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瓷娘子-第3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翌日晨起小雨就绵绵不绝,忐忑地等到午后,终于见到一行人由金胡子引入,却不是戏台上黄罗伞盖滚龙袍,只一柄油纸伞,微服简从。寄虹没敢细看,慌慌张张跪倒行礼。
金胡子备好了私密的内厅,皇上未用,只在池塘边一方凉亭中坐了,这里四面通透,疏朗开阔,寄虹轻舒了口气。
金胡子等人退下后,皇上赐寄虹坐了,笑道:“朕以为制出如此佳作者必是鹤发仙翁,原来竟是位蕙质兰心的女子。”
“皇……皇上恕罪……”寄虹赶忙离座欲跪。
皇上笑起来,摆手制止,“无需惶恐,朕的皇后文能治国,武能领军,也是巾帼奇女子啊。”
寄虹想,金胡子说皇上“礼贤下士、爱民如子”,果然是不错的,心下稍宽,“民女身份低微,怎敢与皇后相提并论。”
“位有高低,业无贵贱。你能开前人所未有,是大梁之才。”皇上令侍从摆上两只锦盒,侍从打开其中一只。“朕没记错的话,此瓶与你同名,叫做‘霁红’对吗?”
寄虹抬眼看瓷瓶,余光扫过皇上,见他三十上下,笑容和蔼,温文尔雅,虽然金胡子说他能征善战,许是刻意收敛了金戈铁马的气息,她觉得面前人就像一个长辈,并不可怕,音量就大了几分,“回皇上,同音不同字。”
皇上并未追问,打开另一只锦盒,竟是一盒子碎片,但寄虹仍一眼认出正是两年前进贡的那只‘霁红’。
“此瓶未得妥善保存,破损严重,无法修复如初,甚是可惜。不知你是否记得它原本的模样?虽然都是红釉,但两只瓶的纹样大不相同,去年新贡宛如彩虹,先前这个更似晚霞,欲要以新替旧却也不成的。朕心想着,既然都是霍家所出,不知可否重制一模一样的一只出来?”
寄虹微觉诧异,坐拥天下的九五至尊居然只为一只破碎的瓷瓶专程召见一个卑微的小窑主?可见也是性情中人。便没了之前的惴惴不安,一五一十解释了“窑变瓷”的机理,歉疚道:“窑变瓷最妙处便是无法人工干预纹样,每一件瓷器都是独一无二,不可重现,请皇上恕罪。”
皇上怅然道:“此瓶是朕一位故人心爱之物,斯人已去,朕甚……”他突然顿住,似觉语气过深过切,不动声色地恢复平常口吻问:“当真无法复制吗?”
转瞬即逝的真情流露,让寄虹隐约猜出那破碎的“霁红”的主人,或许是皇上的一位爱妃吧。坐拥天下又如何,还不如她能与严冰长相厮守来得美满。她的语气中不觉带了几分怜悯,“红釉虽无法复制,但每一件瓷器都是魂魄所凝。”
“魂魄所凝……”皇上出神地望着盒中碎片,良久无声。
亭外细雨千丝万缕,在湖面绣出相思千万重,周而复始,人间事,跳不脱此圈。
皇上收回目光,展颜一笑,“你年纪尚轻,世事却如此通透,不俗。既然来京城做客,没有叫客人空手而归的。听说你家开有窑厂与店铺,是想要朕赏你银两还是赏副匾额?”
从皇上进入金府,寄虹就在等这个机会了,当即“扑通”跪倒,紧张得声音都变了调,“皇上,民女另有相求!”
她不敢抬头,只觉头上温和的目光突然锋芒毕露,刺得她冷汗涔涔,不由自主匍匐于地。
“你相公的案子朕有所耳闻,”皇上的声音冷了几分,“此案已交由刑部,未结案前不容任何人插手干涉,也包括朕在内。结案之后,若你觉刑部徇私枉法,断案不公,可于每月初十直呈右相,如何?”
