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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美人醮-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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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慎冷冷地看向了荔儿,眸子又是顾言倾昨日见过的冰寒。
  不过转瞬,赵慎又恢复了刚才平和的目光,暖意融融地看着顾言倾道:“顾家姐姐,吾不过与姐姐说个笑话。”
  他说是笑话,犹自从刚才被雷得状态中没有缓过神来的顾言倾,便也借坡下驴,笑道:“殿下若是九日后有时间,不若去林府喝一杯水酒。”
  赵慎深深地看了言倾一眼,她这是抬出了林夫人,依旧点头道了一个“好!”
  顾言倾却是再不敢与赵慎待下去了,请辞道:“民女出来许久,前头义母怕是在找了,民女先行告退。”
  她又成了与他有君臣之别的“民女”。
  顾言倾又将玉佩递过去,“此物甚是贵重,民女福薄不敢受。”
  赵慎眸色微暗,淡道:“顾家姐姐若是不喜,便扔了吧!”
  顾言倾怔了一瞬,便真的举手将这枚玉佩扔到了身下的草丛里。
  她知道扔是大不敬,可是若收了,也是大麻烦,溪石那边她便不好解释,她不愿意自己和溪石在婚前还有这些理不清的误会。
  顾言倾又福了福礼,便带着荔儿走了。
  赵慎望着那消失在山洞里的藕色背影,喃喃出声:“顾家姐姐,果真是一点利用吾的心思都没有,现在,吾倒愿意,顾家姐姐存了这份心思。”
  他是父皇唯一的皇子,自幼便见惯了到他跟前来的人,各式样的嘴脸,无外乎都是想在他身上占些便宜,或利用他。
  唯独顾家小娘子,每次见他,只是逗弄他,将他逗哭为止,但是又会拿着软软的糕点哄他,有时候还会从宫外给他带奇巧的小玩意。
  小时候他也不能理解自己对顾家小娘子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只知道每每宫里有宴会的时候,他总是偷偷地躲在花丛或殿宇里,希望可以等到顾家姐姐从宴会上出来。
  他第一次出宫的时候,是十一岁,皇宫外的西南角有一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陈仁说是顾家失火了,没有一个人出来,大概都死了。
  当夜自来糊涂着过日子的他,坚硬地要求陈仁带他出宫,陈仁拿了一套小太监服给他,两人扮作倒夜香的小太监,出了宫,黑夜里,西云大街上一片令人作呕的味道,火已经被扑灭了,是父皇让上四军来扑得火。
  只是顾家已然化为一片废墟,他看见了一个小郎君在疯狂地喊着“阿倾”、“顾言倾”。
  不过两年他就在宫里又见到了那个人,原来是明远伯府的庶子,沈溪石。
  去年他听宫里小黄门说,沈枢相自己给自己取了字,“彦卿”,他便知道,没有忘记顾言倾的,不只他一人。 
  一阵风吹过,身后的桃花又落了一阵花雨,飞飞扬扬地落在了绿色的草地上,薄薄的日光下,赵慎的眼神由晦暗渐渐转为坚毅。
  半晌,赵慎捏了捏手上的碧绿色玉扳指,对着空无一人的桃花林道:“出来!”
  忽地,一个敏捷的身影落在赵慎身侧,单膝跪地道:“爷,有何吩咐?”
  “下去备一份厚礼,送到沈枢相府上。”
  这边顾言倾和荔儿出了山洞,到了后山入口,才不由轻轻吁口气。
  荔儿轻声问道:“主子,这真的是大殿下?”
  她怎么觉得,这小郎君比杨叔岱还咋呼。
  顾言倾点头:“此事不必与杜姨说。”杜姨眼下心情不好,她不想给杜姨再添事儿,只是这么会儿,想到赵慎温温柔柔的眼睛,不知怎的,竟是有些不寒而栗。
  顾言倾带着荔儿回来的时候,杜氏和慧恩大师的一盘棋还没有下完,慧恩大师见到她回来,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顾言倾便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杜姨和慧恩大师下棋。
  一刻钟后,杜氏和慧恩大师告了别,在回程的马车上,杜氏的心情似乎平复了好些,握着言倾的手道:“你有没有想过,我是怎么认出你来的?”
