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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学士-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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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下安静,只留他们二人独处。
  她的呻吟便愈发令人揪心。
  她是个极耐痛的人,他从来都知道。当初被满剌哈只打碎了牙也往肚里咽,肩头那伤有多重都挡不住她去何府争取,而如今她却头疼的哭叫。
  那到底该是怎样的疼痛?
  他咬了咬牙,觉得心口闷闷的,唯有将怀中人又拥紧了些,安抚地一下下摸着她的脑袋。
  直到凌云前来。
  他才把她安置回房,好让凌云诊治。
  凌云却也不知是何缘故。
  脉象温和,连往日乱冲的真气也已被压下,右手的淤血,居然也清了个干净!
  这都是好事啊。
  凌云思索了下,道:“皇上,老臣现在只能为女学士小施几针,减缓痛症。至于病因,怕是还得观察观察。”
  “好,老先生快些,她太难受了。”
  朱祐樘话音刚落,凌云已展开针囊,取出一枚极细的针来。
  只是当他将针探到李慕儿头顶时,她却忽然睁眼,挣扎着闪躲着喊道:“不要!我不记得了!不要扎我!”
  此言一出,朱祐樘和凌云皆是一惊。
  朱祐樘是惊,她的这个反应,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谁身上见过。
  凌云则不敢再扎针,反而转身到药箱里翻东西。翻了半天,拿出一小块玄石,径直朝李慕儿头上探去。
  “凌老先生,”朱祐樘看着她恐惧的样子,心下难免不安,“这是?”
  “皇上放心,这是吸针石。”
  “吸针石?”
  “是啊,皇上。”
  朱祐樘疑虑还未待消散,就见凌云将玄石贴上了正使劲往床内墙上靠的李慕儿头颅。
  “嗖”的一声,一枚细针从她颅中飞出,被吸附在了那枚貌不惊人的玄石上。
  朱祐樘倒抽了一口凉气。
  紧接着,又是几枚同样的细针被吸了出来。
  每拔一枚,李慕儿便如释重负地呼一口气。
  到最后,她无力地眨了眨眼睛,终于安静下来,沉沉睡了过去。
  吸针石上排列着数枚银针,做工精细,肉眼几乎难看清。
  凌云摇了摇头,不由感慨道:“没想到竟用了这样高深的方法,来操控女学士的心智。”
  凌云是老前辈,朱祐樘在他面前,不敢失仪,只能心疼地凝着李慕儿,问道:“凌老先生,此话怎讲?”
  “皇上,一般的失魂症,用药即可致,只是药性太烈,容易让人成了失心疯。而此人,用银针封穴,既能控制宿主的意志,又能在适当时候,及时撤出,不至于对宿主造成永久的伤害。”
  朱祐樘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只不过,此举也有弊端,当宿主潜意识发生反抗时,便会头痛不已。女学士脑袋里,已经被扎了这许多针,可见,在她被控制期间,曾经多次做出过强烈的反抗。”
  “也就是说,那样的剧痛,她已经历了数次。”
  朱祐樘终于开口,眼神里有难得的火热。
  凌云暗叹,默默点了点头。
  朱祐樘伸手,搭在了床架上,缓缓用劲,指尖很快泛白。
  挥退了凌云,他才厉着神色,一字一句,狠狠自语:
  “莹中,无论是谁做的,朕一定叫他,加倍奉还。”

  ☆、第二二八章:马骢的伤

  朦朦胧胧,迷迷糊糊,李慕儿醒来时,只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好久没有睡个安稳觉了。
  第一反应是说不出的酣畅。
  只是这酣畅一过,她便被熟悉的熏香味道震得心头一愣。
  床的上方挂着浅色的帏帐,这个色说不上名贵,却极为少见,是她当年觉得喜欢,朱祐樘赏赐的。
  她痴痴地转头,床外熟悉的摆设,规规整整;梳妆台上只一面镜子与妆匣,她的首饰并不多;一张绘竹翠屏被挪放在一边,全因她喜光,不愿让那翠屏遮了门去。
  这是雍肃殿无疑!
