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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虞我嫁-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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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亦觉得不远处的几盏走马灯遮蔽视线,似偏头跟身侧的侍者低语了一句,就有下人上前,将原本悬挂在他附近的走马灯撤掉了两个。
如此底下望过去,就立刻清楚了:这居中的宜春侯,舞阳长公主的爱子郦圣绪,算着年纪跟盛睡鹤同岁,现在是二十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一直不大好的缘故,身量显得有些单薄,眉宇间稚气尚存,看起来顶多也就十七八岁年纪。
他眉眼肖似舞阳长公主,简直肖似到了仿佛一个模子里铸造出来似的。
凤眼长眉,面容秀美的近乎姣丽,让人担心的是,即使是灯下,他那白皙的脸色,仍旧清清楚楚的显出几分久病初愈的羸弱来,透着虚弱与病态。好在一双眸子熠熠明亮,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之前听说舞阳长公主曾经专门带他去寻一个告老的老太医诊治,拿到了可以彻底去除痼疾的方子。估计是因为这件事情距离现在才三两个月,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位侯爷如今可以外出走动了,却还没好全?”盛惟乔默默想着,“不过看他现在这脸色也实在有点吓人,可见之前没找到那老太医时得孱弱成什么样。倒也难怪舞阳长公主为他操碎了心,连从驸马那儿袭的爵号都从原本的‘阳武’,改成寓意祈望妙手回春的‘宜春’了。”
她因为舞阳长公主跟屠如川的缘故,对这位初次见面的侯爷,先就存了好感。
此刻偷眼打量,见郦圣绪踞坐上首,面前摆着食案,案上美酒佳肴罗列,还有两名彩衣侍女跪坐在侧,一人执壶,一人捧巾,随时预备伺候。
只是郦圣绪对这满案酒菜似乎兴趣不大,此刻牙箸闲搁,酒盏空设,人则是有些慵懒的靠住了身后的隐囊,手里却拿了柄羊脂玉嵌彩石麒麟如意把玩着,目光在赵家兄妹身上一掠而过,落在了盛睡鹤身上,懒洋洋道:“我们方才正在闲话,忽听底下人来报,说高绍阳碰见了南风解元,似起了冲突,高绍阳吃了大亏……俊玉跟崇信伯都不放心,崇信伯特意跑下去看了,这会竟没跟你们一块上来,莫非高绍阳当真出事了吗?可要紧?”
闻言众人都看了过来,郦圣绪右手之人目光尤其锐利,暗含压迫。
但盛睡鹤犹如未觉,面色平静的拱手答:“这都是误会一场!方才崇信伯下去看了,认出那位所谓的高公子其实是一个容貌酷似的骗子冒名顶替,所谓的吃亏也是骗子意图讹诈勒索弄出来的闹剧。此刻崇信伯正在亲自审问来龙去脉,想必不久就能水落石出,还真正的高公子一个清白的!”
“骗子?!”有心直口快的人下意识道,“不至于吧?不是说他进来的时候还跟黄子越吵了两句?如果是骗子,黄子越你……”
“黄公子同本官那表弟相识也没多久,照面次数屈指可数,此刻又是晚上,灯影幢幢之间哪里就能吃准了?倒是本官那六叔,乃是表弟的堂舅父,岂有错认嫡亲堂姐爱子的道理?!”郦圣绪右手之人听出不对,脸色一沉,打断道,“还是你觉得本官那六叔年才二十余岁,就老眼昏花到了连自家骨肉都辨认不出的地步了?!”
这人看起来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眉眼之间跟孟归羽有几分相似,只是此刻显然心情不太好,看向盛睡鹤的目光尤其意味深长,停顿了下,才淡淡道,“本官乃武安侯长孙,孟家彦,表字俊玉,久闻南风郡解元大才,今日一见,果然是个英武挺拔的好男儿……还请入座说话!”
目光随意瞥过盛惟乔跟盛惟妩,摆手,“这两位应该都是令妹吧?既然来了,就一块入席吧。正好跟赵家三小姐做个伴,不然我们这里都是男子,却难免冷落娇客了。”
坐在他对面的元流光抚了把短髯,微笑着补充介绍道:“此乃武安侯世子嫡长子,官拜御史大夫,孟御史平日里政事繁忙,鲜少出游,子越你恐怕还没见过吧?还不快快过来见礼?”
