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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宿敌成亲了-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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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颜心知肚明,已然看透了他的小心思,忍不住轻笑一声。
朱墙黛瓦,视线所及皆是烟雨如雾,伞檐的水珠坠落,与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苻离目不斜视,随意问道:“先去吃饭,还是先送你回房歇息?”
“歇息罢。”姜颜刚病愈,又经历了整整八日的会试折磨,身心俱疲。
苻离颔首,并未多问,只道:“也好,我已定了上膳斋的席位。待放榜之时,你中了会元,我再为你好好庆祝一番。”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似笃定姜颜会高中魁首一般,可听到姜颜耳中,却只余无限苦涩。
她不知该怎么向他开口,这一次莫说是前三,能不能上榜都成了悬念……
她难得沉默,眼中也没了笑意,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苻离略微担忧,问道:“身体不适?”
宫墙上,一群淋湿了鸟雀姜颜哆嗦着挤在一起,成了一排颤动的黑点儿。姜颜回身,摇了摇头笑道:“没事,我很好。”顿了顿,她轻声道,“上膳斋的席位撤了罢。”、
见苻离疑惑,她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话脱口而出,然而最终也只是轻叹一声道:“放榜后两日便是殿试,我想安心备考,待我一举高中、打马游街,你再陪我喝酒。”
说这话时,她依旧是笑着的,只是眼睛里映着江南的烟雨,蕴着一股说不出的怅惘,没由来令苻离忧心。
“姜颜。”苻离停了脚步,问道,“你真没事罢?”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姜颜侧过头,笑着说。
等待放榜的那十余日,姜颜反倒轻松了不少,该吃吃,该玩玩,全然不似别的考生日夜苦读、翘首以待。
放榜前一日,姜颜去了尚书府。
去年年底时听赵嬷嬷说,阮玉的手指时常会细微抖动一番,原以为很快就会苏醒,可从冬雪消融到桃枝初绽,她也依旧不曾醒来,原本浓密幽黑的头发也干枯了不少,脸上的婴儿肥迅速消瘦,变成了尖尖的瓜子脸,身上虽然看不到,约莫也是没几两肉了。
“我还是喜欢以前你丰腴的样子。”姜颜给阮玉擦拭手指。擦着擦着,她的动作慢了下来,嘴角的笑意也悄然淡去。
半晌,她有些无助地望着阮玉,忽然说了声‘抱歉’,道:“阿玉,若是我会试落榜了,你会不会嘲笑我?”
阮玉自然无法回应她,只是眼皮下的眼珠转了转,待定睛来看时又好似没有,屋内静得像一座坟冢。
不稍片刻,赵嬷嬷沏了热茶过来,递给姜颜道:“您百忙之中还能抽空来见我家姑娘,实在是有心了。”
姜颜摇了摇头:“嬷嬷,我能做的实在有限,杯水车薪而已。”
赵嬷嬷朝着姜颜深深福了一福,眼眶微红,诚恳道:“姑娘能交到您这样的朋友,已是三生万幸,您时常惦记我家姑娘便可,每月还送那么多滋补的药材过来,我们实在受之有愧啊!老爷并不曾苛待姑娘,药膳都是用得顶好的,那些买药的银两还是您自个儿留着用罢!”
姜颜一怔,不解道:“什么药材?”
见姜颜一脸茫然,赵嬷嬷也怔住了,急切道:“就是每月初一挂在尚书府门外的,油纸包裹着的,好像是些专治昏迷的偏方……难道不是您吗?”
姜颜摇了摇头。她只送过两次人参红枣之类,且都是亲自交给赵嬷嬷的,并未送过什么偏方……
莫非,是苻离?
待到夜里苻离归来,姜颜便候在街对面,闲聊时顺口问了他此事。谁知苻离也是摇头,道:“不是我。”
“奇怪了。”姜颜越发不解,心想:又或许是邬眠雪和魏惊鸿?
