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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宿敌成亲了-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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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苻离是天上的太阳,耀眼刺目,苻璟必定是夜空的星辰,温润安静。明知只要太阳还在空中,众人便见不到星辰的光辉,他依旧舍不得金乌落下。
  “阿璟,父亲便拜托你了。”许久,苻离缓缓抬手抬手,按了按苻璟尚且瘦弱的肩,“身为苻家长子,我并非没有想过妥协,以翰墨书香聊以度日。可入了国子监后,我才发现自己办不到,在国子监修学两年半,姜颜是我仅有的一丝乐趣。”
  天下读书人何止千千万,可真正能守护一方平安的将领却是少之又少。故而读书虽是千万人所向,他偏要逆其道而行之。
  见苻离面色凝重,苻璟安慰道,“兄长莫要担心,父亲只是说一时气话,即便看在母亲的份上,也不会真正与你断绝关系。其实,父亲早已萌生退隐之意,需要有个人在几年内接替他入仕,稳住苻家近百年的基业。我自小文弱,不会舞剑也不会兵法,读书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少年音低而干净,浅笑着郑重道,“所以,兄长不必有顾虑,我会替苻家参加科考,完成父亲的夙愿。”
  苻离久久伫立,而后点头:“好。”
  西方残阳未落,东方的一颗星辰已经伴随着残月隐隐升起,星日同辉,各耀一方。
  阶前,兄弟俩击掌为盟。
  八月,宫中传来了年底要祭天的消息。
  今年皇后的身体不太康健,年初战乱不休,年中又恰逢洪灾,诸多不幸,故而天家很是重视这次祭天大典,除了往常惯有的迎神祝文等形式外,礼部还特地命国子监复原周礼大雅之音,以此祝神。
  以正统音乐祝神非同小事,故而冯祭酒极为重视,从擅古乐的学生中选了数十名最优者,姜颜和阮玉有幸选中,负责鼓瑟和琵琶。
  苻离走了,负责古琴的便换成了一名叫王祎的太学生,便是那日魏惊鸿提议‘琴瑟和鸣’时举了手,却被魏惊鸿强行压下的学生。
  王祎很勤奋,无奈有苻离珠玉在前,他便显得相形见绌,又与姜颜心意不通,一首古曲练了七八日都合不到一块儿。今日又练了一个多时辰,还是频频出错,饶是姜颜都有些丧气了。
  “对不住对不住,姜姑娘,我……我再好好练练。”王祎很是惭愧,轮廓分明的脸涨得通红,连连作揖道歉,“是我学艺不精,连累姑娘了。”
  “不怪你,我状态也不甚好。”姜颜十指按在古瑟弦上,指尖发疼发胀,轻叹一声道,“今日便到这罢,明天辰时再来。”
  “哎呀,李义山说得好啊!‘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正要收工起身,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戏谑的男声。
  姜颜抬眼望去,便见魏惊鸿笑吟吟地倚在门口,手中折扇风雅扇动,只是扇面上的字由‘有钱’换成了‘有颜’,看上去挺不正经的。
  姜颜笑了,抻了抻腰道:“你的萧练好了?”
  这次祝神之乐,魏惊鸿被冯祭酒选去吹箫,一开始魏惊鸿还不乐意,私下叽叽歪歪地嫌弃吹箫十分不正经,还被太学生们私下嘲弄了好一阵。虽然不明白不正经在何处,但是在姜颜看来,天底下再没有比魏惊鸿还不正经的人了。
  所以,冯祭酒慧眼识英才。
  “早练好了!今日和吹笛的那位仁兄合奏成功,一曲古调引得百鸟飞来,盘旋于空中久久不愿离去。”魏惊鸿口若悬河,说得活灵活现,“哎呀,你是没看到那盛况,可见我的技艺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阿颜,你别听他胡说!他那招魂似的萧声根本就是连枝头上的麻雀都吓跑了,当真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横地里一个细声细气的女声传来,却是装大家闺秀装上瘾了的将门虎女邬眠雪。
  邬眠雪不遗余力地拆台,抿唇笑道:“一曲奏完,院内就只剩一只鸟。”
  魏惊鸿下意识问道:“什么鸟?”
