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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华-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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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李文山往前踉跄了两步,伸手扶住棵树,眼泪突然夺眶而出。
第572章 利为骨
回去的路上,李夏没让人跟在她和秦王车上侍候,竹玉瞄着端砚,抢在众人之前,和端砚挤到了一辆车上。
车子跟进车队里走稳当了,竹玉倒了杯茶递给端砚,往端砚身边挪了挪,低低道:“端砚姐姐,上午王妃和王爷刚出了别庄,我阿爹和大哥就来了,把我叫出去,阿爹和大哥都发了脾气。”
端砚惊讶的抬起眉毛,“发什么脾气?你又没回过家,哪儿来的脾气?”
“就是因为我没回家,说是一趟一趟捎话,我都不肯回去,我说是王妃的吩咐,二门以内,任谁出去,都得王妃点了头,不是从前了,大哥就拿嫁人吓唬我。”
“咱们都是在府里当差的,嫁人这事,轮不着自己家父兄当家吧,拿这个吓唬你……”端砚失笑摇头。
“我们家原是长沙王府的家生子儿,当初因为太后娘娘最爱喝我娘点的茶,太后娘娘进宫时,我们一家就跟着进了宫,算是陪房吧,后来,你也知道,太后病了好些年,我阿爹和二哥就求出了身契,脱了身。”
端砚虽然不知道竹玉说这些作什么,可还是认真的听着。
“长沙王府的规矩,在府里当差的,到了年纪,该娶该嫁了,都是发回家自己挑人家的,跟着太后陪嫁进宫的十几户陪房,一直到太后大行,也都是照着长沙王府的旧规矩,因为这个,我大哥才说了那样的话。”
竹玉悠悠叹了口气。
端砚轻轻噢了一声,“就算是这样,也没什么吧,你家里……你要是担心这个,到时候跟王妃求一声,让王妃替你挑人,或是你自己看好了哪一个,请王妃指个婚,都容易得很,犯得着愁成这样?”
“不全是为了这个,我阿爹和大哥说我不孝,你也知道,阿爹和大哥总想借着我在王妃身边侍候,不是打听事儿,就是想递句话,请个人情什么的,没有一件咱们该做的事,我不肯,不回家避开他们,他们就说我不孝,这一个孝字……”
竹玉喉咙微哽,“我要是能象你这样,孤身一人就好了。”
“孤身一人也不一定好,富在深山有远亲。你听说过先李太后的故事吗?”端砚看着竹玉笑问道。
“这谁不知道?”竹玉露出丝笑意。
“有一回,出了点儿事,王妃挺感慨的,和我们几个说闲话,说太祖定鼎两三年的时候,有一回,几个御史上折子,说先李太后不孝。”
“轭!”竹玉差点被端砚最后一句话噎着,这是疯了,竟敢说先李太后不孝!
“为什么说先李太后不孝呢,因为先李太后姓李,太祖定鼎之后的封赏,偏偏没有李家,所以说她不孝。”端砚慢悠悠解释道。
“这是失心疯了吧!”竹玉就差呸一口了,“谁不知道先李太后几岁上头,父母就都走了,李家族人一个愿意收留她的都没有,她是在古家长大的,古家待她比亲生女儿还好,这真是失心疯了。”
“就是现在,还有人说先李太后不孝呢。这事儿,王妃说过一回,王妃说,要是先李太后不是太后,没有这份泼天的好处,也就没有人说她不孝,说她不孝的,不过是借着个孝字,忿忿然那份得不到的好处。他们想要的,不是你孝不孝,而是你的好处。这是王妃的话。”
“这话真是,先李太后早早就给李家置办了族学祀田,李家后来人才辈出,都是得益于先李太后,这谁不知道?还要怎么孝?”竹玉的话顿住,长叹了口气,“我阿爹他们也是,他说我不孝,不过是嫌我没粉身碎骨换好处给他们,我就是粉身碎骨了,他们还是得嫌我不孝,因为我给他们换的好处不够多。”