这番话虽不疾言厉色,但天子之威动四海,寄虹听得心惊肉跳,瑟瑟发抖。可错过此次恐怕再没有机会了,无论如何也要拼一回,她咬了咬牙,“咚”地磕了个头,“皇……皇上英……英明,民女相信刑部……定能秉公断案,民女想说……想将赏赐换成……一柱香的时间,讲……一个故事。”
头上的人没有立刻答话,不过短短一瞬,但当所有的热切与希冀都凝聚于这一瞬,它像被无限拉长,渺无止尽。
随后衣角微微动了下,似乎是要起身。有那么一刻,寄虹以为他要离开了,心里一下空成了荒原。
却见那只翻云覆雨的手伸到面前虚扶一下,“讲故事很好,朕好久没听到民间的故事了。是关于什么的?”
寄虹缓缓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关于,不拘一格与因循守旧的对抗。”
所谓“机会”,是留给那些无畏的人。
皇上离开时,寄虹跪在亭中叩送。直起身,惊讶地发现天已放晴,一弧彩虹破空而出,惊艳绝伦。
曾经那些风雨,都是为了今日的彩虹。
冬尽夏至,又到青坪的雨季,烟雨蒙蒙的青河上,一叶轻舟悠然而来,仿佛为了迎接远道的客人,风雨知礼地退下,在天上画出圆圆的红日和七彩的虹桥。
严冰推开船舱的小窗,惊喜地指给小霁月,“看彩虹!”又指着刚升起的几处陶烟说:“那个,最前头那个,是你娘的窑厂。”小霁月才半岁大,也不知听不听得懂,却手舞足蹈十分兴奋。
“得了吧你,“寄虹嘲笑,“光凭烧火的烟就能认出谁家的窑,你也太能耐了!”
严冰一点都不谦虚,“那是当然,不然皇上怎会钦点你相公坐镇官窑呢?”转身继续逗弄女儿。
寄虹撇撇嘴,起身和小夏收拾行李,问:“你少爷头一回来青坪也这么聒噪吗?”
“喂喂当心点你,那是我给丘澄带的礼物……”夏管家一边指挥几个下人搬东西,一边百忙之中回话,“才不是咧,那时候他十棍子打不出一个……”
“我记得谁千求万请的,说想把丘澄调到官窑去?”严冰凉凉地发话,“我记性不大好啊。”
小夏立马闭嘴,逃出船舱了。
寄虹哈哈大笑,笑着笑着感慨就一分分浮上来,“不知道丘澄的女子模样我能不能认出来……玲珑的儿子到底多胖……姐姐身子弱,怀这一胎不知道吃不吃得消……要是薇姐不怀老二,跟我们一块回青坪就好了,我们五个就能团圆了。”
严冰让奶娘把小霁月抱出去,搂过寄虹在她额角轻啄一下,“娘子,对不住,两年没能让你回家了。”
叶墨案和冰纹案昭雪后,皇上本欲留严冰入京中工部,严冰自请赴白岭任职。他和寄虹是在白岭成的婚,亲朋中只有重开了南货铺子的伍薇沙坤和大难不死的胡主簿在场。寄虹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总算把严冰那个除了脑袋哪都是伤的身子调理好了,严冰就一天不浪费地成功造人了,回家的日子只能再往后推。一晃眼,两年就飞逝而过了。
“到了!”随着小夏的喊声,船身一震,稳稳停住。
寄虹迫不及待地上岸,和早早守在岸边的寄云玲珑丘澄紧紧地拥抱。丘澄换了女装,亭亭玉立,小夏杵在她跟前,面红耳赤憋不出一个字,寄虹在他后背一推,他一个趔趄,丘澄忙扶住了他,四只手就顺理成章地握在一起了。
寄云笑道:“都做娘了还不安分,霁月呢?”