此刻厅中显然以郦圣绪、元流光以及孟家彦三人地位最高。
……既然元流光跟孟家彦都没有追究底下高承烜遭遇之意,反倒和和气气的邀请盛睡鹤这行人入座,郦圣绪这个主人也未反对,其他人尽管不断交换眼色,却都没作声。
只暗自狐疑:“这孟俊玉向来言语峻利,性情狷急,从前跟人争执时,曾有‘我孟氏一条狗都比你全家性命要紧’之语,最是护短蛮横的,有时候连他盟友都有好些人为之头疼……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他们方才听着宜春侯发话把盛睡鹤一行人带上来时,还以为孟家彦就算不当场押着这位南风郡解元三跪九叩的去武安侯府请罪,甚至献上嫡亲妹妹作为赔礼,至少也要狠狠羞辱他一番,令他无法参与春闱呢!
怎么现在看这人的态度举止,非但轻描淡写的揭过了高承烜之事,甚至还有些赏识盛睡鹤的意思?
其实这会不只他们疑惑,盛睡鹤这边,除了早就听到风声、专程而来的黄无咎外,其他人,包括盛睡鹤在内,也感到不可思议,均想:“就算这不夜阁是舞阳长公主的产业,但舞阳长公主从不干政,只是处处与人为善,以求八面玲珑罢了!真正论权势,根本不如高密王也不如孟氏的。黄子越跟高绍阳这俩对头要借不夜阁举行的猜谜争个高下,今晚特意前来,尚有个说法;宜春侯作为主人,兴之所至前来巡视,犹算合理。何以怀远侯、崇信伯还有武安侯世孙都亲自前来坐镇?!”
这三位无论是家世、权势、地位,都不是赵栎这种悠闲自在、无事一身轻的公子哥儿可比的。就算舞阳长公主的人缘好,拉得到人来给她这不夜阁捧场,但……至于吗?
只是一个猜谜而已!
难道是因为郦圣绪长年卧病,现在总算有了起色,舞阳长公主为了让爱子尽兴,专门动用情面,请了这三位过来陪伴?
不过……
还是觉得不对!
孟归羽也还罢了,元流光跟孟家彦,怎么看都不像是八面玲珑擅长使人如坐春风的人?
而他们的身份地位,也不需要特意勉强自己迎合郦圣绪。
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两位一个是高密王女婿,一个是孟氏子弟,注定了是对头。
即使今晚没有“高承烜被假冒”之类的其他风波,估计他们同场为客,八成也是要掐起来的。
舞阳长公主那么长袖善舞的人,若是主动邀客,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呢?
众人默默想着,一时间都没说话,点点灯火之间,心思各自浮动。
“本来说好了要拿四十三支竹筹才能进入此间的。”宜春侯郦圣绪仿佛没看见底下众人面上的疑虑一样,待盛睡鹤一行人叙礼落座了,拿起如意,朝黄无咎、盛睡鹤二人分别指了下,说道,“但因为方才出了点事,想着你们都是解元出身,才学已有乡试验证过,想来区区灯谜,也难不倒你们。与其让你们跟其他人一样慢慢儿一层层上来,平白耗费辰光,还不如直接请过来入席,也好多说会话。”
这位侯爷容貌秀美白皙,手握羊脂玉如意,肌肤与玉浑然一体,韶秀中难免存了几分阴柔之感。不过顾盼有神,言语爽利,慢条斯理道,“但你们终究来迟,此刻该各罚一盏才是!”
与此同时,不夜阁的人已经给盛睡鹤这行新入席之人面前的长案上迅速摆上酒菜,且有数名彩衣侍女上来跪坐在侧服侍。
闻言,负责伺候黄无咎跟盛睡鹤的侍女,立刻斟满酒盏,双手捧到他们跟前。
黄无咎与盛睡鹤都爽快的掩袖尽盏,对着众人亮出盏底。
郦圣绪拊掌笑:“很好!”
