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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学士-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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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鑑冷笑了声,许是常年唱戏的缘故,他说话的尾声总是抑扬顿挫:“老师究竟还有多少底牌,是没有亮出来的?”
  他话里的意思,李慕儿明白。今日这一出“世子叛乱”的戏码,本该是他乐意看到的。可精明如周鑑,世子刚一行动锦衣卫的人就“黄雀在后”,不免让他生了疑。
  显然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计划。
  而前殿外兵戈意动,李慕儿却独自鬼鬼祟祟在此潜伏。
  潜伏,对,这就是周鑑能想出的形容她的词汇。
  何况她的身份,早就传开。自从孙瓒离府后,荆王从没想过在府上隐瞒她是女学士这件事。归根结底,他还是太过自负,当真以为这蕲州城是他的天下,无人能治他。
  女学士,周鑑从荆王口中听说过她的事迹,却总以为她是真的被墨恩控制而心智迷失。
  而今细细回想某些细节,哪里是心智迷失的人所能盘算清楚的?思索再三,周鑑终于开口问道:“女学士真是皇上派来查案的?”
  他已变了称呼,李慕儿也明人不说暗话了,她笑了笑,以反问作答:“周先生呢?你究竟是王爷的人,还是王妃的人?”
  周鑑往日常挂着的那抹笑容,此时已经消散不见,听着外面似乎有争执声传进,他叹气道:“无论我是谁的人,荆王府败,我亦败。”
  荆王一脉荣辱相承,荆王一旦伏法,小少爷至少也将被贬,李慕儿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他这一说,提醒了她,事后该如何替小少爷争取呢?
  她正犯愁,却听周鑑又问道:“女学士与墨恩,又究竟是何关系?今日墨恩虽然不在,可女学士也该知道,荆王败,墨恩亦脱不了干系。他是王爷的左膀右臂,不,不只是左膀右臂,很多时候,就连王爷,都要听他的指示行事。”
  李慕儿心头又是咯噔一下。

  ☆、第二六七章:装疯卖傻

  这样想起来,墨恩与荆王的关系,分明不像普通主子与属下的关系,至少没有一个属下,会用那样不屑的态度去对待自己的主子。
  可周鑑的话没有说错,荆王是天家子孙,他的罪名被确定下来后,或许还能死罪可免,但作为他的主要羽翼,恐怕是难逃一死。
  李慕儿不想同他解释什么,便只是轻飘飘地说道:“今日荆王府的颓败,已成定局。你不用试图来说服我,我没有这样大的本事,可以号令锦衣卫。”
  “不,你有。”周鑑吃痛的五指缓缓张开,又慢慢收拢,忽而笑道,“如果锦衣卫真要动手,不必与荆王再费诸多口舌。那位锦衣卫的统领进门之后,视线一直在少数的几个女眷身上徘徊,我猜,他是在找你,对不对?”
  李慕儿一惊,此时她因为重重人群阻隔,并没有看清领兵的其实是马骢。但周鑑的观察如此敏锐,难免叫她惊叹,“我一直在想,周先生虽只是一介不入流的戏子,却能在荆王府内混得风生水起,到底是凭着什么?如今我倒是看清了,周先生确实有过人之处,可惜用错了地方,待错了人。”
  周鑑笑得勉强,“地方是错了,人却没有错。”他瞄了李慕儿一眼,细细说道:“我与萍儿是旧识,她尚在闺阁时,有一次我去她家唱戏,有缘结识了她。只不过后来她进了王府,我一个区区戏子,自然是不敢与荆王争夺心头之好的。”
  萍儿应该是指张氏,李慕儿脑海中立马出现了那个虽是王妃其实在府中却还算年轻的女子模样,她有些蠢,有些自私,有些利欲熏心,周鑑这样精明的人,怎么会喜欢她?