“不是不够多,有些人就是贪得无厌,有十两银子,想要百两,有了百两,又想要千两,当了皇上,还嫌不是神仙不能长命百岁,这也是王妃的话,世间多的是这种人,这种人什么时候都没个够的。”
“嗯,我懂了,端砚姐姐,你说,阿爹和大哥来找我这事,要不要跟王妃说一声?他们倒没说什么,就是说我不孝,又拿嫁人这事吓唬我。”竹玉沉默半晌,看着端砚问道。
“你要是觉得该说,那就说一声,也不用特意请见,回头当值的时候,提一句就是了。”端砚想了想,建议道。
竹玉连连点头,“今儿晚上就是我当值,我跟王妃说一声,还要求一声王妃,不要把我嫁人这事发回家,我宁可让王妃指婚。”
李家这场祭祀法会,直到祭灶前一天,才结束回到京城府里。
陈姨娘生的那个小儿子七哥儿年纪太小,小孩子不宜进寺庙,就没跟过去。
陈姨娘在婆台山这几天,不知道偷偷哭过多少回,回到京城府里,刚刚忙好能脱开身,就悄悄溜出来,偷偷摸摸往赵大奶奶院子后面的小院里去看儿子七哥儿。
这天天气好,艳阳高照,没有风,七哥儿的奶娘和两个丫头抱着七哥儿出来,在院子门口的一片空地上踢球玩儿。
陈姨娘站在棵老树后面,看着七哥儿跌跌撞撞的跑来跑去,笨笨拙拙的踢着球,一脚踢中了,立刻兴奋的回头扑进奶娘怀里,时不时还会搂着奶娘的脖子,在奶娘脸上亲一下。
陈姨娘看的心里酸楚的无以言表,从前七哥儿只跟她亲,七哥儿最爱亲她,象这样的时候,七哥儿只肯扑进她怀里……
她们这是要把七哥儿养的不再跟她亲,甚至把她视为陌路吗?
“七哥儿。”陈姨娘被那份浓烈的酸楚冲的一步出来,弯着腰,冲七哥儿伸出手。
七哥儿被这突然一声喊,吓的球也不踢了,一头扎进了奶娘怀里。
“姨娘这是干什么?看把七爷吓的。”奶娘立刻抱起七哥儿,拧过身,将七哥儿搂在怀里,瞪着陈姨娘,不客气的训斥道。
“七哥儿,是阿……”陈姨娘没理会奶娘的训斥,只看着七柯儿,一句阿娘没喊出来,忙硬生生收回去,再换一句,“七哥儿,是姨娘,姨娘……”
“宝珠,你跟她说,我带七爷进去了,七爷吓着了。”奶娘一边示意旁边的大丫头,一边抱着七哥儿往院子里进去。
“姨娘想干什么!”宝珠叉腰拦在就要跟进去的陈姨娘面前,“象姨娘这么不懂事的姨娘,我还真是头一回见,亏姨娘还有脸说自己是读过书的人。”
“那是我生的儿子。”陈姨娘满腔悲怆。
“七爷是姨娘生的,这难道是光彩的事儿?七爷不是夫人生的,满府里谁不知道,还用得着姨娘时不常的提一句?姨娘跟七爷有仇是吧?生怕别人不知道七爷是个下贱姨娘生的?非得天天喊着叫着?”宝珠是七哥儿身边的大丫头,自然要维护七哥儿,被陈姨娘这一句她生的儿子,气的气儿都粗了。
陈姨娘瞪着宝珠,干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七哥儿是她生的,这是七哥儿身上最见不得人的地方。
陈姨娘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突然转身,脚步急的几乎要绊倒自己。
头一回,她如刀直刺入骨般意识到,她是个下贱的的姨娘。
第573章 除夕
祭灶前后,宫里又传出喜讯,吴昭仪再次怀胎,还有一个当年进宫的侍御也象是怀了胎,只是月份还小,太医不敢断定。
皇上高兴极了,重赏盛赞了苏贵妃和姚贤妃,他就说,这后宫在姚氏手里,必定是妥妥当当,喜信儿连连。
宫里这个年过的十分热闹,不过这跟秦王府无关,金太后已经过世了,就象父母去世后分家单过的俗世中的那些兄弟们一样,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对于皇上和宫里来说,秦王已经和诸宗室一样,都不过是姓氏是程的族人罢了。
秦王和李夏比从前更加深居简出,祭灶隔天封了印之后,直到年三十,秦王和李夏连趟府门都没出过。
年三十,午后,李夏正和秦王一起,悠闲的查看着各处,李夏指挥着这盆花挪挪,那只灯笼高点低点,秦王笑着看着,时不时应着李夏的目光点着头,婆子一溜小跑进来通传,金世子来了,请见王爷。
