别说几载,就是一辈子,我也愿意等她。”
  一辈子,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愿意等她。
  等她放下仇恨,等她回心转意,等她披上嫁衣,为他。
  马骢握着手中酒杯,固执地这样以为。

  ☆、第二十三章:沦为刺客

  “女学士,女学士,醒醒,快醒醒。”
  一股发霉腐朽的味道传到口鼻中,李慕儿想使劲睁开双眼,却怎么也张不开。这种感觉让她想到小时候“鬼压床”,明明听到母亲一直在床头叫着自己,可无论如何挣扎,都醒不过来。
  “母亲,快叫醒慕儿,娘亲……”
  “女学士,你肩上的伤口得赶紧处理上药。在下是马同知的好友,曾与你有过一面之缘,此刻情况特殊,在下只好得罪了。”
  李慕儿听到对方如是说着,却没有力气做出反应。
  随即肩上便被丝丝冷风浸入,李慕儿被惊得一激灵,这才猛地睁眼!
  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
  入眼是一片黄色光亮,她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那不过是一盏烛火,烛光羸弱,只照得清眼前三寸光景:她背靠在墙上,身前有个男子,穿着锦衣卫服制,半蹲在地,正用剪刀将她左边肩头的衣服剪破。
  他的脸埋在暗影里,李慕儿看不真切。
  “我自己来,嘶……”李慕儿抬起右手欲去夺他手中剪子,却发现右肩被带动得剧痛,又无力摔下。
  “当心!”男子同时开口。
  李慕儿这才看清楚他,的确见过,那天送马骢出宫,他与她打过招呼。
  “你是,牟斌?”李慕儿依稀记得。
  牟斌笑了笑,“女学士记性真好,难怪声名远扬。”
  声名远扬?这话如今听来,李慕儿只觉讽刺。
  他把剪刀放到地上,又拿起湿布条为她擦拭伤口。
  李慕儿疼得皱眉,只好转移注意力问道:“我这是在哪儿?”
  牟斌手上动作娴熟,带着顾虑地瞄了她一眼,回答道:“这是锦衣卫北镇抚司大牢。”
  “呵,是了,”李慕儿环顾了一下四周,牢房不大,四面是墙,倒遮掩了她此刻衣衫不整的尴尬,她冷笑,“自然是牢狱。”
  牟斌已清洗完伤口,尴尬看着李慕儿道:“女学士,我现在为你上药包扎,难免会……有所冒犯,还望见谅。”
  “无妨,”李慕儿想冲他笑,可一咧嘴嘴唇就干裂作痛,“谢谢你还愿意帮我。”
  牟斌摇摇头,此刻她双手不能动弹,自己又不方便脱她外衣,只能再拿起剪刀,将肩上衣物剪出一个大洞,迅速上药,用纱布缠住伤口。
  李慕儿感觉到牟斌的手滑过她的肩头,又从腋下抽出纱布,层层包扎,层层触碰。虽然尴尬,可眼下状况她是明白的,难为他看在马骢的面子上愿意帮帮她,李慕儿也只好假装镇定。
  倒是牟斌,李慕儿余光瞧见,他正努力别过头去,手还微微颤抖着。又怕弄疼她,一举一动都颇为吃力的样子。看来骢哥哥这兄弟,是个老实孩子,人品着实不差。
  李慕儿不禁觉得好笑。
  听到她低笑一声,牟斌的脸就更红了。
  手忙脚乱地包好,额头都冒出了薄汗,“咳咳,女学士,好了。你的伤口很深,愈合需要时日,记住千万不可乱动。不对,最好是一动也不要动。”
  李慕儿愈加要发笑,“牟大哥,我不是来这里养伤的,对吧?”
  牟斌正收拾着东西,闻言愣了愣,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好奇问道:“女学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好好的,突然……”
  “突然想起刺杀皇上吗?”李慕儿接口。
  牟斌诧异她会这么直接,点点头道:“抓你来的缇骑是这样说的,你应该记得,你是在乾清宫被抓的吧?大内禁宫安全是由锦衣卫负责的,所以你即刻就被扭送到这里了。”
  李慕儿点点头,“幸好是这里。”
  牟斌得意,“你应该说,幸好今夜是我当值,否则外头的手下可是等着要给你上刑的。”
  “今夜?”李慕儿疑惑,“这会儿是什么时辰了?”
  “应该是寅时末了。我卯时末换班,就去找马骢,告诉他你出事了。”
  李慕儿听到牟斌回答,不再接话,眼神转到牢门上,心里想着,寅时末,马上他就要去上朝了吧。
  ………………
  坤宁宫。
  皇后正在为朱祐樘整理龙袍。一个是柔媚多娇,一个是气宇轩昂,好一番举案齐眉的甜蜜画面。
  难怪宫里宫外常有云,当今帝后虽是真龙真凤,却像是寻常人家夫妻,同吃同住,当真鹣鲽情深。
  朱祐樘今日却有些心不在焉。
  出了坤宁宫,他立马叫过萧敬问道:“昨晚女学士可回宫了?”
  “皇上放心,回了。”萧敬笑道,“皇上在四门都下了口谕,无论女学士回不回都要禀报老奴。老奴记着呢,若是没回,早就禀报皇上了。”
  朱祐樘这才一颗心落了地,上了轿辇。
  怕皇上口渴,上下朝的轿辇上总是备着一杯新鲜热茶。到了奉天门,朱祐樘便随手拿起抿了一口。
  奉天门外,落座,鸣响鞭,众臣叩拜,依次有事奏事。
  突然间,刘吉出列,大声说道:“臣有事要奏!昨夜……”
  朱祐樘的心提到了嗓子口。
  果然!
  可是此刻他已来不及思索,只能先挡,“刘爱卿要奏之事朕已知晓,朕心甚痛,下朝后请刘爱卿跟随朕到乾清宫,再细细议来,该如何处置。”
  刘吉倒是惊喜,既然皇上已经知道,必定是……看来皇上也想通了,遂恭敬应是。
  众人虽一时疑惑这对君臣卖的什么关子,倒都无暇过问,只管奏自己的事,或等着退朝。
  朱祐樘本能地应付着之后的朝事,心却已经乱成一团。
  幸好,有人暗中提醒他!
  是谁?
  在那杯茶下面压了纸条?
  上面写道:昨夜女学士有难,早朝报。
  又幸好,刘吉早先就对李慕儿发过难,让他不难猜到。
  好不容易等到早朝结束,鞭声一响,朱祐樘当即唤过萧敬耳语道:“快去找莹中,她出事了。”
  萧敬甚至来不及说是,便匆匆跑去雍肃殿查看。天知道,皇上对这女学士有多看重,怎么近来好好的,突然说出事就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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