  她闭上眼,疲于去思考自己是何时回的此地,或是何时离开过此地?只觉得做了个冗长的梦,梦里面,没有朱祐樘。
  于是这个梦,便说不上美,或不美。
  好在梦醒之时,居然是在自己心心念念盼着要回的地方。
  念及此,她稍感安慰,便将锦被掀了,起身下榻。
  虽已是春末,不巧遇着雨天,地上难免寒凉。李慕儿素裙曳地,赤脚迎风站着,因着小脸苍白,反倒似有出尘若仙之姿。
  只是头上刚受过重创,经不住眩晕,刚走几步,就身子一歪,差点摔了。
  还好有一双玉手恰恰将她轻扶。
  他的手冰冰的,李慕儿透过薄薄的衣料尚能感受到,这样的温度,这样的触感,只有可能是他。
  可她一时却不敢抬头。
  此番离别,同上回又决然不同。上回她心里有太多愁怨,太多牵挂。而这一次,两人被迫分开,再次相见,她居然觉得不知该如何面对。
  原来,这便是相思,这便是爱悦。不见时是求之不得的痛苦,是室迩人遐的煎熬,而见了,又觉不知该将这份想念从何说起……
  最终,李慕儿回神,盈盈欠了欠身,柔声道:“微臣,给皇上请安。”
  “莹中,你终于记得朕了。”
  他这话没头没尾,却说得异常认真,甚至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说不清是喜悦,还是激动。
  这让李慕儿再次愣了神儿,隐约间脑海中闪过了几个人。
  林志,墨恩。
  她徐徐起身,神情怪异地将朱祐樘望住,半晌才回神道:“阿错,我,我不记得了。”
  她说别的也就罢了,一说这句,朱祐樘再控制不住,伸手将她揽入了怀,“不怕,不记得了好,咱不要记得那些了……”
  在他宽慰的过程中,李慕儿已经被迫回忆起了最后有印象的画面。
  那陋室中昏暗,睁眼闭眼全无分别。她浑身疲乏无力,感受着一个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突然一盏油灯在眼前点亮,说是眼前,其实放在她的脑后,但仍刺得她一时睁不开眼。
  而后有人轻轻抚上她的额头,对她柔声说道:“别怕,闭上眼睛,把那些,都忘了吧。”
  就像被人拉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灵魂已不再属于自己,只能栖身于那黑暗的角落中,将过往暂时搁浅……
  “阿错,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是不是,做错了事?”
  若是没有做错事,他不会同墨恩一样,希望她忘记的好。
  他总是教她学会面对的。
  朱祐樘愣了愣,除了刺伤马骢外,别的他还没有听说。可她这一问,倒让他对于她的这片空白,也恐慌了起来。“没有,莹中,回来了就好。”
  李慕儿呼了口气。
  …………………
  只是她这口气没呼出多久。还没等她重新适应宫里的生活,马骢回京的消息传来,他受伤的消息,便没有再瞒住。
  因为对于他是怎么伤的,众人都是三缄其口,李慕儿反倒疑心,非得去看一看。
  只是这马府,她是无论如何不能进的,大伙儿便约在了钱福家,也算是她回来了,对大家有个交待。
  李慕儿进门的时候,一众熟悉脸庞映入眼帘,叫她感动许久。
  马骢也已经在了,靠在椅子上微笑看她。
  面色苍白,精神恹恹,哪还有往日的风范?
  李慕儿突觉得心酸,跑过去问道:“骢哥哥,怎么伤成这样,你去哪里了?”
  马骢盯着她盯了片刻,其实早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收到了朱祐樘快马加鞭送至的信,向他解释了李慕儿伤他的原因。
  马骢一方面十分感动朱祐樘的用心,另一方面,自然也特别心疼李慕儿受过的痛苦。
  相比之下自己受的这点伤,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了。
  “没事,骢哥哥没事。”
  “不,你有事。骢哥哥,你们一定有事瞒着我,对不对?”
