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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娘子-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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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耗子精没注意门边的歪脖,得意洋洋地说:“今天酒足饭饱了,都给我拿出看家的本事,抓住那个私通叛匪的要犯,大大有赏!”
  歪脖神色突变。他低下头,不动声色地退后,若无其事一般踱到沙坤身边,压低声音,“老大,快走!衙门来抓你了!”
  伍薇悚然一惊。
  沙坤倒很镇定,余光一扫,就看到已走到一楼的耗子精,不由脸色一沉。冤家路窄!
  不用问,他立刻猜到怎么回事了。既然耗子精能穿回这身捕头的衣服,那就没理可讲,只能刀刃上说话了。
  有伍薇在侧,他不想正面冲突,示意小和尚靠过来,低声嘱咐,“上车,回窑厂拉上兄弟们再干。”
  小和尚一点都不紧张,几个捕快算不得硬仗。但歪脖脸色煞白,一把攥住正扶伍薇上车的沙坤,“不能回窑厂,他们铁了心要拿你,捕快拿不下,后头就有城防军,一被拿住就是砍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沙坤神色凝重起来。若是单因组建护窑军一事,犯不上动用城防军,也犯不上砍头,而且,这些内。幕歪脖怎会知道?“怎么回事?”他沉声问。
  歪脖支支吾吾,只叫他快走,沙坤目光沉沉凝视着他。眼见耗子精已经出门往这边走来,随时会发现他们,歪脖心一横,招了,“大哥,我对不住你,你和金胡子的买卖我漏水给叶墨了!”
  “漏水”是他们走江湖的行话,意思是泄密了。
  伍薇大惊失色,慌忙跳下车,脚一软,差点跌倒,沙坤和歪脖赶紧去搀,动静有点大,耗子精终于被惊动,向这边望来,倏地拔刀厉吼,“叛匪在此!拒捕者格杀勿论!”
  喊出“格杀勿论”,就不是小打小闹了。捕快如狼似虎冲来,百姓抱头躲避,热闹的街道刹那变成猎杀之地。
  伍薇猛地一推沙坤,“跑!”
  歪脖一刀砍断套马绳,“大哥,走!我断后!”
  这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沙坤深深地看了一眼伍薇,这一眼,千言万语,今生来世。
  随后他飞身上马,大喝:“小和尚,跟上!”一把拎起提刀迎战的歪脖扔到马后,打马冲向捕快。
  十几柄刀迎面刺来,避无可避,沙坤猛地一踹马肚,马儿恢恢长嘶,四蹄腾空,惊险地从捕快头顶腾跃而过,顺脚踢翻几个,小和尚策马紧跟,两匹马趁乱突围,竟幸运地闯出包围圈,一前一后向城门疾驰。
  在捕快呐喊追杀声中,沙坤听见身后伍薇渺远的嘶喊,“是男人就活着……”后面的声音被人海吞没了。
  他没回头,但她流着泪抱着大肚子冲着他逃命的背影用尽力气大喊的情景,居然就在他的脑海。
  混蛋!他又一次丢下她一个人,生死不明地跑了。
  生死攸关的一刻,他居然走神了。他想,以后一定得让她过上好日子,人人羡慕的那种好日子,再不让她为他提心吊胆了。
  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了。
  城防军十分迅速,沙坤三人奔到城门时,身后追兵飞快接近,而前方守门的士兵已得到命令,正忙着关闭城门。
  城门一关,断无生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铁骨蒸蒸好味道”的地雷,鞠躬~~
小剧场
  小福仔哭着回家,“霁月说我的名字不是女孩,呜呜,仔是男孩用的,呜呜……”
  伍薇解释不清,十分尴尬,“问你爹去。”
  沙坤把女儿抱在怀里,避开正执行军法的士兵,“你觉得‘喊树’更像女孩,还是‘福仔’更像女孩?”
  福仔皱着小脸认认真真想了很久,“福仔。”不哭了,但还是不开心,“爹,他们老是笑话我。”
  “谁敢笑话我沙坤的女儿!军法伺候!”
  福仔听不大懂“军法伺候”,但大概明白是给她出气,于是兴高采烈地说:“霁月!”