  顾言倾摇头,她隐约记得,她满月的时候,便见过杜姨,只是不知道,杜姨是什么时候发现她是异世过来的,她一直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便是那琉璃猪的做法,外界也只以为是虞家发现的方子,和她丁点关系没有。
  杜氏回忆道:“你三岁那年,你娘说她教你识字了,你却总拿不好毛笔,还喜欢拿她的眉笔在纸上涂涂画画,每一张涂画的,她都好好收着,说以后留个念想,我随手拿过来一看,看到了英文字母,你叫Sissi”
  顾言倾再也想不到,她自己隐藏得这般深的秘密,早在多年以前,就被杜姨发现了。
  ***
  沈溪石下朝的时候,意外地被张丞相拦住了,沈溪石恭谨有礼地拱手问道:“丞相大人有何见教?”
  张丞相张了手,邀请道:“陪我去孙家茶楼喝喝茶。”
  两人从东华门出来,一直到御街上的孙家茶楼,孙掌柜笑道:“丞相大人和枢相大人来了,二楼天字号雅座,请。”
  张丞相摆手道:“让小二上茶即可,你去忙吧!”
  “哎,小底这就去吩咐。”
  两人临窗而坐,张丞相才道:“我昨日听小女说,官家请了大殿下到御花园见了一众小娘子?”
  沈溪石点头,“大殿下这些年,脾气似乎越发易躁。”
  张丞相道:“大殿下已经十七,再到七月,便十八了,该选妃了。”
  沈溪石眸子动了动,“丞相大人是要上书陛下吗?”
  张丞相点头,“确有此意。”
  沈溪石端了茶碗,喝了一口茶水,道:“我观汴京城中适龄的小娘子,有明远伯府的三娘子、四娘子,杨家嫡女,甘家、夏家、廖家、郑家、贾家、李家女儿也都适龄。”
  沈溪石没有点破,还有张丞相自家的女儿,张如绮。
  “丞相大人的意思是?”
  张丞相忽地笑了一下,在茶桌上写了一个“丹”字。
  沈溪石眼眸微挑,竟是要大皇子与丹国贵女联姻。
  沈溪石提醒道:“听说陛下有意纳南院大王的女儿东罗郡主入宫为妃,左右不过是下月的事情,另一位身份与东罗郡主不相上下的丹国后族的萧蓁儿,似看中了景阳侯府世子。”
  便是大皇子再不受宠,也不能娶一位比之二位身份更低的丹国贵女给他为妃。
  张丞相眼眸沉沉地道:“我今日约你出来,便是准备和你商议,让东罗郡主嫁给大皇子为侧妃。”
  陛下和儿子抢女人。
  沈溪石默然了一会,道:“请恕下官冒昧问一句,丞相大人呢此举,可是为了杜姨?”东罗郡主若是入宫为妃,陛下便成了南院大王的女婿,南院大王算是直接扼住了丹赵两国外交的咽喉。
  相比较东罗郡主是货真价实的丹国血脉,杜姨不过是北院大王名义上认下的义女,东罗郡主和陛下的联姻自然会被看做最为重要的稳定丹赵两国盟约的象征,彼时,杜姨于丹国的存在便是可有可无的。
  杜姨自来与皇后不和,丹国耶嘉郡主的身份,是她唯一的退路。
  二十多年过去了,张丞相依旧可以为杜姨谋划到这一步,沈溪石心里是敬佩的。
  张丞相深深地望了沈溪石一眼,端起茶碗与沈溪石对饮了一口,淡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子瞻这一辈子,不如意事,只此一件。”
  

    
第53章 直言
  沈溪石听张丞相说完这句话; 默然半晌,以前他还不知阿倾生死的时候,是想着如张丞相这般远远地看着心上人平安喜乐地过日子; 也是一种宽慰。
  但是事实上; 到底心下难平吧!
  “丞相,您想让下官做些什么?”