秦王惊讶的看了眼李夏,“我去看看。”
李夏点头,看着秦王大步往前面过去,拢了拢斗蓬,站了片刻,跟在秦王后面,不紧不慢也往前面去。
秦王走的很快,看到二门里的金拙言,又看到站在金拙言旁边的唐家珊,心里微松,带着媳妇儿来的,应该没有太坏的事。
“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秦王不等金拙言见完礼,劈头问道。
金拙言一个怔神,随即笑起来,“你别多想,没什么事,今天年三十,家里吵闹的厉害,我和阿珊想着你这儿必定清静,过来找你讨顿酒喝。”
秦王慢慢舒了口气,往后半步,斜瞥着金拙言,“你想多了,我和阿夏忙了一年,好不容易有这几天功夫清清闲闲过两天安生日子,可没功夫陪你喝酒,请回吧,你要是真闲极了在家里呆不住,去阿凤那儿看看,也许他有功夫陪你喝这闲酒。”
秦王说完,转身就走。
金拙言瞪着秦王,看着他甩着袖子转身走的干脆无比,简直有些反应不过来。
唐家珊想笑忙又屏住,拉了下金拙言,“走吧。”说完,转身先上了车。
金拙言跟着上了车,车子出了秦王府二门,唐家珊看着还是一脸忿忿然,简直要恼羞成怒的金拙言,实在忍不住,笑的捂着嘴软倒在垫子上。
“真是狗咬吕洞宾!”金拙言被唐家珊笑的脸都红了,咬着牙愤愤道。
“你可不是吕洞宾,你明明是……”唐家珊捂着嘴又笑起来,反正他肯定知道她要说的是多管闲事四个字,那就不用说出来了。
金拙言闷了半晌,嘿了一声,“行了,我多管闲事好了吧。”
秦王进了二门没走多远,迎面看到李夏,忙紧几步迎上去,不等李夏问,先笑道:“没什么事,这厮大约是担心咱们两个过年过于清静,带着媳妇儿来陪咱们过年来了。”
“嗯?噢,人呢?”李夏往秦王身后看。
“被我赶走了,我要陪你,哪有空理他。咱们接着看花草灯笼?”秦王伸手揽住李夏。
“就是啊,我们这么忙,你没空,我更没空,咱们从东路看起。”李夏一边笑一边指着旁边。
虽然这个年只有她们两个人,可是她们两个既不孤单,也不冷清。
……………………
夜幕垂下来,郭胜拎了只带盖的陶钵,沿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往陆府过去。
街道上飘荡着诱人的香味,郭胜时不时抽抽鼻子,辨认着这是羊肉猪肉还是别的什么,炮竹声响在远远近近,偶尔有一支两支烟花飞窜上去。
空无一人的街道却弥满了团圆的气息。
郭胜心情愉快的推开陆府那扇小角门,径直进了那间空院。
空院里没有人,不过廊下红泥小炉火旺的刚刚好,红泥炉旁边放着筐花生,两边各有一把竹椅,竹椅旁边放着只不高不矮正正好的小方几,稍远一些,另有一只矮炉,一张矮桌,矮桌上放着一只红铜大酒壶,一大碗冰糖,一大碗切切的细细的姜丝,矮桌下面,放着两三坛子酒。
郭胜熟门熟路的走到廊下,解开手里陶钵,捧起放到红泥炉上,挪了几回才满意了,抓了几把花生堆到陶钵四圈,再到矮桌旁,搬了坛子酒出来,拍开封泥,往大铜壶里倒了大半壶,随手抓了些冰糖,又挟了几筷子姜丝放进壶里,将铜壶放到矮炉上。
一壶黄酒似开非开,陶钵里散发出诱人香味的时候,空院门被推开,陆仪大步进来,“这是什么味儿?这么香。”
“你这点儿卡的可真是正正好。”郭胜提起铜壶,往两人杯子里斟满酒,“大过年的,不能光吃花生,你尝尝这个,正宗扬州猪头肉,我可是特特请人专门做的。”
陆仪加快脚步,先伸头看了眼陶钵,“看着比闻着还诱人,我先尝一块。”
陆仪站着,先拿筷子吃了块猪头肉。
“这味儿好!扬州猪头肉我吃过,没这个好,老郭的好东西可真多。”陆仪连声称赞。
“喝口酒更好。”郭胜示意陆仪喝酒。
陆仪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满足非常的长长吐了口气,“人间至味!”