  “谁料她进府后,却因为过于清高,而不受荆王待见。甚至后来,”他顿了顿,情绪明显起了丝变化,“后来她因一点儿小事开罪了世子,世子便暗地里,害死了她……”
  萍儿不是张王妃?!李慕儿诧异。
  周鑑那边一声冷笑,“呵,女学士也知道,在这偌大的荆王府中,死几个人,根本连投石落湖的涟漪都不会起分毫。等我得知,已经是在许久以后。我想尽办法进了王府,就是想着终有一日,能够替萍儿报仇。”
  怪不得他明明已经得到荆王厚爱,还要处心积虑拉世子下马!怪不得他与王妃暧昧之时,身影却令李慕儿觉得极不和谐!
  原来她也看错了他。不,是她看轻了他。
  李慕儿震惊之余,对这有情人终归有丝不忍,便宽慰道:“既然如此,周先生,你放心,等查明了荆王的罪名,我会替你开解求情,你也算报了仇,可放心了。”
  谁知周鑑却摇摇头,“女学士想得太容易了。没错,我的目标只是世子。但是,在接近荆王伺机进府的过程中,我手上自然也不干净了。近墨者黑,荆王府中的人,有几个还能干净,有几个还能全身而退?”
  墨恩呢?墨恩也是如此吧!李慕儿眉头皱起,“你此话何意?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总归今夜锦衣卫会将荆王府上上下下一网打尽,再行问责,你不必再做垂死挣扎了!”
  李慕儿说着就要越过他而去,却不料反被他拉住了衣摆,往他身前一拽,紧接着大力将她一推。
  这一前一后的力,李慕儿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竟吃了他的偷袭,往门上扑通跌去。
  大门被撞得发出极大的声响,李慕儿不知外头的人有没有听到,只忙着起身对付随即向她冲来的两个周鑑的侍卫。
  “强弩之末,矢不能穿鲁缟。”她边迎面接招边还不忘讽刺道,“冲风之衰,力不能漂鸿毛。荆王作恶多端,终有此报!”
  “果真是你!”
  是荆王的声音。
  李慕儿受惊回头,却没有一眼看到荆王,而是忽然朝她这边飞冲过来的锦衣华服,以及熟悉的刀光一闪。
  刀起刀落,伴随着李慕儿的一声低呼:“骢哥哥!”
  马骢紧皱的眉头此刻终于得以舒展,凝视着李慕儿嗯了声道:“慕儿,我来了,你有没有想我?”
  他难得这么调皮的样子,李慕儿想笑,可眼前这么多人围观,还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情况下,她可不能再如他一般旁若无人。
  李慕儿伸手攀住他的双臂,却没有与他有过多交流,一下将他转了回去面对荆王,自己则默默地躲在了他的身后,探出头来对荆王道:“王爷,别来无恙。”
  荆王果然大怒!
  “你果然是在装疯卖傻,女学士!”他眼色发狠,忽然怒极反笑,“本王被你骗了倒也说得过去,没想到墨恩也会受你利用而不自知,哈哈,女学士果然好本事!”
  “墨恩是谁?”荆王话音未落,马骢即刻问道。
  李慕儿有些尴尬,一来为荆王所说利用墨恩,一来则是对马骢隐瞒墨恩之事。
  矛盾。
  只好转移话题道:“骢哥哥,事不宜迟,赶紧去竹林。证据面前,他狡辩不了。”
  马骢想了想,最终点点头嗯了一声,转身迎向了荆王,做了个请的动作,“王爷,谁是谁非,立刻就会见分晓。”
  荆王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显然已经开始紧张,脚下更是不敢挪步。
  “王爷,请吧。”孙瓒见他不动,忍不住轻推了一把。
  “你!”这厮前几天还在府里白吃白喝受荆王款待,转眼就翻脸不认人,荆王及手下自然不爽,差点拔刀相向。
  眼看着两方又呈对峙之态将要打斗起来,李慕儿叹了口气,转头问马骢道:“骢哥哥,皇上给你的东西,你还不拿出来吗?”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众人皆是一惊。
  马骢亦然。
  不过马骢惊的是,她居然猜到了皇上的安排!