总归是为了阿玉好,姜颜遂暂且搁下此事,不再多想。
第二日,杏榜发放,应天府一派人潮涌动。许多人已经提前托关系打听名录了,而姜颜却是淡然坐于院中秋千上,任凭桃花洒落满身,连门都没有出。
她不知自己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
苻离本也不打算去看放榜,毕竟于他看来,姜颜不是第一便是第二,板上钉钉之事,看与不看结果都是如此。不过今日公务略少,交接完毕路过宫门外的城墙,正巧遇见礼部的人捧着杏榜前去张贴。
走了几步,他脚步一顿,想了想终是折了回去,仗着一身威风凛凛的锦衣卫官袍顺利挤进围观放榜的人群前排。
很快,礼部人员已将杏榜张贴,苻离仰首,视线直奔榜单第一,意料之外的,榜首并非姜颜。
不是会元,第二第三也不错。
如此想着,他眉头微皱,又往下巡视,谁知越看就脸色越冷。他似是不可置信,朝前一步,又将前排十人的名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依旧没有姜颜。
脑中突然想起考完那日姜颜的疲态和欲言又止,苻离心中一紧,一目十行地朝后望去。
二十名内,没有姜颜。
三十名内,还是没有姜颜……
为何……会是这样?
而长安街外的小院里,姜颜漫不经心地荡着秋千,直到大门被人砰地一声推开,春风卷着落花吹入院中,如粉蝶乱舞。
苻离一身官袍来不及换去,气息不稳地站在门口,胸膛急促起伏,深邃的目光定定地望着姜颜,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一派波涛汹涌。
姜颜倒是比他要平静,足尖点地,停住了悠悠晃荡的秋千。
她知道苻离在震惊什么,也知道他要问些什么,只微微侧了侧脑袋,轻轻笑问道:“我……落榜了吗?”
她如此平静地问出这句话,将全部忧伤藏起,苻离只觉得心中痛意绵密,恨不得马上奔过去紧紧地拥住她。
事实上,他也是这般做了。
风卷残花,天高云淡,苻离急促的步伐带起一地落花,紧紧地将姜颜的身躯拥入怀中。暗色的披风扬起又落下,他情绪翻涌,半晌才艰难哑声道:“五十七名。”
秋千绳打了结,姜颜却顾不上它,怔愣了许久许久,她绯色的唇半张着,长长松了一口气笑道:“五十七啊?也不错,幸好没落榜。”
第67章
“到底发生了何事?”苻离松开手; 望着姜颜道,“这不该是你的真实水平。”
金色的蜂蝶在枝头喧闹; 姜颜却只是笑着摇摇头; 云淡风轻道:“只要能进殿试; 会试第一还是五十七,又有何区别?”
直觉此事必有隐情,苻离担心她在考场的那数日出了什么意外,沉吟片刻; 问道:“可否是有人故意为难你?”见姜颜不语,苻离目光一冷; 果决转身道; “我去翰林院核查试卷。”
“哎; 苻离!”姜颜迅速拉住他的手腕; 低声阻止道; “试卷没问题,是我的问题。”
苻离身形一顿,缓缓转回身子。
“考四书五经时; 我恰巧生病了; 故而第一场失利。”知道苻离是在担心自己; 姜颜只能让自己笑得更灿烂些; 伸手将他的身子扳过来面对自己,随即轻轻靠在他怀中,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安慰道; “好在虚惊一场,我依旧是榜上的贡士。”
明明考场失利的是她,却还要反过来安慰自己,苻离心疼更甚,拧眉问道:“怎么会突然生病?”
“大夫说是积劳成疾,约莫是连着数日未曾睡好。”姜颜含糊地说了一半,声音埋在他怀里显得闷闷的,像是在撒娇似的。
苻离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回拥住姜颜道:“我所担忧的并非是你的名次,而是怕有人趁机动手脚篡改排名,使你平白受了委屈。”
“我知道。”姜颜道,“没事的,你放心罢。”
两人静静相拥,任凭枝头落花纷纷,洒满肩头,点缀着一身轻柔的桃粉。
此番会元是顺天府中的一名三十余岁的举人,应天府中成绩最好的当属第三名的程温,其次是十六名的季悬,十九、二十三、四十一名皆出自国子监,再者便是五十七名的姜颜,姜颜之后还有六人中贡士,不知为何才学一向尚可的魏惊鸿倒是落榜了。
贡士中榜,一般都会亲自登门向恩师拜谢,即便路途遥远不能相见的,也会传信一封报喜。姜颜回到国子监博士厅时,岑司业和荀司业正在□□魏惊鸿。
岑司业面色铁青,盯着手握纸扇、一副玩世不恭之态的魏惊鸿,恨铁不成钢道:“原以为以你的水准,多少能混一个进士,谁知你竟是连殿试的门槛都迈不进,让老夫如何向魏御史交代?”