  “惊鸿鸟呀!”姜颜和邬眠雪异口同声,一语双关,笑得肚疼。
  魏惊鸿扇子也不摇了,叹了几声‘高山流水知音难觅’,而后想起什么似的,对姜颜道:“对了,我此番找你是有事转达。你快收拾收拾,跟我去个地方。”
  话音刚落,邬眠雪一脸古怪地盯着他。
  魏惊鸿一怔,反应过来,忙摆手道:“我不是我没有!魏某只是代传口信,约她的另有其人!”
  姜颜愣了愣,起身道:“谁约我?”
  “还能有谁?自然是苻大公……不,现在该改口,叫一声锦衣卫的苻校尉了。”


第43章 
  到了应天府的南市街已是夜色降临; 华灯初上; 姜颜见了街边摆售的莲花灯和月团饼,闻着空气中扑面而来的桂花香; 才恍然反应过来今日竟是中秋节。
  这两天放假,光顾着和太学生们练习祭祀时要奏演的祝神乐,倒忘了这么重要的一个节日。
  因是团圆日; 人们大多在家中欢聚祭月,又兼夜晚,街上行人不及往日多,只有些许富商异客流连于酒楼乐坊。魏惊鸿将姜颜领入一间食肆前; 上了二楼; 在最东边临河的房间前站定; 敲了敲门道:“人给你领来了。”
  不稍片刻; 紧闭的房门被人从里拉开; 一条挺拔端正的身形出现在两人面前。
  时隔月余再次见到苻离,姜颜险些要认不出他来了。
  他今日穿的是一件玄青色的武袍; 衣料的材质明显比之前的要粗劣许多; 腰间束着黑布腰带; 手中握着一柄细刀; 腕上紧裹的牛皮护腕扎着暗色的系绳; 不再有金镶玉的扣子作为装饰。朴实的武袍; 穿在他的身上却是说不出的英挺贵气。
  脸还是原先的那张脸,气质却大为不同。褪去锦衣华服,此时的少年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 初绽锋芒,即便是粗布武袍依旧盖不住满身风华。
  姜颜愣了一会儿才回神,眯着眼打量苻离道:“差点……不敢认你。”
  她依旧穿着素色的少年儒服,长发简单地束在头顶,鬓角的两缕垂发尤显娇俏,笑起来眼眸弯弯,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少年。苻离喉结动了动,按着刀朝后退一步,道:“进来。”
  “我就不进去了,待会儿约了邬家小娘子去看折子戏。”魏惊鸿摇着折扇,眨眼坏笑道,“你们聊,聊够再送姜颜回去。”
  “哎,吃过饭再……”
  姜颜还未说完,魏惊鸿已合拢纸扇敲着掌心,优哉游哉地下楼去了。
  魏惊鸿溜得爽快,姜颜只好自个儿进了门。苻离招手唤了小二过来,随即在她对面坐下,将佩刀放在桌面上,淡色的眼眸静静地望着她,问道:“晚膳,你想吃什么?”
  雅间的雕窗半开着,有秦淮河畔湿润的凉风袭来,隐隐能听闻画舫里飘出的琵琶歌声。长河灯火如炬,楼阁的轮廓隐藏在渐深的夜色中,倒是个观景的好去处。
  姜颜望了雅间的摆设,屋内虽然干净齐整,但桌椅瓷瓶都不及上膳斋精致富丽。再看了眼苻离身上大不如前的穿戴,便笑道:“今日想吃素,小二,你推荐几样?”
  小二刚应了声,一旁的苻离便打断道:“我记得你爱吃肉,何不点荤菜?”
  姜颜一噎,片刻方细声问:“你如何知晓我嗜肉?”