  “你怎么知道?皇上没有下旨,只给了我这块令牌,见令如见君。”马骢说着探手入怀,摸出一块金印手令。
  “他一定还告诉你,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这个?”李慕儿顺手接过令牌,突然举起道,“荆王听命。”

  ☆、第二六八章:镇国将军

  如果说刚才见了锦衣卫荆王还抱着一丝侥幸,那么此刻看到这枚代表着皇家至高权力的金令时,当真是心都凉透了。
  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跪倒在地,荆王一下不知是退是进。
  这一切对他而言发生得太过突然!
  而更讽刺的是,最能为他拿主意的墨恩,居然是被他自己支出王府去的!
  难道真是天要亡他?
  不会的,等墨恩回来,一定会帮他设法挽回!
  此刻即便先降了又能如何?说不定还能加快自己的步伐……念及此,荆王膝盖将将就要弯下。
  便在这时,李慕儿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扶住了他。
  荆王抬头,不解地望着她,不是拿皇上令牌来让他伏法吗?这又是为何?
  李慕儿却眉目淡然,甚至有些冷漠,“王爷可知,皇上为何非得先礼后兵,让马同知不到万不得已不许出示金牌呢?”
  “为何?”
  这人真是笨死了,怪不得总做些蠢得过头的伤天害理的疯狂事儿!李慕儿不大耐烦道:“因为你姓朱,皇上要给你留着面子!”
  天家的姓,岂容她一个小小女子直呼?!众人皆有些错愕地望了眼李慕儿,李慕儿却视若无睹,转身与马骢和孙瓒并肩往后院走去。
  “有人守着吗?”李慕儿一边问,一边从旁边一个侍卫腰间拔出一柄长剑,吓得那侍卫急急向后退步。
  孙瓒答道:“嗯,不然我哪里敢过来接应马骢?”
  马骢对局势其实一知半解,“那井里什么情况?”
  孙瓒闻言却愣了愣,叹了口气道:“唉,你们过去就知道了。总之,荆王这回跑不掉了。”
  ……………………
  三人到井边时,萧敬他们几人已经在那里,彼此之间没有说话,打着火把望着井中在忙活的人。
  定是方才趁乱先过来了。萧敬做事果然稳妥,李慕儿与他彼此点点头,就算打了招呼。
  然而气氛却依然沉闷。
  难道何氏的尸首还在下面?
  再次来到这里,李慕儿难免想起初次探时心头那股恐惧,此刻这抹恐惧又爬上了心头,令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马骢和孙瓒已上前与他们轻声交谈,而后索性一前一后进了井里。李慕儿却愣是一动不能动。
  朦胧中似乎听到有人在说:“应该没死几天。”“嗯,尸体还未腐烂。”“这皮包骨头的,哪里还认得出是谁。”“应该不会错的。”
  最后,这些细碎声音汇成了一句话:“两位镇国将军,怕是被活活饿死的。”
  镇!国!将!军!
  李慕儿感觉心底有根绷着的弦突然断掉,本该因任务完成而轻松的心情瞬间变成一滩烂泥,再难糊出个模样。
  本想着能派上用场的长剑,此刻怕是也没用了,唯有握在手心渐渐被汗水浸湿。
  如果没有猜错,这两位镇国将军,想必就是见滏与见淲,第一封密疏上的那两个名字!
  如果没有弄错,这两位镇国将军,便是因为李慕儿的过错而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因为她对墨恩的包庇,因为她的一时疏忽!