岑司业的话音刚落,荀司业又接着道:“你的卷子,我们已去翰林院查疑了,文章水平不如你平日,应是不曾尽心,故意落榜的。”
岑司业喝道:“说!为何要如此?”
“二位司业消消气!国子监今年中榜之才甚多,也不少学生这一个。再者,学生家中父兄和大伯皆是朝中官员,我实在没心思再去凑热闹啦。”面对岑司业黑如锅底的脸,魏惊鸿一点也不怕,依旧笑吟吟道,“学生平生所愿,做个富贵闲人即可。”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岑司业自顾自气了半天,最后只伸手一指门口,冷声道,“出去!”
魏惊鸿求之不得,当即拱手告退,眯着桃花眼出门去,撞见了迎面走来的姜颜。
魏惊鸿一抖折扇,扇面上‘已婚’两字清晰可见,笑眯眯道:“恭喜高中!”
姜颜的视线落在他的扇面上,当即了然,看来‘惊鸿踏雪’的两人喜事将近,便颔首回道:“同喜同喜。”
与魏惊鸿错身而过,姜颜入了博士厅,朝两位司业行礼奉茶,报了喜讯。尽管会试失利对她而言已算不得喜讯,但少见的,荀司业并未指责她排名下滑,反而安抚道:“人生在世,总会出点波折意外,你不必慌张,好好准备后天的殿试。”
岑司业还在为魏惊鸿的事生气,半晌才长吁一声,放缓语气对姜颜道:“近二十年的殿试‘时务策论’抄录本已收藏在典籍楼,你随师兄弟们一同去研读,今年的殿试难度与往年相同,多读多思大有裨益。”
姜颜心中有了底气,垂首道‘是’。
荀司业又补充道:“已从太常寺处打听到了殿试那日的天象,应是晴空万里、春日融融,因贡生皆是露天考试,拿到试题后你需趁着太阳还未炙热之时尽快动笔,待到正午时分,阳光猛烈,则不利于思考。”
姜颜一一应允。
到了典籍楼,翻开往年殿试时务策论时,姜颜竟看到了十八年前殿试状元姜韫川的策论文。
姜韫川便是姜颜的父亲,如今的宁阳县县令。
翰墨飘香,纸张中的话语不卑不亢条理清晰,看到阿爹当年意气风发的文字,姜颜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心中的信念更坚定了几分。
三月初一,殿试日,贡生入场。
鸿胪寺早已提前备好策题案,光禄寺在殿前布置了百张案几,再由礼部官员领着贡生入场静候。巳时,翰林院大学士及读卷官便簇拥着年迈体衰的皇上和太子入场,礼部鸣放鞭炮,贡生跪拜天子,各自归位落座。
姜颜的桌案在第三排倒数第二,是个不太起眼的位置。刚落座,便有执事官捧着卷轴宣布今年的策论题,考的是对历朝律法的变更的理解。
因姜颜从小爱听故事,故而经史子集中,蕴含朝代更迭的‘史’则是她的强项,又因阮玉一案伸冤无门,她亦是研究了各朝律法,故而此次殿试的题目于她而言无异于简单到信手拈来。
简单,却也危险。
历朝历代,大多君王都喜欢粉饰太平,若写歌功颂德之作最为保险,但却缺乏新意;若笔锋辛辣锐利,虽标新立异却也很容易激怒天子……
如何写下去,是个问题。
日头渐渐高升,挡在头顶的树荫褪去,暖洋洋的太阳洒了满身。姜颜定了定神,抬头朝殿门内望去,皇帝依旧是病恹恹的模样,歪在龙椅里闭目打盹,不太精神。按照皇帝的性子和身体状况,殿试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贡生的答卷多半由大学士代为审查排名……
思及此,姜颜深吸一口气闭目,再睁眼时,她已定下胸中经纬,抬笔润墨,在三月倾泻的阳光中落下第一笔。
