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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学士-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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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果真是生存环境决定心性啊!
  下跪叩首:“微臣,沈琼莲,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福寿安康。”
  太皇太后声音慈祥,“女学士请起。”
  “谢太皇太后!”李慕儿起身,仍恭谨俯着首,却还是瞧见了太皇太后身边穿着不同于一般宫人的郑金莲。
  太皇太后打量李慕儿几眼,又笑着唤她:“女学士,你且上前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李慕儿忙答:“微臣不敢造次,微臣蝼蚁之身,怎可近得太皇太后贵体。”
  “无妨,快过来。”
  太皇太后今日似乎特别和蔼,李慕儿推拒不得,唯有趋身上前,眼角则不友善地斜了郑金莲一眼。
  待到近前,太皇太后竟握住她的手,示意她转了一圈。李慕儿不解,照做后又听太皇太后哀声叹气道:“唉,你们两个丫头,也是不争气。”
  李慕儿一惊。
  “皇后多年未有所出,哀家多少次劝皇上选秀女,纳妃嫔,或是……”她说着瞄了郑金莲一眼,“皇家子嗣何其重要,你们既然对皇上有心思,就该好好使把劲,到时哀家定会保你们荣华。”
  李慕儿闻言顿时浑身泛起一身鸡皮疙瘩,差点往后仰去。
  什么跟什么啊,竟是叫她来听这些,太皇太后言外之意,不是暗示她俩主动往朱祐樘被窝里钻吗?太皇太后关心皇室子嗣,她完全可以理解,可是这于她何干?这一腔热血,她怕是错撒了。
  李慕儿觉得好笑,不由去看郑金莲,却发现她脸上挂着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李慕儿脑中突然精光一亮。
  莫非,难道,该不会……
  这郑金莲早已爬上过龙床?
  李慕儿心头似被人狠狠揪了一把,刚想婉言向太皇太后表明自己心意,便听殿外门监传道:“皇上驾到。”
  李慕儿只能吞下想说的话,先默然退到一边。
  朱祐樘进殿后第一眼就看见了她,脸色倏地一沉。
  李慕儿却不曾发现,顾自思考着如何好言相劝太皇太后。
  朱祐樘一番见礼,道:“孙儿这几日见忙,未来给太皇太后请安,今日可是一下朝就往这儿来了,还望太皇太后不要生孙儿的气。”
  太皇太后笑得眉眼都弯了,“没事,没事的,樘儿向来孝顺,不差这几天的。对了,皇后的病如何了?”
  “好些了,樘儿也是代皇后来道个歉,病中实在不便来给您请安。”朱祐樘亦笑得真心。
  李慕儿这才默默打量了他几眼,常听人说他孝顺,今日看他望着皇祖母的眼神,确实满满都是尊重和乖顺。
  她又想到眼前的太皇太后,在他失去母妃后一手维护他长大,想必对他是真心疼爱,不觉就对这老太太萌生了许多好感。
  郑金莲去上茶,李慕儿注意到她递给朱祐樘时直视着他的双眸,眼神里充满着各种情绪,竟是一丝都不避了的。
  两个宫中最大的主子坐于桌边喝茶,李慕儿讷讷不敢动。
  “不打紧的,皇后莫不是有喜了?若是有喜了可得头先告诉祖母!若是有喜了,****不来请安也无妨啊!”
  李慕儿听得尴尬,太皇太后也是为抱重孙操碎了心啊,三句话又绕了回来。再打眼看朱祐樘,果然也是一脸无奈。
  看得她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朱祐樘眼神往她那里瞥了瞥,淡然笑着答道:“太皇太后莫急,樘儿还年轻,太皇太后也年轻,他日我与皇后儿孙满堂,还怕扰了您安享晚年呢。”
  “樘儿,不是祖母责备皇后,你们小两口相敬如宾是好事,祖母不怪你。可应当知道分寸,顾全大局。从前的事虽还历历在目,可她也该朝前看,不要执迷于过往云烟……”
  “祖母教训的是,”朱祐樘赶着接了她的话口,“樘儿回去定好好说她。”
  原来他也是个打太极的好手,李慕儿心想,似乎一直以来总是见他待人温和的模样,不知道发起脾气来会是怎样?