  本该询问情况的话语哽在喉头,再也没有发出。
  尽管天气是大雨将至前的凉爽,却有细密的汗珠顺着李慕儿的鬓角滴落。
  “我们把尸体抬上来,你们接一下。”
  李慕儿倾身后退,在萧敬他们一拥而上,所有焦点都集中在井下那几具尸体身上时。
  无人注意到,一抹浅淡的身影,携着一柄长剑,静静消失在黑暗中。
  ……………………
  不知不觉,李慕儿竟走到了墨恩的房间。
  房中的事物,依然和她搬出前一样,没有人动过。唯一不同的,是桌椅上已布上了淡淡的灰尘。
  大概因为没人敢进墨恩的房间打扫。
  这么一想,除了李慕儿的吃穿,墨恩似乎什么事都是自个儿亲力亲为,从来不曾差使丫鬟小厮。
  案上还放着一本厚厚的《易经》。李慕儿记得,墨恩离开的那一夜,她刚刚看到豫卦那一页。
  这一卦前三爻讲到犹豫不决的坏处,后三爻说的是行动前要反复考虑,三思而后行。
  显然,李慕儿在密疏这件事上,就陷入了犹豫不决却又缺乏考虑的矛盾境地。
  此刻她心里乱糟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两条冤魂。
  另一边,马骢他们综合民间走访所闻以及罗启儒的供词,竟从井中深处发现了不下十具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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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二人是荆王亲叔父祁鑑的第三子、第四子,都昌王见潭的弟弟,荆王的堂弟。当年都梁王被害是因为荆王母妃偏爱与他,都昌王遇害则是因为家有美妻茆氏,可为什么这两位镇国将军会沦落到这种境地,府外鲜少有闻,几人也不得而知。
  眼前,除见潚的同父异母弟——樊山王见澋之外,见潚的亲弟弟和几个堂弟,都已经在王府被“挖”了出来。罪证凿凿,荆王难以抵赖。
  马骢暗叹之余,又转头去寻李慕儿。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失去了踪影。
  “兄弟,看见女学士没有?”马骢拉住身边忙着的孙瓒,问道。
  “没有啊,我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嘛。”孙瓒四周望了圈,突然沉了脸色,轻声道,“骢,我跟你讲,女学士和这王府里的很多人,关系看起来似乎并不简单……”
  “哦?你且说与我听听。”
  …………………………
  长剑置于一边,李慕儿盘腿坐于床边,凝神静气,打坐调息,为的就是平复一下心中的乱象。
  可外头却渐渐传来人群涌动的声音,伴随着手铐脚镣的笨重摩擦,偶尔还有细微的女子哭泣,声声不断地传入了耳畔。
  李慕儿被搅得又烦躁起来,全然没有听到开门关门的声响。
  等到听到那句“莹中,快跟我走”时,她的手臂已经被人抓住,作势往床外拽去。
  李慕儿睁眼,望向这熟悉声音的主人。
  墨恩,他终于回来了。
  “嘘,”他将手指置于唇边,示意她不要说话,自己却继续开口道,“荆王府出事了,我先带你离开。”
  都已经到这种时候了,他居然还当李慕儿是他控制下的一颗棋子?李慕儿满心的懊恼正不知何处发泄,闻言猛地甩开了他的手,冷笑一声道:“墨恩。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第二六九章:自欺欺人

  墨恩这才发现,房里没有点灯。
  四下漆黑,常年习武的人,方能仗着内力视清眼前事物。
  如他,亦如她。
  墨恩,你不要再自欺欺人。几天不见,她对他说。
  那个对他说过“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的她,那个告诉他无论外头有多纷扰,在这房里可以将一切放下的她。
  墨恩几乎能听得到胸腔中沉闷的声响。那大概是梦碎的声音。
  不是没有怀疑过的,上回弄丢了她,就查到她是被带回宫了,之后她突然在蕲州城出现,他怎么会没有怀疑过?
  可是长久以来冷静思考的能力,似乎就在她跨入这间房的那一刻,刹那间什么也不剩了。
  仿佛过了千百年之久,他终于恢复了一贯的疏离,冷漠问道:“女学士,是皇上派你来的吗?”
  李慕儿没有回答。不知道为什么,本该因说了薄情的话而内疚的自己,此刻居然没有多少内疚。
  她想她大概是将内疚都留给两位镇国将军了。
  墨恩见她不答,只好继续问:“密疏不是被你亲手拦下来的吗?皇上为何还会来查?”