  马骢有点懵了,她出来探他是其一,其二,大概是想知道这段时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
  朱祐樘必定瞒得紧。
  马骢正不知该如何应付,钱福忙过来圆场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莹中,久别重逢,难道我们不该击掌而笑,把酒言欢吗?”
  李慕儿这才发现少了一人,“兄长,怎的未见青岩姐?你没有邀请她吗?”
  钱福本是笑意盈盈,闻言却低头垂眸,失望道:“自你失踪后,青岩也走了。说是回母家了。”
  他的表情变得晦涩,让李慕儿刹那间觉得他方才的笑意也算是装出来的。
  原来,饱受思念之苦的还有她这状元兄长。
  说起状元,李慕儿蓦地又想到林志。
  对于林志被带走后的那片空白,李慕儿说不好奇是假的,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好奇愈演愈烈,只要一想到那两个名字,心尖上就好似蚂蚁过境,噬咬得她十分难受。
  李慕儿觉得自己得想个办法,套出他们的话来。
  手抬起来抚上额头,李慕儿装出一副不适的模样,急得马骢站了起来,牟斌也冲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头又疼了吗?”
  “嗯,不知怎么的,每当我拼命回忆却回忆不起来时,便还是会头疼。想来得等哪天全然想起来了,才能好过些。”
  她这苦肉计显然奏效,却不是打动马骢和钱福,而是牟斌。
  他极快地从马骢手上搀过她,扶到一边坐下道:“你若知道是自己伤了骢,恐怕头更痛!”

  ☆、第二二九章:墨恩底细

  “牟斌!”
  李慕儿的手僵在额上,“所以,骢哥哥的伤,真的是我做的?”
  心中的揣测得以证实,李慕儿的心跌落谷底。
  “让我来猜猜,骢哥哥听说我送人失踪,便不远千里去了大同边关寻我。谁料我早已受人控制,亲手刺伤了你。好让你们误以为,我是自己一心求去,从此天各一方,与你们再无瓜葛……”
  虽然中间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甚明了,但是那人的目的,大抵便是如此。
  事到如今,马骢终于忍不住问出:“慕儿,林志的师弟究竟是什么人?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
  李慕儿眼神迷离,嘴唇微动,“骢哥哥何以会有这样的猜测?”
  “因为我觉得他,他很了解你。”
  是啊,他很了解她。在她最挫败无助时,他陪着她,护着她,她还一度以为他是可以信任的。还一度以为,他虽心狠手辣,却总是有心的。
  才会在知道他陷害林志时,主动戳穿了他,试图改变他。
  没想到,自己还是赌输了。
  镜花水月皆有两面,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
  李慕儿忽然想到什么,没有回答马骢的问题,反问道:“骢哥哥,你们有没有想过,他既然要我主动离开,为何还带我回到京城?”
  几人陷入沉思,李慕儿却兀自有了答案。
  墨恩此人,如今回想他的种种迹象,实在太过可疑。
  他是荆王的手下,当年与荆王无召入京,而后又多次独自来京,到底是为了何事?
  他让她拦下的那份密疏,是镇国将军见滏、见淲所书,她当时一时情急,看也没看上一眼就“毁尸灭迹”了,现在想想,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内容,让墨恩如此紧张呢?
  还有此次他非要带着她回到京城,难道仅仅是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不对,他肯定有所图谋。
  李慕儿愁眉锁眼,再问道:“你们知不知道,萧敬是在哪里寻到我的?”
  “这个我知道!”牟斌抢着答话,“是在刘府附近。当晚动静闹得挺大,刘府附近有打斗过的痕迹。而萧公公,正巧是被皇上派去刘府办事了。”
  “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带着我去找了刘吉……”李慕儿站起身来,负手踱了几步,“找刘吉,又是所为何事?”
  耿直牟斌立马接道:“去刘府问问不就知道了!”