  朱祐樘又陪着太皇太后说了一会儿话,才似终于想起了她,问道:“樘儿刚从朝堂回来,竟不知女学士为何不在自己该在的地方,倒跑到太皇太后这儿来了?”

  ☆、第七十四章:突生误会

  李慕儿正欲作答,郑金莲急忙道:“前几天在御药局偶遇女学士,便想着寻她叙旧。今日一聚,太皇太后也格外喜欢女学士呢。”
  李慕儿脸色瞬间僵硬。
  之后他们聊了什么,她是一句也听不进去了的。
  御药局偶遇?!
  叙旧?!
  难怪今日非要请她来,原来是等着演这一出呢。
  打蛇打七寸,李慕儿自觉被她又一重击。
  且这次,怕是比上回害她更甚。
  她勉强定了定心神,急着去寻朱祐樘的眼神,可他只顾和太皇太后说话,甚至还与郑金莲交流,果然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压根儿当她不存在!
  遭了,这下真的遭了!李慕儿百感交集,突然觉察到对话停了下来,她连忙打起精神。
  朱祐樘最后饮了口茶,起身说道:“那孙儿就先告退了,太皇太后注意身体,好好休息。两日后除夕,孙儿与皇祖母好好吃顿团圆宴。”
  一番话哄得太皇太后眉开眼笑,开怀应着。李慕儿正想着自己又该如何告辞,就听朱祐樘淡然道:“女学士是随朕回乾清宫,还是继续于这儿叙旧?”
  李慕儿如获重释,赶紧拱手道:“臣自然是回去服侍皇上。”又笑着对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今日邀微臣询问皇上近况,此时见着皇上也该放心了。臣就此告退,就不扰太皇太后休息了。”
  随后逃也似的出了清宁宫。
  朱祐樘负手走在前面,众目睽睽之下,李慕儿不敢造次,唯有静静跟着。偏他脚步走得极快,李慕儿时而小跑几步才能将将赶上。
  不一会儿二人便走回了乾清宫,进了殿门,朱祐樘忽然就停了脚步。李慕儿来不及反应,猛地撞上他背。
  不敢喊疼,怯怯退了两步,二话不说跪了下来。
  “皇上,臣可以解释。”
  朱祐樘迟迟不回头,似在思索着什么问题,又似在平复着什么情绪。
  李慕儿正欲再开口。他却又猛地转身,平淡问道:“要过年了,你想不想出宫去陪你兄长?”
  李慕儿以为他不生气了,惊喜抬头,可望进他眼眸里,分明是抹不开的阴郁,以及,陌生。
  对,是陌生!她从未见过的陌生眼神。
  似挟了无形的掌,瞬间将她推开,千里之外。
  “我不走。”李慕儿使劲压下心中慌乱,试探道,“我在这里陪着你过年,不好吗?”
  朱祐樘本表情冷冷,闻言垂下了眼眸。李慕儿索性大着胆子站起了身,想要去拉他衣角好好说叨说叨。
  他却蓦地又背过身去,李慕儿的手停在半路,便听他淡漠的声音一字一句传来:
  “可是,朕不想看到你。”
  李慕儿耳边万籁俱寂,再听不到任何声响。
  只能静静站着,唯有静静站着。说不出任何言语,发不出丝毫声音。
  他说,不想再看见她。
  几个月的相守相伴,瞬间成了一个笑话。笑她痴,笑她傻,笑她看不穿。
  进宫这许久,一直以为不乏心痛的时候。可是原来,那些也不算痛。真正的心痛,竟是这般滋味,上不来,下不去,梗在喉头,卡在心尖,竟会让人忘了怎样应对。
  该哭?还是该笑?
  朱祐樘见她没有反应,倒是知道该说话化解尴尬,可话语传进李慕儿耳朵也不过是雪上加霜,因为他说:“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
  那语气,真真如寒冬腊月的飞雪。
  何文鼎一直在殿上侯着,看着两人一前一后默不作声地走进来,便觉气氛古怪。此时听上几句话,更是大惊失色,忙上前到李慕儿身边跪下劝解道:“皇上,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女学士她是不会……”
  却被朱祐樘一口打断,“文鼎,你都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就这么急着为她辩解吗?”