  他哪里会知道,这话直戳李慕儿痛处。
  玉手轻移,触上冰凉剑柄,顷刻间,挥舞而出。
  饶是墨恩如此机敏之人,都差点被挑破了衣角。
  李慕儿却一副不肯罢休之相,步步紧逼,一会儿就将墨恩逼到了门边。
  终于,墨恩取下腰间匕首,猛地抵上李慕儿的长剑。
  冷冰冰的利器相触,却迸发出无数火星。
  墨恩怒道:“你就这么想我死?”
  他的眼神如同那日在显忠祠,叫她还他恩情时的冷漠。李慕儿心中一凛,以反问作答:“你让我截下两位镇国将军的密疏,为什么不帮我拦下荆王对他们的迫害?”
  “帮你?”
  “墨恩,你根本,一点都不懂我。”
  望着李慕儿几欲落泪的眼神,墨恩脸色一变。
  是啊,对啊,他终于明白过来!他怎么能放任荆王迫害两位镇国将军,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位镇国将军若是因密疏一事被荆王杀死,拦截密疏的女学士无疑是最大的帮凶!
  “我,我以为密疏被截,此事便了了……”没想到皇上还是知道了……墨恩心中发虚,毫无底气地解释道。
  “我没有看那封密疏,便将它毁了。我,都是我的错……我能帮你拦下那一封,却拦不下第二封、第三封……你我大概都没有料到,荆王作恶多端,想告他状的人何止一个两个?”李慕儿说到此处,哽咽更甚,却还是强忍着问了墨恩一句,“墨恩,为这样的人卖命,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墨恩没有回答这个敏感的问题,心底却为她为他的付出感到满足,反问道:“你没有看,就帮我截下了,帮我瞒下了,都是为了我,对不对?你为了我背叛了你的信仰,背弃了你做人的准则,对不对?”
  李慕儿使上内力将剑愈加狠狠一压,重重道:“是!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墨恩笑了,他居然笑了。他笑得似得意,似解脱,又似乎转而变成无奈,并又说道:“那你利用我对你的容忍,潜伏到荆王府挖出这一切真相,又是为了谁?”
  ……………………
  为了她自己?为了那些冤魂?还是为了朱祐樘?
  正当李慕儿无从回应之时,外头传进一阵阵脚步声。
  显然,马骢他们已经在彻查全府,或者找她。
  墨恩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随即一掌击在李慕儿肩头,将她逼退了好远。
  他的力度控制得很好,不至于伤了李慕儿,又恰好能将两人对峙的局面解除。
  李慕儿却还是觉得痛。痛得抚住胸口弯下了腰。
  墨恩,她与墨恩,那个在公孙树下与她相依相偎的墨恩,为什么要走到这种地步?
  墨恩见她难受的模样,本能就要上前,想了想又停住了脚步,猛然转身背向了她。
  他将手置于门闩上,目光闪烁道:“托女学士的福,荆王已败,生死未卜。我,荆王的第一把手,如今便在你眼前。此门一开,外头千百锦衣卫,将会帮女学士拿下墨恩,带回京城,处以极刑。”
  他故意把“极刑”二字咬得极重,因为他想赌,如当日在显忠祠一样,再赌一回,赌她会对他心软。
  赌她还对他有情。
  “女学士,我数到三,就开门。从此,尘归尘,土归土,你继续走你的阳光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与你相识。我们,从不曾相识。”
  “一。”
  李慕儿觉得快要窒息。
  狗急跳墙,人到了被逼急的时候,往往只会依靠直觉,凭着本能行事。可直到他“二”字已经出口,李慕儿心里还是一片空白。
  她实在分不清楚,对墨恩,到底是感恩大于无情,还是内疚高于责怪……
  “三……”
  眼看着墨恩就要开门,谁也没有想到,外头却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由远及近。
  “慕儿?”