不觉时光飞逝,日落西山,封笔交卷。
考官挨个收好试卷送往弥封官处糊名,检查好每份试卷并无特殊标记后,再送至文华殿读卷官处批阅排名……
而这一切繁琐的工序,皆与姜颜无关了。
从初入国子监至今,已有三载春秋。离阮玉出事至殿试结束,又是九个月一晃而过。
修习三载,九月苦读,她终于走完了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紧绷的心弦一朝松懈,并无太大欣喜,反而只余无限的平静,满身轻松。
走出宫门的那一刻,夕阳的余晖刚巧湮灭在山峦之后,天边晚霞如同展翅欲飞的火凤凰盘旋在西山之上。倦鸟低飞,鳞次栉比的应天府笼罩在一层昏暗的暮色余光中,静谧而巍峨。
正阳门外,苻离早已等候在此。暮色将他的影子拉得拉长拉长,投在地上,像是一把锋利的剑。
不知从何时开始,姜颜见得最多的,就是他默默等待的身影。
望见他的一瞬,姜颜先是顿了顿,随即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一路小跑过去,一身杏白镶黑边的贡生衣袍随风翻飞,飘飖若仙。
苻离一直以为文人士子的服饰繁琐累赘,可穿在姜颜身上,却别有一番俊俏飘逸之感,不染尘埃,叫人看了赏心悦目。
正想着,姜颜在他面前站定,背后映着庄严肃穆的巍峨皇城,气息微乱,笑着说:“我想吃滴酥鲍螺,想去望月楼看灯海,想喝酒喝到天明!”
路边的杏花打着旋落下,鸟雀掠过,惊落一树暗香。
苻离望着她眼里希冀又轻松的眸光,不觉柔和了面容,轻轻勾起嘴角道:“好,我陪你。”
今晚的夜色很好,望月楼上,星空低垂,浩瀚银河好像触手可及。姜颜凭栏而望,任由夜风夹杂花香酒香拂了满面,她勾着小酒坛饮了一口,忽然侧首问道:“苻离,我们认识多久啦?”
苻离侧倚着栏杆凝望远方蜿蜒的灯海,侧颜完美,不假思索道:“三年零一月。”
“三年。”姜颜笑了声,托腮道,“三年前,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和你这么个倨傲冰冷的家伙在一起。”
苻离嘴角轻扬,缓缓道:“三年前,我也未曾想过会向婚约妥协,和你这么个‘红颜祸水’在一起。”
姜颜笑得双肩发颤,佯叹道:“造化弄人呐。”
“是佳偶天成。”苻离低声纠正她的措辞。
感受到他灼灼的视线,姜颜勾着酒坛望了他一眼,又望了他一眼,忍不住问道:“小苻大人,你总望着我作甚?”
苻离盯了她半晌,忽的朝后退了一步,站在望月楼拐角处的阴影里,朝她微抬下颌,示意道:“过来。”
不知道他卖的什么药,姜颜狐疑地走过去:“你要干什么?”
话还未说完,苻离一把攥住她的手将她抵在檐下的阴影中,倾身吻住了她的唇。
夜空墨蓝,星河流转,应天府十里灯海如炬。街上热闹未消,而寂静无人的高楼之上,谁也没发现阴影中有一对璧人静静相拥,交换了一个带着杏花酒香的吻。
一吻绵长,分离时苻离的眸子深邃如海。他说,“姜颜,我带你去个地方。”
半个时辰后,东街的成衣铺子里,姜颜穿着一件松花色绣银团花的琵琶袖袄子、配石榴红百褶罗裙走了出来。
她束起的长发披散,只在头顶挽了个简单的小圆髻,素面朝天,却肤白唇红。许久未曾穿姑娘家的裙子,姜颜有些不适应地原地转了转,裙摆轻轻旋开如红莲初绽,映得她的笑颜明艳万分。
姜颜问:“好好的,为何给我买衣裳?”