  沙坤蔫了。

  ☆、与君伤别离

  
  沙坤以腿驭马,双手匕首左右飞出,正中守门士兵手腕,危急关头,他也并未下死手。
  两兵受伤,立刻有人替上,但沙坤就趁这短暂的替换间隙,提缰纵马闯过人群,冲到门前。守门士兵见他风雷万钧之势,一时吓得呆了,竟不及阻拦,两匹马风驰电掣从狭窄的城门缝隙中夺路而出。
  但护城军百余兵马呼啸追来。沙坤与小和尚拼命打马,奈何坐骑是普通拉车用马,怎敌得过军马的脚程,距离越来越短,驰至青河边时,沙坤已能清晰地听见身后的发令声,“放箭!”
  箭矢破空之声惊心动魄,贴着耳畔刷刷掠过。
  他咒骂声未歇,横在马后的歪脖惊呼,“小和尚!”
  沙坤回头,正看见小和尚带箭落水。马儿身中数箭,悲嘶倒地。小和尚中了多少箭,他没看见,但落水之处,一片殷红。
  背后突然一疼,来不及去想那是什么,马儿猝然栽倒,他像一只木偶身不由己被甩出,半空中的短短一瞬,他看见歪脖常年歪着的脖子上,横插一箭。
  随后,万事皆空。
  城防军在青河沿岸搜寻五日,未见三人尸首,宣称叛匪中箭溺亡,收兵回城。
  伍薇挺着六七个月大的肚子,徒步沿河寻找,走累了就随便找块干的地方坐会,摸着肚子沉默不语。
  寄虹、寄云和玲珑轮流陪着,都知道伍薇的脾气,劝不动,只安慰说:“沙坤水性那么好,肯定早上岸逃远了。”心里却难过,受了重伤,水流又急,大罗金仙也难逃出。
  伍薇说:“我饿了。”
  寄虹打开随身携带的食盒,捂得严实,虾饺还是温热的。伍薇大口大口地嚼着,一连吃了好几个,又干呕起来,寄虹忙让她喝口水顺气。
  稍停一会,伍薇又接着吃,寄虹看着心酸,“吃不下就别勉强了。”
  “多吃点福仔才长得壮实,要不等沙坤回来该心疼了。”
  寄虹偷偷背过身抹抹眼睛,问:“福仔是谁?”
  “儿子呀,沙坤取的名字,说儿子是小福仔,能带来好运。”伍薇温柔地对着隆起的肚子说:“福仔,你福气大,一定要保佑你爹。”
  肚皮上凸起一小块,小拳头模样,她惊喜地对寄虹说:“看,福仔听得懂!”
  寄虹终于落下泪来。
  找了好几天,一无所获。伍薇的状况不太好,寄云带着宝宝搬到她家,日夜相陪。
  最高兴的是宝宝,大人的愁事她不懂,只知道天天不用上学堂了,每天都可以陪她玩。
  学堂已经关门。夫子的弟弟开着家窑厂,沙坤的护窑队一散,差役凶神恶煞冲进各个窑厂抓人,没几天的工夫,牢里就装不下了,夫子的弟弟也在其中。夫子和许多百姓到衙门前抗议,同样被捕入狱。
  整个青坪涌动着不安的气息,像沉睡的火山,在清醒的边缘。
  寄虹参与过瓷行自发组织的抗议,要求官府放人,差役驱散人群,将包括方掌柜在内的几个领头者抓进大牢,唯独放过了寄虹。她站在人群中,周边有人厉声激辩,有人四散奔逃,差役斥骂鞭打,驱逐抓人,却像是看不见她一样,刻意避开。
  严冰找到她时,她孤立无援地站在狼藉的街道上,正被方掌柜的妻子指责,“你这个会长怎么当的?抓走这么多人,你怎么不敢出头?”
  寄虹深深垂着头,无言以对。她不是没出过头,几乎被叶墨……可她确实无功而返。
  有人愤怒地质问:“为什么他们不抓你?”