“你媳妇儿歇下了?”郭胜也吃了块猪头肉,抿了口酒。
“歇下了,歇的还算安稳,我在窗下多听了一会儿才过来,唉,真是辛苦,稳婆和太医说都快了,生下来就好了。”陆仪往后靠进椅背里,连声长叹,真是养儿方知报母恩,这怀胎十月,真是太辛苦了。
“上上个月我远远看到过一回你媳妇,都在前面,象是个男孩。”郭胜往前挪了挪,接着吃猪头肉,陆将军肯定吃过晚饭了,可他的晚饭还没吃呢。
“你还会相看这个?”陆仪打量着郭胜。
“我就是瞎说说,不过好象是有这个说法,尖脐团脐……不是,肚子尖生男,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郭胜吃着喝着,顺口胡扯。
“今年螃蟹没吃好?”陆仪斜着郭胜。
郭胜打了个呵呵,“我不懂这个,说错了,我是看胡同里那些婆娘们都这么说,都愿意生儿子么,这不是想让你高兴高兴。”
“儿子女儿,”陆仪认真想了想,“我真没怎么想过,只要母子平安就好,老郭,这几个月,我一想到要有孩子了,真是又高兴又害怕,不瞒你说,这三十多年,我头一回知道个怕字。”
“咦,你怕什么?”郭胜惊讶了,“象十七当年那样?他是怕他那孩子象他那样是个祸害,你有什么好怕的?”
陆仪没说话,只靠在椅子里,慢慢抿着酒。
郭胜呆了片刻,明白了,不以为然的嘿了一声,接着吃他的猪头肉。
“老郭,”好一会儿,陆仪慢吞吞道:“真要是有个万一,阮氏和孩子,就托付给你了,你一定得把她们平安送回南边……”
郭胜正挟着块汁水淋漓的猪头肉往嘴里送,被陆仪这一句话说的手一抖,猪头肉又掉回去了。
“别托付给我,这活我不接。”郭胜放下筷子,两只手乱摆,“你说你,还有十七,怎么一当了爹,全憨不透气了?什么万一?跟着……”
郭胜响亮的一声嗝,嗝掉了姑娘两个字,“福大命大,哪有什么万一?再说了。”郭胜话锋一转,不可能有万一这事,这原因只有自己知道,跟他可不能说半个字,既然不能说,那就说不明白,
“你也不想想,真到那时候,还能有人冲在我前头?不可能啊,你托付给我,那是白托付。”郭胜转的极快,“你就放心吧。算了,看在咱们俩这交情上,我就跟你多说一句,你听好了。有王妃在,我是说王妃福大命大,你放心,有王妃在,万事无忧,来来来,吃肉。”
陆仪一想也是,真要有个万一,郭胜这样的脾气,肯定不屑于躲闪逃避,他又不怕死。他真是糊涂了,这事应该托付给十七。
……………………
宫里的年过的喜庆热闹,苏相府上,这个年也过的十分热闹喜庆。
吃了年夜饭,谢夫人酒多了几杯,由柏悦和小孙女囡姐儿陪着,歪在榻上,听着小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养神。
苏相则和苏烨在旁边暖阁里,喝着茶说话。
“今年总算是局面大开。”苏相捻着胡须,心情相当不错。
“嗯。”想着惨死的三皇子,苏烨心里微沉,忙抿着口茶,压下心里那股子悲怆,看着苏相笑道:“阿爹,我觉得,得趁着如今的局面,再行几步棋。”
“嗯!”苏相肯定的嗯了一声,赞赏的看着儿子笑道:“你说说。”