  李慕儿抿了抿嘴,眼神刚巧与马骢对上。马骢知道她对刘吉心存芥蒂,笑笑道:“听说,刘吉致仕了。”
  钱福补充:“不错,刘吉被弹了一辈子,没想到最后居然还是败在自己那张嘴上,也算是因果轮回,恶有恶报了。”
  李慕儿对此不置可否,脚步微挪去扶马骢,垂眸愧疚道:“骢哥哥,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不起。”
  “没事,”马骢居高临下,摸了摸她的头,宠溺道,“走吧。”
  “去哪里?”
  “刘府啊。”
  李慕儿扯扯嘴角,他说墨恩似乎很了解她,那他自己呢?不是更了解她吗?
  怎么也傻傻地相信,她会亲手刺伤他呢?
  眸中颜色一厉,李慕儿愈发对墨恩充满恐惧。
  …………………
  几人相携来到刘府,礼都提上了许多,却被告知刘吉已经“卸甲归田”,回了老家河北。
  这老头儿动作之快,显然是急于跳出火坑,不想再与朝中纷扰有所关联。
  虽然这样急迫的逃离无疑更证明发生了什么事,但这条线一时只能算是断了。
  李慕儿一直不愿回答墨恩的底细,钱福他们也就没有多问,各自散了。
  只马骢提出送她回宫。
  路上便难免再次提起墨恩。
  马骢说得婉转:“慕儿,我不知道你的手好了。那人扮作林志,在茶馆迷惑我。我明明看到了你,却还是让他在我眼皮子底下带走了你。后来夜里他带着你来换林志,我听到你叫我骢哥哥,一时恍了神,丝毫没有发现不妥。事后想想,虽然觉得奇怪,却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李慕儿不怪他,只觉得心中暖暖的,如往常一样玩笑道:“骢哥哥,让你这个榆木脑袋费这些心思,还真是难为你了。”
  “不,”马骢反驳道,“这回可不是我笨,是对手太厉害!”
  李慕儿顿了顿脚步,便听到他适时套话道:“慕儿,此人心机如此之深,又够歹毒,留着是个祸患,你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吗?”
  李慕儿暗叹口气,知道,却也不知道。
  只知道他是荆王的人。
  可他与荆王别的事,又实在不知道。
  见李慕儿不答话,墨恩愈发确定她与他的关系不简单,只好劝道:“他此番这样害你,实在心狠手辣,你可千万莫要再与他有所牵连了。”
  紫禁城就在眼前,李慕儿突然想到,紫禁城里面那位,近来一直只顾照顾着她的情绪,可打心眼儿里,是不是也是与马骢一样的想法?
  甚至已经有所行动。
  如果他日墨恩被他们逮了,她是帮,还是不帮?
  …………………
  回转宫中,朱祐樘还在乾清宫批复折子。李慕儿好久没踏足乾清宫,倒也有些想念,便换了官服准备前去。
  刚走上环廊,却被人拦住。
  这都人看着眼生,不像是常在御前走动的,说话虽细声细气,却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不过,也许只是因为他传达的消息,让李慕儿有这种错觉罢了。
  “女学士,太皇太后有请。”
  太皇太后这茬,经历了几个月,她都快要忘了。
  此时再想起,心又慌了起来。
  虽然大赦天下的旨意已下,可是她心里明白,太皇太后顶多恕她无罪,大概还是不能接受她这个身份的人继续留在宫中当差的。
  这期间朱祐樘与太皇太后的关系有没有因她恶化,她都已经可以瞥见一二。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古语云皆有道理,李慕儿暗忖,此刻也唯有迎难而上,并尽自己所能,让太皇太后宽心了。
  下了丹陛,经过乾清宫,李慕儿抬头,却没能望见殿中情景。

  ☆、第二三零章:太后谈话

  “微臣叩见太皇太后。”
  一入清宁宫,李慕儿便整顿衣冠,举手加额,行了一个跪拜大礼。太皇太后与郑金莲都愣了下,恍惚间觉得她似乎又有些不同了。
  太皇太后到底是老姜,介怀于朱祐樘的情绪,委婉问道:“女学士此次出宫,可有何收获?”