  “去年苦夏,会馔堂连做了三日素菜去火,你篡改了苏东坡的一句诗送给斋长。”回忆往事,苻离微微勾起嘴角,清冷的嗓音低低念道,“‘宁可居无竹,不可食无肉。无竹使人俗,无肉令人瘦’。”
  他这么一说,姜颜倒想起来了。
  那时斋长气得不行,又不好发作,便酱了两只猪手让姜颜啃,啃不完不许回去睡觉。斋长本想借此惩戒她一番,谁知姜颜不仅坦然笑纳,慢悠悠吃完了两只猪手还不忘点评一番:“稍淡,加些许盐味更美。”
  主厨的斋长反被她气笑,挥舞着大勺直叫她快些离开,从此姜颜在会馔堂一战成名。
  没想到这么一件小事,苻离竟上了心。姜颜心中一暖,手搭在桌沿上道:“其实那日逞强吃多了肉,夜晚归去,我腹疼了许久。”
  “来一份八宝鸭,一尾清蒸鳜鱼,砂锅焖牛腩。”想了想,苻离仍觉不够,补充道,“素菜便要炒三丝,蟹黄豆腐,吉祥如意卷……”
  “哎够了够了!”姜颜生怕他将店里的菜式全点个够,忙制止道,“我们两个人吃不了那么多。”
  苻离听而不闻,继续报菜名,“薏米红枣汤,再来一盘应季的瓜果。”
  小二一一记下,笑得脸上的麻子都挤到了一块儿,忙不迭应道:“好咧,您二位喝喝茶稍候片刻,菜马上就来!”
  待小二掩门而去,姜颜才无奈道:“若是吃不完,便算你的。”
  “若是吃不完,算魏惊鸿的。”看来今日苻离的心情是难得一见的好,竟然还有闲情开玩笑。
  姜颜忍不住道:“苻大……”而后顿住,似乎不知该如何称呼他好了。
  苻离看出了她的迟疑,伸手给她沏了一杯茶,“我早已不是苻家大公子,你唤我名字便可。”
  “你……真的与苻首辅断绝父子关系了?”
  “并未。只是许诺不再借助苻家的任何力量,包括钱财人脉,全凭我自己的本事打拼,是成是败,皆与苻家无关。”
  既是这样,也不比断绝关系好上多少了。姜颜难以想象苻离此时的处境与压力,他曾经那么骄傲的一个贵公子,走到哪里都是光芒四射,真的能忍受粗布麻衣、从零开始的生活吗?
  心中划过一丝怅惘,她嘴上仍笑着打趣道:“这么说来,你现在比我还穷了?”
  苻离倒茶的手一顿,居然认真地想了想,才勉强点头道:“算是。”又赶在姜颜开口前警告她,“莫欺少年穷,婚约之事已成定局,绝不允许你反悔。至少在你离开国子监之前,我会挣够你的聘礼。”
  “哈?”姜颜不知他怎的就扯到了嫁娶之事上,还用如此清冷的语气说着这般信誓旦旦的话,不禁伏在桌上笑得肚疼。可笑着笑着,心中又涌出一股别样的滋味来。
  苻离这个人一向不轻易许诺,一旦许下,决不食言。
  兴许,正因为他对誓约有着超乎常人的执念,才会让季平的死成为一个心结,自朔州归来后久久不能释怀,终下定决心离开国子监从武。
  自季平之后,他再未失约。他说他会在自己离开国子监前挣够聘礼,就一定会做到。
  正想着,苻离打断她的思绪,淡然问:“你方才不愿多点荤菜,可是担心我囊中羞涩?”
  姜颜还沉浸在方才的诺言里,怔怔的抬眼。
  “锦衣卫发了月银,够用。”苻离抿了一口茶,皱了皱眉,似是不习惯这种平民茶水的味道,过了一会儿才放下茶盏道,“你照顾好自己,不必担忧我。”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笃定。
  姜颜心中发烫,刚哼了句‘谁要担心你’,便见苻离从一旁的案几上拿起一个糕点盒递给姜颜,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尝尝。”
  姜颜起身接过,打开一看,却是四枚巴掌大小的月团,黄澄澄的,带着蟹黄的香味。
  糕点盒上只盖了一个红戳,印着‘御品’二字,看不出是出自应天府的哪家糕点铺。姜颜捻起一个闻了闻,眯着眼道:“你买的?”
  苻离道:“宫中赏赐下来的,锦衣卫人人都有。”
  姜颜本想尝上一个,但听苻离这么说,又舍不得吃了。想必他只得了这一盒赏赐,若自己吃了,苻离便没了。
  虽说这月团对苻离来说算不得什么,再山珍海味的东西他也吃过用过,但那是曾经。这份月团不同,是苻离凭自己本事挣来的第一份津贴。
  姜颜将月团放回盒中,苻离见了,微微蹙眉道:“不合口味?”