  张丞相摇摇头; “官家自来爱护你,你的心思不必对他瞒着; 若是他问; 你直言便可。”说完这话; 张丞相不经意般地打量了一下沈溪石的脸色。
  沈溪石了然。张丞相是想借他的口,将此事转告给陛下,至于陛下届时会是怎般的态度; 却是张丞相一人的事情了。
  张丞相与他提前说,也不过是让他心里有个准备。
  “丞相大人,今日林将军动身前往镇州了,西北防务出了问题; 可大可小,此一去,怕是有些凶险。”沈溪石斟酌着说道。张丞相此时关心杜姨在丹国的退路; 可若是林将军此行遇险,那丹国的退路,对杜姨已然没有意义了。
  因为她不需要退路了。
  张丞相淡笑道:“彦卿,你与林将军接触不多; 不知道他的本事。他是林老相公一手教出来的继承人,他的爹爹生前是文界的魁首,因不会武,死于蜀地的匪乱中,是以,他自幼习武,熟读兵书史册,官家会派他去支援西北,也是意料之中。”
  张丞相对林将军竟有惺惺相惜的意味,沈溪石一时不由莞尔。
  “彦卿,你婚事在即明远伯府那边,怕是得上点心。”张丞相好意提醒道。当年在御书房里,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的时候,便发觉,他与当年的自己有几分相像,一直都当子侄看待,眼下见他真心求娶杜恒言的义女,他也乐见其成。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约是众多少女和少年的憧憬,但是最后能依心携手的,却是寥寥无几。
  “彦卿谢过丞相大人。”
  张丞相微微颔首。
  目送走张丞相后,沈溪石骑上了自己的马,走了好些步,发现裴寂似乎没有跟上来,不由皱了眉,回头看去。
  尚愣在原地的裴寂硬着头皮提醒道:“爷,那不是回家的路。”
  沈溪石一怔,再看向自个走的路,自己在不自觉间竟然就要往林府上去,心下浮起阿倾那张似不过巴掌大的小脸,如盛着盈盈秋水的眸子,心上像拂过小羽毛一样,痒痒的,又不知痒在何处。
  正出神着,不意看见裴寂低头似不敢抬起脸看他,一股子恼意便从胸腔涌了出来,凉声道:“回府!”
  说着,便勒转了马头,往汴河大街上去。
  裴寂见自家主子微微有些僵硬的身形,默默地在后头摇头叹息,自家主子自从遇到顾小娘子后,整个人的画风都不一样了,以前何曾见过他这般踌躇犹豫过,刚刚他似乎,还红了耳朵!
  若是让明远伯府里头的人看见,定然会惊得掉了眼珠子。
  路过言倾开得羊肉汤店的时候,发现门口围了好些人,沈溪石不由勒了勒缰绳,冷眼看去。
  只见里头一片混乱,食客皆纷纷往外跑,里头的小伙计对着一个穿了圆领蓝袍的男子求饶道:“这位爷,我家东家确实不在,不是小底故意隐瞒啊!您这般砸,小底回头和东家没法交待啊,还请爷给小底留点糊口的路。”
  圆领蓝袍的不耐烦地一脚踹开了小伙计,“我家老夫人愿意见你们这什么东家,是给你们脸面,竟一请不在,二请不在的,真当自己是个主啊?”
  说着,一把推翻了跟前的一张桌子。
  上头的筷箸、碗盏乒乒乓乓地碎了一地。
  小伙计吓得眼都直了,这些可都是东家精挑细选买回来的,精贵着呢!也顾不得被踹了一脚的疼,立即爬起来,要拦住这一伙人。
  裴寂过来禀道:“爷,是伯府上的尹戈,在二公子跟前伺候。”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道:“听说这是枢相大人下聘的那家小娘子的店铺。”
  “这群人真是贼胆包天,知道是谁的铺子,还敢来砸场子。”
  “你没听到吗?他说他家的老夫人要见,想来是明远伯府的。”这人又压低了声音道:“沈枢相是庶出,在伯府里自幼便不受待见,这小娘子还没过门,怕是就想打压了!”
  “啧啧,这等过了门,还得了?”
  “谁说不是呢!”