他似乎不大想介入今晚这场风波,所以稍微做了一番主人姿态后,瞥了眼左右的元流光跟孟家彦,朝后靠了靠,也就不作声了,只安然抚摸着手中如意,似打算从此刻起将场面交给这两位,自己作壁上观。
第二百四十六章 何不出题一试?
“两位都是才高八斗,未想饮酒也如此爽快豪迈,我也敬两位一盏!”孟家彦看着,将手中所剩半盏酒水举了举,似笑非笑道,“愿两位都能够高中金榜,得选翰林,不负寒窗十年苦读,尽偿平生志向!”
黄无咎与盛睡鹤均说:“谢御史吉言!”
“子越幼有才名,是天下人皆知的蜀中神童了。”他们这次饮罢,才放下酒盏,未想上头的元流光抚了下拇指上的骨韘,似漫不经心道,“自古蜀中多才子,他此番能以蜀郡解元的身份前来长安,称一句‘才高八斗’,倒也是名副其实!不过,这位盛士子……本侯倒是不曾听闻过,却不知有何成就,竟与子越相提并论?”
这话说了出来,厅中原本才有些活泼的气氛就是一窒。
盛惟乔固然微微蹙眉,赵桃媗却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赵栎,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许他作声:这个五哥怎么就这么蠢?
之前他们在底下帮盛睡鹤,针对的是高承烜这个孟氏嫡亲外甥,左右跟赵家是政敌,倒没什么。
现在出言为难盛睡鹤的,却是怀远侯元流光,庆芳郡主之夫、高密王夫妇的女婿,跟赵府同一阵营的!
这会儿赵栎傻乎乎的跑出去指责元流光,这不是现成给孟氏那边看笑话么?!
何况元流光可不是赵栎这种因为“误入歧途”不受重视的大家子弟,年正三十的他正处在年富力强的时候,由于本身的才干以及同高密王的翁婿关系,说是高密王的左膀右臂绝不为过……他会闲着没事,放着妻子儿女不陪,大晚上的独自跑过来参加猜谜?
十成十是有高密王这方在朝堂上的考量,才会出现在这里的!
万一赵栎为了私交,站起来一阵嚷嚷,坏了高密王的布置,他们回去怎么交代?!
若非此刻在场人多,赵桃媗都要出言呵斥这五哥不长脑子了!
索性盛睡鹤虽然看到了他们兄妹的动作,却没有挑唆赵栎替自己出头的意思,语气平淡的回答元流光:“孟御史谬赞而已,怀远侯何必当真?”
“噢?”元流光眯起眼,斜睨着孟家彦,就笑,只是眼中殊无笑意,“俊玉你素来傲气,高绍阳号称‘江南第一才子’,还是你嫡亲表弟,你尚且不曾出语称赞过他一次,未想这会儿这远道而来的盛士子,竟令你另眼看待?”
不待孟家彦回答,又转向盛睡鹤,微笑道,“虽然本侯眼拙,看不出来你有何殊异之处,不过能令俊玉这样的人主动折节下交,足见才干了!只是今晚这不夜阁的猜谜终究只是消遣,春闱却是国家抡才大典,关系社稷,二者的难度不可同日而语……你虽是南风郡解元,接下来的几日,却也该好生温书,不可懈怠啊!”
这话听着仿佛谆谆教诲,却分明暗指盛睡鹤根本没有足以匹敌黄无咎的真才实学,不过是仗着孟家彦的抬举,方与黄无咎平起平坐。
甚至敲打盛睡鹤,别以为今日靠着孟氏的权势,不按规矩的上了这三楼,来日春闱之中,也可以走这样的歪门邪路!