寄虹回头,见严冰抱着霁月站在河边,笑吟吟地望着她们,青衫翩翩,倒映在身后一弯碧水之中。
刹那似时空流转,又回到两年前他初入青坪的那个夏日,原来,那是此生缘起之时。
命运轮转,自有它的馈赠。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时一贯的忐忑,而这次不同的,是带着感动与坚定完结的。
感谢陪伴过我的读者们,无论全程还是半程,都心怀感激。
每一篇文都有遗憾,但幸运的是,每写一篇,都能结识一些新朋友,于此时的我,弥足珍贵。
(以下感谢名单不分先后^_^)
感谢约约,然而“感谢”二字言之过浅,不足以表达我的感动与感恩。是有幸结识了你,这篇文才得以摆脱单机的下场,是你带来许多同好,是你一直热情地为我摇旗呐喊,某种程度上,是你拯救了它。
你是我真正的天使。
感谢芒果干,在此文无人问津的时候,你是第一个给我鼓励的读者,并且不离不弃,陪我走到了最后,缘分多奇妙,又多珍贵。
谢谢你励志的长评,那些文字,让我更坚定不盲从。
感谢群众演员(你名字好多呀^o^),虽然我们相识在后期,但你很快就成了我排名榜上的小萌物,这份实打实的爱,我都会记得。
还有阿娇、哟黑、iamyongrui、无名权兵卫以及其他冒过泡的童鞋,也许你们看不见这段话,但我依旧要说声感谢。
爱你们。
愿每一个人生无论顺逆,都能勇往直前。
——————(芒果干你看,我使用分隔符啦)——————
最后一章的结尾,原本与第一章回环呼应,我觉得,来而复归,这样才是一个圆满的环。后来由于读者的建议,为了让剧情进展得快些,我把前几章压缩了,原来的第一章全部删掉,在剧情上影响不大,但是到了结尾,就显出无法闭合的缺憾。所以在这里放出原本的第一章,无关人物可以忽略,只为纪念寄虹与严冰的初次相逢,小天使们有兴趣也可以回味一下。
(原)第一章 青衫入青坪
正值青坪县的暑季,青河码头整个早上没有一班来船,河沿一溜排开的瓷器摊无人光顾,摊主们懒散地打瞌睡,连近岸花船上的船娘们都无精打采,懒得拉客了。
只有集市的西头稍显活泛,几个摊主正围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问东问西。
一人摇着蒲扇,“霍二小姐,我收了只古瓷瓶,帮掌掌眼哪?”
另一人递过一只瓷碟,“我家新烧的,寄虹,你给看看得不得行?”
霍寄虹身材娇小,被一帮人高马大的男人围着,却一点不怵,红裙娇艳衬得神采飞扬,倒是众星拱月了。
她未语先笑,明媚的眉眼活泼泼像蕴着骄阳。“好,咱们挨个看。”
寄虹本是来河沿集市淘宝的,没逛两步就被乡亲们围住了,她并不气,认认真真给出建议,那几位听得不住点头。倒不是他们没主见,而是寄虹的眼力着实精准,好几次从废品里淘出古董,好几次指点庸品大卖。他们不禁艳羡,霍嵩有这个“一眼成金”的女儿,怎不富甲青坪呢?
“你们这几个,光想着自个的事,寄虹来半天了连口水都没喝上,都一边去,让闺女歇会。”一位胖大婶笑眯眯地扒开人群,亲热地拉着寄虹坐下。
“胖婶,你家那烧坏的灯盏,重新捣鼓了下,居然卖进城里的陶瓷街去,就是寄虹给出的点子吧?”散开的人群里不知是谁插了一句。
“可不吗,小门小户的,这辈子哪敢指望卖进陶瓷街呀!足足赚了一两多银子呢!”胖大婶笑得眼睛都快没了。
寄虹客气地谦虚了下,顺着胖大婶的意思坐了。瞅瞅旁边空着的摊位,“卖白瓷的爷爷呢?”