“你穿男子服饰与我同游,诸多不便。”苻离忍不住向前一步牵了她的手,低声道出了自己的夙愿,“不管以后如何,至少今夜,我想牵着我的‘祸水’招摇过市。”
说罢,他难得展露笑意,如冰雪初融,宣告主权般扣紧五指,肆无忌惮地拉着姜颜走入人潮来往的夜市之中。
天上明月,人间灯火,勾栏瓦肆琵琶不停、鼓声不断,一身武袍的锦衣公子拉着红裙少女的手,恣意穿梭在这片千年如一日的繁华热闹中。
今夜没有锦衣卫,没有女学生,没有厮杀,没有功名,没有危机,没有冤屈……有的,只是一对执子之手、笑意如春的年轻恋人。
第68章
三月初三; 文华殿内,读卷官跪拜; 恭迎皇帝和太子亲临。
春意正浓; 老皇帝的鬓发却如同打了霜的秋草,干枯稀少; 皱巴巴的眼皮耷拉着; 只留出一条狭窄的眼缝,虚虚实实地望着庭前跪拜的翰林学士读卷官和礼部官员; 哑声道:“起。”
说罢; 他在贴身太监和太子的搀扶下颤巍巍落了座; 靠在雕龙的椅子上; 干瘦的五指捏着两颗文玩核桃滚动,对亲自奉茶的太子视而不见; 只有气无力地宣道:“开始罢。”
见父皇并不多看自己一眼; 朱文礼只好将热茶轻轻放在龙椅前的食案上,随即退至一旁,垂首而立。
巳正,春光正好; 读卷官开始读卷。
此次挑选出来的几份卷子; 皆是一众大学士所评选的佼佼者; 几乎是前三名预定,至于究竟谁第一、谁第二,还需读卷之后由皇上亲自裁定。以往这些事都是交给皇后协同太子打理,但今年不知如何; 皇上竟对殿试颇为上心,竟亲自来文华殿听卷。
如此一来,读卷官更是谨慎,肃然地拿起第一份卷子,口齿清晰、声音洪亮地诵读起来。
这份试卷是众人公认最好的一份,见解犀利独到,语言严谨流畅,洋洋洒洒千余字文,如行云流水令人咋舌,连太子听了都不住点头赞誉……故而读卷官读得十分认真,盼望圣上垂青惜才。
谁知读到一半,方才还闭目假寐的皇帝悠悠睁开了眼,开口道:“呈上来给朕瞧瞧。”
读卷官以为皇上是被此贡生的才学打动,忙起身,将糊了名的卷子双手奉上,再经由贴身老太监的手转呈给皇上。老太监将拂尘插在腰带中,双手捧着卷子跪拜,以身为案,展开字迹飘逸的卷子以供皇上观看。
朱文礼站在皇上身后,垂眼就看到了这份气势磅礴的时务策文章,心中一动。
这样干净漂亮的行楷他只见过两次,但每一次都印象极为深刻……除了她,谁还能写出这般飘逸的字、做出这样针砭时弊的文章?
但这个时候锋芒毕露,或许并非好事。
朱文礼不动声色地观摩天子神色,在心中暗自为姜颜捏了把汗。
皇帝不露喜怒,虚着眼扫视卷面字迹,继而用带着浑浊苍老的嗓音道:“此卷不可,下了。”
这份卷子无论文笔还是见识皆属一流,可不知为何,一向不问红尘俗世的皇上此番竟是一锤定音、说撤就撤!
“这……”读卷官和大学士们皆有些为难,下意识看了太子一眼。
朱文礼忙向前一步出列,行礼道:“父皇,栋梁之才乃国之命脉,您还是看看别的卷子再决定裁撤与否罢!”