“从前在皇庄里找到的那些东西,该用用了。”苏烨看来早有打算。
苏相眼睛微眯,手指慢慢敲着椅子扶手,片刻,嗯了一声,“是该这样,秦王府那边,该落子布局了。你怎么看秦王府?”苏相突然问了句。
“一时利近而已。”苏烨答的极其干脆,“秦王府一系对二爷并不亲近,真要是认了二爷为主,不会是这样。”
苏相轻轻叹了口气,点着头,“我也看出来了,那位五爷,只怕是秦王府握在手里,以防万一所用,秦王府,应该是在等宫里的喜信。”
“嗯,儿子也这么觉得,不过,真要是这一两年有了皇子,只怕也不会是秦王府首选,毕竟,皇上还正当盛年,最后一个出生的皇子,才是秦王府一系所选之人。”苏烨声音微冷,“如今宫里的侍御美人,来源杂乱,一时没法查出来哪些是秦王府的人。”
“是不是秦王府的人无所谓,你看看今年进宫的这些,都是全无根基的小户之女,不管是哪个生了皇子,背后都没有娘家助力,用不着特意送人进宫,那一条计较家世,就足够了。”苏相叹了口气。这一招真是狠辣而妙。
“人不可貌相,眼睛最会骗人。”苏烨沉默了片刻,声音低落,“王爷那样谪仙一般的人,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利欲熏心,不择手段,唉。”
“权势动人心。”苏相神情冷漠,“太后在的时候,就是皇上,都礼让他三分,这人哪,一旦享受惯了万万人之上的权势,再要他从万万人之上下来,那是生不如死。”
苏烨沉默良久,低低嗯了一声。
他总觉得,秦王爷不是那样的人。
……………………
隔了半个城的江府,这会儿热闹的不堪。
江家人丁兴旺,平日里有多鸡飞狗跳,这会儿就有多么的热闹喜庆。
江延世紧挨江老太爷坐着,陪了那顿年夜饭,就和江老太爷简单交待了句出来,陪着阿娘魏夫人出来,在魏夫人院子旁边的暖阁里坐下,看着夜色说话。
以往很多年,他都领着差使,从除夕到十六,巡查整个京城的安危,今年他不用领这份差使了,进京城以来,这几乎是头一年,他陪着阿娘魏夫人过年。
魏夫人舒适的靠在椅子里,端起茶抿了口,吩咐换上热热的黄酒,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
江延世站起来,接过丫头拿来的黄酒,给阿娘斟了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冲魏夫人举了举杯笑道:“我陪阿娘喝几杯。”
“也就你能陪阿娘喝几杯了。”魏夫人笑起来,“你小时候,那时候我们还在山里住着,有一年你非要跟静月她们喝酒,还净是豪言壮语,说什么要灌倒一片。”
“后来我是灌倒了一片。”江延世一句话没说完,笑起来,“她们都是装的吧?我那时候小,看不出来,还是……那酒?”
“你那时候是小,不过也看出来了,一个劲儿的跟我嚷嚷,让我别管你,让静月她们不许装假,还说让我给你跟静月她们一样的酒,说你的酒太甜了,是蜜水。”魏夫人想着当年的情形,笑意漫延。
“真是蜜水?”江延世挑眉看着阿娘,那神情,仿佛是在说,阿娘你怎么能这么骗我?