  何文鼎意识到,这回她恐怕真是触怒了龙颜。
  可是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和她跟在皇上身边同进同出,看她忍气吞声,看她毫无怨言,看她看皇上的眼神,看她只为皇上一个笑容或是一句安慰便可放下一切怨怼的知足常乐。也看过她为路过宫人打伞,看过她顶替自己受罚,看过她私下对朝事公正的态度。
  他无论如何不会相信,这样的一个人能干出什么坏事儿来。
  “皇上,臣虽不知道女学士犯了什么错惹皇上生气,可臣相信女学士的为人,她一定……”
  朱祐樘冷哼,“那你倒是问问她,昨晚是不是扮作宫女,偷偷混进了坤宁宫去?”
  李慕儿心中了然大悟,原来昨夜,他果然还是认出她了。
  眼角瞥到何文鼎亦疑惑回头望着她,她突然觉得释怀,做错了事,迟早还是得付出代价。只是,这代价来得可真快啊。
  屈膝下跪,只道:“是。”
  何文鼎赶紧在脑海中挑了句关键的话来说:“皇上,女学士是怎样的人,皇上应该最清楚不过了。”
  朱祐樘却决然道:“朕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接着问,“你再问问她,这么做有何目的?”
  李慕儿只好说出他想听到的答案:“臣去坤宁宫,是为了探一探皇后娘娘的病。臣疑她装病,去御药局,也是为此目的。皇上没有看错,没有听错,也没有猜错。”
  何文鼎这下真的不好再劝什么了。
  可是他奇怪,若是为了自己,她不会这么做,或者说应该不会只这么做。若是为了那被“贬”出宫的马骢,倒是有可能,他是她心上的结,若是马骢自己知道,倒该欣慰了。
  他正胡乱猜着,却听龙颜再次大怒道:“朕告诉过你,她是真的病了。你可以不相信皇后,可你应当信朕。”
  “我信你,”李慕儿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着,“我信你为了护着她,什么都可以不顾。哪怕明知骢哥哥是无辜的,还要给他加个这样尴尬的罪名。那么你就算欺我瞒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何文鼎大致看清楚了,当真是旁观者清,这两人的别扭,怕是他人劝不清的。得,他还是乖乖退下吧。他默不作声地行动起来,遣了殿上的人都出了去,心想这下随他俩慢慢辩吧。

  ☆、第七十五章:别样惩罚

  李慕儿听到他的质问,心里其实已经软了大半,更多的是愧疚。
  是啊,如果她肯相信他的话,也许今日这场争吵也不会发生。
  何况此事,确实是她做的错了。想方设法地调查了一桩他早已告知她的真相,还被有心人又利用了一把。
  见殿里撤了个干净,遂厚着脸皮抬眼道:“我错了。祐樘,这次是我错了。我不对,我不好,我不该不相信你。可是,我真的没有恶意的,我没有想要伤害她,我只是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我只是以为……”
  “莹中,”朱祐樘突然打断她,“你知不知道,朕最喜欢你心无旁骛,直来直往。可是这次,你却也学会了拉帮结派,勾心斗角。呵,朕真是后悔,是朕的错,让你失了本性,也成了这后宫中争夺恩宠的可怜女子,成了朕最不屑的人。”
  什么拉帮结派?什么争夺恩宠?
  难道是因郑金莲的话?
  李慕儿急着为自己分辩道:“我没有!我今日是被突然叫去清宁宫的!对,我是见过郑金莲,可我没有理她,也没有答应她提出的要求,哪有你说的这般严重?”
  “这么说你承认了?”朱祐樘叹了口气,看着她眼睛道:“莹中,朕也曾经说过封你为妃,是你自己不愿意。如今又要去太皇太后那里百般讨好,难道你也像金莲一样,这么想爬上朕的床吗?”
  郑金莲,郑金莲,她果然已经……
  眼前又浮现出方才在清宁宫见到的郑金莲似笑非笑地表情,李慕儿一下被激怒,气得全身发抖,原来他竟是这般看她?原来她在他心中竟是这般一文不值的可悲女子?