  裴寂听了只皱眉,正准备冲进去,却发现自家主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去了,一鞭子朝着尹戈的脸抽了过去,一声哭天抢地的“哎呦”还没发出全声,主子的黑皮靴又一脚踹了过去。
  尹戈倒在了地上,捂着肚子“唉唉”叫唤,伯府的其他小厮显然都认出了沈溪石,一时惶惶地挤在一处站着。
  这时候,裴寂已经扒开了人群,挤了进来,指着尹戈的鼻子骂道:“知道是哪儿,还敢放肆,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你!”说着还在尹戈的腿上踢了两脚。
  沈溪石尚穿着朱裳绯袍,头上的七梁冠赫然醒目,围观的都嘀咕道:“像是枢相大人。”
  沈溪石淡声吩咐裴寂道:“都绑了,送到府衙里去。”
  尹戈眼里现了惊慌,若是到府衙里去,二公子压根不会愿意费银钱捞他出来,尹戈立即跪在地上,拼命地往青石地面上叩头,“三公子饶命,三公子饶命,小底再也不敢了,三公子饶命……”
  额头不一会儿便有血迹,那“砰砰”的声音,听得裴寂都觉得额头疼,却一点也不同情尹戈,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那二公子沈维自来不是一个好的,就帮着那些嫡出的欺负他家主子,眼下还想欺负未来的夫人。
  裴寂立即招呼了店铺里的小伙计拿了麻绳来,将这些人两两捆了。
  当着沈枢相的面,伯府的小厮也不敢再嚣张,如今,沈溪石不仅是伯府的三公子,还是当朝的枢密副使,官家跟前的红人,都不由暗暗懊悔,跑了这一趟差,原想着又不是去沈府,便是砸了这羊肉汤店,回头三公子也只是找二公子的麻烦,和他们这些下头人不相干,不想却犯在了三公子手里。
  眼看着裴寂将人押走,围观的百姓都做鸟兽散了,店铺里的小伙计对着沈溪石再三道谢。
  沈溪石环顾了一圈店里,损坏了四张桌椅,十几副碗箸,又见小伙计脸上红肿,走路一瘸一拐的,出声道:“今儿这店铺且关了吧,此事暂且莫要与你们东家禀报。”说着,掏出了两锭五两的束腰元宝,“拿去再置办些碗箸。”
  小伙计在这汴河大街上日日做生意,也知道眼前的人和他家东家即将要成婚,此番见他掏了银子出来,自又是千恩万谢的。
  东家跟前的藿儿和荔儿姐姐,都是暴脾气,他也不敢去跟前说,既是能圆过去,再好不过了。
  从羊肉汤店出来的沈溪石,因心中到底担心着伯府那边对言倾起了什么心思,并没注意到汤店右前方停了一辆马车,上头的人,已然透过车窗的一小角儿,看了他许久。
  眼看着他骑马走了,车上的人还是舍不得放下那一小角车帘来。
  不一会儿,车上隐隐传出低声的劝慰声,“小娘子,你也莫难过,沈枢相要娶的不过是一个商户女,自是比不过我家小娘子的,沈枢相想来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到底是我和沈枢相之间,差了缘分。”
  小女使叹道:“是啊,谁能想都合八字的当儿了,小娘子忽然要给夫人守孝呢!”
  马车里又隐隐传来小娘子的啜泣声和小女使的劝慰声。
  ***
  沈溪石一边盘算着,何时回一趟伯府敲打敲打那些人,又想着,婚礼还需筹备哪些物什,不知不觉间便晃到了自家府门口,门口的小厮一边接过缰绳,一边禀道:“爷,大殿下送了一箱子礼到府中。”
  沈溪石步子微顿,“大殿下?”