  “不是。”姜颜摇了摇头,漫不从心地一笑,“还要吃饭呢,留着肚子。”
  苻离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姜颜是个耐不住沉默的,趁着还未上菜,几乎将苻离盘问个遍,一会儿问他‘为何不穿飞鱼服配绣春刀’,一会儿又问他‘锦衣卫校尉是几品官职’……
  苻离一一为其耐心解答,道:“飞鱼服和绣春刀都是御赐,只有到了一定品级或是立了功勋才会赏有。校尉无品级,我才刚入锦衣卫,要从最下层的开始做起。”
  姜颜‘噢’了一声,下意识撑着下巴道:“那,你平日都做些什么呢?缉凶查案还是随行护驾?”
  “核心案件只有锦衣卫官署人员方能触及,无品级的多半是送信跑腿,镇守巡逻。”顿了顿,苻离抬眼问她,“你听我说这些,会否觉得无聊?”
  “不会呀。”姜颜听得兴致勃勃,眨眼笑道,“看你讲得开心,我听得也开心。”
  开心?苻离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有那么明显么?
  姜颜眼里映着跳跃的烛火,既有少年人的洒脱,又有女孩儿的明艳,笑起来的样子如四月暖阳,足以驱散一切阴霾。
  苻离眸色微动,淡色的唇微微张开,话还未说出嘴,便见姜颜眼睛一亮,望着苻离身后笑道:“嘿,菜来啦!”
  遂只能将那句险些情不能自已的话咽下,取过碗筷拭净,顺手递给姜颜。
  一顿饭沉默着吃完,姜颜提议去秦淮河畔的天桥上看拜月。
  满城灯火如红莲绽放,仙哥乐舞,靡丽非常。姜颜抱着那盒月团走在路边,时不时伸手揉揉腹部,乜着眼看身侧沉默的俊朗少年道:“都说了让你别点那么多菜,吃不完多浪费。若是岑司业见了,是会狠狠批…斗你我的。”
  苻离顿了脚步,朝前微抬下颌:“到了。”
  姜颜顺着他的指引望去,顿时呼吸一窒。只见不远处的石拱桥上,嫣红的灯笼绵延数十丈,恍若灯河流淌。桥上衣香鬓影,人来人往,驻足赏灯的,抬头拜月的,桥上灯笼似火,桥下流水潺潺,倒映天上人间,一时恍如身处仙境。
  这是在兖州看不到的盛况和繁华。
  姜颜一时欣喜,情难自禁,逆着人群跑上石桥。苻离面色一紧,忙跟上去道:“姜颜,慢些!”
  话音刚落,便见三四个总角孩童举着风车没头没脑地冲撞过来,姜颜只顾着看灯火圆月,一时不察被撞得趔趄,还好赶上的苻离及时拉了她一把,这才免于跌倒。
  “你没事罢?”苻离问。
  他眼中的担忧显而易见,橙红的火光镀亮了他俊美清冷的容颜。姜颜一时忘了腰疼,只轻笑着摇头。
  她挣了挣手,没挣脱,反而让苻离握得更紧些。
  这一握,便再也没能松开。
  星空静谧,圆月如盘,桥下的水波荡碎了星辰月影,两人站在暖黄的灯光下,如同站在金色的长河中。仿佛周围喧嚣远去,来往的人群全成了模糊不清的背景,唯余两人相对而立,一个执着清冷,一个懵懂明艳。
  作者有话要说:  问:魏公子,请问一个助攻的基本素养是什么?
  魏惊鸿:作为一个合格的助攻,总是要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该消失的时候消失,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摇扇微笑)


第44章 
  春祭日; 夏祭地,秋祭月; 冬祭天。一年四祭; 从没有哪一次能像今夜一样无须顾及儒家礼教; 无须在意旁人目光,可以手拉着手、肩并着肩; 尽情地穿梭在灯光织就的长河之中。
  有人在岸边置了香案,摆了瓜果和月团; 焚香拜月。姜颜将目光投向河面被水光搅碎的灯影和月光,心口发烫; 手心也发烫,渗出些许汗来; 可苻离却像是并未察觉似的; 反倒握得更紧了; 也不嫌弃掌心略微潮湿。
  也不知站了多久; 只知道桥上看灯赏月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姜颜有些忍不住了; 歪着脑袋望着身侧英挺的少年,朱红的唇微微一勾; 轻声道:“你还要牵多久呐?我的手; 好热。”
  苻离也定定地回视她,眸中倒映着万家灯火,比平日多了几分暖意。过了许久,他才松了一根手指; 两根,顿了顿,他勉为其难地改成勾着姜颜的尾指,问道:“这样,好些了么?”