“不全是蜜水,黄酒了渗多了水,自然得多加点蜜汁姜丝。”魏夫人笑起来。
“阿娘真是。”江延世跟着笑起来。
魏夫人又说了些闲话,看着江延世,隐隐透着几分小心道:“这又是一年,你也不小了,该议亲了。”
“翁翁让你劝我的?”江延世脸上的笑容凝滞,片刻,敛了笑容,看着魏夫人道。
“不是,你翁翁成了精的人,哪会让我劝你这话,他知道不用他说,我也会劝你,阿世,你一个人太孤单了,我看着难过。”魏夫人心疼的看着儿子。
“我没事,阿娘放心,成亲我肯定会成亲的,不过不是这两年,等一等,过了这一阵子再说吧。”江延世神情有几分黯淡,语调十分平和。
“好女孩子,就象这世间的花一样,这一盆难得,你往前再走走,就会发现,另一盆更难得。你得往前走,往前看看。”沉默片刻,魏夫人看着江延世,神情殷切。
“阿娘,”沉默良久,江延世看着魏夫人问道:“那你说说,象我这样的人,象你儿子我这样的,这京城有几个?明州有几个?天下有几个?是随便走走就能看到一个的吗?”
魏夫人直直的看着儿子,好半晌才透过口气,“阿世,你这样……”
“我没事,这是小事,阿娘不是一直说,遇人不淑,不过是疥癣之忧,这世上还有鲜花,有清茶,有美酒,有无数卷书,不必总是介怀那块疥癣。”江延世说的很慢。
魏夫人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眼泪夺眶而出。
第574章 上元节
初五日一大早,陆仪就打发人往秦王府,说是后半夜起阮氏就睡不着了,半个时辰去了四五趟净房,太医和稳婆都到了,说是象是发动了,他在府里看着,就不过来王府了。
李夏忙让人备车,和秦王一起,往陆府过去。
李夏和秦王到时,李冬和阮十七,李夏阿娘徐夫人和严夫人,以及五嫂唐家瑞,都已经到了,两个人刚刚和诸人见了礼,还没来得及说话,姜尚文虚扶着霍老夫人,徐焕甩着手跟在后面,也到了。
“怎么这么多人?这是添乱。”霍老夫人还没走近,就又气又笑道,她这话还没落音,身后,唐家珊冲在前面,金拙言在后面紧跟,也进来了。
“我就打发人到王府和十七那里说了一声。”陆仪看着一会儿功夫,乌压压站了一院子的人,哭笑不得。
“是我让人去请阿娘过来的,我怕我一个人顾不过来。”李冬忙解释道。
“我想着这是大事,你大伯娘不在,我心里没底。还有你太外婆。”
严夫人和霍老夫人是徐夫人叫来的帮手。
“我在王府听说的,怎么样了?我记得我们家有两个极好的稳婆……”金拙言话没说完,就被唐家珊白了一眼,“早就让她们过来侍候着了,还是你提点的我。”
“都回去,在这儿站着还得人家照应你们,都是添乱的,阿夏你也回去,我和你姐姐,还有你阿娘,你大伯娘在这儿看着就行了,赶紧,都回去。”霍老夫人不客气的往外赶着众人。
“咱们回去听信儿吧。”秦王和李夏笑道。
李夏点头,吩咐湖颖,“你在这儿守着,得了喜信儿再回去,我和王爷这里,就不用你们操心报喜信的事儿了。”
唐家珊也忙吩咐了一个婆子,拉了拉金拙言,示意他走。
“怎么样了?”金拙言被唐家珊拉着,还是踮着脚尖,明知道什么也看不到的探头往垂花门里看。
“才刚发动,这是头胎,阮氏年纪又不小了,早呢,赶紧走吧。”阮十七冲金拙言挥着两只手。
陆仪眉毛竖起来了,伸手搭在阮十七肩上,错着牙笑道:“我刚想起来,你多久没练功了?说起来,我可是受过你们家老太爷托付,要好好教你练好功夫的,反正还早呢,走,我陪你走几招。”
阮十七脸色都变了,“陆将军,陆兄,我不是那个意思,您别多想,这功夫……陆兄您大人大量……”
阮十七话没说完,就被陆仪攥着胳膊提出了院子。