  她想到自己初次亲他,便是为了求他原谅。想到他说她“故意,勾引皇上”。想到中了药时,对他投怀送抱。现在看来,这些对他而言是不是也是一场筹谋,一番策划。
  呵,原来……原来……
  李慕儿咬紧唇瓣,浸出了血丝也浑然不觉,终呼出一口长气,缓缓起身,退后一步,冷眼问道:“你和郑金莲,是不是也已经……”
  朱祐樘看着她殷红嘴唇,也不禁忆起那几幕过往。她的唇部极嫩,似乎总是一不小心便会咬出血来。那血带着一股腥甜味道,他会将它掖在舌下,于下颚与齿尖徘徊。
  该死,明明是不屑,却偏偏抵不过她的诱惑吗?
  朱祐樘大步向前,拽起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着往暖阁走去。
  李慕儿惊诧望着他的背脊,他一向温润,可此刻手下的力道分明用了狠劲。
  门被狠狠踢上,李慕儿吓得一颤,刚想挣脱他的手,却被他抱了个满怀。耳畔想起他熟悉低语:“你要什么,朕给你。”
  那低语却不似往日深情,夹杂着一丝压抑,又夹杂着一丝怒意。
  李慕儿本能就想大叫,可刚提上气来,就被他将声音全数吞了下去。
  嘴巴让他的唇狠狠堵上,李慕儿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的眉眼。
  这吻不同于前两次的软昵,带了惩罚,带了狠厉,直教她喘不过气来。
  伸手欲推开他,反而被他挟住了,顺势推到北面的卧床。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他的力气可以这么大,这么狠。腰背重重磕在了床上小几,李慕儿坐在了床沿帐幔之上,疼得龇牙,错过了最佳的逃跑时机。
  小几被大手移开,他的吻又铺天盖地而来。李慕儿从疼痛中寻回一丝神识,在他舌尖再次滑入时用力稳稳咬了下去。
  朱祐樘吃痛,低吟一声挪开了脸,眼神里却极尽复杂。
  不屑?愤怒?欲望?李慕儿轻喘着气,下巴往门口努了努,提醒他道:“你疯了吗?”
  朱祐樘冷笑开口:“是,朕是疯了。你不是就想要这样吗?朕赏你……”
  李慕儿没有办法去感受再次随之而来的深吻,以及重重压下的身躯。这哪里还是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心上人,他哪里还将她放在心上?
  在你心里,我竟这么卑微?
  我要了什么,换来你这般对待?
  心中反复漫着这几句话,一帘帐摆随着她倒下,撕裂飘落,堪堪盖在了她的眼上,也敛住了她眼角滑落的泪水。
  这样也好,他看不见她的眼,会不会就认为身下的人,不是她,不是莹中,不是沈琼莲,不是李慕儿。
  因为,她不是这样的人啊……
  朱祐樘哪里还顾得了分辨李慕儿所想所思,舌下全是二人血丝糅合,寸寸磨灭着他的理智。一掌扣着她双手置于她头顶,一掌轻易撕开了她的纸护领。
  双唇不舍的从她嘴上挪开,改吻过她的耳垂,她的颈窝,她的锁骨,一寸寸往下。细腻肌肤带着冬日的干燥,在他的吮磨下渐渐湿润,印上一朵朵桃花烙印。
  灼热的手心夹着汗意,动作却不由自主放慢了下来,怕弄疼了她。
  然而这一切,都在他睁眼的一刹那生生顿住。
  入眼的是肩上狰狞的伤疤,窝在她一双手臂圈起的半圆中,极致地嘲笑着他。
  从来不知道,原来她肩头的两道疤痕竟这么深,这么丑。
  这个为他放弃所有,受过伤,受过罚,受过欺侮,受过冷落的女子,他竟以为这是她想要的!
  他竟这样折辱她!