青坪以青瓷见长,白瓷少且质次,但最近她发现集市新来一位外乡的老大爷,他的白瓷颇有可圈可点之处,今天就是想来看看老大爷有没有新货的。
胖大婶正从布包里往外掏东西,头也不抬地说:“有两天没来了吧,说不准是他孙子找到好差事了。”
寄虹有点担心,别是生病就好。正想着,一个小瓷罐搁到她的膝上。胖大婶腼腆地搓着手,“自家腌的山楂,没啥好的,尝个鲜吧。”
寄虹并不推脱,就手尝了一颗,“唔——好吃好吃!”怀抱瓷罐笑道:“今晚的甜点就是它啦!”
胖大婶特别高兴,皱纹都乐开花了。
唠了会家常,寄虹继续往东逛。一路招呼不断,她都爽朗回应。虽然这里的瓷器难登大雅之堂,但人情暖心,笑容都比明争暗斗的陶瓷街来得真实。
边走边看,冷不丁有句话钻入耳中,“你太有眼光啦!这可是‘左半刀’亲手塑的,传世精品!”
咦?霍家的瓷器?寄虹回头,见一名穿着杏黄衫的女子蹲在一个旧货摊前,捧着尊菩萨像颠来倒去地看。寄虹只瞟了那菩萨像一眼,便被气笑了,这可是真和尚遇上假秃子。
黄衫女子头一次来这集市便遇上男神——没错,“左半刀”是她虽未谋面但神往已久的男神——的佳作,心里乐坏了,面上却故做疑惑,问那摊主:“‘左半刀’的塑像怎会流落到这里?”
“家里揭不开锅了,换几个钱。”摊主把绿豆眼挤了又挤,也没挤出眼泪。他托着菩萨像,“看这线条!这刀工!这是评瓷会夺冠的同窑同款!”
女子爱不释手,“多少钱?”
没等报价,头顶上传来清脆的一声,“假的!”
“绿豆眼”吊起眼皮觑着双手撑在膝上俯身观望的女子,指指菩萨像底部的戳印,气焰嚣张,“认字不?看看,‘霍’!‘左半刀’的东家!货真价实!”
寄虹接过菩萨像故意端详片刻,才笑眯眯地说:“嗯,‘霍’字的确是货真价实,我爹的亲笔。”
她爹的……“绿豆眼”的气焰陡然从八丈八降到三寸三。他爹的!怎么这么寸!
黄衫女子兴奋地跳起来,“你是霍家二小姐?”
寄虹点头,晃了晃菩萨像,“这是大东父亲塑的,跟评瓷会八竿子打不着半点关系。”
左大东的瓷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尤其因“半刀泥”雕刻技法炉火纯青,业内赠送“左半刀”这个绰号,也含有“半刀便出佳品”的称赞之意。左家的手艺寄虹从小看到大,怎会分辨不出。
黄衫女子一双桃花眼,一笑便如桃之夭夭,“多谢你提醒。”她转头向“绿豆眼”说:“我不跟你计较,便宜点卖给我吧。”
寄虹急忙拦住,“你不信我的话?”
黄衫女子俯耳道:“我可喜欢左半刀啦,他父亲的也想收藏呢!”离开时,眼角犹带一丝羞怯,转脸却娴熟地与“绿豆眼”讨价还价,以很低的价钱拿下。
她小心翼翼抱着菩萨像,决定放进家中珍藏的左半刀亲塑的痰盂里,父亲和儿子,哇,圆满了!左半刀的菩萨像太贵,她只买得起痰盂,当然,从没舍得用过,不算委屈他爹的菩萨。
寄虹认为,大东的倾慕者就等于霍家的倾慕者,顿时生出大大的满足感,慷慨地说:“我叫大东专为你制一尊菩萨好了,印上大东的名戳。”
那可是大梁独一无二、男神专属定制品啊!她双目放光,激动地搂住寄虹,“我叫吕玲珑,以后如果有事用到我,尽管说!”