  她知道是叶墨有意为之,可她有苦难言。宁愿和同行一起坐牢,都好过被孤立质疑。
  严冰挤进来,默不作声将她拢在怀里,宽厚的大掌遮着她的眼睛和耳朵,简单的动作,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和唇枪舌剑的话语统统挡在外头。
  寄虹想一辈子赖在这个怀里了。
  严冰分开人群,护着她向外走。有人不肯让路,严冰冷冷扫视一周,“要算账,该去找真正的罪魁祸首。”语声森冷,不怒自威。
  众人在他目光逼视下,慢慢让开一条通道。
  远离那些蜚短流长谩骂指责之后,寄虹失落叹气,“作掌柜霍记没了,做会长瓷会散了,我什么都做不好。”
  严冰逗她,“依我看,你只要一样做好就够了。”
  “哪样?”
  “严夫人。”
  她被逗笑了,“也好,洗手做羹汤。”
  他停下脚步,认真地望入她的眼睛,“当真?”她总是反反复复,让他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她的手指缓缓分开他的,交错着插。入,变成十指紧扣的握法,低低浅浅地笑,“人都愿意给你,你说呢?”说罢满面绯红,再不看他,低着头走在前头。
  严冰慢悠悠随着她的步伐缀在身后半步之距,她害羞了,所以他没再开口。可是天知道,他心里的幸福都涨成青河了。
  是啊,她对他那样毫无保留,还有什么可疑虑?
  两个人没乘车,十指交握手牵手,旁若无人一路走回去,过街,出城,穿林,越野,犹嫌太短,一生一世走下去才好。
  到了窑厂,丘成守在门口,来来回回地转圈,脚底着了火似的。
  寄虹问:“差役又来捣乱?”
  丘成看一眼严冰,欲言又止,表情十分古怪。
  严冰想肯定有麻烦了,拉起寄虹的手进门,“让我应付。”
  一进门,两个人都愣了。
  屋里的人是青坪有名的媒婆,据说书香叶家大小姐下嫁商贾焦家就是她说成的。看见两人紧握的手,媒婆的嘴角快撇到耳朵后头了。
  不用问,这是有人向寄虹提亲了。严冰放开手,不见外地踱到屋里,熟门熟路从柜子里取出银毫和青瓷茶碗,沏茶,落座,笑吟吟地看向媒婆,“就不请你喝了,她专为我备的。”说到“她”字,用目光指了下寄虹,嚣张地昭示“男主人”的身份。
  寄虹神色紧张,如坐针毡。
  媒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是怎么说?聘书都下了,要一女进二门不成?”说着掏出张纸,没给寄虹,反而拍到严冰面前。
  严冰的笑容蓦地消失了。
  寄虹突然跳起,去夺那纸,严冰伸手按住,紧紧盯着她。目光里有不敢置信、猜疑、愤慨、冷厉……这些统统不重要,只有那抹被她深深刺伤的痛,让她心房被揉搓成一团。
  她慢慢慢慢缩回手,垂下目光。
  严冰的视线在她颤动的睫毛上逗留好长一会,才缓缓移下,落在指缝间漏出的墨字上。
  刺目锥心。
  “叶氏子墨……霍氏女寄虹……凭此为定,永以为好。”落款是两年前。
  两年前……他深爱的女人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了。
  他深爱了两年、打算“永以为好”的女人。
  “这份是誊抄的,原来那份在叶郎中手里,啊,霍二小姐也该有一份嘛!你要不信可以叫霍二小姐拿出来比对,一字不差的哟!”