  他平日里与大殿下并未交集。
  一入府,便见到院子里摆着一个三尺半长,宽两尺,高三尺的紫檀木漆红描花箱子,许伯见到他回来,忙上前道:“主子,这是大殿下派人送来的,说是谢谢爷的,也没说具体是什么事儿,就让人放在了府里,小底不敢擅自作主,便放在这里了。”
  说着将礼单递了过来,沈溪石扫了一眼,皆是玉石、花瓶摆件之类,件件价值不菲,捏了不薄的礼单,心下暗道:这些年大皇子并非外界传闻那般,受到了薄待,至少皇后娘娘对大皇子出手便是不菲。
  沈溪石将礼单交给了许伯,道:“既是大殿下赏的,便收进库房里吧,礼单收好。”
  许伯点头应下。
  正说着,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听见守门的小厮行礼道:“小底见过小世子。”
  许伯望着府门笑道:“主子,是小世子来了!”
  沈溪石挑眉,他已多日未见景行瑜,一转身,气喘吁吁地景行瑜便跑了进来,“溪石,你无论如何得救我!”
  景行瑜一看到沈溪石,眼泪都要在眼眶里打转,揪着沈溪石的衣袖子,死活不愿意撒手,就像拽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沈溪石微皱了眉,他身上穿的尚是朝服,冷冷地瞪着景行瑜,景行瑜头皮微微发麻,却还是厚着脸皮不放手。
  一旁的许伯笑道:“小世子,外头风大,不如进去说,小底让人给您沏一杯茶。”
  景行瑜这时候也觉得有些口渴,拉着沈溪石便往厅里去,许伯对福儿努努嘴,福儿忙提了錾花单提梁方锡壶过来沏茶。
  景行瑜跑得满身大汗,也确实渴了,一连咕了两杯茶,才开口道:“我爹要我娶萧蓁儿!”
  沈溪石淡道:“萧小娘子出自丹国后族,与你相配,也不算辱没了你。”
  景行瑜一口水险些喷了出来,“彦卿,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忘了,你先前昏迷的时候,是谁在你府里帮你对付明远伯府的了?你忘了当初是谁让你进的殿侍?”
  “自是没忘!”
  景行瑜听他说没完,一口气又缓了下来,“现在到了需要你救弟弟的时候了,你可不能不管我!”
  “哦,你想让我怎么救?”沈溪石可有可无地道,他心里清楚,景阳候让行瑜娶萧蓁儿,定然是政治上的考量,不会轻易改变主意,行瑜再不愿意,到最后,怕也是得认栽。
  景行瑜放了手中的绿釉莲花纹茶碗,叹气道:“我又没有心仪的女子,不然眼下提前娶回来便成。”又猛然坐直了身子,“萧蓁儿是万万不行的,你不知道想性格可彪悍了,前儿,约我去郊游,看到了一只小壁虎,她竟然直接捡起来给我看,说她们丹国的将士,若是没有食物,壁虎可是可食的,还要演示给我看,她一个小娘子,要演示给我看如何吃壁虎?”
  景行瑜说着便比划了起来,好像还没从当时的震惊中转过身来。
  一旁的小福儿也听呆了,小声道:“竟还有这般模样的小娘子。”话一出口,一旁的许伯便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这边景行瑜立即接话道:“彦卿,你看,连你家小福儿都没有见过这般彪悍的女子,我爹还要我娶回家!”
  小福儿揉了揉脑袋,还是一眼八卦地看着景小世子。
  许伯无奈地摇了摇头,到底主子该早些将顾小娘子娶进门来,这府里也有主事的女主人。
  旁的不说,负责接待的小女使们,定然是有的,也不用每每来了客人,便将不成器的小福儿拉出来端茶倒水。
  府里都是男的,五大三粗的模样,也就小福儿还没长开,在那杵着,尚不甚碍眼,许伯一想到堂堂的枢相府,竟连一个拿得出手的端茶的人都没有,都觉得给主子丢人。
  沈溪石喝了两口茶水,听着行瑜絮絮叨叨地说完,淡声问道:“那你想娶一位怎样的小娘子?”
  这个问题倒是一下子将景行瑜难住了,“身份自然是不能太低的,心眼儿也不能太少,手段也不能没有,不然娶回去得被魏氏压得死死的。”
  他口中的魏氏是继母魏静晏,景行瑜一直不甚喜欢魏国公府的人,奈何他爹爹愿意娶魏家女儿,他做儿子的,也说不得什么。
  但是景行瑜自己心里有数,定然是要娶一位厉害些的回去镇着的,不然日后继母生了弟弟,家里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儿。
  沈溪石望着他,微微翘了嘴角,“可还有?”