元流光这个态度,除了赵栎因为钦佩盛睡鹤的丹青之技、为之担忧外,其他人都觉得很正常。
虽然方才不夜阁的人上来禀告事情经过,提到过黄无咎在高承烜与盛睡鹤的纠纷里,曾给盛睡鹤帮腔过。
但此一时彼一时,黄无咎与高承烜,作为高密王跟孟氏原本推出来要在春闱里打擂台的头号人选,互相拆台算计落井下石,都是应有之义。
如今高承烜被认为“假冒”,无论事后高氏跟孟氏如何追究,今晚此地的宴饮,他却注定要错过了。
这种情况下,元流光作为高密王的女婿,出手打压虽然没有明确投靠孟氏、但两个妹妹却传闻很受孟太后赏识的盛睡鹤,以让自己这边的黄无咎一枝独秀,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就是盛惟乔,起初愕然了一下之后也就了然了:就算元流光知道盛睡鹤的身世,此时此地,终归也是不可能明着帮着盛睡鹤的,那样傻子都要起疑心了。倒是像现在这样出语刁难,反而叫人觉得合情合理。
只不过……
盛睡鹤在长安的名声,确实远不如黄无咎、高承烜二人响亮。
这是因为第一他来自的南风郡并非文章大郡,天然上大家就觉得,同为解元,蜀郡解元黄无咎、江南解元高承烜,才学肯定更在南风解元盛睡鹤之上!
第二就是,无论黄无咎还是高承烜,都与当今朝堂的两大巨擘,高密王跟孟氏,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这导致了他们自幼就能得到良好的教诲之余,也能够得到比常人更多的扬名机会。
甚至在他们决定参加今科春闱之后,人还没到长安,长安这边的靠山,已经帮忙宣传他们的才华跟文章了。
而盛家虽然富庶,毕竟盛老太爷跟盛兰辞都扃牖南风郡多年,离开南风郡之后,势力就急剧减弱,在长安这边,更是微乎其微,完全谈不上什么影响,却是没法帮上盛睡鹤了。
第三则是盛睡鹤自己的问题了,他抵达长安后,除了盛兰辞叮嘱的几户人家稍微拜访了下外,压根就没有出门应酬过!
本来应考士子提前赶到长安,有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拜访高门、彼此交接,好栽培人脉。像盛兰辞当年就是这么干的,而且干的很不错,所以他虽然在朝不久,却到现在还有人记得他。
可盛睡鹤出于身世上的种种考虑,又要盯着盛惟乔,除了必须处理的一些人情世故外,根本足不出户……这样还怎么出名?
所以此刻盛惟乔虽然知道,元流光八成不会当真将盛睡鹤逼上绝路,但还是有些担心,暗忖:“却不知道他要怎么下台?”
这个问题,也是此刻厅中众人所好奇的。
黄无咎与高承烜对打擂台多日,去年年底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今科状元必在这两位之间产生了……谁想到这时候横刺里杀出一个盛睡鹤,传闻才华过人,令高密王与孟氏都生出了爱才之心,决定让他与黄无咎、高承烜公平竞争,到时候谁的文章更胜一筹,谁是状元。
这件事情现在虽然还没有广泛传开,消息灵通的人却都知道了。
对于这位远道而来还深居简出的解元,在座之人,包括黄无咎在内,都久有了解之愿了。
此刻见元流光咄咄逼人,俱停了杯箸,齐齐望过来,期待他的应对。
盛睡鹤在诸多目光的凝注下,眉宇之间却只是一片平静,慢慢将一盏酴醣香喝了,放下酒盏,抬头一笑时微眯的星眸之中似有无数华彩流溢,仿佛是万千情绪又仿佛只是辉煌灯火的映照,轻勾的嘴角带起几许莫名的嘲弄,淡淡道:“侯爷欲知学生有何殊异,何不出题一试?”
“……说的不错。”孟家彦目光闪了闪,端起面前的酒盏,轻晃着内中碧莹莹的酒液,似笑非笑,“俗话说的好,真金不怕火炼!元侯爷看人的眼力虽然不行,但珠玑文章搁在面前,总不至于还要否认吧?”
“俊玉你仿佛是认定了这位声名寂寂的士子,乃是良才美玉了?”元流光嗤笑了一声,作出不屑之色来,朝盛睡鹤抬了抬下巴,道,“也罢,本侯就出个灯谜……”
才说到这里,忽然之前一直冷眼旁观的郦圣绪开口道:“灯谜只是小道,要说文才,还是得看文章。但今晚我等聚集在此,主要是为了消遣,若正儿八经的作文,反倒显得无趣了。莫如各自赋诗一首,既试了他们二人才气是否可称相当,也助我等酒兴,如何?”