  慕儿?墨恩眯了眯眼,曾几何时,一个花灯绚烂的舞台上,那一舞乱了众人心神的娇俏女子,也是这样称呼自己:“慕儿,我叫慕儿。”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她?
  墨恩来不及猜测外面男子是谁,手就被李慕儿猛地拽了一把。
  “还愣着做什么,快走!”
  她只是拽着他往窗口方向用力,转身之际墨恩与她四目相对,随后错开,随后自己已再次背对着她,朝向后方窗户。
  就在那四目相对的瞬间,墨恩知道,他再次赌赢了。
  李慕儿望着墨恩一动不动的背影,听到耳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压低声音冷冷道:“走吧,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你我从此两清。如你所说,我们,从不曾相识。”
  墨恩越窗而出,黑衣隐入夜色,再不得见,只留一个声音,还依稀盘旋在李慕儿耳边,他说:“不,我们一定还会再见。”
  光线昏暗,李慕儿却感觉到他的表情淡定如常,好像这荆王府一夜破灭,与他也无甚大的关系;荆王是死是活,他也毫不关心。
  会不会,他其实也释怀于摆脱荆王这个病灶呢?

  ☆、第二七零章:负心负疚

  “慕儿?”
  门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紧张,有些担忧,李慕儿长叹了口气,擦了擦眼角暗含的泪珠,才走过去将门打开。
  “骢哥哥。”马骢温柔的脸庞映入眼眶,李慕儿突然又有些鼻尖泛酸。
  “嗯,是不是怕看了那些尸骨难受?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马骢说着就越过她走进了房间。
  摆设清雅,角角落落却显得硬朗,无女子芳闺之温婉圆润。
  这分明是一个男子住处!
  出于锦衣卫的警觉,马骢几步往窗口走去。窗外月色朦胧,不见人影。
  马骢疑窦丛生,转身望向倚在门边的李慕儿,直截了当地问道:“慕儿,这是谁的房间?可抓到人了?”
  李慕儿看了看手中的剑,他定是以为自己是来捉拿谁的,她自嘲一笑,“没有,没有见到人。”
  马骢点点头,再巡视了一圈房内,才走向门口对李慕儿道:“无妨。荆王及手下党羽,基本都已落网,逃个一个两个,也难成大器,很快就会被锦衣卫捉拿归案的。我们先走吧,这荆王府当真是吃人的地方,你也不愿意继续留在这儿了吧?”
  李慕儿“嗯”了声,出门的时候,却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这房间。
  荆王府是吃人的地方,可这房里不是。
  ……………………
  一路往外行,经过小半个后院,到处都是女子的哀嚎声,以及男子想要违逆却被强行拿下的争执声。
  无一不显示着荆王府的落败。
  唯有到达茆音的小院时,李慕儿才感受到一股难得的祥和。
  她自然是要进去再见茆音一面的。
  马骢没有阻止,便在院外等着。李慕儿孤身进门,只见茆音正对镜梳理着长发,恍然不知门外是何天地的模样。
  李慕儿忽地想起何氏。
  她们二人,其实都帮了李慕儿大忙。
  只不过一个靠付出了生命,一个是靠付出了尊严。
  正这样想着,眼前背着她的茆音倏地开口:“变天了?”
  “嗯,”李慕儿轻声应道,“王妃,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茆音呵呵笑出了声,“你觉得我还配有自己的打算吗?”
  “配。”李慕儿坚定道,“我会将你的功劳,禀告皇上,皇上会念……”
  茆音猛地打断了她:“娘子,你说,他日外人知晓了我都昌王妃与她都梁王妃,会作何评价?嗯?作何比较?”
  李慕儿自然答不出,茆音便自语道:“一个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一个,则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不,我明白王妃你不是这样的……”
  “你明白又有何用?我想回都昌王府,府里的人,我的孩儿,他们能明白吗?”茆音絮絮说着,起身旁若无人地走到衣橱边,打开柜门暗处,拿出一套鲜亮的服装来,李慕儿定睛一看,那应当是她王妃的冠服。
  她居然将都昌王妃的冠服藏在荆王府这许多年!