  朱祐樘重重摇了摇头,慌乱地为她掩好衣物,才抬眼去看她,才想起她一直没有说话,没有反抗。
  她紧闭着双唇,竟是一脸平静,眼上盖着的浅黄色帐幔,却浸着湿意,晕出两团明黄,似他胸前衣裳的颜色,真真讽刺。
  他几乎是颤抖着手,掀开了那层轻幔。
  她的睫上濡着泪珠,不住地颤着,看得他心头绞痛。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对你,对不起莹中……”朱祐樘低头亲吻她的浓密睫毛,想把她的眼泪全部吞入肚中,又用手轻轻抚她脸庞。
  却似乎无济于事,泪水似断了弦儿的珠子,不停涌出。
  直到她动了动被压麻的手指,朱祐樘立即会意,赶紧松开了她。束缚已解,李慕儿却不急着动,只抿了抿嘴上血迹,嗫嚅着说道:“我当你懂我。阿错,我,我当你懂我。”

  ☆、第七十六章:寂寞除夕

  朱祐樘缓缓移开脸看她,牙齿猛地磕到舌尖痛处,想要说什么却只是蠕动了下嘴唇说不出口。强烈的无力感让他觉得颓败,举起一拳狠狠砸在床板上。
  李慕儿被耳边重响惊得睁开眼,正对上他复杂眼神。是无助,是挫败,是后悔?
  抬手轻轻推了推他肩,他又马上会意起了身,挺直了腰板坐在床沿。
  李慕儿看不出他的不知所措,她起身站起,背对着他淡然整理着自己杂乱的上衣,尽力将破损的护领一寸一寸抚平,轻声说道:“我的确做错了事情,若这是我该受的惩罚,我受。可是阿错,我真的没有那么龌龊,那么不堪……”
  殿前突然传来鞭炮声,虽然临近正旦,乾清宫前每日都会燃放烟花爆竹,可今日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竟放得这样早,生生将李慕儿接下去的话盖住了。
  “是不是我实在太卑微了,卑微到连你也瞧不起我了……”
  朱祐樘只看到她回眸时眼角跌落的一滴泪珠子,以及她踉跄而出的背影。
  他竟忘了去追她。
  也没有勇气去追她。
  ………………………………
  李慕儿再没有去乾清宫,除夕夜就热热闹闹地来了,宫中个个光彩照人,却也忙得不可开交。有的忙着准备皇上一家的年夜饭,有的忙着准备明日奉天殿的庆贺礼。
  谁也不会注意到她,谁也不会关心她是否安好。
  李慕儿坐在桌边,望着空荡荡的琴案。那里本放着朱祐樘的“清平”,如今也不知去了哪里。他可曾想过把它还回来?还给她?李慕儿自嘲一笑,她哪里还配。她在他心中,早已一无是处,不过是这后宫中心怀不轨的女子,其中之一。
  银耳正缝着一件红衣,看她痴痴盯着某处,不禁叹息。这两****总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去当差,也不出门见人,就连信也不写了。昨天何文鼎来找,她也只是听着不回话,出门的时候何文鼎悄悄拉过银耳叫她这几天好好照看着些,说是和皇上闹了别扭。
  她真的从未见过李慕儿这般魂不守舍的消极样子。
  “姐姐,”银耳开口试探,“今夜是除夕,皇上定又要赏我们很多御膳,我前些天从御酒房得些好酒,晚上我陪姐姐好好喝一杯。”
  李慕儿没有回头,淡淡答:“好。”
  银耳又默默叹口气,说道:“姐姐,你说兄长今晚是不是一个人,他最爱喝酒,除夕夜独饮不知道会不会寂寞……”
  李慕儿这才有了些反应,转身轻轻拉过银耳拿着针线的手,言语中带着几分愧疚道:“银耳,姐姐对不起你,本来我们可以出宫陪兄长过年。可是,我现在不想出去。”
  银耳忙反握住她手,“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喜欢怎么样,银耳都愿意陪着你的。可是看你这么闷闷不乐,银耳心里头也不好受,如果姐姐不高兴留在宫里,为何不求了皇上,回兄长家住几天呢?”