这位宜春侯早先已经表态不干涉高密王跟孟氏之间的争斗了,此刻忽然插话,不免叫人觉得诧异。
盛惟乔下意识的抬头望过去时,却见这位侯爷身后,不知道何时多出一个靛蓝袍衫的下仆,三四十岁年纪,皂帕裹头,面白无须。这人抄手侍立的姿势很是恭谨,虽然低头垂目,没有任何引人注意的举动,却无端有一种特别的气质,看起来跟寻常下仆大不相同。
她注意到,元流光跟孟家彦的目光,也在这下仆身上停了停,继而孟家彦就说:“如此甚好!”
元流光眯了眯眼,也跟着转了态度,说:“都依表弟……却不知道以何为题,还是让他们自行发挥?”
郦圣绪凤目流转,在底下众人身上挨个扫视了一圈,才抚着玉如意,缓声说道:“自行发挥没什么意思,今晚是元宵灯会最后一日,就让他们以灯会为题,各作一诗吧!绝句律诗都可,不限韵脚……”
才说到这里,那靛蓝袍衫的下仆忽然低头,附耳悄言数句,郦圣绪似怔了下,继续道,“不限韵脚的话难度就太低了,怎么说这两位都是解元,就抽个韵脚出来吧!”
这地方是舞阳长公主专门用来跟一干文人才子、权门贵胄联络感情的地方,各样东西再齐备没有。
此刻郦圣绪发了话,就有原本为他执壶的彩衣侍女起身,去角落里的柜中取了一只竹筒出来,那竹筒里插了一把竹签,签身雕花刻草,填金绘彩,看起来十分讲究。
郦圣绪接了这竹筒在手,就问元流光跟孟家彦:“两位谁来?”
孟家彦看着元流光,微笑:“既然是元侯爷质疑南风解元之才,如今自该由侯爷动手!”
元流光挑了挑眉,也没拒绝,随手从筒中拈了一支竹签出来,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直接递给了郦圣绪,郦圣绪则宣布:“是‘阳’字韵。”
闻言盛惟乔跟赵栎都暗松口气,“七阳”属于宽韵,可供选择的韵脚比较多,总比抽到窄韵乃至于险韵好。
不过盛惟乔这两年都没见过盛睡鹤吟诗填词,不免觉得,如果不是不擅长此道的话,即使不喜张扬,何以连逢年过节都没有一二句流传于盛府后宅呢?
此刻他的对手又是自古文人才子辈出的蜀郡解元,女孩儿心头到底有些忐忑,下意识的握紧了酒盏。
只是眼下这场合她压根插不上话,这会尽管忧心忡忡,却也只能强自镇定的坐观其变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万里鱼龙舞,一点魁花香
东墙下的黄铜圆座树形连枝灯本是点着的,不过只点了数个灯盘。这会儿因为盛睡鹤跟黄无咎要用到书案,有彩衣侍女轻移莲步,引燃所有灯盘,使得原就照的案头一片堂皇的灯火,越发明亮,直如白昼。
两人各踞一案,遥遥相对。
因为厅中烧着熊熊兽炭,温暖如春,此刻均解了裘衣,都是年轻又容貌堂皇的男子,此刻望去,黄无咎青衣寥落,沉稳大气;盛睡鹤玄衫桀骜,昳丽俊挺,只一个执笔悬腕的动作,已是赏心悦目,足可入画。
元流光跟孟家彦彼此牵制,这会都关注着胜负没说什么,其他人忌惮着他们,有想法也不怎么敢表露。
只有郦圣绪没什么忌讳,笑着说出来:“这两位解元端的是一表人才!依我看,他们争什么状元?这样的好相貌,合该做探花才是!”
“少年人难免有意气。”元流光淡淡笑了笑,说道,“不过要说相貌好,子越虽然生的相貌堂堂,一脸正气,论到韶润秀美,却是不如那盛士子的。所以这探花我看还是那盛士子更合适啊!”