翰林学士紧跟出列,斟酌着问道:“陛下,臣愚钝,不知这份答卷有何不妥之处?还请陛下明示。放榜之日,微臣也好给士子们一个交代。”
众官皆附议。
皇上只是沙沙转动手中的文玩核桃,歪着的脑袋不可抑制地轻轻抖动,似有偏瘫之兆。
日头高升,阳光小心翼翼地从殿外斜斜照入,却依旧驱散不了殿内千年如一日的阴寒。不知等了多久,只知道殿外石阶上的鸟雀来了又走,光影悄然变化,众人额上都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才听见歪在龙椅中的皇帝重重一咳,胸腔中发出‘嗬嗬’的杂音,极慢极慢道:“答卷之人身份不妥。”
闻言,众官皆是不解,殿内一时响起窃窃的议论声。
只有朱文礼猜到:父皇定是认出了姜颜的字迹,刻意打压。毕竟于他看来,姜颜再有本事,大明的状元也不能是一个女人……
翰林学士再拜天子,问道:“陛下,所有贡生的考卷皆已糊名,我等并不知这份策论的主人姓甚名谁,不知陛下为何就笃定此人身份不妥?如若真的不妥,也应交予阮尚书核查其祖上三代有无作奸犯科者再做定夺,臣恳请陛下三思,切勿以一己之念而错失栋梁之才。”
皇帝自然不能说出真实缘由。
上次鹿鸣宴一事,他虽默许姜颜入仕,但只许姜颜以男子的身份参与考试,并命朝中上下三缄其口。殿试核查贡生祖籍身份,姜颜的存在已成了公开的秘密,却无人敢放到台面上来说,包括皇帝自己。
又或许上次鹿鸣宴,姜颜不过是在刻意藏拙,故而此番崭露头角,杀了皇帝一个措手不及。
皇帝只当姜颜是个稍有才学、却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儿,等着她殿试之上贻笑大方,顺便借此给专权僭越的皇后一个响亮的耳光……谁知,姜颜一步登天,即便糊了名也能让饱读诗书的读卷官和大学士交口称赞,奉为魁首。
见众官迟迟不愿裁撤姜颜的答卷,老皇帝意义不明地吁了声,蜡黄而没有血色的唇蠕动着,似笑非笑道:“朕求仙问药十载,还未退位,可怎的,说的话便不顶用了?”
闻言,众官惶恐,忙跪拜叩首道:“皇上恕罪!臣等忠心可表,皆是殚精竭虑为大明网罗贤才啊!”
皇帝沉默不语。
……
而此时,姜颜对宫中的风起云涌并不知情。
花明柳暗,李白桃红,此时阳光正好,她站在寂静小院的桃枝下,长长地伸了个懒腰,随即提着嫣红的百褶罗裙下了石阶,带着笑意的目光望向秋千上,对抱刀端坐的苻离道:“怎的突然要带我踏青?”
苻离头顶横斜数道交错的桃枝,枝头芳菲残落,绿意渐浓。春光透过枝头落在他身上,斑驳明暗,柔和了他过于清冷的容颜,他从秋千上起身,道:“明日我要出门查件案子,不能在应天府陪你。”
又要出门?
姜颜笑意一顿,片刻才恢复常色,问道:“要去多久?”
苻离道:“若案情顺利,则五六日;若多波折,半月有余也未可知。”
姜颜叹了声:“好不容易我能清闲些了,你又要忙于公务。好罢,既是要小别数日,我便陪你去踏青,了了你的心愿便是。”顿了顿,她问,“可要约上小璟和魏惊鸿一同前往?还有阿玉和阿雪……”
话语一顿。枝头残花随风飘下,零落成泥,她才恍然想起阿玉重伤未醒,而阿雪也在去年年底回了沧州。
曾经青春年少、风光无限的少年少女们,终究是如这落花一般或开或败,天各一方。
见她怔然,眼底的笑意也淡了些许,苻离便抬起一只束着牛皮护腕的手来,轻轻弹了弹姜颜的脑门,唤回她的思绪道:“就我和你去,不带旁人。”顿了顿,他又略微不屑地补充一句,“人多碍事。”
额间酥麻中带着些许痛意,姜颜抬手捂在额头上,心中的惆怅散尽,眼中一副看穿一切的聪慧,挑眉望着他问道:“小苻大人,你莫不是又在偷偷计划着什么罢?”