正是情谊如金的年纪,你恣意,我洒脱,两个女孩旁若无人地拥抱。此时的她们不会想到,不久的将来,在寄虹生死攸关之时,是玲珑挺身搭救,而缘起仅仅始自今日的一句笑言。
两人热烈地讨论着菩萨的类型,却被码头突然的喧闹打断。循声望去,原来一班客船靠岸,下来不少客人,惊起“捕猎”的花船。船娘纷纷登岸拉客,但不同往日各有分工,今日颇为一致地黏上一名青衫男子。
男子独立河畔,神色空茫,环肥燕瘦皆不入眼。身后一弯碧水映青空,而他青衫漠漠,似欲与水天共一色。
书童把行李搬下船,跟他说了句话,便自顾自走了。他漠然站了一会,注意到不远处的集市,凝望片刻,转身行来。那些船娘不死心地缀在后头。
等他转过脸来,寄虹才惊觉的确姿容殊丽,怪不得见惯世面的船娘都把持不住。他走得很慢,衣摆缓开轻合,一动一静间,自有一股出尘脱俗的风致,就像……就像……
“像个白泥塑成的菩萨!”在玲珑的词库里,最美不过男神的菩萨。
寄虹大笑,“贴切!”随即叹惋,“可惜是库房里尘封多年不见天日的废品菩萨。”他浑身透着种要死不活缺魂少魄的气息,黯淡的双眸还不如泥塑的菩萨鲜活灵动。
摊主们热情地招呼,他却目不斜视,只拿余光略略扫过,也不知看未看见。
寄虹正想着此人肯定是个外行,却见他脚步一顿,视线凝固在旧货摊上。稍顷,走到近前。
那些船娘见他不解风情,便不跟了。玲珑却悄悄拉住一人,退到后头低声交谈。
寄虹没留意,因为她爱管闲事的毛病又犯了。
青衫男子蹲下时不忘展平衣摆,然后从一堆高瓶大盏中挑出一只毫不起眼的白瓷杯,举到眼前细细端详,几乎要把瓷杯看出字来。
“绿豆眼”立刻吹捧上了,“你太有眼光啦!这可是前朝古董,传世精品!”
寄虹扑哧乐了,骗人都不换词的。“别听他瞎说,假的。”
“绿豆眼”急了,“拆台啊咋的?你说假的,那得说出个道道来!不然跟你没完!”
寄虹怔住,别人夸她眼力好,其实全靠直觉,真要讲道理她就词穷了。
青衫男子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绿豆眼”和寄虹的争吵丝毫没有入耳。“哪里来的?”语气一潭死水。
寄虹纳闷,这人傻了还是聋了?她戳戳他的肩头,“喂——”
“喂”字的尾音还没完,他就往旁一栽,“咣当”一下,重重摔在旁边卖瓷枕的摊上,生生压碎了一个瓷枕。
寄虹惊呆了。一根指头,都没使劲,怎么就把一个高大的男人戳倒了?
玲珑赶忙跑回,看着碎掉的瓷枕,眼角抽了抽,但没出声。好多人围拢过来,七嘴八舌,有关心,有谴责,“绿豆眼”见势不对,兜起假货开溜了。
用肉体压碎硬梆梆的瓷器,虽说是屁股,那也挺疼的。但更疼的是他肩头上的伤口,感觉又撕裂了。
“对不起呀,摔伤没?”
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乌发上簪的一支红绒花,被骄阳镀了一层金边,绽放得如火如荼。视线往下,是诚意道歉的面孔和向他伸出的手。
他不动,亦无声。
寄虹撤回手,好声好气地解释,“那个杯子确实是假货,我不想看你上当。”
杯子已经磕破,他却小心地把半个杯底放入荷包,冷冷道:“与你何干?”
好心被当驴肝肺,寄虹的小姐脾气就压不住了,“青坪瓷行不分你我,不能叫一个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我霍寄虹偏要管管。”
围观人群传出喝彩声。
他盯着寄虹,似乎想到什么,“你是霍记瓷坊的人?”