  严冰有片刻的恍惚,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媒婆在说话。其实不必比对,看见寄虹的表情他就知道是真的。
  寄虹大发雷霆,“告诉叶墨,我早就和他断绝关系了,不会嫁给他,死都不会嫁!”推推搡搡把媒婆赶出门。
  媒婆跳着脚在门外大喊:“难得叶郎中不在乎你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还肯让你过门,那是你八辈……”
  “滚!”寄虹怒骂。
  丘成听见动静,拖着铁锹大步流星走过来,那架势像拖着丈八蛇矛。
  媒婆乖觉地噤声,掉转脚跟溜了。
  丘成从媒婆的话里听出个大概,这种事她不好插嘴,杵在门口反而让寄虹尴尬,便默默离开了。
  屋里静得只能听见严冰沉重的呼吸。
  寄虹慢慢走到他身边,想挨着坐下又不敢,罚站一样,低声下气地道歉,“对不起,我……我可以解释……”
  “不必。”他冷冷打断,“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她涨红了脸,又委屈又羞愤,但全都压下来,轻轻地扯他的衣袖,“我心里只有你,你是知……”
  “我不知道!”严冰腾地起身,动作太大,几乎撞上站在身边的她。
  寄虹本能扶了下桌子,不慎把茶碗碰翻在地,正好又倒退一步,脚跟踩到碎片上,“咔嚓”一声。
  严冰目光一紧,却没动。
  若是以前,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把她拉开,嘘寒问暖。她眸中浮起雾气,脚不痛,心痛。有好多话要同他解释,但开不了口,仿佛再吐出一个字就会泪崩。她不想哭,没资格在他面前流泪。
  他本来极气极怒,满腔愤恨想往她身上撒,但对上她盈盈泪眼,顿时柔肠寸断。他是舍不得她掉一滴眼泪的,但此时此刻叫他把她揽进怀里却也不能,心里天人交战,煎熬得很。
  他移开目光,走到门口,顿了顿,没回头,解释了一句,“今天小夏搬回来,我回去看看。”
  房门打开,脚步声远了。
  许久,丘成进来,看看呆若木鸡的寄虹,“你没事吧?”
  寄虹摇头,蹲下来把碎片一片片捡到手心,丘成说扫扫就行,她固执地捡个不停,丘成拿来扫帚,“碎成那样了,捡起来有什么用?”
  寄虹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碎片,泪水吧嗒吧嗒滴在上头。
  碎了,依旧如获至宝,就如他们的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铁骨蒸蒸好味道”灌溉的2瓶营养液,鞠躬~~

  ☆、夜雨送春宵

  
  窑厂只剩寄虹和丘成。
  不知为什么,衙门没再派人骚扰了。两人找出霁红瓷的配方和原料,开始重新烧造。严冰没有来过,倒是小夏每日必来,每天都会带来烧造霁红的新想法。
  丘成悄悄对寄虹说:“严大哥一直关心着你呢。”
  “嗯。”寄虹一点都不惊讶。
  “要不要我和小夏把他押过来,你们俩把话说开了?”
  “不用。”寄虹把釉水匀速地浇在瓷坯上,釉水随着旋转的瓷坯流涂,有几滴甩溅到她的鞋子上。“他需要时间冷静一下,等想通了,自然会来找我。”
  丘成不知道男人也会这样子怄气的,从没见过小夏跟她怄气。“要是想不通呢?”就这样结束了吗?
  寄虹仔细观察釉层,厚薄不匀,便拿吹管蘸了釉料准备补釉,看看一脸担忧的丘成,轻松地笑,“那我就去找他呗。”
  后半辈子,她有无数个两年,使尽浑身解数也要把他追回来。
  将近中午,寄虹早早赶小夏回去。小夏撅着嘴,“少爷自己会做饭了……就让我待在这和你们一块吃呗。”
  丘成忍俊不禁,偷偷冲他摇头。
  小夏只好答应。但暗下决心,从今天起努力攒钱,再给少爷找个像自己一样能干的书童兼厨子兼管家,他就可以放心地进丘家了。
  寄虹说:“家里没有银毫了吧?”把茶叶罐让他带上。又说:“严冰总说青坪冬天太潮湿,用这些薏米给他熬粥,去湿气。”林林总总的,不知不觉就塞满一个巨大的口袋。
  小夏说:“有没有多的米面?”
  寄虹和丘成装了两口袋给他。小夏不舍得丘成累着,自个扛到车上,“家里的米面都让少爷给逃难的了。”
  “哪来的逃难的?”丘成问。
  “好像是郡治那边,说是金胡子打过去了。”
  再问,他也说不出更多。寄虹很是疑惑,年初金胡子刚攻下白岭,不到一年的光景就能打到这边吗?