  她居然能将都昌王妃的冠服藏在荆王府这许多年!
  李慕儿还在感慨,就见她一步步朝她走来,冠服上的珠宝在烛火映衬下熠熠生辉,耀眼夺目。可她却双手将之托起,递予李慕儿道:“民女茆音,请求皇上收回都昌王妃的封号、冠服,将民女贬为庶人。唯有一愿,让我回到那并不认识母亲的小王爷身边,用余生默默看着他,伴着他……”
  这又是何苦?
  李慕儿最终只是伸出双手稳稳接过那华服,低头轻轻地应了声。
  她没有办法拒绝。她知道,茆音或许没有预料过会有这么一天,却一定考虑清楚,当有这么一天时,自己应该怎么做。
  ……………………
  出了茆音小院,没走几步就来到花厅。回廊上樟木明亮,瓦台清凉。往常教习小少爷的书房,就在不远处。
  李慕儿没有那么多伤春悲秋的功夫,抬了脚就往前殿走。却不料迎面猛然撞过来一个小人,扑到他怀里就是一顿痛哭。
  不消说,定是小少爷朱祐檩了。
  “老师,他们说我父王犯事儿被抓了,我父王犯了什么事儿?父王是蕲州城最大的,谁敢抓他?”
  李慕儿抿了抿嘴唇,搀住他手臂半蹲了下来,得以与他平视,“檩儿,蕲州城从来不是王爷最大。这世上,也从来不存在什么最大之说。你父王确实犯事儿了,他做错了事情,就要为自己的错误负起责任来。”李慕儿顿了顿,摸摸他的头继续道,“檩儿是个好孩子,没有做错事,老师向你保证,你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老师怎么保证?”
  李慕儿抬头看向说话的人,是张氏。她亦大步冲了过来,用力拽过小少爷拥回了自己怀里。也许是她的动作太过挑衅,马骢一个箭步挡在了李慕儿身前,满眼厉色望着她,毫无对她身份的尊敬。
  “老师好大的气派!”张氏意料之中的冷语,“利用我们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老师难道不会有半分愧疚吗?”
  愧疚?自然有。
  李慕儿不敢跨进书房,不正是因为如此?
  可愧疚也只限于对小小檩儿,对于张氏与周鑑,李慕儿可没有多余的感情分给他们。
  “王妃,如果不是你一心想要争名夺利,又岂会被在下利用?”李慕儿又看了一眼小少爷,他已渐渐止了哭泣,似懂非懂地回望着她。李慕儿冲他笑笑,道,“沙沉流水水尚清,鸟穿浮云云不惊,管他尘世多喧嚣,静我凡心功与名。檩儿,记住,平凡与困苦,没有什么不好,反而是名利,常常会蒙蔽了人们的眼睛,比如你父王,比如你兄长。以后,千万不要学他们。”
  小少爷居然在张氏怀里,重重点了点头。
  李慕儿欣慰,果然没有看错这孩子。话锋一转,她问道:“老师对不起你,你想罚老师什么?”
  小少爷眉头拧了起来,似乎没明白她的意思。倒是马骢,已听出个是非对错来,便打圆场道:“她会竖蜻蜓,罚她竖蜻蜓吧!”
  小少爷点点头,李慕儿感激地看了马骢一眼,旋身来到一旁空地,将裙角裹好,猛地倒立了起来。
  眼前人来人往,都成了一幅倒像,这荆王府,也从此翻了一副天地……

  ☆、第二七一章:押解回京

  荆王府的一场闹剧终于落幕。荆王的家眷小厮们被留在蕲州本地听候发落,而他与一干主脑,则在重兵押解之下进了京。
  这入京的过程中,长途跋涉,重兵之重,时时刻刻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孙瓒与戴珊打马在前,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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