“真是活该。”金拙言愉快的跺了跺脚,拱手别了众人,跟在阿夏和秦王后面,回去等消息了。
午后,太阳还有一杆子多高,湖颖急急冲进来,一边曲膝,一边笑着禀报:“是位姑娘,母女平安。王妃走后,六姑奶奶就净了手脸,换了衣服进去陪着了,六姑奶奶说,小娘子和陆将军极似,漂亮极了。”
“阿弥陀佛。”李夏双手合什,长长舒了口气,“你再走一趟,去跟六姑奶奶说,请她辛苦些,一定要看护好阮夫人,屋里屋外一定要干干净净,院子里不要让人随意进出,免得带了脏东西进去,还有,两位太医先别放回去,等满了月再让他们走,端砚呢,去跟可喜说一声,让他亲自走一趟两位太医府上说一声,带份厚礼,还有太医院,也去说一声。”
端砚急忙答应出出去传话,虽说王妃这也太小心了些,不过,这生孩子是道鬼门关,再小心也不为过。
“还有,”李夏接着交待湖颖,“吃食上一定要小心,清淡软和,还有,跟六姑奶奶说一声,算了,你一天跑两趟,现在去看看阮夫人精神怎么样,恶露多不多,吃东西没有,气色如何,再问问脉案,去吧。”
湖颖答应一声,赶紧再出去往陆府过去。
李夏看着湖颖一路小跑出去,一口气吐出来半口,吐不出来半口。
从前阮夫人是难产死的,不过那一回生的是儿子……
李冬和徐夫人暂时搬到陆府照顾阮夫人,阮十七挨了陆仪一顿教训,再没敢抱怨半个字,一天几趟往陆府跑着跑腿办事带孩子,十分尽心尽力。
李夏一天两三趟的打发人过去看望阮夫人和孩子,直到正月十三四,听说阮夫人身上的恶露渐止,人也精神很多,行动坐卧,已经和平时没什么大分别了,才暗暗松下来那半口气,一天只打发湖颖跑一趟了。
正月十三日一早,李文楠打发人过来,说是秦王府的灯棚位置好,想带着孩子,还有李文梅到秦王府的灯棚里看灯,问李夏是不是方便。
李夏却回了不方便。
李文楠看灯的兴致从来不在灯棚里,她最喜欢大街小巷的逛,看热闹看人看稀奇看笑话儿,这样要到秦王府灯棚看灯,也和金拙言和唐家珊大年三十那一趟一样,是担心十五那天,李夏和秦王不得不到灯棚看灯,那座显眼又阔大的灯棚里,只有李夏和秦王两个人,过于冷清和寂寞了。
李夏并不在意这份冷清,秦王更不在乎,他们两个也不寂寞,李夏一口回绝了李文楠,却不是因为她和秦王不需要那份热闹,而是,她不愿意把李文楠夫妇,李文梅以及丁家的这份支持,放到上元节那样的众目睽睽之下。
她不想在真有个万一的时候,让李文楠和李文梅夫妇没有了半分回旋的余地。
别人待她好,她就要尽力待对方更好。
陆府今年虽说没有人到灯棚看灯,不过这灯棚还是搭的比往年漂亮许多,灯棚前摆了一大筐一大筐的糕点,铜钱和避邪驱病的香袋药丸,毫不吝啬的见人就给。
陆将军有了个可爱的出奇的女儿,这份喜悦实在太满了,需要大肆派送。
陆仪站在他家灯棚斜对面的秦王府灯棚里,笑眯眯看着对面自家灯棚里和灯棚外的热闹,嘴角时不时往上翘起。
李夏和秦王坐在灯棚正中,却借着厚重的帘幔避开无数这样那样的目光。
两人也在看着斜对面的陆府灯棚。
“你姐姐没来。”秦王仔细看了遍热闹无比的对面灯棚,和李夏低声道。
“六姐姐没来,她肯定要陪阮夫人的,不过七姐姐和八姐姐都在啊。”李夏看着对面笑道。
“是我说错了话。”秦王微微颔首,以示歉意。
“我最喜欢这么远远的看热闹,你呢?”李夏胳膊肘支在面前的几案上,托腮看着对面的灯棚。
“我也是。”秦王自在的靠在椅背上,“很小的时候,我常常让小内侍玩球,玩冰车什么的,我就站在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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