“元侯爷刚刚还说春闱是国家抡才大典,非同小可!”孟家彦立刻道,“郦表弟随便开个玩笑,你居然也当真?你当这是勾栏里选花魁,首看容貌么?就是选花魁,也是要看才艺的。空有姿容而无才学,可没资格做行首!”
元流光不动声色道:“俊玉你倒是对这盛士子比对你那嫡亲表弟还好,只不过这人仿佛还没正式拜访过你们孟氏吧?现在就亲自站出来给他撑腰,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后悔?”
孟家彦淡淡道:“我们表兄弟的关系用不着元侯爷操心,倒是听说庆芳郡主近来跑娘家跑的特别勤快,元侯爷若是觉得闲着没事做,还是多关心关心郡主,免得后院起火吧!至于这盛恒殊……我只不过看不惯你打压年少有才的士子,素以仗义出言罢了!什么撑腰不撑腰,难道你向着黄子越说话,乃是因为故意给他撑腰吗?如此我看这黄子越今科不要下场也罢,毕竟今科的主考官,可是庆芳郡主的嫡亲舅舅,也是你的舅舅,他哪能不避嫌?”
“要说避嫌,令表弟高绍阳也难逃干系!”元流光微笑,“令姑孟五小姐,论起来是可以喊本侯岳母一声‘表嫂’的,如此与赵家小舅舅也算是转着弯的亲戚了,其子要参加春闱,如何能不避着赵小舅舅?”
孟家彦嘲讽道:“坊间说一表三千里,元侯爷倒是牢记在心!只不过元侯爷似乎忘记了,你现在所任的大理寺卿,还是令岳父高密王力荐的结果。照你这话,你岂非应该立刻解官释冕,归还初服,以作榜样?”
“俊玉这年纪,连进士都不是,就执掌御史台,何尝不是令祖令伯祖的功劳?”元流光呷了口酒水,慢条斯理道,“若孟氏子弟都愿意挂绶返乡,本侯别说辞官了,就是连这爵位一块辞了,又有何不可?却不知道俊玉可舍得这长安富贵地、京都繁华乡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天街尽头,皇城城门下的位置,恰好冲起数团焰火,飙升至高空方才爆开,于小雪霏霏的夜幕中,绽开绚丽雍容的牡丹花,将阁上照的一片绚烂缤纷。
就在这片绚烂缤纷里,黄无咎与盛睡鹤先后停笔,移步让出墨痕未干的诗作。
见状,原本都在观赏焰火的众人,注意力重新转回阁中,郦圣绪命人将两幅诗取到面前,与元流光、孟家彦同时朝白宣上望去,却见两人不约而同选择了绝句。
黄无咎是一首七绝:“繁灯缀夜灿灿妆,
玉屑泛城粼粼光。
谁教叆叇落绛河,
飞去紫台入苍茫【注1】。”
这首七绝大概的意思是繁灯点缀着夜色,犹如灿烂辉煌的妆容,将满城飞舞的雪花映照,好似泛着粼粼的波光,这一幕仿佛浓云迷离、导致天上的银河误落凡尘,一路流淌过皇宫,没入那不可见的苍茫。
郦圣绪高声将整首七绝念罢,底下就有高密王这边的人应声赞道:“此乃佳句!写尽此时此地此景!”
这话虽然是故意吹捧黄无咎,但其实也不全是虚言:不夜阁地处天街,从三楼扶栏眺望,满城灯火,尽入眼帘,浩浩荡荡一如银河倒卷,而这无数灯光照亮的夜幕下,纷纷扬扬的飞雪折射出点点银亮,恍惚就是河面上荡开了的细碎的粼光。
而长安灯市,以皇城之前的天街最盛。
如此这条偶落人间的绛河,看起来自然就是一路滔滔往皇城之内而去,最终消失于皇城之后……平心而论,这首七绝虽然不能说足以流传后世,但也中规中矩了。
毕竟从郦圣绪提出,元流光抽出“七阳”韵,到诗成,统共也才那么点时间,寻常人只怕还在搜肠刮肚呢。
黄无咎能够书完一首七绝,还写的十分应景,的确不负蜀郡解元之名。
不过高密王一派的人固然抓住这点大加赞赏,孟家彦等人却个个态度冷淡,只说:“先不忙叫好,还得看过盛恒殊的。”
这时候郦圣绪也将黄无咎的诗作搁到一旁,拿起底下一张白宣,才扫了一眼,就轻轻“噫”了一声,说道:“这字真不错。”
他作为此地东主,生母舞阳长公主又是力求游走各方而不选择任何一方,按理是不会轻易在目前这样的局面里表态,更不会出现厚此薄彼的做法的。
然方才没有夸奖黄无咎的书法,这会却称赞了盛睡鹤,元流光固然一皱眉,孟家彦却露出欣然之色,专门探头过来看了眼,就拊掌道:“遒媚劲健、铁画银钩。无怪表弟你这样的眼光,也会出言称赞,果然好字!”