被猜中了心事,苻离索性拉着她出门,神情别扭:“你去了便知。”
“哎你等等,我换身衣物。”姜颜挣脱他的手,兴致勃勃道,“穿裙子踏青诸多不便,我换身骑射服,同你骑马前去。”
说罢,她转身朝厢房走去,中途想到什么似的,她又小跑着折回来,一把揽住苻离强劲有力的腰肢,笑着拍着他的后背,“一会儿就好,小苻大人稍安勿躁。”
苻离被她哄小孩似的语气逗乐了,明明嘴角微扬,还要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淡定颔首,道:“少啰嗦,快去。”
换了浅绿色的骑射服,二人徐徐骑马朝西郊山陵行去。
流云之下,姜颜手里拿着一根新折的柳条,抬臂遮在额上,挡住越发刺目的太阳,笑盈盈道:“还好在国子监中学会了骑射,将来真中了一甲进士,官封翰林,就不怕不会打马游街啦!”
苻离一手稳稳捏着缰绳,一手握着佩刀,身形在颠簸的马背上依旧挺拔如松,顺口问道:“即便入了翰林,也不过是六七品的小官,你要如何行动才能严惩薛睿?”未等姜颜回答,他目光一沉,警告道,“先说好,不可硬碰硬,凡事以保全你的性命为先。”
“我自然不会傻到以卵击石的地步。”姜颜道,“若我能中状元,拿到御赐金牌令,重审冤案便要简单得多。”
“以当今天子多疑避世的性格,怕是不会让一个女人夺得殿试魁首。”望了眼姜颜的面色,苻离又放缓语气,安抚道,“我并非是在打击你,只是担心……”
姜颜却是早料到如此似的,面上没有一丝阴霾失落,依旧没心没肺地笑着:“我知道呀。若我真落榜了也无碍,我已尽了全力,自是问心无愧了。阿玉的事,少不得‘围魏救赵’多花些功夫而已。”
听她的语气,似乎还留有第二手。苻离问道:“有何计划?”
“计划有些波折,有些艰难,或许……”或许,还有些危险。
姜颜转念一想,却不愿说下去了。她用柳条一抽马臀,逼得马儿疾步快跑,很快将苻离甩在身后山路上,爽朗的笑声远远传来:“等你公差回来,我再告诉你——”
天高云淡,两山巍峨,青山绿水中,苻离望着她策马奔去身影,不由低低笑了声,以刀背一拍马臀跟上。
过了午时,山路越发陡峭狭窄,姜颜只好随苻离下马,将马匹拴在林中,徒步走完山路的最后一小段。
此时林木森森,枝叶遮天蔽日,荫蔽了所有的阳光,连鸟雀都静谧无声。这样一个幽静凄怆的深山野林,的确不是踏青的好地方,若不是有苻离陪在身边壮胆,姜颜定是要打道回府了的。
“苻离,你带我来这偏远深林作甚?”她鬓角汗湿,气喘吁吁地跟在健步如飞的苻离身后,故意打趣道,“不会是要对我……”
说罢,她挑了挑眉,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模样。
苻离不知想到了什么,耳尖微红,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半晌才道:“胡思乱想什么!读了几年圣贤书,怎么还是满口轻薄之语?”
姜颜哈哈大笑:“我可什么都没说,怕是你心里有鬼,满脑子的轻薄画面罢?”
“回去再收拾你!”苻离侧首恶狠狠道。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别的什么,他的一只耳朵红得更甚,四周一时静得只有步履踏在小路上的细微声响。
片刻,苻离低沉道,“我带你来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姜颜大惊:在这种地方?!
正毛骨悚然间,苻离停住脚步,朝着前方某处道:“到了。”
松柏长青,古木参天,前方十丈远的地方有一隆起的石垒,石垒前立有块肃穆的长碑,上刻‘苻氏族群墓’几个大字。
而碑后又几丈远的地方,耸着一座孤零零的坟冢。姜颜随着苻离向前行去,站在墓前时才辨认出墓碑上的字:亡妻苻苏氏之墓。
清风拂过,带走了姜颜冗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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