  “模样儿自是要周正些,心要善,脾气也要好。”景行瑜补充道。
  “如果你的意中人是要符合这些的话,那我看,萧蓁儿与你倒是良配,满汴京城里,你除了娶郡主或尚公主,哪还有这等身份的小娘子?”沈溪石微微提醒道,他知道景行瑜说的“身份不能低”,是说不能比继母的身份低,一品国公的女儿,在本朝也只有郡主和公主不比她低了。
  见行瑜一时不作声,又道:“萧蓁儿是丹国后族的嫡女,便是在丹国做下任皇后,也是有资格的,又是杜姨十分喜爱的小辈,想来人品、性格都不会太差,与你,实乃良配。”
  沈溪石这话确出自肺腑之言。景阳侯府眼下虽没什么事儿,但是景阳侯尚且算年轻,未至四十岁,再有子嗣也是正常不过的,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小儿,若是魏氏真的生了男儿出来,对行瑜未必不是一个危险。
  只是这毕竟是景府的家事,沈溪石也不好明言。
  景行瑜咕哝道:“何止是良配,依你这样说,我还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
  沈溪石颔首表示同意。
  景行瑜无奈地往黄花梨木交椅上一靠,心如死灰地道:“为什么你们都可以反抗命运,到了我这里,不仅不是坏事,还成了我撞了大运了!”
  小福儿安慰道:“世子爷,您也别灰心丧气,您若是真心不喜欢,娶回来放着便是,还可以纳妾啊,也不妨碍你什么!”
  景行瑜:“……这话你敢当着顾小娘子的面说?”
  小福儿垂着头,灰溜溜地退了出去,许伯也有些汗颜,跟着出去了。
  景行瑜望着二人的背影,叹息道:“看你府中,连下人都这般自在,我也想搬出来住了!”
  景行瑜忽地想起来刚来时院里见到的檀木箱子,手朝外指了指道:“谁送来的,下这般重的礼。”
  “大皇子。”
  景行瑜瞬时来了精神,“哦,他怎么忽然和你有了交情?”景行瑜知道那也是个从不与各府小郎君结交的主,这些年在汴京城就像一个透明人一般,怎得忽地这般大手笔。
  景行瑜这般一说,沈溪石心里也隐隐有些不安,不禁联想到先前裴寂禀的,大皇子查了言倾身份的事。
  难道,大皇子当真查出来了什么,可是即便查出来,又为何给他送礼?
  

    
第54章 招惹
  第二日; 赵慎刚从崇政殿里上完课,刚出来没走十步,便见到了脚步匆匆往这边赶来的心腹陈仁; 不由皱了眉。
  陈仁见到大殿下; 也不及行礼,便低头轻声道:“殿下; 今个早朝,张丞相、楚王爷都提议您到了年纪; 适宜出宫建府; 以及; ”陈仁顿了一下,低声道:“以及,成婚。”
  说完; 陈仁悄悄看了一眼主子,见他眉头微皱,也不知道是对出宫这件事不乐意,还是对成婚这件事?
  赵慎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 赵国历代帝王皆子嗣稀薄,大臣们希望他早些为皇家开枝散叶,也无可厚非; 但是他在宫中多年,这些人却似乎看不见他一般。
  如今一点先兆也没有,好好地提让他出宫建府?
  “他们可拟定了哪几家的小娘子?”赵慎敏锐地察觉到了症结所在。
  陈仁摇头道,“小底尚没有打探出来。”
  两人正说着; 忽地来了一个小黄门,陈仁识得是在御书房伺候的,小黄门给大皇子行过礼后,恭声道:“殿下,陛下让您去一趟御书房。”
  赵慎点头,抬脚便往御书房去。
  跟在身后的陈仁故意落后了两三步,凑近了这小黄门,悄声问道:“公公,可知道所谓何事?”一块银锭悄无声息地便落入了这小黄门的口袋,小黄门颤着手忙掏了出来,摇头道:“不知,御侍大人让小底来跑一趟,并不知道所为何事,只是这一会儿,张丞相、楚王爷、明远伯、徐参知和沈枢相都在御书房里呢!”