  河边湿润的夜风袭来,吹散桥下秋波。两人尾指勾连,像是一个无声的誓言。
  “好些了。”姜颜轻咳一声,一只手不安分地摩挲着月团盒子,垂下的眼睫在灯火中根根分明。半晌,她提议道,“我们下桥走走?这里人太多了。”
  苻离看了眼周围拥挤的人群,点头道:“好。”
  两人勾着手指下了桥,顺着主街漫无目的地走着,街上的商铺多半关门了,唯有几家酒肆饭馆和点心摊位还亮着灯笼。秦淮河画舫中的琵琶声已经远去,灯火阑珊,这会儿才显出几分夜的静谧来。
  路边的食肆前站着一对年轻的夫妇,俱是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勾了手指的苻离和姜颜,其中那妇人还不住地掩唇轻笑,似是见到了什么稀奇物件。
  姜颜下意识挣脱了手指,抱着糕点盒问苻离:“那位夫人在笑什么?”
  苻离看了看一身少年打扮的姜颜,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掌心,神情略微不悦道:“没什么,莫管他们。”
  方才拉着手还不觉得什么,现在不勾手了,反倒觉得不适应起来。姜颜伸手捋了捋鬓角垂下的发丝,忽然道:“光漫步消食,也有些无趣,不如我们来玩飞花令罢?”
  “……飞花令?”
  “对,今日中秋,诗中必须有‘月’字。”
  说着,姜颜抱着月团盒子倒退着走路,眼里映着长街灯火,笑着说出第一句:“月出惊山鸟。”
  按飞花令的规矩,所接诗句必须格律相同,且依次第二个字、第三个字必须含有‘月’字,以此类推,五个回合为一轮。姜颜所吟第一句是五言,那么苻离也必须接五言,且第二个字须得是‘月’,诗词皆可。
  若是反应迟了些答不上来,是要罚酒的。
  虽离开国子监二月有余,但苻离才学仍在,不假思索便接出第二句:“明月几时有。”
  “清江月近人。”
  “一帘风月闲。”
  第五句又轮到了姜颜。此时街道灯火渐暗,四周幽静,唯有两人步履叩在地砖上的轻微声响。
  微风徐来,道旁的金秋桂子簌簌抖落,空气中满是醉人的芬芳。姜颜站在桂树下,笑吟吟念道:“垆边人似月。”
  苻离缓缓停住了脚步。
  姜颜的身后就是一家酒肆,眼前之人更是比月色皎洁,这一句出奇的应景。苻离心中一动,仿佛那些没有生气的字眼也因姜颜而鲜活了起来。
  姜颜并未察觉到苻离骤然间幽深的眸色,只笑着催促他:“若再答不上来,便要罚你了。”
  话还未说完,苻离忽的向前一步,将她逼至晦暗的角落,整个儿笼罩在自己身形的阴影里。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令姜颜一愣。她下意识后退一步,背脊顶上身后粗糙的桂树,霎时桂花如碎金落下。
  月上中天,夜色是最好的保护,将这个不起眼的角落与繁华的都城隔离开来。苻离的眉眼隐藏在阴暗中,深不见底,又暗潮涌动,是姜颜所从未见过的陌生模样。
  他迟疑着伸手,替姜颜捻下发间的桂花,然而桂花虽捻去了,那只手却停留在她鬓边久久不曾落下。终于,他喉结上下滚动一番,修长的手指从姜颜的鬓边下移,轻轻地停在她的脸颊上,轻得如一瓣花落在脸旁。
  姜颜微微瞪大眼,看着黑暗中的苻离微微压低身子,脸颊朝前凑了寸许,鼻尖对着她的鼻尖,只有一寸便能挨在一起……下一刻,姜颜慌乱抬手,将手中的东西塞入苻离微张的唇中。
  旖旎散去,苻离被突然塞入嘴中的东西唤回神智,猛然惊醒,退开些许,伸手将嘴里的东西拿下,才发现是个月团。
  唇上沾了些许酥皮,他下意识一舔,随即背过身去不看姜颜,唯有两只耳尖在月色中透着些许微红。
  “这月团是你的,理应该你先尝尝。”姜颜有些局促地拍了拍纤尘不染的衣襟。
  见苻离怔怔地站着不动,姜颜望了他一眼,又望了他一眼,终是忍不住问道:“你方才那样,是要作甚?”