  丘成提议进城打听下情况。
  小夏驾车把她们送到中途,两人徒步进城。城外果然不少逃难的民众,扶老携幼,但被守门的士兵挡在外头,不准进城。
  寄虹和丘成被严格盘查一番才进得城去,先去宝来。宝来已经关门歇业,伍薇和寄云两个女人守着偌大的家业,一个身怀六甲,一个带着孩子,尽管伍薇说姚晟常来探望,寄虹还是不放心。丘成说:“我留下吧。”好歹表面上她是个男人。
  寄虹想了一下,只能这样。霍家的窑还得她守着,暂时脱不开身。她谢过丘成,“我回去把你的衣服送过来。”
  走在街上,秋风吹不散眉弯。抬头看天,昨天朗朗晴空,忽而风雨欲来了。
  被拥挤的人流推来搡去,有一种命不由己的无力感。因为这个动荡不安的世道,因为离散或生死不明的亲朋,因为严冰。
  要是他在就好了。
  她叹了口气,收回视线,才发觉街上的人出奇得多,几乎水泄不通了。自从瓷业罢工以来,青坪甚是萧条,罕见此等景象。
  除了示威或抗议的时候。
  寄虹警觉地观望,人群中果然不少熟面孔,大多是被捕同行的亲朋,方掌柜的儿子也在其中。人潮洪流般裹挟着她前行,并不喧嚷,甚至算是静默的,但就在如此诡异的静默里,无声地凸显出一种力量。
  火山喷发前那种无可比拟的震慑力。
  心跳莫名加快。她辨认了一下,似乎是朝着大牢前进。低声询问身边一人,“这位大哥,衙门是不是要放人了?”大家是去迎接亲人出狱?
  那人认出她来,冷笑,“霍会长,我们靠不上瓷会,只好靠自己了。”
  她再想问,不知是谁高喊一声,人群突然爆发一般,轰然前冲。越过密密麻麻的人头,她看到牢门洞开,城防军押着囚犯出狱,所有囚犯被绑着双手,猎物般串在一根粗绳上,头一个就是方掌柜。
  不是释放?要押去哪里?
  士兵怒骂:“滚开!耽误军机大事,要你们的命!”挥鞭左右开弓,人群竟岿然不动。
  有人高喊:“放人!都是爹生父母养的,凭什么叫他们去送死!”
  “放人”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几欲掀翻城防军的铁骑。
  士兵左突右冲,却寸步难行,又急又惧,拔刀架在方掌柜脖子上,咆哮,“让开!不然就地问斩!”
  寄虹大惊,拼命往前挤,但有人比她更快,斗牛一样窜出,一头把士兵撞倒,夺刀斩绳,振臂一呼,“还等什么!抢人!”
  寄虹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身边霹雳般一声炸响,人群怒吼着冲过去,和城防军厮打起来。
  从第一个士兵砍掉不知是谁的脑袋开始,这场风暴就演变成血腥杀戮。
  城防军曾镇压过多次反抗,但这次刀和血失灵了。
  寄虹被推倒,头上是激烈的喊杀声、兵器撞击声、哭声、骂声,身边是混乱的脚步,有脚踩过她的身体,有腥臭的液体喷到她脸上,有个人倒在咫尺之距,半边脑袋没有了,却仍不停地扭动着身子……
  她曾经单枪匹马在金胡子的围捕中闯进闯出,但此刻才知何谓“人间地狱”。
  她挣扎着想要逃离,但对着那个半边的脑袋,肝胆俱裂,连半分气力都使不出。突然身边奔逃的腿脚被人推开,她未及抬头,腰间被一只手臂牢牢揽住,眼前的半边脑袋急速远离。
  眼泪“唰”地下来了。
  刚才那一刻,她以为她要死在这里了。幸好他来了,神兵天降一般。
  严冰顶着刀枪棍棒不要命地冲出人群,直接撞开最近的一扇门,来不及迈步,抱着寄虹和身扑了进去,顺势滚到门后。两人都惊魂未定,缩在门后大气都不敢出。