  小黄门的一张脸确实憋得通红,显然是被吓到了。
  陈仁见他是真的不敢收,估计是怕主子日后得了势,也不勉强。
  前头的赵慎将两人的话听得清楚,微微一嗤,沈溪石竟也在。
  等人到了御书房外,桂圆公公立即进去禀报,“陛下,殿下来了。”
  元帝点头,“宣进来吧!”
  大皇子面上虽冷清,言辞却极为恭谨:“儿臣叩见父皇,不知父皇召儿臣来所为何事?”
  元帝道:“起来吧,今日楚王叔说你该出宫建府了,朕便想着将你一起喊过来听一听。”
  若是出宫建府,便是要封王了,日后也是要上早朝,参与廷议了。
  是以,元帝才会借着此事,让大皇子与他所信任的股肱之臣们先见上一见。
  虽然他不甚喜欢这个儿子,但是无疑,大皇子是他眼下唯一的儿子。
  元帝开腔道:“众卿,我们刚刚讨论到哪处了?”
  徐参知道:“禀陛下,正在说将大皇子府邸选在何处。”
  “众卿觉得选在哪里合适?”
  楚王禀道:“楚河大街上的那一处宅邸尚且空着,不如修葺一番,做大皇子的府邸?”
  楚王爷话一出,御书房里头的气氛忽地一片静默,众人都不由看向了他。
  楚河大街上的府邸,是前肃王府的府邸,肃王谋逆被诛以后,这宅子便一直空着,按规格,做大皇子的府邸,并不算委屈。
  虽然历代皇上子嗣不丰,但是本朝开国已逾百年,历代皇帝封赏建府的臣子和宗室却是不少,譬如张丞相的宅邸、杜将军的宅邸、明远伯府的宅邸、沈溪石的宅邸等,这些恩赐之物是可以作为祖业传给子孙后代的,一代一代的,纵是汴京城已经往外扩了好些,仍旧有些不够。
  大皇子的府邸自然在规模上得按照亲王的规格来,位置又不能太偏远,如今汴京城内城可谓寸土寸金,即便陛下赏赐,那也得将原先居住在此地的百姓迁移出去,这番大动干戈,少不得累着大皇子和陛下都要挨埋怨,倒不如就在肃王府旧址上修葺。
  但是,那是皇后娘娘的外祖家!大皇子若是真的在肃王府旧宅上重新修葺建府,无疑是打了皇后娘娘的脸。
  此事也只有楚王爷敢提!众人尚在惊诧中,忽听沈溪石道:“臣附议。”
  张丞相也道:“臣附议,如今丹国使者尚在汴京城中,若是因着迁移百姓,惹出干戈来,我赵国面上难免无光彩。”
  上头的元帝沉吟道:“那处宅子荒废了许久,模样儿倒是在的,好生修葺一番,倒是不错。”
  这便是定了下来了。
  大皇子垂了眸子,淡淡地看向了沈溪石,其实汴京城的废宅子何止那一处,西云大街上的顾家废墟占了三分之一的街面。
  沈溪石这般急切地附议,便是不想让人提到顾家。
  楚王爷又道:“还有第二件事,大皇子既是要出宫建府,也该娶妃了,应着礼部将各家适龄女子的画像送呈到皇后和太后娘娘跟前。”
  张丞相道:“微臣斗胆提议,眼下丹国尚有许多和亲的贵女居住在都亭驿,不妨也一并作了画像,呈到宫中来。”
  此话一出,便是大皇子也怔住了,父皇虽然没有明面上说要纳东罗郡主为妃,但是此事连他都知道,张丞相这只老狐狸又如何不知,既是知道,还敢提议?他们不禁让他得罪皇后,还要见罪于父皇!
  上头元帝静默半晌,出声道:“如丞相所奏。”
  却是听不出喜怒。
  事情至此,便已讨论得差不多,陛下像是也有些乏了,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沈卿留下来陪朕下盘棋。”
  建府之事已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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