  苻离手掌紧攥,都快将月团捏碎了,望着她嘴唇动了动,而后飞快地说:“不作甚。”说罢,他握着刀扭头就走。
  姜颜按捺住嘴角的笑意,负着手优哉游哉地跟在苻离身后,待突突的心跳平静了些许,才开口唤道:“苻离。”
  月光下,街道空旷,残灯如星,少年握刀回身,目光与她交接。
  想了想,姜颜问:“若是没有那婚约,你会喜欢我吗?”
  苻离只是定定地望着她,修长英气的身姿定格成月下的剪影,一瞬间的沉静,又恍若隔世。
  “算了。”还未听到答案,姜颜自己倒觉得不好意思了,取了一个月团塞入自己嘴中,转身含糊道,“料你也不会。”
  “我会。”身后,清冷的嗓音坚定传来。
  声音很低,带着些许难为情的别扭,但姜颜依旧听清楚了,听得非常清楚。
  她嘴角一勾,没有回头,只是步履轻快了很多,捧着啃了一半的月团,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继续朝前走去。蟹黄月团是咸口的,她却品出了甜味。
  身后那人果然按捺不住了,一路小跑追上来,一把拉住姜颜的手急切道:“姜颜!”
  姜颜停住了脚步,回身笑问:“干嘛?”
  “你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
  苻离抿紧唇,然后低声道:“我方才回答你的话,你听见了不曾?”
  姜颜眼里含笑,故意逗他,“什么话?你再说一遍。”
  苻离却是看出了她眼里的狡黠,料定她是听见了,面色轻松了些,淡淡警告她道:“不许戏耍我。”
  姜颜心想这人真是小气,好听的话也不愿多说一句。虽然腹诽,但还是笑吟吟一拱手,“是,苻校尉!”
  于是苻离眼里也有了笑意,短促地笑了声,而后恢复冷静,耳尖也不那么红了,方按着佩刀道:“走罢,我送你回去。”
  有了前车之鉴,此次为了避嫌,苻离只将姜颜送到国子监拐角前的大道上,目送她进了门才策马离开。
  夜逛了许久,姜颜也已疲乏,抻着腰去了后院寝房,打算好生歇息一晚。
  谁知进了门才发现阮玉也在,正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解了衣裳跪在床铺上,往自己的胸口一圈一圈缠束胸。
  姜颜今夜心情大好,思绪有些飘飞,并未发现阮玉的异常,悄声走过去道:“阿玉,你不是去你伯父家过节了么?怎的现在就回来啦?”
  尽管刻意放低了声调,阮玉仍是被吓了一跳,猛然从床上跪坐起来。姜颜看到她湿红的眼睛,不由一愣,将月团搁在床头的小案几上,收敛了笑意问:“怎么了阿玉?”
  阮玉摇了摇头,揉着眼睛道:“没什么,阿颜……”
  “是不是你大伯家的人欺负你了?”姜颜一眼看穿了阮玉的心事,伸手摸了摸阮玉胸口上勒紧的束胸,叹道,“好端端缠这个作甚?勒得这么紧,就不怕将自己憋死?”
  沉寂了一会儿,唯有油灯的噼啪声。
  “她们说,我是天生的狐媚子。伯父府上的姐妹们,身量都不如我这般……”阮玉吸了吸鼻子,笑得有些勉强,“这般奇怪。”
  “你身量哪里奇怪了!”姜颜简直哭笑不得,点着阮玉的额头道,“你就因为她们嫉妒你凹凸有致的身量,便躲起来自个儿束胸?”