  她原是指刘吉之事,李慕儿却有所不知,据实禀道:“回太皇太后的话,微臣是被鞑靼小王子带走的……”
  鞑靼小王子带走了她?这头起的,饶是太皇太后本意不善,倒也好奇想听她讲下去了。
  李慕儿将鄂尔多斯种种经历一番概述,重点讲了其木格之身份以及她与鞑靼人之间的关系,最后总结道:“其木格虽身为汉人,却是尽心竭力效忠小王子的。只可惜,纵然多年相处,点点滴滴看在眼里,小王子还是在奸人的背叛下,误解了其木格。”
  太皇太后是亲历过“土木之变”的人,对蒙古人自然是充满了憎恶。听完这席话,当即批判道:“其木格既然是大明子民,即便蒙古人待她再好,她也不该效忠蒙古!”
  李慕儿再次一揖及地,用尽所有诚心款款道:“太皇太后明鉴,微臣之于李家,早已如其木格之于大明,其中是判是离,身为观局者,难道太皇太后还不分明吗?”
  几句话语口齿清晰,可李慕儿说到最后已几近哽咽。
  太皇太后听后不由感慨,怪不得朱祐樘会封她做女学士。
  这寥寥数语,先引她入瓮,后至情至理,一下将她对朱祐樘之情义,表达了个分明。
  有此才智,确实叫人刮目相待。
  还未待她说话,李慕儿又补充道:“微臣是沈琼莲也好,是李家后人也罢,经这些年的磨炼,皇上的悉心引导,如今微臣在宫中只有一个身份,便是皇上御笔亲提的——女学士。”
  她故意将尾音拉长,还悄悄地瞄了眼太皇太后身边的郑金莲。
  看来,兜兜转转一大圈,郑金莲也还是未能如愿成为朱祐樘的妃子。
  太皇太后若有所思,半晌,终于问道:“你去找刘吉,又是所为何事?”
  李慕儿惊了惊。
  太皇太后问出此话,一来她不能像回答马骢那样含糊其辞,否则刚刚赢得的好感将荡然无存;二来,却证明了太皇太后与刘吉有所勾结,已是不争的事实。
  李慕儿决定诚实回话,却又顾虑到一点:朱祐樘曾经说过,太皇太后很喜欢荆王,荆王经常来探望太皇太后,比其他藩王入京的次数都要多得多。
  荆王还曾上谏望朱祐樘广纳嫔妃,这本不关他一个旁系藩王的事,想来应当也是太皇太后授的意。
  可她去寻刘吉,显然与荆王脱不了干系,这番话,难答。
  “怎么不回话?你心虚了?”
  太皇太后催促之下,李慕儿只好硬着头皮道:“回太皇太后的话,微臣去刘府,实非自己所愿,而是被人控制,当了代罪羔羊。”
  她又将墨恩所作所为复述一遍,只是他为谁效力,暂时不敢揭穿。
  太皇太后却并不相信操控人心的无稽之谈,冷哼一声道:“你这样说,哀家就该放过你吗?在哀家心目当中,皇上的安危胜过一切,哀家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李慕儿心头颤了颤,太皇太后要杀她,易如反掌,才不会同她再费这番口舌。眼下看来,郑金莲没有如愿,她还能正常回宫当差,说明朱祐樘态度必定已经强硬过,让太皇太后明白了她的重要性,不敢随意动她。
  仗着这点优势,李慕儿忙道:“太皇太后,微臣贱命,怎敢与皇上的安危相维系?太皇太后留着微臣,自然有微臣的用处。微臣虽人微言轻,但太皇太后的命令,微臣不敢不从。”
  好啊,她为解燃眉之急,果然愿意投靠清宁。太皇太后眼角一弯,她叫李慕儿过来,确实是为了询问她造访刘府一事。如若她有意翻李家旧事,那便再留她不得。可她若确实一心向着朱祐樘,那自然是要留着她的。
  留着她,是对皇后最大的制衡!