  李慕儿却垂了眼,没有答话。
  夜幕降临,宫里霎时喜庆了起来。欢声笑语不断,乾清宫殿中,朱祐樘和太后,太皇太后谈天说地,皇后还在养病没有出席。何文鼎一边指挥人侍候着,一边挂念着隔壁殿里的人。
  朱祐樘喝尽杯中酒,把酒杯放下,恰逢何文鼎过来,亲自为他斟满。朱祐樘抬眼看了看他,低声道:“你别再这伺候了,去陪陪她。”
  何文鼎窃喜,心内又不由感叹,明明皇上也是很挂念她的吧。
  来到雍肃殿时,却是一片冷清。银耳张罗着吃食,摆好了酒杯,正要唤她,被何文鼎抢先,“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李慕儿抬头看门口,一见是他,强扯了扯嘴角,道:“你不用回都知监,也不用在乾清宫吗?”
  “嗯,我可是奉了圣旨来的。”何文鼎说着把手上食篮放下,和银耳一起拿东西出来。
  桌上很快被放满,李慕儿望着他俩动作,心中满满都是感动,主动起身给他们倒了两杯酒。倒惹得他们顿住,彼此对视了一眼。
  李慕儿笑道:“谢谢你们陪我吃团圆饭,我这几年东奔西走,居无定所的,没想到今年倒在这宫里头吃上了年夜饭。来,我们一起好好过年,希望来年事事顺心。”
  何文鼎和银耳见她终于想通,高兴极了,忙着干杯喝酒,又一下打开了话匣子,说笑起来。
  几杯水酒下肚,银耳的脸就红扑扑了,她的眼睛弯成月牙儿,笑呵呵说道:“姐姐,我都好久没唱歌了。今日我给你们唱一个吧,好不好?”
  “好啊好啊,”何文鼎看似老道,原来也是个不胜酒力的,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了,“反正大家都顾着自个儿热闹,没人注意到这里的。”
  李慕儿听着他的话,心中又有些失落,狠狠灌了口酒。可这解忧杜康,醉了不该醉的人,她这想醉的,反而愈加清醒了。
  银耳的空灵歌声已婉转响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李慕儿手指点了点酒杯,非常不礼貌地打断她:“银耳,不要唱这个。唱我新教你的那歌词。”
  银耳点头,唱道:
  “高山流水,觅知音。伯牙遇子期。
  云想衣裳,花想容。美人恋君浓。
  明珠投君心,君心难窥测。
  问君何能尔,问君何所意。
  道世间,情为何物。
  非圣贤,孰能无过。
  怎堪说。
  费思量。
  无因。
  便无果。”
  窗外忽然映起烟火光亮,三人抬眼望去,自然是乾清宫殿前的天空灿烂。
  李慕儿突然轻语:“人人都会犯错,我是错了,可你怎么能将我全盘否定?郑金莲犯错,你不动她,皇后犯错,你护着她。可为何轮到我,却换来你这般仇怒?你对世人皆仁慈,为何独独对我,却如此狠绝……”
  银耳没有听见她的话,醉醺醺托着头道:“姐姐,我好想兄长。”
  李慕儿收回视线,将银耳的头靠在自己肩上,道:“对不起,银耳。不是我不肯带你出去。”
  “只是我怕我这会儿一出宫啊,就再没有勇气回来了。”

  ☆、第七十七章:好友贺岁

  初一天还没亮,拂晓时分,风格外的大。朱祐樘诣奉先殿,奉慈殿,太皇太后、皇太后宫行完礼,在华盖殿穿戴好衮服龙冕,端坐于大殿御座之上。
  锦衣卫陈设卤簿、仪仗于奉天殿丹陛及丹墀,设明扇于殿内,列车辂于丹墀。丹陛东西陈设着奏鸣御用音乐的乐队,同文、玉帛两案在丹陛之东。鸣鞭者四人,面北而立。
  身着金甲的大汉将军从正殿丹墀一直排列到午门之外,锦衣卫则设将军于丹陛至奉天门外,东西各设一列龙旗,排列于奉天门外。仪仗专用的骏马、犀牛和大象排列于文、武楼以南,东西向。