又跟元流光说,“元侯爷,算算年纪,盛恒殊比之黄子越年纪还要小上几岁的吧?论到这字,黄子越可真是徒长了这些年啊!”
元流光既然要隐瞒他与盛睡鹤的渊源,自然要把这针对的戏份做足,此刻就沉下脸来,嘿然说道:“此刻是在比文才,又不是书法上较量高下……何况书法只是小道,端正得体也就是了,春闱取的可是文章!”
郦圣绪没理会他们这番争执,朗声将盛睡鹤所作之诗读了出来:“夜深灯未央,
琼粉翻霓裳。
万里鱼龙舞,
一点魁花香【注1】。”
读完之后不待任何人点评,先自叹道,“我之前说作诗就好,律诗绝句都可以!结果看到黄子越弄了首七绝出来,已经有点后悔了。谁知道这盛恒殊还要过分,直接拿了个字数最少的五绝敷衍!你们好歹都是解元,才学肯定是有的,又何必藏着掖着不肯展露,矜持至此?”
“虽然只是一首五绝,却志存高远,也不能说敷衍。”孟家彦慢条斯理道,“‘万里鱼龙舞,一点魁花香’,看似说今晚,实则暗指春闱,天下士子莫不希望鱼跃龙门,然而魁首终究只有一个啊!”
魁花是梅花的别称,盖因梅花位居二十四番花信之首,这个别称在诗词中其实很罕见。
前人吟咏元宵的诗词,也有提到梅花,如“千点寒梅晓角中,一番春信画楼东【注2】”、“梅腮翻白后,柳眼弄青时【注】3”、“东风著意催梅柳【注4】”、“梅梢一寸残红炬,喜尚堪、移照樱桃【注5】”、“便做元宵好景夸,谁解倚梅花【注6】”、“冻雪才消腊梅谢【注7】”,都是直言花名的。
就算跟元宵无关的诗词,提到梅花也鲜少使用“魁花”之名,如“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注8】”、“芳心恐负,正酒醒天寒时候。唤鸦鬟招鹤归来,请与冰魂守【注9】”、“凭仗幽人收艾蒳,国香和雨入青苔【注10】”、““寒英坐销落,何用慰远客【注11】”、“雪里冰枝破冷金,前村篱落暗香侵【注12】”、“江南烟色正愁绝,一枝唤醒罗浮魂【注13】”。
盛睡鹤写“万里鱼龙舞,一点魁花香”,而不是“万里鱼龙舞,一点梅花香”,说好听点,是孟家彦讲的志存高远,但配合他方才被元流光质疑才学这点来看,就很明显有挑衅、反抗的意思了:你认为我才华不及蜀郡解元黄无咎,没有同他相提并论的资格,但我所图可不是跟一个区区科考大郡的解元比,而是这万里河山无数士子梦寐以求的状元!
孟家彦之所以会帮盛睡鹤说话,可不是因为听说盛惟乔跟盛惟妩姐妹颇得孟太后喜爱,甚至有意撮合盛惟乔与孟归羽,更不是因为他心胸宽广爱才心切,不计较自己嫡亲表弟高承烜出的岔子与盛睡鹤脱不了关系,却是因为他今日来这不夜阁,乃是为了给高承烜撑腰的。
结果现在高承烜出了岔子,不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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