  片刻后,严冰探出腿,用脚尖极慢极慢地阖上房门,房间暗下来的时候,感觉怀里僵硬的身躯微微放松了些。
  昏暗里,他宽厚的手掌捂住她的耳朵,隔绝开外面恐怖的声响。
  她把头深深埋进他的胸膛。尽管外头是世界末日,这里,他的怀抱里,是她永远的宁静港。
  门缝中漏入的一线日光渐渐倾斜,从发梢溜到脚尖,远去了。惊心动魄的杀伐声也沉寂下来,随暗夜消弭无踪。
  严冰向外窥视,暮色苍茫,长街空旷,死寂而肃杀,只有两人一组的城防军不时从门前闪过。
  他看一眼寄虹。黑暗里瞧不清神色,但她心有灵犀。躲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总要出去的。
  严冰在屋里摸出几套衣服,两人换下身上的血衣,整理妥当,出了门。
  街上的情景比她想象中更恐怖。地上一片一片的深色痕迹,间或有残缺的尸体来不及拉走,暗沉的天色也掩盖不了暴行。
  “叛匪”尚未兵临城下,护城的军却已经大开杀戒了。
  “别看。”他把她搂在怀里,高大的身躯遮住那些残酷,加快步伐。
  寄虹不愿给寄云和伍薇徒增担忧,严冰也认为必须尽快出城,否则可能会被困城中,照目下形势,城里并不比城外安全多少,里外都有人,凡事还可互相照应。
  城门把守严密,来往行人一概严加盘查。两人一身补丁,发髻粗糙,尘土满面,守门士兵没认出来眼前就是瓷业赫赫有名的两个人物,照例询问出城何事。
  寄虹说:“回家。”
  “住哪?”
  “霍……”忽觉严冰捏了下她的手。
  士兵见她停口,狐疑地打量她。
  严冰报出他的地址。
  士兵又问姓名、家里有没有从事瓷业的,寄虹这才明白严冰的用意。
  严冰否认,报了假名,又怯懦地问:“大哥,查得这么严,是怎么了?”
  “那帮烧瓷的闹出大事了,凡参与者都按造反论处。有亲戚朋友闹事的,必须立刻上报!”
  严冰诺诺称是。
  有惊无险地出城。两人不敢提灯,不敢歇息,步履匆匆。
  浓云遮蔽星月,山脉与城郭绵延成隐伏的巨兽。回家的路不平坦,沟沟坎坎,深深浅浅,但他步伐沉稳,手掌有力,一种属于男人的坚定沉着的力量通过交握的手鲜明传递过来。
  她记起有许多次,他像这样牵引着她,带领着她,攀上高峰,穿过狭路,一程复一程,一日复一日,原来已经走得这么久,走到这么近了。
  这么近,距离那个终点一步之遥。
  将至窑厂时,大滴的雨珠砸下来,严冰脱下上衣撑在两人头顶,但无济于事,很快大雨倾盆,两人小跑着到家时,浑身湿透。
  严冰点亮灯笼,暗影一扫而空。上次留宿时穿过的丘成旧衣还在寄虹卧房放着,他拿起衣服,“你先换衣服,我去隔壁。”
  寄虹腾地弹起,“别……”
  看她惊悸未消的神色,他心里又酸又软,“好,我不走远,就在外间,行吗?”
  她犹豫了下,点点头。
  他关上隔门,迅速换衣,嘴里不停跟她说话,问她哪里伤着了,药箱放在哪。听见他的声音,她大概就不会那么害怕。
  她声音低低的,他问一句,她答一句,烛光将她纤细的身影描在桃红薄纱门上,他不经意一抬眸,起伏转折,处处温柔。
  在城里那个黑暗的小屋,没遮没拦,两人只能背转身子换衣,但当时风声鹤唳,谁都顾不上尴尬,这会虽隔着一重门,他却觉得心神荡漾。
  出门打了盆水,找出药箱,稳稳心神,问:“换好了吗?我进去看看你的伤可好?”
  “好。”她声音几不可闻。
  推开门,他愣住了。她只穿着里衣,端坐在床边,干净的外衣整齐地叠放在床头。
  她望着脚尖,“我腰上挺疼的。”
  “哦。”他赶忙走近,“哪里?”