  身穿正式朝服的百官开始列队于午门之外,随鼓声由午门左、右掖门入,来到丹墀东西,朝北肃立。朱祐樘待执事官来到华盖殿向他行了五叩之礼后,启驾临奉天殿。
  鼓乐喧鸣地到了正殿,明扇打开,珠帘也卷起,尚宝司官员将御玺置于预先设立于御座之东的宝案之上。
  鸣鞭报时,百官排班行四叩礼。两名给事中来到文案前,引导序班官员手捧放置着“表目”的小几案由东门入,放置于大殿之内。展表官取表,宣表官来到朱祐樘御座前的珠帘外,高声朗读“表目”,百官跪聆。
  宣表结束,大殿内外的臣工集体跪拜,山呼万岁。代表百官向皇帝致贺的“代致词官”跪在丹陛之中致词:“具官臣某,兹遇正旦,三阳开泰,万物咸新。恭惟皇帝陛下,膺乾纳祜,奉天永昌。”百官随韶乐再行四叩礼。
  又有传制官跪在朱祐樘面前请示了旨意,出到丹陛前高声朗读:“履端之庆,与卿等同之。”百官再次山呼万岁。
  一番繁冗的仪式,可谓地动山摇。而李慕儿这里却是分外安静清闲。
  银耳昨夜醉了,才刚起床。出门便看见李慕儿已经穿戴整齐,拿着昨天喝剩的酒壶,望着东南方向,时不时往嘴里灌口酒。
  只好劝她:“姐姐,你怎么又在喝酒了?大早上的,当心伤胃。”
  李慕儿缓缓转头,嫣然一笑:“银耳,新年好啊。”
  银耳站在背光处,看着她笑靥如花,觉得她今日似乎格外美。可眼里隐着的那哀伤,又似格外深了。
  那边李慕儿又含笑喝了口酒,继续说着:“我早早就被外边儿纸炮声吵醒了。你看,我早将门闩在院子里抛掷了三次,你说这叫什么来着,跌千金对不对?”
  银耳见她有些醉意,便欲上前拉她。她却顾自往前走,还踩着院里石凳,爬上了桌去。
  忙叫她:“姐姐,你快下来,莫摔着了!”
  “银耳,你知道吗?我娘曾是名动京师的舞伶,她不会使剑,不会武功,却能将剑舞得比谁都漂亮……”
  说完以双指比剑,在空中划了个剑花。
  银耳见她来了兴致,倒不愿阻挠了,只道:“姐姐想舞剑?我给你去拿。”
  “不要,”李慕儿叫住她,“我不想看见它。”
  银耳回身,见她又望向那个方向,低低笑了一声。紧接着突然优雅转了个圈,脚尖轻点,空着的手虚虚一扫,随之缓缓下腰,单足屈膝而抬,维持着这个柔美的舞姿,将壶中剩下的酒尽数倒入嘴中。
  裙摆扬在风中,只是简单两个动作,银耳却觉得足够惊艳。
  敲门声便在这时突然传来,却仅仅象征性地叩了叩门,一双大手便急切地推了进来,伴随着几个男子浑厚笑声:
  “莹中!”
  “快看看谁来了!”
  李慕儿受惊,酒壶脱手砸下,狠狠打在脸上,她还来不及呼痛,身子已失去平衡直往后倒去。
  幸好马骢眼疾手快,迅速朝前掠去,在她落地前及时接住了她,抄手将她抱起。
  而那边钱福还没反应过来,怀中已扑过来一个小人儿,带着哭音叫他:“兄长,你总算来看我们了!”
  牟斌一只脚还在门槛外,瞠目结舌地望着里面两两相拥的画面,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多余了。
  他正不知该进该退,钱福已推开银耳,爽朗安慰道:“银耳见了兄长怎的不高兴吗?我这不是来了嘛,给你们拜年来了!”
  李慕儿那边情况却不甚妙,马骢抽紧了声音问:“糟糕,伤着哪里了?”
  众人慌忙向她看去。
  李慕儿摊在马骢怀里,只手捂着脸,指缝里有丝鲜血渗了出来。
  “骢哥哥,快放我下来。”
  马骢依言照做,几人也围了过来看她。李慕儿看着眼前三个亲近之人,心底委屈被轻易勾起,眼眶刹那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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