  皇后外戚多少嚣张,无人不知,就连周氏外戚在外也要让着一二。这刘吉为何被致仕,虽然朱祐樘只是借题发挥,却又给了皇后外戚嚣张的资本。
  本来郑金莲上位,这一切都会变得简单,只可惜朱祐樘最终还是以廷议罢之。
  这后宫能制衡皇后的,居然唯有女学士。
  皇后最怕的,也只有女学士。
  所以,太皇太后心中考虑的,便是如何用她,如何放心用她?
  念及此,她的语气明显软了下来,“女学士,你知道,哀家对你唯一的不放心,便是你的身世。如果放下这一点,哀家从来不曾为难你。”
  是啊,如果郑金莲的为难与她无关的话。
  “皇帝是哀家一手带大的,哀家不愿意他受到哪怕一点威胁。可是,他信你,哀家也舍不得他难过。”
  这话李慕儿相信。
  “如果你是真心归顺了,那么,一定要记住我和你说的话。”
  李慕儿抬头,蓦地与她对视。
  她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认真与笃定,“低头看看你身上的衣服,我希望你记得身上穿着的这身官服。因为它时刻在提醒着你,你是一名后廷女官,那上面的装饰和点缀,与朝廷外官不同。你不能忘记,你只是一个女子,一个女子不该拥有的东西,你不能冀望在宫内得到。”
  这是暗示她放下自己的身份吧,李慕儿恭谨应是。
  “可往后日复一日,继续长伴皇上左右,你一定要忘记,自己是个女子。一个女子所希望得到的东西,你更不能冀望在此处得到了。”
  忘记自己是个女子,与朱祐樘之间……
  这截然相反的两句话,听得李慕儿心中大彻大悟。
  “女学士是个聪明的人,可是哀家从你身上,看到了与其他女官不同的东西,”太皇太后顿了顿,终究把话说完,“是江湖气。”
  李慕儿沉默。
  “女学士,善良和义气,在这里不是什么好东西,和青春一样不值钱。哀家说的话,你回去,好好想一想。”
  “是,微臣谨遵太皇太后教诲。”

  ☆、第二三一章:再现密疏

  从清宁宫回来的路上,天空飘起了细雨。大概是进入了梅季,这雨水落在身上让人有明显不适的感觉。
  它们却还断断续续落在李慕儿的官服上。
  初穿这身官服时,还是个不思进取的小丫头,浑浑然不知究竟要做什么。而如今时过境迁,在这个位置上已经三载有余,看似是坐稳了,其实却越来越难。
  越来越多的眼睛盯着。
  她突然特别想见一见朱祐樘,学学他无论遇见何事都淡然处之的心态,看看他执笔统治江山却始终不负的初衷。
  脚下便加快了步伐,往乾清宫走去。
  他果然还在批折子,她进门的时候没有惊动他,便看到了他手指掐着眉间,疲倦的模样。
  看来自己说错了,再怎样泰然的他,也会有难做的时候。
  上前越过冲她挤眉弄眼的何文鼎,李慕儿径自到他身边,双手抚上他太阳穴轻柔,“皇上,臣回来了。”
  “嗯,”朱祐樘笑意顿生,“回来有一会儿了吧,去哪儿了?”
  李慕儿如实回答:“太皇太后召见微臣。”
  朱祐樘吓了一跳,拉下她的手直视她道:“莹中,太皇太后她……”
  “没事,”李慕儿抢话,“太皇太后没有难为我。”
  “那就好。”
  朱祐樘还想说些什么来安抚她,殿外却传来一声急报。
  是会极门的宦官来送密疏。
  李慕儿每次瞧见这密疏啊,就心存愧疚。此番经墨恩一利用,愈加这样觉得。
  遂眼神闪避着退了开去。
  殿内瞬间恢复安静,只听到信纸信封摩挲的声音。朱祐樘握信的手指修长白皙,如若青葱,看呆了李慕儿。
  “岂有此理!”突然一声怒喝,李慕儿怔愣中被吓到,身子不由地颤了颤。
  隔得这么远,朱祐樘还是感受到了她的异样,转过身把她往身边一拽,柔声道:“吓到你了?”