  阮玉睁着发红的眼,愣愣道:“嫉妒?”
  “自然是嫉妒,因为这是她们没有的,她们得不到,就只能骂你两句出气,也只有你会傻乎乎地上当,任她们欺侮。”姜颜给她披好衣服,坐在床沿宽慰道,“薛睿之流说你姿色妖冶,是因为他们垂涎你的美色,却又怕有辱门楣和圣人遗训,以美色误人当做自己思想龌龊的借口,你可不能上当!真君子才不会因你丰乳纤腰而鄙夷你呢!”
  说着,姜颜抱了抱阮玉,“以后阿玉别去劳什子大伯家了,跟着我混罢。”
  阮玉破涕为笑,裹紧衣裳轻笑道:“我才不呢。你现在有了苻大公子,我若还在你旁边晃来晃去,岂不碍事?”
  “胡说什么呢!我和他……”顿了顿,姜颜抿唇笑道,“我和他还早着呢。”
  月影西斜,中秋节在两个客居他乡的姑娘的笑闹中悄然流逝。
  之后,姜颜又投入了国子监日复一日的学习中,每日除了读书考课,便是与同窗们一起练习祝神乐。此次祭天颇为盛大,冯祭酒很是重视,要求比平日更为严格,一个音不准、一个姿势不对,便要全体重新来过。
  一场祝神乐要奏上小半个时辰,如此一遍又一遍的重来,学生们苦不堪言。
  直到叶片泛黄的十月,疲于练习的姜颜才从魏惊鸿的嘴中得知了苻离的近况。
  听闻他在校场比武中表现十分优异,被北镇抚司抚使蔡岐举荐,提拔为锦衣卫从七品小旗。
  虽说是个芝麻大小的武官,手底管辖的人也不多,但到底是个正式的官职,比之前连品级都没有的校尉要好上太多。
  迈出如此重要的一步,姜颜自然是为他欢喜的,当即托魏惊鸿传了口信给苻离,约定十一月初的朔望,在先前相聚的食肆为他庆贺升官。
  那日姜颜特意去得很早,用自己全部的月银点了好酒好菜,可谁知一直从午后申时等到夜色降临,苻离也未曾赴约。
  夜色渐浓,姜颜换了好几个姿势,等得百无聊赖之际,只见雅间的门被人哐当一声推开。姜颜几乎立刻就站起身来,谁知来人却并非苻离,而是魏惊鸿。
  魏惊鸿纸扇也没带,气喘吁吁道:“不必等了,苻离方才托人来了口信,他领命出城缉拿要犯,归期未定。”
  闻言,姜颜松了口气。
  不是失落,而是释然,还好他并不是在来的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能者多劳,想必蔡抚使很是器重苻离的。
  魏惊鸿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姜颜的神色,讪讪道:“苻离还说,让你别生气。待他归来,他会亲自向你赔罪。”
  姜颜扑哧一声笑了,反问道:“我生什么气?只是如此好酒好菜,便宜你啦。”说着,姜颜开门吩咐店小二上菜,又顺手塞给魏惊鸿一双筷子,“坐下,吃完再走。”
  作者有话要说:  魏惊鸿:作者再爱我一次。


第45章 
  还有一个月便是祭天大典; 负责祝神礼乐的七十二名太学生已到了最后奏鸣演练的关键时期,谁知偏偏在此时出了点小状况。
  负责琴艺的一名女学生夜里睡觉忘了关窗; 吹了一夜冷风; 第二日便染了风寒; 高烧咳喘不止,吃了多少药也不顶用; 近几日已是病得下不了床,自然没法再参加演练。冯祭酒正头疼; 李沉露毛遂自荐,自愿顶替那女学生的位置参与祭天。
  眼瞅着祭天大典日□□近; 那女学生又迟迟不见病好,冯祭酒无奈之下; 只好准了李沉露的请求。
  李沉露琴艺虽算不得上乘; 却对祭祀曲目十分熟悉; 没两天便跟上了众人的节奏; 这才不至于拖累祝神礼乐的进度。
  初冬时节,天已冷得厉害; 今日在堂中演练完毕,姜颜搓了搓冻红的手指; 和众学生一同将乐器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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