“是。”寄虹挺挺腰,透着自豪。
他瞟一眼瓷枕,“霍记名不副实,一无是处。”语调平平,仿佛在说“今日阴天”。
寄虹真正怒了,她绝容不得有人污蔑霍记。“听起来公子似乎腹有乾坤,敢不敢移步霍记赐教呢?”陶瓷街上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与我无关。”波澜不惊,软硬不吃。
寄虹欲要再辩,玲珑赶忙打圆场,“公子误会了,瓷枕不是霍记的,这个才是。”她递过菩萨像,特意展示了底部的“霍”字戳印。
男子只比瓷枕多瞟了半眼,“不过尔尔。”
这次连围观者都怒了,这操着北地口音的外乡人是要碾压整个青坪瓷行吗?
群□□沸之际,一辆马车突然闯入,人群慌忙散开,车夫径直刹在青衫男子面前。书童跳下车,愣了,“少爷,你已经虚弱到站都站不住了吗?”真不让人省心啊。
“闭嘴!拿件披风!”直到此刻他依然保持着歪坐在碎瓷片上的姿势。
玲珑傻眼,接人有直接冲进集市的吗?他得懒到什么地步?
寄虹也傻眼,他知不知冷热?大暑天穿着厚缎的中衣加长衫还要裹披风?
男子披上披风,才扶着书童站起。书童眼尖,透过没裹严实的披风看见他的裤子破了个大口子,咋舌道:“唷,少爷,你为啥穿了个花裤衩!”
男子神速钻进马车,在外头的哄笑声中狼狈而去。
寄虹笑得格外舒心畅快,扬眉吐气。
然而很快她便会得到教训:今日的扬眉吐气,来日会是一记响亮的巴掌。
寄虹不愿瓷枕摊主因她蒙受损失,扬声问道:“这是哪位的货?我赔了。”
蹲在地上打扫碎片的玲珑仰起脸,嘿嘿笑了,“不用,碎碎平安。”
“你的?”寄虹出乎意料。望着瓷枕上活灵活现的人物画,她方才记起,恍然道:“噢——你是专做瓷枕的那个吕家窑厂……”
“你居然知道我家!”玲珑受宠若惊。她家充其量算个小作坊,跟霍家那是云泥之别。
“可居然不知道有这么棒的瓷画。”寄虹感叹。挨个看去,有陶工捏胎,火工烧窑,集市昌盛,惟妙惟肖,俨然瓷行百态,市面上鲜少见到此类题材的瓷画。
玲珑感动得要哭了,她绘制的瓷枕向来不受欢迎,从没人夸过她的画,寄虹是第一个。“随便挑吧,送你。”
寄虹想说“我掏钱买”,抬头对上玲珑波光浮动的眼眸,她改了口,“那我不客气了。回头大东做好菩萨像,让他亲自拿给你。”
哇!和男神的亲密接触!甜蜜满满!
两个女孩执手微笑,却不知河上一艘花船里,有人正望而兴叹。一个袒胸露乳的男子收回遥望的目光,打着呵欠跟对弈的人说:“叶兄,你看中的女人似乎不易相与呀。妙处何在?”
叶墨神色间犹带着纵欲后的懒怠,抬手在棋盘右角落下一子。瓷制的黑子在同样瓷制的棋盘上擦过,发出略显刺耳的声响。他勾起唇角,“丁香娇玉露,樱桃绽金风。”
执白男子心领神会地坏笑,为叶墨梳头的船娘也刻意笑得格外勾魂。她虽不懂诗词,这种句子却是最熟。
发髻挽好,叶墨摆摆手,船娘退出。执白男子落子对角,指着右角嗤笑道:“你大势已去,死守此处何用?”
叶墨笑了笑,宛如春风。然而春风一去,却陡生寒意。他偏执地落子于右角,“我看中的地盘,定要抢到手,哪怕玉石俱焚。”
本书由 【烈焰红尘】整理
!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