  她指了下,后腰靠下的位置。
  这个位置……他耳根子慢慢热起来。正迟疑间,她主动撩起上衣,露出半截柳腰,靠后有一片青紫,透着斑斑血点。
  他顾不上窘迫了,“得先用冷水敷一下。”绞了手巾叠起按在伤处。
  又冷又疼,她不禁缩了下身子,便有一只手握住她的腰,温暖而坚实的触感,令她油然生出一种渴望,想要汲取这股力量。
  夜雨敲打窗棂,泠泠如琴,轻拨心弦。薄胎青瓷灯罩上的合欢被烛光唤醒,在床幔上无声绽放,交缠的花颈吻上两人交叠的影,满室静谧芬芳,心中却有异样的情愫飞快滋长。
  “严冰,”她幽幽开口,“我退过婚,早在两年前。”
  握住她腰身的手微微一紧,“不说这个。”
  她半转过身面对他,轻轻捂上他的嘴,“我的确跟叶墨有过婚约,那时候还没爱上你。但他不是我的良人,我早就亲口和他退婚,只是没落于纸面。我爱的是你,真心想嫁你,非常非常想,想得不得了。”
  他虽然早明白她的感情,但听她亲口说出“爱你”,感动排山倒海。许多情绪翻涌上来,幸福、甜蜜,以及深深的愧疚、自责,和满满的疼惜。
  “别生我气了好么?”呢喃软语,像哀求又像蛊惑。
  听得他心口发疼,“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气你,都是我不好……”
  即便没有方才的解释,他也早已将其中原委想个透彻。她曾经抛下一切随他北征,孤身赴险救他于千百匪军,他又怎会怀疑她的情意?但,一想到心爱的女子被别人觊觎,自己反倒名不正言不顺,一时半刻总归难以释怀。
  然而此时此刻,他格外后悔。叶墨的逼婚,受伤害最大的是她才对啊!作为她的男人,他不仅没有给她安慰、与她共同承担,反而指责、冷落,她却忍着委屈,无时无刻努力挽回,他怎么舍得让她这样伤心难过?怎么就不能宽容大度有担当?
  真够混账的。
  爱,不止是舍生忘死,还是愿意为对方改变自己。
  他把她搂进怀里,“寄虹,是我错了,以后再不跟你吵架,再不发少爷脾气了。我爱你,不管你怎么样我都爱。”
  她抬眼望着他,眸中风月无边,“那,娶我吧。”
  他还在飞快地盘算如何迫使叶墨答应退婚,她已经坐直身子,脱下里衣,露出朱砂红的抹胸,莹白如雪的肩臂裸。露在他面前。
  严冰愣了下,忽然明白她语意所指,心中翻江倒海,刹那间转过无数念头。
  他当然想娶她,但今夜之前,从未考虑过这种“娶”法。
  她满面通红,僵硬地坐着,深垂着头,忐忑不安地等待他的决定。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他却起身走开。
  那一刻,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轻微的“噗”声响过,灯笼蓦地熄灭,黑暗中她的腰身被一双火热的手掌环住,背后抹胸的衣带忽地松开。
  他有坚守的底线,但所有的坚守最终都是为她。他懂得她索取的不是情。欲,而是归属感。如果必须通过仪式来承诺,他心甘情愿给予。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对下文有太大期待,灯已经吹过,直接天亮

  ☆、良辰好时光

  
  寄虹的心思正如严冰所料。连日来发生的种种几乎将她逼入绝境,叶墨的咄咄相逼,严冰的冷落疏离,让她提心吊胆患得患失,沙坤与伍薇阴阳相隔,让她觉得世事难料,暴。乱惨烈的场景更给她脆弱不堪的心魂重重一击。她觉得自己快要沉沦深海了,直到他将她占有。
  被进入的那一刻,世界都变得不同了。她包围着他,禁锢着他,而他给她注入坚实的力量,和律动的生命。身体和精神充盈起来,胸膛中有什么东西鼓胀、饱满,将绝望、脆弱、恐惧挤压殆尽。
  此时此刻,她才完完全全地确定,他是爱她的,很爱很爱,在每一次没根进入的时候,每一次深刻撞击的时候,她都听得见他的誓言,如许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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