  “皇上,何事惹您如此动怒?”
  何文鼎尚在问,李慕儿的视线却已停留在案上的密疏中,震惊的无法自拔。
  “樊山王见澋,向朕举报荆王见潚干的坏事,求朕许他迁回江西建昌府始祖旧府邸,或者迁到湖广常德、衡州等地,保全身家性命。”
  保全身家性命!
  可见荆王之恶,已歹劣至威胁他人生命?
  李慕儿战战兢兢,开口问道:“皇上,荆王,到底做了些什么,什么坏事儿?”
  朱祐樘稳住了她,转身又去看那封密疏,边回答道:“樊山王说,多年前魏妃离世,以及都梁王见溥、都昌王见潭之死,都是荆王,亲手所为!”
  李慕儿惊讶于荆王手上沾着这么多人的鲜血,可这几人都是前朝就离世了的,虽然听起来都是有名有份的人物,但她却并不明了他们与荆王之间的关系。
  是以朱祐樘接下去的解释,才真的令她慌了心神。
  “魏妃,是荆王的生身之母。都梁王见溥,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而都昌王见潭,则是他的堂弟。”
  不止李慕儿,何文鼎都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生母!兄弟!是要多丧心病狂的人才能做出这样泯灭天伦的恶行?!
  “莹中,你说,朕该如何处理这封密疏?”朱祐樘狠狠将题本往案上一扔,显然气得不轻。
  李慕儿深吸了口气,退后几步恭谨弯腰,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去想与墨恩的恩怨情仇,只就事论事道:“皇上,其实您心中已有定夺,只是碍于太皇太后情面,不是吗?”
  朱祐樘眉间紧着,没有答话,顾自坐回了椅上。
  李慕儿见他若有所思,为难的样子,不由又心疼起来,遂劝慰道:“我泱泱华夏,在上古时代就有了忠孝之说。在那个禅让制的年代,尧选择了舜做他的接班人,舜不仅日夜照顾他双目失明的老父亲,对待三番五次想要害他的弟弟和继母也极其和善。当娥皇和女英嫁入他家,他亦要求妻子孝敬公婆,并不因为身份高贵而迁就她们。可见,古时,人们就将‘孝’作为‘忠’的前提,正所谓‘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是以在微臣看来,荆王身为王室宗亲,对父母的孝顺之情,该等同于给予一个国家,一位君主。孝,便是忠,此等不孝之人,对国、对皇上、乃至对太皇太后,尽为不忠。虽事发已久,但若就此睁只眼闭只眼,实在有悖皇上以孝治天下的理念。”
  朱祐樘见她又恢复了往日当差的干劲,注意力倏地被转移,凝着她点点头嗯了声,“接着说。”
  “然此事也不能光凭樊山王一面之词,便治荆王以罪。不如先派人去荆王藩地暗中调查一番,看荆王究竟为人如何,百姓对他的评价如何,当年的事实又是如何,方可将一切定论。”
  “那你认为,派谁去合适?”
  朱祐樘这个问题,也许只是顺势而问,李慕儿却思索了良久。
  原因全在于,她对荆王的了解,或者说是对荆王身边人的了解,比朱祐樘多得多。他们有问题是必然,可光凭李慕儿一面之词,亦没有任何什么意义。若要去他们的地盘寻找证据,李慕儿深知,他们没这么简单,若泄露了行踪,恐怕此行同样毫无意义。
  所以派谁去,这确实是个问题。
  李慕儿想了半天,唯有回答:“皇上,微臣不知。但恳求皇上派心腹之人,切记保密,莫被当事者发现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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